第61章 杀昆仑的人
但……不重要!
反正颜秀现在丝毫没有发现有什么不对!她在飞空舟上给郁君雅打了个招呼之后就进房间开始补觉, 天昏地暗一睡不起,谁特么在乎给师父的是哪个玉简!
醒过来时,已经到了昆仑山。
大概每个世界都有一个叫做昆仑山的龙脉之祖——那里有着最为顶尖的灵脉, 最接近远古莽荒的气息,最多的神秘传说,最浓的创世神血脉,还有最easy模式的功法。
但也最不接地气→_→
——论五大宗门的日常画风,太虚门直接就建在最繁华的八荒城上空, 星华宫周边总有各种渴望成为剑修的修仙者居住, 灵枢谷周围充满了各种修炼奇奇怪怪功法的修士,乾坤仙门旁边驻扎了最多的黄巾力士(俗称炼体的)随时准备搞基建……
只有昆仑山方圆千里之内连个像样点的城市都没有,地毯式排查上一通,最多也就能找到那么一两个人口绝不过万的小城镇, 里面也绝对没有什么修仙者,最多就是那么几个以打猎为生的山民。
之所以这么荒凉, 是因为五大宗门里,只有昆仑山不对外收徒——昆仑山的门人弟子都来自他们自己内部七大家族的自产自销,于是从来没有什么修仙者对昆仑存有什么不切实际的幻想。
就这普天之下我最牛的架势,如今瑶池会来的不过是些年轻人, 既不是各宗掌门齐聚,昆仑山自然更显高冷本色, 并没有开山门接待年轻人,只是开了一艘硕大的飞空舟出昆仑山,飞空舟悬停在离昆仑山山门百里之地, 远远看去, 能辨认出飞空舟那宽阔的甲板上, 设有十六个擂台。
住处?
昆仑山只在飞空舟上给那十六位擂主留了房间, 此外其余人等的住宿自行想办法,那不欢迎四方来宾的态度表演了个明明白白。
但并没有人敢对昆仑的行为有什么意见(谁让他们指望一个瑶池名额)→_→
来自各门派的年轻人们都自觉在他们开来的各类飞行法器上居住,且都有志一同离了那巨大的飞空舟至少五十里远——你不接待我们,我们还不爱搭理你呢,要不是为了你那儿有瑶池你看老子们理你吗【白眼】。
离昆仑山在请柬上说好的时间越近,从远方赶来的飞空舟便越多,渐渐就有了小飞空舟仿佛形成了个围绕恒星转悠的效果,大飞空舟格外的众星捧月,彰显了唯有昆仑才是正统,其余门派都是野狐禅的一种错觉,也格外让身处飞空舟中心的昆仑派颅内高潮。
这样的局面并没有僵持太久——
很快,就有明显属于五大宗门的华丽座驾一路往最中间的大家伙疾驰而去,停留在大家伙的防护阵法之外,接着,巨大的飞空舟上便有人出面接待,验过身份之后便能进入那巨大的飞空舟,而后,那属于五大宗门的八个擂台就会点亮其中一个,代表着那里的主人已经到位。
再等三日,属于名门正派的八个擂台,全部点亮。
至此,主角们都已经到了,飞空舟上的防护阵法直接打开,甚至都不用谁宣扬什么,那一瞬间,所有在外面已经摩拳擦掌准备去占据一席之地的年轻仙人们都收起了自己的交通工具,化作各种五颜六色的遁光朝着大飞空舟而去。
“师姐。”郁君雅其实也想冲的,但被颜秀摁在了梳妆镜前面打扮,这让她有些无所适从,“按理说,咱们应该有两个擂台来着,现在昆仑没给咱们安排地方,我们是不是可以默认需要和散修抢位置了……”
“不用。”颜秀挑中了一枚簪子,笑着在师妹的发髻上比了比,但配色不太让人满意,她就继续在师妹那各种花样的首饰盒里逡巡,“星华宫该有两个位置,他们给最好,他们不给,非得拿自己那根本不需要瑶池这个机会的人来占位置,咱们也不是不能抢。”
颜秀的淡定一点也没有改变郁君雅的紧张兮兮,她犹豫地看着颜秀挑了半天终于选定的步摇:“即便是抢,我这个样子一点也不方便动手呀,咱们又不是往那儿一站直接丢法诀就好的法修……”
“今日不是你动手的时候。”挑完了发簪挑耳环,颜秀一边打量着可选的首饰一边研究师妹衣服的配色,“那些人你打不过。”
“今日打不过。”郁君雅不太明白,“难道明日就打得过了不成?”
“那不然呢。”颜秀满意地看着水镜中顾盼神飞的师妹,终于满意了今日星华宫的对外形象,飘飘摇摇往飞空舟外走,“他们两个大罗金仙坐镇擂台,我要去挑擂都需费一番功夫,你直接上去被打残了,难道我要远程叫你邵师兄赶过来占擂台别丢了星华宫的颜面么?可你邵师兄已经泡过瑶池了呀。”
郁君雅当场发出了分外不解还悠长的一声“啊?”
——大罗金仙?
……不是!师姐你说清楚!这不就是年轻人之间的切磋吗?说好的大罗金仙泡池子没用所以他们不和年轻人抢机缘呢?
但师姐已经走远了,她只能提着裙子出了飞空舟,再将飞空舟收到了储物袋里,赶紧跟上颜秀的脚步。
就一个梳妆打扮的功夫,大飞空舟上此时已经人山人海……准确来说是非五大宗门那边人山人海,五大宗门那边小猫两三只。
这是瑶池会的惯有操作——
散修那边人山人海,那是因为他们在瑶池会上的赛制是正正经经的擂台赛,所有要参与的人都得选定一个擂台报名,显露出一定的实力之后才能有抽签资格,之后就是一对一的捉对淘汰赛,打到剩下最后的王者才算战斗结束,难免摩肩接踵熙熙攘攘一些。
五大宗门那边……他们自己派人出来的时候自己都经历过一番内部挑选,基本逻辑就是首徒在的首徒去,首徒去过了的也要在金仙境内进行一番或大或小的比试,这种挑选后的弟子即便不是第一第二也不会差劲到哪里去,就这种情况,散修要挑战他们,多半也是到了擂台赛后期,评估了又评估,琢磨了又琢磨,还对比过散修擂台上的实力,小心翼翼挑个最弱的上去战一战。
现在战,不理智。
所以就在那无人问津的环境之下,颜秀带着自家小师妹,溜溜达达走到了挂着昆仑徽记的两个擂台前,擂主不在,无从判断到底两人之间谁强一些,颜秀只能用小公鸡点到谁就选谁的办法确定了一个目标,直接走了过去。
伸手取了擂台边上的鼓槌,咚咚咚地敲在了擂鼓之上。
这是要挑战的意思。
绝不应该在今日响起的鼓声毫无疑问吸引来了一大波各路修士,几乎所有人第一时间的反应都是“mdzz今天就挑战五大宗门你是怕自己死的不够快吗”,但当大家定睛一看发现是最近火得不行的颜秀……哦那没事了大佬你开心就好!
……诶不对?
大佬你不是二十出头吗,你铁定没来泡过瑶池啊,按道理讲你不是应该在车里……你应该是擂主啊你挑什么擂!
再一看,仙女姐姐挑的擂台上挂着的原本是昆仑那延绵山脉的徽记,而不是星华宫那碧波荡漾之中的群岛,所以……
人民群众开始交头接耳——
“什么情况啊?不是说昆仑山有的是降低天劫难度的办法,所以不稀罕抢区区一个瑶池的资源么?”
“昆仑山和星华宫断交了,肯定这次就没有星华宫的地方了啊!你过来之前都不看看昆仑山的公告么!”
“……昆仑山和星华宫断交了有什么关系,瑶池会的规则是万仙盟定的,说好的谁也不能更改呢?”
“管他能不能更改反正打起来了,甭管是谁定的今天打完了之后肯定就有结果了!”
有热闹不看你搁这儿讨论毛线啊!
于是人民群众都自觉把目光投了过来,除了正在排队报名的散修们暂时走不开,那些报完名的或者还在观望到底去哪里报名的,包括来取取经也看看能不能捡漏的五大宗门其余弟子们,都有志一同地往这边移了过来。
昆仑山派出来守擂的文嘉真人,也从船舱那边化作一道迅捷的遁光,轻轻落在了擂台之上,居高临下地看着颜秀,看那表情似乎想用X光直接扫射一波那个让宗家上上下下灰头土脸如今甚至要让大罗金仙出面来给她个没脸把面子找回来的女人。
……还真挺好看,难怪宗逸成那小子看了就要下手。
“便是你。”他居高临下地开口,“要来挑战……贫道?”差点嘴瓢成本座!
颜秀没着急回答——平时不注意繁文缛节就罢了,这种场合星华宫首徒绝不能丢了面子,她只拎起裙摆,一步步走上了擂台,这才含笑开口:“道兄,这时候再说那些冠冕堂皇的话还装不认识我,那就没意思了。贫道此来,是因这擂主按瑶池之约,本就该是我星华宫的。昆仑山小肚鸡肠不给,没话说,贫道只能出手抢一抢了。”
搁修仙界,在“上擂台”这种场合,修仙者们要么飞,要么遁,或者人未到法术或剑先到,或者用那种特别需要法术控制技巧的小技巧秀微操……实在少有人真就那么老实巴交的一步一步往上走。
但颜秀这么一走,吃瓜群众心头就……有一种非常微妙的感觉,好像拉不拉风和怎么上擂台没关系,反正人牛逼了她即便是跪着上去好像也没毛病一样。
错觉错觉,划掉划掉。
“道友这话说的。”文嘉真人淡淡开口,“我昆仑山并未给星华宫下帖子,星华宫做了这样不请自来的恶客,这便是你们星华宫自诩名门正派的风气?”
“无妨啊。”颜秀一笑,“昆仑下帖子,那是昆仑与万仙盟有约每三百年办一次瑶池会,也要给四大宗门各两个名额,哪怕与星华宫断交了也要履行约定,是个守信之宗;昆仑不下帖子,贫道也没办法和小肚鸡肠之辈计较,道友一定要抓着帖子的事不放,便全当我星华宫是以散修身份前来——自然了,我们星华宫要脸,不会与散修争机缘,但这绝对不影响贫道挑战昆仑山,拿回本就属于星华宫的名额。”
就这火药味,眼见着是无法善了了。
文嘉真人冷冷哼一声:“论巧言令色,贫道自然比不过你能言善辩,罢了,还请颜道友将生死状签下,咱们手底下见真章罢。”
生死状。
这固然是擂台赛的必要项目,但特地被提出来,还是在这个星华宫与昆仑山交恶的时候,总让人心头……忍不住起来诸般揣测。
“师姐……”台下,郁君雅忍不住唤了一声——他要真是大罗金仙,你签生死状可就没活路了!
颜秀非常淡定地回头,给了郁君雅一个“放心”的眼神,随即提起玉笔来,非常痛快地就在侍童端上来的生死状上签好了自己的名字。
侍童捧着托盘就要下去,颜秀却淡淡开口:“且慢。”
侍童愣了愣,看向颜秀,便发现颜秀明明白白示意着文嘉真人——他还没签呢,你们这东道主做的不地道啊。
文嘉真人都笑了,但也没说什么,同样很痛快地签过了生死状。
侍童乖巧退下,颜秀这才不带情绪地勾了勾嘴角:“道友请。”话音方落,颜秀手指尖有了淡淡的金光闪现。
经过了凌霄道君的继位大典,所有人都知道了颜秀仙子完美继承了那一门叫化剑为丝的法术,但……但你继承是一回事,今日这么重要的擂台赛,你不能连承影剑都不拔吧!
……你还别说,真不拔。
文嘉真人没等到那把让多少金仙闻风丧胆的承影剑,再一抬眼看到颜秀眼中那淡淡的戏谑之色,知道这是明明白白的挑衅了,当即就是阴恻恻一笑:“道友不拔承影剑,可不要后悔。”
——他是宗家老牌金仙了,最近才进阶的大罗,原本是要昭告天下这个喜讯来着,刚好宗家出了这档子丢人的事儿,得在颜秀身上把场子找回来,这才暂时隐瞒了进阶之事,他出门时宗家大长老还嘱咐了说务必要在擂台上废了颜秀,还说颜秀倘若用承影剑那还有两分棘手,特地还用宗家秘法给他加了个既能掩饰住大罗金仙外在形象又能提高自身法力威力的buff,如今看来……呵呵。
“不后悔。”颜秀开口,“请吧。”
话音方落,文嘉真人就已是一掐诀,身上流淌出了一点点的幽蓝光芒,萤火虫一样的冷光虽然不大,但架不住熟练越来越多,渐成遮天蔽日之势,几乎将文嘉真人整个都淹没了过去。
然后,蓝芒深处,传来了一声仿佛沟通了天地之力的:“去!”
不知是不是吃了之前在星华宫争首徒时动作太快于是有人死活说颜秀不讲武德的亏,颜秀愣是等这位文嘉真人读条完毕,等那铺天盖地的蓝色光芒朝着她飞快袭来,她才掐出一个法诀,手指尖飞快旋转出一个由凤凰真火组成的护罩,悍然迎上那幽幽蓝光。
极热对上极寒,顿时便是滋滋啦啦的音爆之声,一时半刻竟是谁也奈何不了谁。
“不是,这……这……颜秀不是个剑修吗?为什么她能会这么厉害的法术?!”
这成为了围观群众们心头共同的草泥马,唯有一些老资格些的金仙们才深藏功与名地默默叹息——当真是世风日下人心不古,小年轻们竟真以为凌霄道君只会剑了。
这和认为慕云仙子只会法术一样可笑→_→
擂台上,那蓝色光芒与凤凰真火僵持了不到片刻,蓝色光芒就立刻改换了模样,眨眼之间两两聚合形成了一支一支分外锋锐的冰箭,在身后那人一声“急急如律令!”之下便带上了疾风骤雨般的初速度朝着颜秀而去。
颜秀身形一转,后退三步给自己让出空间,同时十指连弹,一道又一道金光般的剑气自手指尖透出去,虽是比绣花针还要细小的剑气,但悍然迎上那粗壮的蓝色冰箭竟也不显丝毫弱势,在金色剑光与蓝色冰箭接触的那一瞬间还爆出了五彩的凤凰真火,竟硬生生将那一根根冰箭碎为齑粉。
“倒还有点本事。”冰箭之后的文嘉真人不意颜秀的法术修的也如此精通,但这点本事显然还不至于让他无法应付,当即他一伸手,指甲一划割破指尖,以心头血飞快在虚空之中画了一个血符。
符文一出,甚至有点天地惊动的意思,所有被颜秀剑气碾为齑粉的蓝色冰沙都再次腾空而起化为非常梦幻的蓝色轻雾,轻雾之中迅速形成了龙卷风般的数个漩涡,不过片刻那漩涡就形成了各种各样的神兽虚影。
再下一瞬间,虽是幻化出来却带着迷之天地之威的白泽、凤凰、麒麟、梼杌、獬豸、毕方、饕餮……一串儿神兽都带着它们各具特色的攻击方式朝着颜秀疯狂攻来。
颜秀还是没有拔剑,她在那重重的神兽中间辗转腾挪,凌波微步一样巧妙避开了每一个天崩地裂的杀招,在合适的时候,手指尖悄然拂过各类神兽的脖颈或是其他要害,接触的那一瞬间会闪过非常细微的金光,随即那些化形出来的神兽都会在金光之中炸成碎片。
碎一个,文嘉真人的脸色就苍白一分,待所有幻化出来的神兽都炸完了,文嘉真人的脸色也已经白到不像话。
颜秀仙气飘飘地斩尽了所有神兽,连头发都没怎么乱,她却没有立刻选择下一个攻击方式,只在原地站着,眼眸清凌凌地落在文嘉真人身上,甚至还分外无辜地歪了歪头,就差没勾勾手“还有啥手段你都使出来我赶时间”了。
没啥伤害性,但侮辱性十足→_→
文嘉真人心内冒火,但在那样多的围观群众面前也不能丢了昆仑的风度,银牙咬了又咬,到底是没露什么怯,十指连掐,口中低沉地念念有词,那一瞬间,整片空间都立刻充满了天地之力,天色阴沉,雷鸣大作,数不清的雷霆朝着颜秀兜头劈来,简直就是当场引了一波天劫。
“这算不算昆仑作弊啊……”擂台下,有人喃喃出声,“与人斗法之时能借用天道之力甚至复刻天罚,那还打什么啊!”
“不算。”也有人异常羡慕地开口,“这算哪门子作弊,你有本事你也借啊。”
再便是穿着昆仑弟子服饰的人带着无尽的骄傲,矜贵道:“昆仑本就是创世神血脉,合该能借用天道之力,要怪就怪道友胎没投好,怪得了谁?”
#然后就遭到了来自围观群众们有志一同的怒目而视#
台下打着他们的嘴仗,台上,颜秀不得不凝重了神色,身形连闪欲要避开那重重雷霆,但既然是复刻天罚,自然是不劈到人身上不算数,颜秀无奈,只能强行硬抗,手指尖的金光连闪,硬接了一道又一道的雷霆。
该说不愧是天下第一剑的徒儿,即便没有动承影剑,那本命剑气对上了天雷之威,竟也能丝毫不露下风。
文嘉真人眼中略有意外之色,但他这次却没有了等颜秀解决了这波天雷再出新招的打算,直接口吐一口精血,脸色同时诡异地变得血红,身板都给薄了几寸,这样巨大的消耗带来的是更为雄浑的天地之力。
不过天地之力没有影响颜秀现在应对的雷劫,只是在文嘉真人身边逡巡,随着文嘉真人再划了一个自带莽荒气息的符文之后,那汹涌的天地之力便飞快幻化成了一个神明。
对,神明。
面目模糊,气息强大,三头六臂,举手投足之间自带天地之威,“神明”转过眼眸,看向颜秀时,哪怕是旁观的金仙们都感受到了肩头传来巨大的压力,个别修为不够到位的险些给那位神明跪下。
可想而知处于压力中心的颜秀会是个什么体验。
很快,颜秀原本流畅的身形都有所凝滞,她在应付了离她最近的天雷之后,转过头去,看着那挡在她和文嘉真人之间的那个“神明”。
“神明”也在看着她,眼中是那种不带任何情绪的漠然,“神明”抬手,似乎是试图一道如来神掌把颜秀抹杀在现场。
颜秀哪里会等死,当场“呛啷”一声长剑出鞘,一人一剑直接化作了一道光,比在她身后追着她的雷霆还快地冲过去对上那“神明”的手掌。
再下一瞬间,颜秀那金仙境大圆满的法力全面铺开,和那天地之力产生的对轰让观战者都感受到了非常恐怖的冲击波。
但颜秀是打不过的。
——肉眼可见,在那最初的冲击波之后,颜秀那由承影剑光构成的防护罩在寸寸后退,眼看着就要溃不成军,而文嘉真人似乎还想加快这个进程,又喷出一口精血,原本那已经发红的脸庞现在看起来简直红到发紫,而他掐过一个费劲的法诀,那个神明便伸出了另一只手,自上往下朝颜秀拍了下去。
但速度不快,文嘉真人的脸色也越憋越黑,看样子这一巴掌对他来说也不是什么轻轻松松的事情,而为了让颜秀根本避不开这一击,还有铺天盖地的灵气如同枷锁一般向颜秀涌去,一副根本不让她有半点闪转腾挪空间的样子。
颜秀眼看着分身乏术,根本没有办法去应对那压下来的手掌。
在下面观战的郁君雅都急了,直接找到了当裁判的昆仑长老:“前辈,都这样了还不叫停么?师姐认输了还不行?”
前辈慢悠悠捻着他压根就没剩下几根的头发,摇头晃脑:“此时胜负未分,不宜插手。”
郁君雅咬牙,但她确实没办法看着颜秀就这么原地去世,呛啷一声拔剑就要冲上去,却被偌大的力量按住了双肩,还是那个摇头晃脑的昆仑长老:“小友,莫要冲动。”
郁君雅气结,看着擂台上那一寸一寸下落的手掌,看着颜秀身上那越来越浅薄的护体灵光,眼眶都红了:“你这人!”
昆仑长老,老神在在:“生死状已签,生死不论。”
郁君雅看都不想看这人,但就在那手掌即将接触到颜秀护体灵光的时候,郁君雅听到了分外轻快的一声笑:“生死不论可是你说的,我可拿珍珠记下来了。”
昆仑长老:???
郁君雅:!!!
她震惊地看向那下落的手掌,看到颜秀的护体灵光彻底消失的时候那里其实只横了一把非常耐操的承影剑,颜秀人已是不知所踪,且那承影剑……以郁君雅对颜秀的了解……不对吧,道君赐的剑什么时候这么弱鸡了?
就是那一瞬间的功夫,颜秀的身影鬼魅地出现在了文嘉真人身后,手中是一把比起承影而言要轻灵秀逸了很多,且灵气也要浓郁上不只一个层次的灵剑。
她伸手,表情比那位“神明”还要无喜无怒地,在文嘉真人天灵盖向上三寸处,顶上三花出现的那个位置,轻飘飘一削。
下一瞬间,“啊!!!”的惨叫声响彻了整个飞空舟,和声音一块扩散而开的浓郁到让所有人顿时身心一轻的灵气。
声音很快中止,只剩下跪倒在地捂着自己脑袋缩成一团的文嘉真人,还有就是颜秀用一块巾帕擦着本不存在丝毫血迹的含光剑,淡定地瞟了一眼文嘉真人连带在场所有穿着昆仑服饰的长老弟子,一开口就是顶级嘲讽:“不会吧不会吧,不会真的有人为了一个面子,在这种说好了是金仙境切磋的盛会上,违规拿大罗来冒充金仙吧。”
第62章 神二代去死
含光剑, 在神话传说里是藏在承影剑之中,非得承影剑认可方能拔出,且威力大于承影的隐藏装备。
但现在重要的是含光剑吗?
现在颜秀拿着定渊剑都没毛病!因为昆仑先犯规的!昆仑在这种场合让大罗金仙来守擂!这特么公然违背对万仙盟的承诺就为报私仇!
哦, 你问就这么笃定是大罗金仙吗?万一反转呢?
答:反转什么反转!不可能反转!你家金仙有顶上三花啊!
——哪怕是颜秀这种在金仙层次中非常顶级的存在,那也最多就是在刚刚渡劫完事儿还没能完全收敛自己气息的时候脑袋往上三寸处会出现三花虚影,但你看好了,说的是“虚影”!
实际上你要拿了把剑在金仙脑袋上面疯狂晃悠,那是绝对削不了什么三花的!
只有是那种真正的大罗金仙, 在受到了真正涉及人身安全, 需要他动用全部法力来防御的威胁之时,才会控制不住地具现出三花,也只有这个时候才能动手削去——是以一般大罗金仙在动底牌的时候都会在自己身边设下十八层障碍避免道基被毁,至于说这种还没来得及防御就被人手起刀落的情况……
亲亲, 这种情况我们一般称之为菜到发抖呢亲亲:)
反正,此刻, 围观群众们都炸了——
“艹艹艹昆仑山要不要脸!”
“道友们!我刚来!谁能解释一下这是个什么局面?为什么昆仑山要抢这个名额呀?他们不是号称有一千种办法降低天劫难度根本看不上瑶池会吗?还有瑶池不是说好了只有金仙境往下去泡才有效吗?大罗金仙来争什么呀有什么好争的!”
“道友你在山里到底住了几年啊,你不知道星华宫和昆仑山断交啊,你不知道现在昆仑山在想尽一切办法打星华宫脸的事儿啊……”
“不知道啊……为啥断交啊?道友你细细说来?”
“害,还不是为了……”
那一声一声的, 打的都是昆仑山的脸→_→
包括那位之前还在老神在在说什么生死不论的长老,现在都气得脸色发黑:“颜秀!你当真要把事情做得这么绝?”
“前辈说话之前还是斟酌一二吧, 晚辈怎么绝了?”颜秀慢悠悠把含光剑收回承影剑,又将承影剑插入剑鞘收回储物袋,回眸看那位长老, “是前辈说的签了生死状便生死不论不是?是昆仑自己要在这只属于金仙的擂台上派大罗来守擂的不是?先撩者贱打死无怨, 是你昆仑首徒闲的没事先来撩拨晚辈的不是?”
那长老被颜秀噎得吹鼻子瞪眼, 还没想好要怎么骂回去, 颜秀的声音就已经朗朗传开:“可有万仙盟的前辈在此么?昆仑山直接选了大罗金仙来守擂,这不合乎万仙盟与昆仑山的约定罢?且这一个擂台上是大罗金仙,晚辈有理由怀疑另一个擂台上会不会也是大罗金仙,晚辈信不过昆仑山的人,还请万仙盟的前辈亲自来验一验身份,安一安晚辈们的心才好。”
这嗷唠一嗓子,万仙盟不想出面也只能出面了。
且还得是足够分量的人才配出这个面——很快,船舱那边就已经打开了一个窗户,白须白发仙风道骨的玄灵子当风站在那里,淡淡开口:“师侄放心罢,本座之前是不知此事,如今既然知道了,便绝不会再有什么大罗金仙能站上擂台。”
——五大宗门的掌门互为同辈,按年龄分长幼,颜秀既是星华宫首徒,得玄灵子一句师侄,不算过分。
“多谢师伯。”颜秀礼仪十分周全,含笑欠过身,才又看向那位长老,“这位前辈,即便文嘉真人是个大罗金仙,晚辈也应当算是打赢了罢,这挑擂……或许可以算晚辈胜了?或者……要不昆仑再挑一位金仙境出来,晚辈再挑一次?”
那位昆仑长老都不想搭理颜秀,一挥手就将那高科技显示的擂台上那昆仑山的徽记变成了星华宫的。
颜秀这时知道笑靥如花了——她谢过了那位“慷慨”的昆仑长老,也不想去关心那位已废了三花的文嘉真人,袅袅婷婷步下擂台,含笑问等待已久的郁君雅:“师妹是打算现在挑擂,还是明日再说?左右经此一役,昆仑是不会再拿大罗金仙来为难你了。”
“今日还是算了。”郁君雅不愧是颜秀亲手带了三个月的乖巧师妹——至少那政治觉悟已经不是邵·傻白甜·浩然可比的了,当场甜甜地回答,“明日罢,现在挑战的话上来的肯定还是大罗金仙,咱们总得给昆仑山一点重新挑选擂主的时间嘛。”
说到这还停了停:“当然他们也有可能随便上一位金仙境先应付应付,但应付过后,我若打赢了,他们又不服气,再来其他金仙境,车轮战起来……”漂亮的小姑娘还见缝插针地给颜秀撒了个娇,“我可不是师姐,打不过的。”
“不会那么不要脸的。”颜秀笑着携了师妹的手就往船舱那边走——按往年惯例,昆仑山虽然高冷的不会为了所有前来的年轻仙人准备住处,但擂主还是有地方住的,“好歹是个名门正派不是。”
阴阳怪气第一名!
两个姑娘就这么携手离开,非常自然的,一路上遇上的围观群众都给她们俩让开了道路,而这个时候早上那精心打扮就显出了用处——郁君雅底子本来就好,随便一打扮就美艳不可方物,颜秀本身是凤凰,一个披麻布都会让人觉得五彩夺目的种族,她们俩飘飘摇摇地走一路,简直就是行走着的星华宫招生广告。
想变成这样的师姐师妹吗?
想拥有这样的师姐师妹吗?
星华宫,钟灵毓秀,战力爆表,你,值得拥有(ˉ▽ ̄~) ~~
咱就这么说,一时间除了台上的文嘉真人疼得说不出话,那位长老吹胡子瞪眼根本欣赏不了美人却拿颜秀毫无办法之外,在场无论男修女修,何种修为,都实打实地心动了。
包括颜秀在船舱那边礼貌地问了一声“给擂主准备的房间在哪个方向呢”,身为昆仑弟子的工作人员都五迷三道地带了路——固然只有一个房间,但两个女孩子嘛,香香软软地挤一挤,一点毛病也没有。
《瑶池会选拔赛第一日,颜秀仙子在不用定渊剑的情形下战赢了昆仑山隐藏大罗金仙》毫无疑问成为了头版头条,“三花杀手永远滴神”和“你永远可以相信颜秀仙子的战斗力”也飞快飚上热搜,人民群众原地快乐吃瓜,但于昆仑山而言,就是苦逼哈哈的半夜开会。
议题?
“在咱们自家首徒已经在八荒城被颜秀废了的情况下现在我们能倒腾个什么玩意儿出来应付她师妹!”
“她带出门的师妹到底是什么来头啊为什么以前没见过?既然不是邵浩然的话咱们是不是不一定会输?”
“真让颜秀这么进昆仑山呀?宗家会疯的……”
该说开会使人憔悴,明明与会人员都是连着几年不睡都不会有什么问题的大罗金仙,一通长会开下来,第二日每个人都是一脸被狐狸精吸干了精血的样子,连主持各擂台上的比斗都没有昨日有精神。
且同时开会也并不产生价值——即便折腾了一个晚上,讨论了N个方案,逐个研判了具体风险,第二天的时候郁君雅还是打赢了→_→
没给昆仑留任何面子的那种打赢→_→
这也不能怪昆仑菜——五大宗门里,要论顶级战力或许各有千秋,但要说金仙境之间的切磋那昆仑必然垫底,没别的原因,问就是要想发挥那高贵的创世神血脉,大多数情况还真就大罗金仙才行,区区金仙境要想请得那种程度的神明必然得付出极大的代价,相比起来正正经经修炼的其余门派金仙对上昆仑山确实不太容易输。
而事情也从郁君雅打赢了开始,走向了瑶池会的常规正轨——除昆仑之外的五大宗门占据八个名额,散修们打了七日之后也渐渐走向了擂台赛尾声,七日之内也来了不少五大宗门的其余优秀弟子,他们和那些眼看着擂台赛打不赢但又不想这么错过机会的散修一起,朝着那属于名门正派的八个擂台发起冲击。
……但并没有人敢去挑战颜秀:)
大佬!你是来争名额的不是来找死的!现在眼看着颜秀最强,活着不好吗?
于是颜秀就快乐了起来——她这几天唯一的正事变成了给郁君雅复盘挑战她的那几个人的战斗风格,指点一下小师妹她的剑术还有什么进步空间,然后每天就是在各个擂台之间游手好闲,晚上在房间里在网站上找一找曾经师父和红颜知己都做过什么来增加一点基本素材。
修仙界时间跨度比现代社会夸张许多,再怎么拓宽云空间也顶不住这种程度上的海量数据存储,现在要翻凌霄道君年轻时的那些动图大多数已经模糊到男女不分,但文字的力量永存,扒过各种论坛的帖子和八卦,一有灵感就记下来,积攒的小点子飞快又充满了一个玉简。
存稿?
什么存稿!
大佬出差时只吃瓜不存稿!打开那个玉简写一个字都算我输!
快乐的时光总是非常短暂,瑶池会的人选很快就定了下来,郁君雅非常出息地没有被挑战者打下去,明日便是那十六位金仙进入昆仑山之日。
“昆仑向来不太喜欢外人进入,瑶池会既然定了人选,明日本座便要离开了。”玄灵子离开之前也没忘了和颜秀打招呼,“其实本座到现在都不太建议师侄进昆仑山,三百年其实很快,三百年之后关系缓和些再去也不迟,师侄一定要在这个时候进去,倘若昆仑悄悄为难师侄……”
左右无人,他难得地给颜秀掏了一句心窝子:“昆仑到底是如何使用的上古血脉,还有什么神鬼莫测的手段,至今修仙界仍然没有人能说清楚,师侄在与昆仑交恶时还进入昆仑山,若是吃了亏,都不好找谁来主持公道。”
“多谢师伯提点。”颜秀笑了笑,“但晚辈都拿到了名额了,这回不去,下一次再占一次名额,同辈们该有微词了。”
谁还听不出这是借口,玄灵子见劝不动,只得叹了一口气:“也罢,那师侄好自为之吧。”
“是,恭送师伯。”颜秀含笑送走了玄灵子。
次日,便是进入昆仑山的机会。
昆仑山的护宗大阵打开,巨大的飞空舟开动,缓缓滑入昆仑山山门。
一阵通过阵法的空间扭曲之后,颜秀立刻便感到了一股让她非常、非常不舒服的味道。
浓郁的血腥味。
颜秀闭了闭眼睛,想去分辨一下血腥味的来源,或者再细分一下那是个什么品种的血腥,但再努力去放大仙识……却只觉得有一股来自血脉深处的头皮发麻,啥也感觉不出来。
她悄咪咪伸手,抚平了手臂上起来的鸡皮疙瘩,拉了拉就站在她身边的郁君雅,小声道:“师妹,你……有觉得奇怪吗?”
郁君雅摇头:“哪里奇怪?”
颜秀不好描述,但看师妹那一脸的懵逼,心知自己问她有没有嗅到血腥味估计也不会是什么肯定回答。
“没有,随便问问。”颜秀对郁君雅笑了笑,这一身的鸡皮疙瘩让她不舒服得很,“我进去歇会儿。”
她一副不想就此多说也不愿意有人陪伴的样子,郁君雅也不好挽留:“那师姐好好休息。”
颜秀进了舱门,却没有去房间,只在大厅内取了一杯玉露,也不喝,就用玉露散发出来的花香来稍微中和一下血腥味,让自己的鼻子好受一些。
鼻腔中那让人浑身不舒服的味道散去了一些,颜秀也舒展了一下那紧张的肌肉,在船舱之中挑起了帘子,看着昆仑山的样子,脑子里闪过了师父对昆仑山那寥寥数言的介绍——
昆仑血裔,创世神嫡传,自开天辟地时便传承至今,自然而然的天生地养,头一份的跟脚和天分,对常人而言每一关都要了亲命的成仙劫成道劫长寿劫,对他们来说难度直接乘0.01,对常人来说每一滴法力都需要辛苦修炼逐渐炼化方才能化为己用,对他们来说却是直接在呼吸之间便能轻松入体……
那在昆仑山内,看入眼中的是个什么光景呢?
——昆仑山山巅之上,有着仿佛凝为实质的灵气,如同仙女的轻纱一般让整个昆仑山都显得如梦似幻,颜秀住着星华宫,见过太虚门,没见过世面的土包子如她,在看到太虚门凝心台时已经感慨了一番顶级资源就是这么不讲道理,但现在,昆仑山内,但凡是个像样的山峰,山巅之上都是能让普通修仙者为之疯狂的顶级资源。
他们修炼容易?
呵!
难怪昆仑山不让外人进来,这特么一旦外人知道,这不分分钟六大门派围攻光明顶原地打土豪分田地啊!就这灵气浓郁的程度,你但凡是让一头猪在这种地方日夜起居,怕千年之后也能收获一头大罗金猪,昆仑的人修炼如果不是康庄大道的话对得起这灵脉之祖么?
只是……
颜秀忍了忍胸中的醋意,不去看那作为巅峰的山顶,往下看。
飞空舟其实和现代社会的飞机差不多是一种交通工具,从飞机上往下看天地山川是什么感觉,从飞空舟往下看就是什么感觉,不过修仙者的目力比之于现代人那倒是优秀了不只一个层次,不带望远镜便能看到下面的各种细节。
只是……入目的不是苍茫山野,而是……城市?
还非常熙熙攘攘?过年过节的样子?
什么情况啊!
“那是昆仑族人。”正在颜秀皱眉研究时,身边有非常好听的声音传出来,“他们在祭祀创世神。”
颜秀回过头去,瞳孔下意识地缩了缩。
那是一个……怎么形容啊……毁容毁得非常彻底的存在。
——他脸上不知是被什么毒瘴影响还是火焰烧灼,虽然是病好了的模样,但仍然完全没有一块正常的平滑的皮肤,红红白白黑黑的糊成一团,眼睛鼻子嘴巴奇奇怪怪地糊在那张脸上,看上去与其说是人,还不如说是从十八层地狱里爬出来的厉鬼。
“我这丑陋的面貌。”颜秀那一时半刻没控制住的错愕,于修仙者而言再突出不过,那奇怪的修士露出一个笑起来比哭还恐怖的表情来,“吓到仙子了?”
颜秀稳了稳自己的心态,虽然自己已经露出了不太恰当的表情管理,但这时候道歉会显得更为不合时宜,她只默默舔了舔嘴唇,努力露出一个不那么僵硬的笑容来:“不知尊驾是?”
“散修。”毁容小哥笑道,“仇闻钟。”
搁这个时代,能混到十六个名额之一的散修,便是颜秀也不好托大:“原是仇道友,道友好。”她很快就转回了刚才的话题,“道友说他们是在祭祀创世神?”
“不错。”仇闻钟很自来熟地坐在颜秀对边,示意了一下飞空舟下面那熙熙攘攘的人类城市,“昆仑不是号称创世神血脉么?在下面城市中居住的都是身上有创世神血脉的人。”
颜秀当场就是一声:“啊?”
这么多?!
“当然了。”看出了颜秀在惊诧什么,仇小哥笑着解释,“他们身上的血脉都很稀薄,且身上也不一定有灵根存在,大多数其实就是很普通的人,昆仑山生,昆仑山长,婚丧嫁娶,自我消耗,反正昆仑山足够大,他们又不能修炼,消耗不了多少灵气,昆仑派便费点土地养着他们。”
颜秀皱皱眉:“大多数?”
“总有少数。”仇小哥开口,“身上有创世神血脉的他们互相通婚,偶尔会产生血脉叠加的效果,或者说叫返祖,得到更浓郁的血脉和可以修炼的灵根,这时候那位幸运儿就会成为金凤凰,选入昆仑本宗,享受最好的修炼资源,开始一步登天。”
说到这,仇小哥又露出个恐怖的笑来:“但这种血脉其实非常飘忽,许多人往上数十八代都没出过任何人才,明明身上有很强的血脉,和同样血脉强大的修士结合,最终却生了个废物出来的更比比皆是,这规律捉摸不定得很,但却有一条铁律。”
“什么铁律?”
“一旦与外人通婚。”仇小哥淡淡道,“创世神血脉当即失效,从此千代万代,绝不可能激发任何血脉。”
然后,颜秀的那一声“啊?”就来得分外悠长了。
那既然有这种说法,那个叫做宗逸成的傻逼为什么会撩拨我?
……当然你要这么说的话也合理,他当时本来就是非常单纯的撩拨,即便得手了估计都不想留下孩子——对修仙者来说不想留孩子那可太简单了,至于说傻逼他爷爷为啥想娶我……那是因为宗逸成都成了废人,娶个女奴回去侮辱罢了,倒不算有什么不能接受的逻辑问题。
但问题是……
颜秀眯了眯眼:“这铁律是怎么得出来的?”你们修仙界虽然丧心病狂一点但总不能有孟德尔拿人当试验品吧?
“曾经的昆仑山周围住了好几百个身上都有创世神血脉的姓氏。”仇小哥慢悠悠道,“但现在只剩下了五大姓,仙子以为是什么原因?”
——只有那五个姓氏因循守旧,只在自己姓氏之内通婚,娶外姓人等于被逐出家族,就因为这婚配困难,好险在岁月长河之中自我绝育。但千万年之后,所有对外通婚的种族都泯然众人,唯有那五个姓氏还会出现能修炼且修炼难度1%的修炼者,这才成了如今的昆仑派。
说到这里,仇小哥暗搓搓就从说话转成了传音:“其实,昆仑派历史上还有过一次……外出时,有个女弟子与外人春风一度,怀孕回山,悄悄生下一个孩子,悄悄寄养在了自己本家,那个孩子没有灵根,长大后随便婚配了出去,如此生儿育女,过得千年,因成千上万的后人都没有一人觉醒血脉,才被昆仑山发现私生之事。仙子猜猜,那是个什么结果?”
颜秀懵逼地摇头。
仇小哥:“从那一代开始查,和他家通婚的所有人等,甚至所有疑似和他家的人发生过任何男女之爱之后生出子女来的昆仑族人,无论男女、老弱、妇孺,成千上万,通通剿杀。”
颜秀哪怕已经是个很成熟的掌事弟子了,听到这样恐怖的故事,都忍不住伸手掩唇。
她缓了好半天,才低低道:“何至于此……即便污染了他们高贵的血脉,那也只是一堆凡人……好吧,即便其中或许有一个两个身有灵根可以修炼,可没有创世神血脉,修炼上估计也走不远,活不了多久的,影响也终究有限,不让他们继续生育,供养他们到自然死亡很难吗?”
“很难。”仇小哥道,“昆仑山下的各宗族的城市,何其寸土寸金,供养他们那尊贵的创世神血脉尚且不够,哪里来的资源养那不可能产生新的人才的闲人?”
颜秀:“那把他们送出昆仑山自生自灭啊,这世上凡人活着虽然不太容易,但找块地方打猎种地总是有活路的吧?”
“如此,昆仑将不能修炼的族人视若猪狗,关在昆仑山内一代一代做生育工具,半步不许出昆仑山,连外面凡人都能有的仙网仙博都是禁止之物的行径岂不是被天下人所知?”仇小哥冷笑,“多影响那五大宗门之一的声誉啊。”
颜秀:“……”
这……你还别说,如果在颜秀和昆仑山起冲突之前发生了听了这种传闻,颜秀信不信那还可以打个问号,但经历了昆仑山的诸不要脸行为,就……总感觉昆仑是干得出这种事情来的是怎么回事……
她沉默了许久,才低低开口:“道友也说这是秘密了,这样私密的事……道友是如何知道的?”
仇小哥淡淡饮一口玉露,听那口气是无尽的嘲讽:“因为我是那场剿杀里唯一的幸存者,昆仑一直在通缉我。”
第63章 昆仑的瑶池
颜秀看着那张正常人都不太能接受的脸, 两辈子都是写手的她脑子里已经憋出了无数莫欺少年穷的起点升级流,尤其这位小哥现在还混上了本届金仙境十六强……
至于说小哥哥透露的昆仑山情况……以颜秀现代社会里只在高三好好学过生物学的遗传学素养,小哥哥透露的内容吧, 可以说是一点都不遗传学,但也可以说是有那么点遗传学依据……
一点都不遗传学——甭管那所谓创世神血脉是显性基因还是隐性基因,在减数分裂的情景下没有高下之分,大家就公平竞争看谁运气好能成为受精卵呗。一被外来人的血脉覆盖就再也不可能激发创世神血脉是从哪里抄来的野广告?
但你要是加上玄学的话,好像也有一点遗传学依据——“公平竞争”的前提是甭管是不是什么好基因, 反正大家作为精子去冲卵细胞, 或者作为卵细胞开始减数分裂时是完全随机的,但如果完全不随机——换个词儿的话就是携带创世神血脉的那半截儿基因,在遇到其他基因的时候有着天然的弱势,那最终导致的结果就必然是生出的孩子不可能自带创世神血脉。
如果按着这个逻辑……到底是什么丧心病狂的基因性状会在减数分裂里这么吃亏啊!
颜秀眨巴眨巴眼睛, 瞬间脑子里想出了两个可能的答案——要么那是个垃圾到了随便谁都能碾压的基因,要么就是……本界天道其实很不乐意还有人拿创世神血脉说话, 一旦有覆盖的机会,就绝对不会给任何人继承血脉的可能。
但总之在这个世界,颜秀是找不到什么能聊遗传学的队友的,她也没可能拿人来做什么豌豆实验, 只好放弃了这些奇奇怪怪的想法,再看向面前的丑陋小哥, 下一个问题就来得十分水到渠成了:“我与道友萍水相逢,道友和我说这么多做什么?”
“敌人的敌人就是朋友。”仇小哥传音道,“我与昆仑是血仇, 昆仑又在想办法抹杀掉仙子, 我和仙子难道不应该是天生的盟友么?”
说到这, 仇小哥自己都笑了:“自然了, 我这点微薄的法力,与仙子做盟友,仙子也有可能看不上,那换一个思路……我怎么说也是个剑修,对星华宫是向往已久,倘若有生之年有机会入星华宫听上一两次大罗金仙讲道,希望仙子到时候不要因我这副尊容将我赶出来。”
哪怕小哥哥长的不太好看,但这社交牛逼症让人确实讨厌不起来,颜秀自己都笑了:“倘道友什么时候真来星华宫听大罗金仙讲道,报我的名字,我给道友留个好位置。”
“那感情好。”仇小哥抬起酒爵敬颜秀,“贫道在此先多谢了。”
颜秀也笑,之前在八荒城吃过亏,她再没有在外面随便吃吃喝喝的胆量,即便是举杯,也不过是浅浅沾唇便罢。
但这不影响她和社交牛逼的仇小哥相谈甚欢,也正因为有了这样一个能聊天的小哥,注意力转移了一些,那血腥味儿终于来的没有那么冲了,一路旅途终于多了两分乐趣。
说不清楚是飞空舟开得太慢,还是昆仑山本身很大,反正一行人是在飞空舟上呆了三天三夜,飞空舟方才落在了昆仑山主峰的“停机坪”上。
昆仑山再不爱干接待,人都已经进了他们的地盘上了,再不整点阳间的活儿那也确实丢那名门正派的面皮,是以到底是安排了一场接风洗尘宴,昆仑掌门也出面敬了在场的青年才俊们一杯酒,而后所有人都被安排在了昆仑山的迎客峰,每个人都分到了个独门独户的小院子,还说近日昆仑在祭祀先祖,且瑶池还没有到最佳进入的时刻,便请大家先在客院暂住两日。
昆仑掌门还说,祭祀是昆仑私隐,客人们不能观礼,大家如果在小院闲极无聊,倒是可以去昆仑山下那些族裔聚居的城市里逛逛——也有限制,因昆仑族裔平时腼腆害羞不见外人,逛街之类的话最好是和昆仑这边派出的金仙向导一块去,免得造成什么麻烦。
颜秀自动把那句话翻译成了“担心你们——尤其是男孩子——和我们的族裔乱搞影响了我昆仑山高贵的血脉”,心下失笑,但对他们自己的习俗……尊重·祝福。
毕竟他们是真的只有创世神血脉这一点能吹一吹了耶→_→
于是安心在昆仑提供的地方住下,因是两个女孩子出门在外,颜秀索性邀请郁君雅过来同住,香香软软的两个女孩自然无所谓睡一个房间,深夜两人都洗漱好了,在云床上歇下了,夜明珠都熄了,颜秀才听郁君雅低低的一声:“师姐。”
颜秀闭着眼睛回了一个:“嗯?”
“之前在飞空舟上人多眼杂,我也不好多问。”郁君雅的声音听起来怯怯弱弱的,但非常会挑重点,“师姐那天问我有没有觉得哪里奇怪……到底是哪里奇怪?”
颜秀轻笑:“还记着这事儿呢?”
郁君雅侧过身来,借着微茫的夜色看着颜秀的侧脸:“小妹想,以师姐那胆大心细的行事风格,多半不会无端问这种话,应当是昆仑山真的有什么问题才对,但小妹三日来处处留心,却实在没觉得昆仑有哪里不对。”
“我也不明白。”颜秀耸耸肩,“我亦观察了三天,似乎还真就我一人闻到了很浓的血腥味儿。”
“血腥味儿?”郁君雅愣了愣,甚至还急促地吸了两口气,但却一点都没感觉出来,“没有啊。”
颜秀在黑暗中思考了许久,心里想起了一个可能,用指甲划破了手指尖,挤了一滴血出来,轻轻点在了郁君雅的眉心处。
然后她问:“那现在呢?”
现在当然也是什么感受都没有,不过郁君雅很懂地闭上了眼睛,试图去炼化颜秀那一滴凤凰血,身上才显现出了淡淡的灵气,那滴血便有了一点被炼化的迹象,可下一秒她便突然保持不住修炼状态,甚至翻身就起,直接吐成了一个害喜的孕妇。
什么都没吐出来,但那股子血气带来的恶心味,久久不去。
颜秀伸手抹掉了她眉心的凤凰血,再闭眼,将才进郁君雅体内尚谈不上“炼化”的凤凰法力都收回体内,立竿见影,在郁君雅的嗅觉里,整个房间又很快充满了安息香的味道。
“师姐!”郁君雅整个人都懵了,“怎么……怎么会……”
颜秀哪里知道怎么会。
她抬手揉了揉太阳穴,改换了传音,将之前在飞空舟上来自仇小哥介绍的情况缓缓给郁君雅说了,随即道:“他的话不能全信,也不能不信,我从中能得出的唯一一点是,昆仑山或许……不是那种真高贵圣洁,不染尘埃的创世神后人。”
“但这一点。”郁君雅小声逼逼,“从宗逸成对师姐下手时就可以得出来了呀。”
颜秀低低笑了:“好了别想了。先睡觉。那盛大的祭祀仪式是昆仑内政咱们看不了,但明日咱们可以去逛逛昆仑治下的城市,探探民风再说。”
“好吧。”郁君雅乖乖点头,闭眼睡觉。
师妹入睡得快,颜秀却是翻来覆去了好一会儿,实在难以入睡,只能半夜用了一个屏蔽嗅觉的法术,但闻不到血腥味,手臂上却起来了一层一层的鸡皮疙瘩来提醒她这不是个好地方。
颜秀……颜秀只能再捏着鼻子屏蔽了触觉,放出了仙识来确保不会有人半夜袭击,这才迷迷糊糊睡了下去。
到得次日,她便和郁君雅一同出门玩耍,昆仑山在自己山门里看起来就非常正常——为免瓜田李下之嫌,只用女仙来接待女仙,派了个笑容非常甜美的姑娘来陪她们俩去逛街。
姑娘软萌可爱,热情似火,对昆仑山脚下最繁华的昆仑城的各种经典如数家珍,好像还专门设计过浏览路线,带着二人在城里一通逛,各种景点既不过分拥挤,也不显冷清,一路上导游干得尽职尽责,各种风土人情如数家珍,但凡不是颜秀和昆仑之间有过那样深的龃龉,一时间还真会觉得果然大派气象。
且昆仑城在外观视觉上也非常不错——生态宜居,人民淳朴,生活富裕,安居乐业,看到了身穿昆仑弟子服饰的那位姑娘还会很友好礼貌地打招呼,目之所及处并没有什么太过破烂的贫民窟棚户区,论繁华程度固然不比八荒城但本身也确实是个还不错的地方,好像除了人民群众搁这儿土生土长&出不去&不能上网之外,好像也没有什么别的问题。
当着外人不好谈细节,郁君雅是回了小院,方才小声询问:“师姐刚才逛了一路,有没有觉得哪里的血腥味格外重?”
“没有。”颜秀把自己放倒在椅子上,沉沉开口,“其实昆仑城内血腥味是非常淡的,最浓的反而是那里。”
那里。
哪里?
颜秀的眼神透过窗户,淡淡地投向了那云遮雾绕,仙气飘飘的昆仑山主峰:“尤其在那位仙子描述的祭祀最关键的那一瞬间,我的仙识甚至感受到了昆仑主峰的煞气直接是一个非常明显的扩张。”
“可惜咱们不能进去看看……”郁君雅叹息,“唯一的机会是三日之后咱们进入瑶池。”
好在三日也不难等。
旅游这种事本就是新鲜感消失了就没兴趣了,二人在小院里消磨了三日时光,便到了时候。
那日天气不太好,阴沉沉的,哪怕是昆仑的山清水秀鸟语花香都没能中和那沉沉的肃杀之气。
一行十六人被昆仑的大罗金仙长老带到了瑶池边上。
那实在是一个美极了的地方——碧波荡漾,仙气袅袅,周边垂柳依依,鸟语花香,从修仙者的角度,处处灵气内蕴,哪哪湛然生光,在昆仑山的时候明明还是阴天,但入了瑶池便有那如同雨后初晴一般的清新,阳光洒下来还在太阳和瑶池之间搭了一座分外恢弘的彩虹桥,哪怕对灵气的感应不够敏感,也能感受到滚滚的日月精华自天边通过彩虹桥注入瑶池。
“这便是瑶池。”昆仑长老笑容矜贵,自傲非常,“诸位小友,请吧。”
然后一行十六人,有一个算一个地都看向了颜秀。
——固然瑶池会是在金仙境中挑出十六强便算故事结束,并不再进一步比出第一到第十六来,但这次却有所不同,所有人都有志一同地转头看向颜秀,明明白白的“你是第一你先进”。
颜秀却没有动,哪怕那位大罗金仙长老连带十五个年轻金仙都已经在疯狂暗示,眼神都要瞟出毛病来了,她还是一副出神的样子,直到那位昆仑长老都生出了不耐烦:“小友不是不请自来也要占据此次瑶池会名额么,怎么如今都到了瑶池旁边,却不进去了?”
颜秀回过神来,一言难尽地看了看长老,再看了看瑶池,抿了抿唇,一伸手,划破手指尖弹了一滴凤凰血入瑶池。
“你做什么?!”昆仑的长老一声惊呼。
没做什么,只是颜秀那一滴凤凰血进去,整个瑶池便立刻风起云涌,不过片刻,那碧波荡漾垂柳依依都原地消失,瑶池成了一片一言难尽的水域,粘腻且污糟漆黑的猩红色血池里,有一只又一只被泡得发白的手臂向上伸出来,不知是想抓握住什么还是想拉岸上的人下来。
整片空间里顿时怨气冲天。
“咕咚!”、“咕咚!”那是一十六名金仙疯狂吞咽的声音,没有人在看到了这样的场景能不头皮发麻,恐怖到了某种程度,人们连尖叫都叫不出来。
“怎么会这样……”颜秀身边,郁君雅伸手悄悄牵了牵颜秀的袖子,小妹妹形象展露无疑,“师姐……”
这也是那十六名金仙都想问的话题,哪怕是那位本身出自昆仑的仇闻钟都是一脸的骇然。
但颜秀就搁那儿冷笑:“我怎么知道怎么会这样,这事儿不是应该问人家昆仑长老吗?”
关键这个时候你再看长老,明明还是那个仙风道骨的外形,但站在这么个鬼气森森的池子旁边,就总让人……总让人觉得那仙风道骨的皮下,总隐藏着各种男盗女娼和不可言说。
偏偏在这个时候,长老还勾起了嘴角,然后那张脸皮就仿佛那种用了劣质材料的墙皮,开始往下掉渣,掉渣之后露出的皮肤开始长起一个又一个的小肉芽,光看上去就让人头皮发麻。
然后,那个怪物好像丝毫没有意识到他的问题,只慢慢开口:“进去呀,你怎么不进去呢?”
颜秀一剑把那个怪物劈成了两半。
但即便是两半,那怪物仍然是一点疼痛的意思都没有,下半身还在那里站着,上半身跌在了地上,却仍然在用那已经不像人的语调喃喃自语,怎么不进去呢,这就是瑶池啊。
颜秀忍无可忍,一道剑光把那人的上下两半都挥到了池子里,下一瞬间,那一只一只骨瘦如柴的手臂飞快将那两截儿怪物拖入水底,在这个过程中发出了金属落入稀硫酸时那滋滋啦啦的感觉。
而那喋喋不休的怪物终于停下了那不断的“怎么不进去”的复读,已经没什么灵智的脸上已经只剩恐惧,但似乎根本组织不了什么有效的抵抗,只能在尖叫声之中慢慢沉降。
“师姐……”这时,郁君雅又一次怯生生拉了拉颜秀的袖子,“这……昆仑……我们……要不跑吧……”
颜秀仍是冷笑。
跑?
她回过头来,看着那十五个已默默以她为马首的金仙:“现在还想跑不觉得有点晚了么?”
这句话似乎是触动了什么奇怪的禁制,几乎是瞬间,一个巨大的黑色光幕直接笼罩住了整个瑶池。
金仙们惊慌地去掏自己的玉牌准备对外联络,但玉牌上直接显示的无法与外界联系,修仙界干坏事必备的屏蔽通讯又双叒叕一次虽迟但到。
然后,一道血红色的巨大光柱从天而降,直直笼罩了整个“瑶池”。
下一瞬间,才吞掉了那个怪物,已经躁动了起来的血池那一只一只的手臂瞬间萎靡了一些,很快,就又有一缕一缕仿若实质的灵气仿佛抽骨洗髓一般从那些手臂上蒸腾而出,龙吸水一般被血柱尽数吸食。
“这是在做什么?”颜秀开口,目标非常明确地看着仇闻钟,带得所有人都转头看了过去。
但仇闻钟也懵逼啊。
他即便曾经是昆仑山人,但在昆仑山也没混出什么人样来,哪里见过……
不,他见过。
他的声音当场就带上了恐惧:“原来如此!”
如此,什么如此?
他干巴巴吞了一口口水,骇然道:“这是祭祀!三千年一次的大祭!”
他还在昆仑山时,每百年大概就能见识到一回小祭,每次祭祀都会有东南西北四个不同方位有血红色的柱子冲天而起,血柱汇合在昆仑山主峰,而后会有五彩的光芒投射入昆仑主殿,光芒自带浓郁到仿佛开天辟地之初的灵气,持续三日,三日之后,原本会有一点点灵脉枯竭之相的昆仑七十二主峰都会重新充满天地灵气。
那时他的师兄师姐对此解释说是昆仑的长老前辈们布下了四象法阵来勾连天地,因他们的创世神血脉得天独厚,所以会得到天道赐福,让昆仑派上上下下的弟子门人都得到恩惠,他们还说小祭只是小场面,那种三千年一次的大祭才是真正的震撼壮观,说典籍里提到的大祭基本是大罗金仙的能当场开三花,金仙境能立刻大圆满,再往下每个仙阶都能被那灵气灌注所以升上一级。
如今看来,此地所谓“瑶池”,应该就是那四象法阵的其中一个角落……
颜秀已经不等他再细细陈述了,大概了解了什么是小祭什么是大祭,她当场拔出含光剑来,运了七八成剑意,随即劈出一道游龙一般的剑光,直直劈上那笼罩着一行十六人的黑色光幕。
光幕一阵颤动,在这一方小小的天地中,竟直接劈出了天地变色的错觉。
所有人都满怀希冀地看着那抖动的光幕,甚至在心头都开始祈祷颜秀可千万要比传说中还牛逼,务必要给大家折腾下来一线生机才好,但那黑雾抖动半天,却最终安静了下来。
颜秀抿了抿唇,心头对那光幕到底是个什么程度的防御力大概心头有了数,但她还没来得及用自己最厉害的那一剑去试图脱困,那道一直在吸取灵气的红色光柱却有了变化——它似乎有灵智地,出现了一种“抬起眼皮”或“转过身来”的效果,光柱上明明没有眼睛,但却看得在场那十六名金仙俱都头皮发麻。
然后,那黑色的光幕就散成了浓郁到伸手不见五指的黑雾,再下一瞬间,黑雾之中仿佛有了无数的漩涡,吸取了足够的能量便化成了一个又一个传说中的神兽。
白泽、凤凰、麒麟、梼杌、獬豸、毕方、饕餮……一切便仿佛颜秀在昆仑山外挑战大罗金仙当日时那位文嘉真人所用术法的情景再现,但论神兽身体的凝实程度和让人头皮发麻的程度却是和那一日远远无法相比。
不夸张的讲,那数十只各种各样的怪物,每一只都有大罗金仙的威势——虽然只是刚刚突破成道劫的那种程度,但数十只积聚在一起,也足够让人头皮发麻。
但它们却都没有动手,只非常拟人的,用一种戏谑的眼光看着在场十六人。
这时候,颜秀听到身后有一个颤颤巍巍的声音:“这……这便是五大宗门之一的昆仑山?”
“对。”有人冷笑,“这便是昆仑山。”
他们有着传说中的创世神血脉,修炼本来就没有瓶颈,学什么法术都得天独厚,正常只要向天道祈祷便能得到天地之力。
但他们却在宴会上明目张胆对女仙下药逼她们就范,被当场识破还口出狂言大不了娶女仙入门,人家星华宫有气节和他们当场断交之后他们还敢在擂台赛上公然用大罗金仙来冒充金仙来找回面子……
如果说那些都还可以狡辩为个案,那这全门派上上下下都享受的,用这等邪法来获取浓郁的灵气来助长自家修炼的行为,就几乎可以断定,昆仑山之内,凡是修炼者,无一人无辜。
天道不公,不公至斯!
有人愤怒地朝天怒吼:“昆仑这样屠戮我等,就不怕我等师门长辈知晓,来寻昆仑麻烦么?”
但,没有回答。
颜秀垂下眼来,非常淡定地接口:“这还用你提醒?他们敢动手必然有敢动手的倚仗,说不好……今日我等身死昆仑,明日他昆仑就要挑战全修仙界,一统天下了。”
“可为什么是我们呢!”有人愤怒出声,“昆仑你出来说清楚!”
出来就出来。
那黑沉沉的天幕之下,显现出了一个原本慈眉善目,如今看起来却是莫名讽刺的老者模样,竟赫然就是昆仑掌门文悯仙尊。
可他一点也不悲悯,那表情明明白白的就是看戏:“不是你们,是颜秀。”
颜秀都气笑了,这一瞬间她突然明白了一点什么,声音淡淡:“是啊,四象法阵,我应该是祭品。”
准确来说,是“朱雀”——四象之一,在一些观点里指的就是凤凰。
昆仑山内,如无意外应当还有三个池子,青龙、白虎和玄武那边是什么情况不好说,但昆仑是希望朱雀入池的——朱雀身死,化出精华,再被四象法阵所吸收,就能再次延续昆仑那所谓“创世神”血脉,甚乎于……达成某种让昆仑对上另外四大宗门都怡然不惧的条件。
文悯仙尊阴恻恻地笑了:“你倒乖觉。”
“却不知仙尊预备如何让我老老实实赴死。”颜秀非常淡定都一挽手中长剑,“这么久了还没见什么大罗金仙出面,如晚辈所料不错,应该是这所谓大祭所需之人不少,贵派大罗各有职司——或者是都在打坐等着好处,无人能腾出手来收拾晚辈吧?”
“是有如何。”文悯仙尊淡淡开口,却不再是对着颜秀了,“尔等若想脱困,可合力将颜秀推入池中,此地幻化出的百兽会助诸位一臂之力。倘大事得成,本座可留你们一命,甚至许你们入昆仑为客卿,助诸位渡成道劫及二十次长寿劫,如何?”
二十次长寿劫,差不多就是大罗金仙们最长的能渡劫的次数,就那位万仙盟盟主玄灵子仙尊,也不过是才过了第十九次,眼看着下一次根本没有过去的希望。
这个条件……
动摇者众啊。
“前辈估计还想说。”看着那一个个表情极其精彩的金仙,颜秀又低低地笑了,“诸位应当也不用担心若我死在昆仑,家师会如何追究——左右是我泡瑶池时渡了成道劫却没渡过去,原地坐化罢了,与诸位何干呢?”
天上的文悯仙尊又笑了:“倘你不是凤凰多好,得你这样的解语花为侍妾,当是平生之福。”
颜秀懒得理他,只看着那十五位金仙:“所以,动手吧?”
她自是笑语盈盈,半点威压都不曾放出,但那十五个金仙竟是一步都不敢迈出——你逗呢!她到了这个程度砍大罗金仙都和砍白菜没什么两样,你第一个上了,等着当炮灰么?
但好在并不是没有炮灰——那幻化出来之后一直表情戏谑的百兽动了。
青龙探爪、凤凰喷火、白泽扬蹄、麒麟召雷……十八般攻击方式朝着颜秀疯狂袭来。
颜秀仍然是笑的,只是眸中再无半点笑意,她身形迅捷如风,长剑既轻又柔,无一不准确地落在那种种真灵的最敏感脆弱之处。
说起来,固然文嘉真人召出的百兽和如今这阵法显现出的百兽根本不是一个级别的难缠,但在颜秀这儿却没看出什么区别来,她仍是穿花蝴蝶一样在其中游走,而百兽也依然无法伤她分毫,那一瞬间甚至还有一种“他强由他强,清风拂山岗”的境界。
“还不动手?”大概是料到了那憨痴痴的百兽确实奈何不了剑术通神闪避点满的颜秀,文悯仙尊再次开口,“嗯?”
十五名金仙面面相觑,当即便有出自乾坤仙门的一名金仙直接掏出一个钟形法宝,催动之后朝着颜秀就攻了过去。
但郁君雅也不是吃素的——她当场长剑出鞘,一朵漂亮的剑花直接拦截了那冲过去的钟形法宝:“你做什么!”
“做什么?”就在此时,又一位来自灵枢谷的金仙直接探了一条捆仙绳出来,准备把郁君雅先干趴下再谈其他,“当然是求活!”
这个时候仇闻钟也动了,他祭了一把刀出来,利索地劈断了那根捆仙绳,淡淡道:“道友的对手是我。”
……
……
……
眨眼之间。
十五名金仙迅速地分成了两个阵营,保颜秀的和杀颜秀的斗了个乱七八糟,但讽刺的就是……杀颜秀的大多是所谓名门正派,保颜秀的却是一个个靠自己一路修炼到如今,修仙界什么奇奇怪怪的事情都见过,也不会对天上掉下来的馅饼报什么希望的散修。
总之他们暂时没能给颜秀造成什么麻烦就够了——不过是半个时辰的功夫,第一批百兽已经被颜秀尽数诛灭,那雾气也因此淡薄了许多。
但还是出不去——就这么半个时辰的功夫,黑雾固然是拦不住颜秀,但祭祀的那个阵法却发生了某种变化,那红光在众人都没注意时直接笼罩住了所有人,而这个时候,所有人头顶上都开始冒了白烟。
……细细分辨,很容易能发现,竟是颜秀身上的红光最重,却偏偏是她头顶上冒出的白烟最为淡薄。
“行了别打了。”颜秀微微闭目,非常平静的传音之声顿时在每个人耳中。
别的什么人来拉架也就罢了,正主搁这儿开口了,大家都算非常给面子地看了过来。
“打什么呀。”颜秀就不传音了,浪费法力,“你们看看自己头顶,法力有没有在不受控制地离体?”
十五人开始面面相觑,再感受了一下自己体内的法力,当场心情就草泥马了起来。
“我是祭品没错。”颜秀淡淡道,“但诸位来都来了,到底是怎样的天真烂漫不通世事,才会以为昆仑山会留诸位活口?这时不拧成一股绳想办法求生,开始内斗恨不得早点死,是出门时没带脑子还是出生时母亲把胎盘养大了啊?”
居移气养移体,干掌事弟子久了,哪怕颜秀曾经是个软妹子也日渐威重,这么垂眸敛目开口训人,竟让在场大多数金仙羞得面色通红。
“当然了话说回来。”郁君雅表现不错,但除了郁君雅之外在场所有人都不是星华宫弟子,颜秀训了这一句就懒得再在他们身上花费什么精力,只淡淡地看向空气中一个点,剩下那半句话没个指向性,却听得人人汗颜,“我其实并不想与诸位拧成一股绳想办法求生,诸位只会拖慢我逃命的速度。”
众金仙:……QAQ!
日,好像也没有办法反驳……
不过颜秀已经不想搭理这群本来就没多重要的人了,只淡淡开口:“师伯看了这样久的热闹,还不出来?”她勾起唇角,冷笑一声,“不会吧,师伯不会在等这红光吸去我大半法力才敢与我一战吧,打不过我师父就罢了,现在连我也不敢打了不成?”
颜秀那一句师伯叫得轻松,可在场金仙直接愣在了那里。
师……师伯?
按着修仙界“谁实力强谁老大”的画风,特么几个人配被凌霄道君叫一声道兄啊!
真靠自身实力的,满打满算无非就是那位已经混过十九次长寿劫,几乎成为修仙界公认活化石,人称龟虽寿的玄灵子;能得凌霄道君给点面子的,满打满算也仅是星华宫前前任掌门清音仙尊。
然后,没了。
这这这……
不用猜了,颜秀一声师伯之后,那个方向直接传出来了一声非常阴冷的笑声,随即,孤鸿子自空间屏障之后缓缓走出。
他之前被凌霄道君削断了一臂,不知是定渊本身的剑气太过犀利还是什么奇怪的原因,他的手臂并没有被接回去,只右手提着本命灵剑,阴冷异常地对颜秀勾了勾嘴角:“师侄,好久不见。”
第64章 秀秀的心魔
说……说起来可能有点搞笑。
但是这个造型的孤鸿子, 竟莫名给人一种身残志坚的感觉_(:з」∠)_
至少他已经不再是之前那个仙风道骨,迷惑性极强的老哥哥了——明明凌霄道君不过是削了他的一只手臂,在“魂飞魄散之外其他都是小事”的大罗金仙语境之下这最多就是稍微严重一些的创伤, 哪怕手臂落到了凌霄道君手里,他随便整个莲藕啊树枝啊哪怕是去菜市场挑个猪蹄都能把手臂接回去,绝对不应该让他憔悴到如此地步,但现在的他……
在原来鹤发童颜的基础上再老了得有三十岁,无论是皮肤的状态还是身上的道韵都带上了一股死气, 整个人仿佛是在幽冥的三途河里浸了千八百年刚刚被捞出来一样, 那血红的双眸看谁谁都能当场打一个冷战。
想也知道,他失踪的这段时间里,日子过的也不是那么温良恭俭让。
“我说呢。”确认过孤鸿子的状态,颜秀直接给笑了, “为何我星华宫满世界通缉师伯都没收到什么消息,原来是被昆仑收留了呀。”
师伯眸中是那种浓到化不开的怨毒, 笑声也带上了阴恻恻的味道,关键说的话也不太像一个正常人:“本座今生反正是打不过凌霄了,本座只好奇,他日昆仑合道, 以凌霄那点本事,能在道祖手底下撑几招?”
然后他又看向颜秀:“本座也好奇, 你能在本座手底下撑几招?”
颜秀心头疯狂OS。
大佬……我师父到底给你造成了多恐怖的心理阴影啊,为啥你好端端一个我师父的师兄现在连和我师父比都不敢了竟要从我一个小辈身上找存在感?
并且问题是!
是什么让你产生了你能打得过现在的我的错觉?
然后,面对着那已经非常有病的孤鸿子, 颜秀连纠结都没有纠结, 一声冷笑, 伸手在储物袋中一拍, 当场将定渊剑拔了出来。
毫不意外的,钮祜禄·孤鸿子原地眼睛都瞪圆了:“定渊?!凌霄竟把定渊给了你?!”
“是定渊,借的,不是给。”颜秀淡淡地笑,轻描淡写地给孤鸿子的破防添上了最后一棵稻草,“晚辈出门时,师父说指不定昆仑会对晚辈做出什么丧心病狂的事,为免意外,直接将定渊借了我用以防身。”
但你都有定渊了,那还打个屁啊(╯‵□′)╯︵┻━┻
当场给人民群众表演一个二十岁的金仙境大圆满痛揍自家大罗金仙师伯!
——哪怕颜秀一直受阵法影响,头顶上一直被抽出一丝一丝的淡淡白气,但区区掉血buff丝毫不影响她拿着定渊剑神挡杀神佛挡杀佛,那招招逼人的快捷抢攻竟让孤鸿子根本无法释放出任何属于大罗金仙的法力,一路只能疯狂格挡狼狈后退。
围观金仙,目瞪口呆。
二十招之后,连血红色屏障上面那投影出来的文悯仙尊都忍不住骂了一声:“废物!”
孤鸿子更愤怒了几分——气的是他和文悯仙尊之间曾经的平起平坐,刚过去的寄人篱下,到如今的颐指气使,偏偏你还真是菜得连你师侄都打不过了。
事情是怎么变成现在这个样子的!
咱就是说,人呐,不能慌。
你一慌就显得分外方寸大乱,于是愈发衬托得颜秀从容优雅,眼看着就要将曾经的师伯斩于剑下,偏偏师伯是一点还手之力都没有,正在焦灼万分实实在在不知如何处置之时,空气中又一次起来了熟悉的漩涡。
——这是昆仑山见势不好,又一次催动了阵法,准备抓紧进度将颜秀拿下了。
“愣着做什么。”颜秀也没有要单打独斗到底,在应付孤鸿子之余还没忘了给那十五位金仙传音,“我死了你们难道活得下来?”
那帮金仙:……艹艹艹艹!
动手动手动手!
但,有些时候吧,就是……你以为我们不动手是不想帮你吗?
我们是打不过QAQ
——这次凝练出来的可不是青龙白虎那一堆神兽了,那腥臭之极的红光一阵疯狂的翻滚,随即便隐隐现身了一位三头六臂的存在。
打擂台时昆仑山的大罗金仙尚且需要装模作样一下让那三头六臂的玩意儿看上去像一个正经神明,现在却是装也不装了,直接就是一个面目狰狞的魔神。
那六臂中有四臂在飞快掐诀,在它的催动下整片瑶池范围内红光越来越盛,诸金仙头顶上的白雾越来越浓,个别法力不够凝实的甚至已经被吸得跪在了地上动弹不得,而哪怕是颜秀,都能感受到身边的空气瞬间“粘稠”了起来,就仿佛在即将凝固的浆糊池子里游泳,或者是深海裸潜百米时四面八方都在传来疯狂的压力。
但孤鸿子却不受任何影响。
场上局面立时逆转,孤鸿子对着颜秀一顿快攻,哪怕颜秀仍是剑术精绝,仍只能抱有守势。颜秀以金仙境的修为挑战大罗的精髓便在于不让大罗金仙用境界碾压,可如今孤鸿子几乎为所欲为,硬生生将颜秀打到了瑶池边上,差一点便能落入池中。
然后,那位魔神伸手,比拂去肩头雪花还要轻松地拦下了孤鸿子接下来的剑招。
接着,魔神微微低头,恐怖异常的五官一顿挤压,对颜秀露出的那个表情……几乎可以形容为饿了三五天的乞丐对香喷喷的鸡腿发出的所有贪婪和占有欲。
它抬手,平平无奇的手掌对着颜秀直接拍了下去。
颜秀哪能坐以待毙,当场身形一翻手腕一转,手中定渊剑划出朴实无华但剑光过处甚至都有非常轻微的黑色空间裂缝的一剑出来。
剑光直直对上那拍下来的手掌,却没有丝毫影响手掌下落的速度。
魔神还后知后觉地意识到了颜秀可能不会坐以待毙,于是那没有感情的双眸血色光芒一闪,整片空间之内的红雾顿时浓郁了不只一个层次,呼吸一口便能让人当场心梗。
此外,“瑶池”边上那原本的“垂柳依依”中的柳树枝条还直接化成了带着浓重血腥味的红色触手,打的就是将颜秀彻底束缚住的主意。
甚至瑶池之内,潮汐上涌,直接化出了两条如有实质的手臂,一副准备冲过来将颜秀拖入血池之中的凶残模样。
多面夹击,招招要命。
颜秀抿了抿嘴唇,当机立断放弃了自己所有的防御,左手手指尖本命剑光一闪,直接划破右手手腕,凤凰血刹那间喷涌而出,更进一步刺激了那从各个方面想冲过来将颜秀生吞活剥了的各类魔物,但先行一步刺激到的还是定渊剑。
哪怕颜秀没有挥剑,定渊剑还是发出了一声一声清鸣。
似乎是愤怒,似乎是怀念,似乎是惋惜……
但,不重要了。
凤凰血浸染了整把定渊剑,颜秀面沉如水,伸手挥剑,却没有朝着魔神、手掌、藤蔓或是手臂,而只是非常刁钻地去了一个没有任何攻击和人的方向。
那一剑带上了定渊剑的龙吟声,表面却笼罩了一层凤凰的虚影,当场空间之力拉满,硬生生划拉开了一道空间裂缝。
这对于成年凤凰来说不过是一道法诀的事情,对颜秀这种小凤凰来说却是几乎吸干了身上的最后一丝法力,她的脸色顿时惨白到发青,再无再战之力,定渊剑软软落地,她甚至连站都站不住,迷迷糊糊地往后倒——从观众的角度,这几乎相当于她主动地投入那血潭化出来的腥臭手臂的怀抱。
就在那一瞬间。
颜秀前脚才被那腥臭手臂包裹,后脚就有一道剑气破空而来,剑气自带三昧真火,将那一双手臂烧灼得吱哇乱叫缩回了池子中,颜秀顿时失了手臂的依托,直落在了那道剑气之上。
没有人能说清楚为什么前一秒还武德充沛的剑气下一秒是怎样做到的温柔多情,总之那道剑气仿若实质地托住了颜秀,没对颜秀造成半点伤害地将她托到了瑶池对岸上,甚至多送了一程,轻柔地将颜秀送到穿着星华宫弟子服的郁君雅怀中,方才消散。
然后,手掌拍了个寂寞,藤蔓扑了个空虚,那不知是个什么玩意儿的瑶池池水在为了刚才那凶残的一剑而吱哇乱叫着哭泣。
于是魔神、文悯仙尊、孤鸿子都看向了那一道剑气的来源地。
正是颜秀刚才那几乎抽干体内凤凰精血,才在这空间稳得一匹的昆仑山上,撕出来的那道空间裂缝。
凌霄道君非常沉着地从空间裂缝中走出来。
颜秀到底还只是凤凰崽子,空间裂缝坚持到现在已经算是超常发挥,如今凌霄道君终于走了出来,裂缝便黯然消散。
不过也不重要了。
凌霄道君伸手,没见到什么法力流动,定渊剑就非常欢快地发出一声轻吟,直直蹿到了凌霄道君手中。
凌霄道君很自然地挽了一朵剑花,无喜无悲地看着孤鸿子:“师兄,好久不见。”
凌霄道君,一个只要出场,你就会觉得“稳了”的真男人。
——满眼怨毒的孤鸿子看到了凌霄道君就当场放下了所有仇恨恨不得原地远遁,就连没有灵智的那个魔神那些藤蔓在感受到了定渊那欢快的程度时都肉眼可见地怂逼了许多。
对别人倒还罢了,看到了那明显状态无法与往日相比的孤鸿子,凌霄道君直接嘴角勾起了一个分外愉悦的弧度,一剑直接朝着孤鸿子糊了过去。
孤鸿子提剑招架,长剑折断。
他掐诀应付,泥牛入海。
他匆忙撤身后退,然而凌霄道君的第二道剑光后发先至,悄无声息之间封住了他的所有退路,前头那道剑光接触他时直接展现了化剑为丝的本质,将孤鸿子兜头兜脸地罩住,一时间竟将孤鸿子整出了个猪笼里装着的猪的造型。
而就凌霄道君三招收拾孤鸿子的眨眼之间,文悯仙尊的大脸消失,不可名状的魔神消散,血红色的光柱仿佛巨人拔腿就跑,甚至撤出了一点狼狈逃窜的味道,阳光重新洒在了昆仑的大地上,瑶池边上也终于再次显得垂柳依依的异常美好。
他们跑得这么利索,加上昆仑一共就在这儿放了一个投影,人都不知藏身何处,现在去追明显来不及,凌霄道君便没有费那劲,只在原地侧头,看向那十五名金仙。
他自面无表情,但在场金仙无不惴惴。
……尤其是刚才还听了文悯仙尊蛊惑对颜秀动手的那波人,连行礼时弯下腰的弧度都比别人还卑微了几分。
还好还好,凌霄道君并没有去注意这些细节,他只像看地里的大白菜一样扫视了一圈那比他矮了许多的各路金仙,目光停留在了穿着星华宫弟子服的郁君雅身上,脑子里转了好久,才犹豫地吐了一个字出来:“郁……”
“弟子郁君雅。”小师妹非常善解人意地接过话头,乖巧万分,“见过掌门人。”
掌门人微微颔首:“过来。”
郁君雅当然知道掌门人叫的是谁,非常懂事地抱了颜秀过去,凌霄道君便得以非常顺手地握住了颜秀手腕,探出一缕法力去探查颜秀身体,没发现有什么不妥,便松开她的手腕,再度伸手去试探颜秀额头上的温度,又自太阳穴处打入了一缕微弱到几乎感应不到的灵气,悄然探查过了颜秀识海。
……又是心魔引。
凌霄道君忍不住在心头又骂了一句脏话。
什么玩意儿啊,孤鸿子和那位任嘉月之间到底有怎样的py交易?为什么任嘉月都死了那么久了孤鸿子手里还有她的独门心魔引?
但神奇的是……上次阿秀中了心魔引不是什么事都没有吗,现在怎么一副沉迷的样子?
凌霄道君不由仔细回忆了一波最近徒儿经历的人和事,想从中找出让徒儿心境不完满的点,但很显然找了半天他都不觉得徒弟有遇上什么奇奇怪怪的事情,按常理应该不会……
算了,这不是想这些的时候。
好在慕云仙子给过凌霄道君一些关于任嘉月所学歹毒法术的独门解法,凌霄道君稍微回忆了一下,常年握剑的手掐起法诀来也有模有样,很快便将一个复杂的法印打入了颜秀额头,暂缓了颜秀被心魔引勾起心魔的进程。
一套操作完成,凌霄道君再看了一圈在场金仙,以那世上顶级大罗金仙的眼光评估了一下那十五人的实力,确定了阿秀在这帮人里排名确实是毫无疑问的第一,就连阿秀从剑道课里挑出来的小丫头排名都算靠前,心里差不多就有了成算。
然后他淡淡开口:“尔等在昆仑山之外打生打死,为的不就是一个瑶池的名额么,现在瑶池就在面前,怎么一个个的倒都不进去了?”
十五金仙当场就懵住了:“……啊?!”
还泡澡啊!
都这样了?
“本座不知昆仑到底都在干什么,什么大祭小祭到底都在祭个什么那都可以再查。”凌霄道君非常好脾气地多解释了一句,“但瑶池确实是好东西,本座当年亦泡过,而后在渡成道劫时,确实感受到了天道下手没那么狠,到得如今,并没有什么后遗症。嗯……当然,本座至今都还没有度过一次长寿劫,但历来泡过瑶池的大能都证明了,瑶池没有后遗症。”
十五金仙:“……”
不是……我们也没说瑶池不是好东西啊!但现在的问题是都已经这样了瑶池还是重点吗?
不过……
金仙们悄咪咪瞅着凌霄道君那一脸的认真,再思考了一下这位大佬那约等于“出现即稳了”的人设,以及反正现在昆仑山确实是清净了没毛病了,那泡瑶池……好像是可以提上日程了哈?
于是人民群众非常识时务地看向了郁君雅——颜秀现在是已经躺倒了,礼让不礼让她已经失去了意义,郁君雅的修为和法力在十五人之中固然排不上第一,但人家掌门人在这里,礼让一下倒是也合情合理。
郁君雅没想到自己还会有这个待遇,怂怂地抬头:“掌门……弟子……”
“去吧。”凌霄道君非常淡定地挥手,甚至还一挥手,现场化出了石桌石椅,从储物袋里掏出了一全套的茶具开始烧火泡茶,一副准备长期抗战等她们泡完的样子。
郁君雅:emmmmm……
她当然不至于自信到觉得掌门人是在等她,当然也没有要求什么“既然是女孩子泡澡,掌门要不你回避一下”——泡瑶池又不是让你脱光了躺浴缸里,这就是一个常规的修炼,人家长辈给你护法你还求之不得呢,回避什么回避。
于是,在掌门人的目光灼灼里,郁君雅抱起了仍在昏迷的颜秀,一步一步踏入瑶池。
她们姐妹俩进去之后那剩下的十四人就没有什么客气的必要了,下饺子一样扑通扑通跳了下去,还非常自觉地尽量和颜秀与郁君雅保持距离,生怕他们在吸收瑶池灵气时给这姐妹俩造成任何困扰进而让凌霄道君不快。
泡瑶池的重点是沾染气息而不是原地修炼,再加上外面有个大佬等着你们结束战斗,是以所有人都没有敢泡太久,区区一日之后,感受到了瑶池中心的那姐妹俩吸取灵气的动作有所放缓,于是一个一个都非常自觉地先后上岸,且为了不伤大佬的眼,非常自觉地飞快用法力烘干了衣裳,很快,十五人就齐齐整整立到了凌霄道君面前。
凌霄道君并无半点不耐之色,施施然起身,挥袖将飞空舟化出来,又一道剑气将已被那化剑为丝割得身上处处是伤,现在还被困在剑丝笼子里的孤鸿子送了上去。他随即走到郁君雅身边,垂眸看着还在昏迷,脸色仍然惨白的颜秀。
他叹了一口气,非常自然地从郁君雅怀里接回了自家亲亲徒弟,公主抱着徒弟迈上飞空舟,上了船才发现郁君雅还傻乎乎地站在原地,便皱眉:“你不走?”
走走走!
郁君雅屁颠屁颠地上了凌霄道君的飞空舟,星华宫诸人原地撤退,剩余那十四位金仙面面相觑。
但,这已经不是凌霄道君需要考虑的事情了。
为了早点回家帮徒弟熬过心魔引的药力,他开始在空中飚飞机——他的飞空舟本就是极速限量版,飚飞舟的时候一路响起来的是那种快到了极致的音爆之声,飞舟所到之处甚至还有划破空间的错觉,眨眼之间便消失在了天际。
原本慢悠悠开需要开上半个月的路程愣是被这位大佬开了区区三天就到了地方,他虽带了孤鸿子回来,却连去掌门大殿升堂都没兴趣,直接把孤鸿子往正在处理门派事务的卷王弟子处一扔让他看着处理,连郁君雅都留给了邵浩然来问话,自己抱着颜秀,脚步不停地步入剑影峰。
凌霄道君是个严于待人宽于律己的选手,对徒弟想一出是一出还要求立刻落实,对自己拖延症晚期,颜秀出门好几个月,先交作业的邵浩然的那二十篇才刚刚看到了尾声,颜秀那本玉简甚至都还没有打开,至今仍放在剑影峰大殿之上。
不过现在不是批作业的时候,凌霄道君连大殿都没进,直接把小可爱抱回她的东配殿,将她轻柔地安置在云床上,再盖上云被免得小可爱受凉。这才长长出了一口气,挥手打开整个赤霄殿的阵法,拖了个蒲团过来,原地打坐,神魂出窍,直接入了颜秀识海,想见识见识那让颜秀都走不出来的幻境到底是什么模样。
一进去,凌霄道君就发现,自己在颜秀的心魔里并不能自由活动。
凌霄道君立刻就来了兴趣——他刚才用的仍是好哥们·天下第一法修提供的秘术,按慕云仙子所介绍,倘若你和中了心魔引之人的心魔半毛钱关系没有,那你就能开个很自然的“上帝视角”,甚至偶尔给她一些“鼓励”甚至“神谕”帮她度过难关,但如果你就是她的心魔,那更好,你能直接进入那个“魔”的身体,直接降低魔的难度。
所以……
凌霄道君:?
我徒弟的心魔是我?
关键我干啥了我成为了我徒弟的心魔?
我不就是把门派事务都丢给她顺便让她处理一下外交信件还有要求她考星华宫第一并且顺便帮我教育一下弟子们的剑道还给她布置了二十篇课业……
想到这里,凌霄道君,突然就,有点心虚。
……好像,是,有点,多,哈?
他开始检讨,思考着接下来是不是真的得给徒弟减个负,主要是这种抓政务抓修炼抓外交干啥啥都行还能让自己心动的徒弟用废了也太可惜……
但,这个念头还没有转完,在颜秀那充满了粉红泡泡的心魔之中,凌霄道君进入的“自己”的那个身体,纠缠上了一具滚烫的身体。
凌霄道君:??
……我徒儿的心魔,这么黄暴的,吗?
然后,入耳的是小凤凰情动不能自已的声音:“师父……师父……”
凌霄道君:???
不是!
你等一下!!
我徒弟的心魔是要和我双修???
第65章 姐就是女王
没有人能解释为什么颜秀的心魔会是和凌霄道君双修。
也没有人能解释为什么凌霄道君明明是来帮颜秀渡心魔的, 他在颜秀的心魔里也能自由活动,但是他竟然还真的接受了这一切。
好吧……一定要解释的话也不是完全没有办法→_→
凌霄道君:我对双修倒是没有什么兴趣,我这波主要是想看看心魔到底是什么套路!这样才能决定要用什么方式才能帮到我那可怜的徒弟嘛~
至于你问为什么目的是调查研究的凌霄道君能从这件事里得到欢愉, 并且徒弟看起来可兴奋可快乐了,一点需要被帮助被拯救的症状都没有……
呵呵。
反正总之,没有意识的徒弟和有意识的师父在心魔幻境那粉红色的泡泡里,当场就是一顿激烈&热情的酱酱酿酿。
没有意识的颜秀到底在想什么没有人知道。
有意识的凌霄道君努力在心头冷静的告诉自己双修就双修了,反正只是幻境, 等心魔结束之后什么事情都不会发生, 问题不大。
至于徒弟的心魔是睡自己……也可以理解,毕竟多少人本身就有慕强情节,摸着良心讲,自己应该确实是徒弟那才区区二十年出头的人生里见过的最优秀的男仙, 从这个角度来讲徒弟喜欢上了师父甚至想和师父困觉那也无可厚非。
问题是……
颜秀!逆徒!
你是从哪里知道的这么多奇奇怪怪的姿势!!
为师是个正经人!为师什么时候教过你这些未成年不宜的东西!!!
╮(╯▽╰)╭
那一日,凌霄道君在意识上得到了极度的欢愉, 但同时在心里也对自家徒弟那“纯纯一个小可爱,软萌得谁也不敢得罪,就这脾气搁修仙界要不是本座护着不早没了”的人设产生了深刻的怀疑。
但是其实换一个思路也不是完全不能接受啊。
毕竟阿秀目前为止除了过分软萌(尤指首徒宴会中该翻脸时没翻脸之后还遭了那么大罪)之外别的所有方面都很让凌霄·要求贼特么高·道君满意,说起来凌霄道君也就教会了颜秀修炼和剑术, 剩余的什么公文写作、庶务处理、数学基础、外交手段那都是人家自学成才,全知全能的徒弟理应在双修这个话题上也无师自通, 并没有什么大问题。
……才怪!
再是学霸也没有学霸这个的道理吧!
反正,凌霄道君心情非常复杂。
但真正的顶级大罗金仙,牛逼就牛逼在能一边思考自己对徒弟的教育什么时候歪了, 一边还能非常放纵地和徒弟生命的大和谐, 颜秀会的姿势属实超过了凌霄道君一个擒白虎的老直男的所有想象, 二人愣是酱酱酿酿到了一个金仙一个大罗都疲惫不堪的程度, 方才云销雨霁,彩彻区明。
在这样的贤者时间里,在现实世界,那是再好不过的夫妻两个搂搂抱抱说点体己话,交流一下此次大和谐的得与失,顺便加深一番夫妻感情,但毕竟这是在心魔的地盘上,情况便有所不同——
凌霄道君虽然掌握了心魔幻境中这一具身体,但鉴于他并没有做出什么心魔不想做的事情,于是心魔丝毫没有发现这个幻境还进来了个什么人,到了偃旗息鼓之时,也正是心魔攻破了宿主心房可以开始吸取宿主非常极端的情绪,甚至可以吞噬宿主魂魄之日。
心魔当场就是一大口深呼吸。
然后?
没有然后。
它吸了个空,它甚至有点错愕,这样激烈的情绪让它甚至掌控了凌霄道君的身体,随即砰地一下恢复了心魔本体,声音那叫一个气急败坏:“什么玩意儿?你不是都达成所愿了吗?你不是还和你师父试过了好多姿势了?为什么你的情绪能那么平静?什么都吸不出来?”
“为什么你要吸得出来?”颜秀眼神清明,非常淡定地起身穿上了衣裳,还回头看了那在一摊乱七八糟的云床云枕云被之间懵逼的黑色雾气,其实不想回答的,但这幻境里不把话说清楚她也出不去,只好道,“我早就看出来你是心魔了呀。”
“那你还睡?!”
“魔都魔到了干嘛不睡,你知道现实世界里我想推倒我师父有多难吗?”颜秀无辜地眨巴眨巴大眼睛,“当然,我也理解你的诧异,嗯……我是喜欢上了我师父,也确实想和我师父困觉。可那又如何,是我师父不配被我喜欢么?我为什么要因此产生一些奇奇怪怪的情绪?”
天下第一剑诶!
谁看了个周正点的女仙都想组cp磕一磕的,号称你永远可以相信凌霄道君的男神诶!
你看了你不心动啊!想睡他不是天经地义理所应当的事情吗?
凌霄·因心魔变回本体所以无处可去只能浮在空中看戏·道君:……
不知怎么的,看阿秀那非常淡定地起身穿衣服还怒斥心魔的模样,他心头陡然生出了一种“拔X无情”的错觉,这会儿这个视角再看啥都没捞到甚至还陪了一场床戏的心魔,竟有一种……青楼或者小倌馆里,客人穿了裤子扔下几张冥币就跑,只留人家工作人员拿着冥币一脸懵逼的白嫖感。
就是……在对象是心魔的场域里,还蛮爽的是怎么回事_(:з」∠)_
我敢打赌这世上我徒弟是第一个认出了心魔还敢嫖的人才!
不愧是我(徒弟)!
当然了,凌霄道君的微妙,对心魔来说完全不是那么一回事,它的声音听起来只有那么震惊了:“你喜欢你师父诶!你特么都没有半点羞愧吗?不安呢?生怕不容于世呢?担心给修仙界造成不好的影响呢?啊?!”
颜秀仍然很淡定:“谢邀。不羞愧,没有不安,我喜欢我师父怎么就不容于世了——你看看《凌霄情史》里那些小姐妹们对凌霄道君x颜秀仙子的狂热程度。什么给修仙界造成不好的影响,我就简单谈个恋爱,怎么就有不良影响了?”
心魔声嘶力竭:“高中男老师和同班女同学谈恋爱诶!你们俩在一起了这不是带坏修仙界风气嘛!你就不担心今后女弟子爬师尊床,师尊侵犯女弟子还以你的事情来狡辩吗!万一以后男仙洁身自好绝对不收女弟子,女弟子从此只能拜女师父,你知道这是对女性权利多大的限制吗?你的社会责任感呢?啊?!”
“这个修仙界还不够烂的吗?”颜秀淡淡,“还用我来带坏啊。”
心魔当场一噎:“……”
艹……有理有据,无法反驳。
当然了,颜秀也不是那么没有社会责任感的人,加上确实得说清楚才能出去,只好叹道:“行吧,那我这么说。
修炼求长生本来就是要在不可能中寻找可能,在这件事上无所谓男尊女卑,无论男女都要经历很多痛苦磨折。
仙道之上,男女之间的那点破事简直不值一提,倘使女仙连这最简单的一关都解决不了,她拿什么去应付成仙劫、成道劫、长寿劫、心魔劫、杀人夺宝、师徒反目、门派倾轧、机缘争夺?
就凭一个她是女孩子别人就得让着她吗?要不要天道劈雷劫的时候对女孩子多温柔两分?发什么春秋大梦呢!天道劈雷劫的时候劈温柔了的昆仑养出了一堆自视甚高的废物!”
“那……”心魔咬牙切齿,(自以为)杀人诛心,“那即便如此,你能排上你师父第几任红颜知己?你这辈子能得你师父半片真心吗?”
“拉倒吧。”颜秀一个漂亮的白眼,“我给师父处理了那么久的各类信息我能不知道?师父固然红颜知己无数,但在他眼里那都是道友兄弟,无非是那些仙人性别女而已,可性别女又如何呢?我竟不知道爱情的排他性什么时候到了他有几个性别女的兄弟好友我都要吃醋的地步。”
心魔恨恨:“你最好是把你的心思藏好点,不然你师父知道你这样龌龊的心思,别说回应你了,不废了你的仙骨将你逐出师门那都不是凌霄道君!”
真·凌霄道君当场想来一句“我不会我没有徒儿你别听它瞎说”。
但,他的好徒儿显然没有丝毫这方面的担忧和困扰,她笑起来像一朵绝美的花:“我不担心啊,我喜欢我师父,可这关他什么事。”
这次连心魔都愣住了:“啊?”
“我说,我喜欢我师父,可这关我师父什么事。”颜秀道,“我自己喜欢就好了呀,我喜欢他这件事本身就能给我提供足够的情绪价值。他倘若哪一日知情,接受了,那我们就能快快乐乐在一起;他不接受,便如你说,我最多被他罚一顿,哪怕是废了仙骨,哪怕是逐出师门……他教育我二十年,这都是我该还他的。但总不至于喜欢他,他就得杀了我吧,那即便是掉到底层,我相信我也能和慕云仙子一样一手一脚爬回来,倘若那时我还未变心喜欢上别的小帅哥,我也能正正经经立在他面前,叫他一声道友,以同辈的身份开始追求他,有什么问题吗?”
没有问题!
第66章 女王的掉马
就颜秀这番话, 你别说心魔了,凌霄道君都听蒙了。
小可爱……这也太可爱了叭!
她压根就不需要什么帮助!她自己把心魔气跑了!气跑了之前还白嫖了心魔!
什么叫神仙三观!什么叫心性完满!
心魔幻境的虚无之中,凌霄道君满意地想去摸一摸下巴(那不存在的胡子), 毫无意外摸了个空。
算了算了撤退吧,不然一会儿徒弟醒了自己还没来得及出去,她就必然知道了自己见证了她整个渡心魔的过程……
那可太尴尬了!
于是道君原地掐诀直接撤退,仍做出一副除了在徒儿床前守着之外并没有什么其他动作的模样,而颜秀的清醒却是在一炷香之后。这时, 心魔固然是被颜秀训滚蛋了, 但她的脸色仍然不太健康,应该是撕空间裂缝和那短暂的几秒钟落入血潭造成的伤害。
不过也还好,至少这次颜秀不用凌霄道君帮忙,她自己就能坐起来, 凌霄道君便很顺手地给徒弟递了丹药和水:“又是心魔引?现在感觉如何?”
“是心魔引。”毕竟是才在心魔里干了那种虎狼之事,这会儿看到了师父颜秀有一点点害羞, 脸色略红地接过了丹药和水,“比之前厉害了一点,但……应该还不是正经心魔。”
“哦?”凌霄道君挑了挑眉,故意道, “这次阿秀遇到的是什么?”
颜秀恰到好处地低下了头,小女儿怀春一样地微微害羞:“不告诉师父。”
凌霄道君看得, 赏心悦目。
——得亏本座是进了她的识海见识过了她到底都心魔了个什么,不然现在本座不得满世界地找到底是哪个青年才俊得了我这样可可爱爱徒弟弟的欢喜然后疯狂嫉妒他呀(ˉ▽ ̄~) ~~
#哦,那个人是我呀, 那没事了#
#美滋滋!#
“那……”凌霄道君竟也没有深入问下去, 只笑道, “按阿秀的想法, 真正的心魔又该是什么呢?”
颜秀:那必须是我写的《凌霄情史》被你发现了哇!
我固然不害怕你废了我的道基逐我出师门但我怕你一气之下把我打死了我连苟的机会都没有哇QAQ
但……
“也不能说?”凌霄道君看徒弟都无奈了,“一天天的真不知道脑瓜子里在想什么。”
这个时候,颜秀只能暗搓搓,暗搓搓地伸手去勾凌霄道君的袖子:“师父不要生气……”
没有生气,你师父现在可喜欢你撒娇了。
但师道尊严还是要的!
“不生气。”凌霄道君揉一揉孩子狗头,“秀儿长大了,有些事不想让为师知道也是正常的。只是心魔一事,无孔不入,秀儿只能在心无挂碍之时去渡心魔,否则在成道劫中,即便天道放水,也于修行无益。”
“弟子明白。”颜秀非常乖巧地答应了下来——她本来也觉得自己的法力能再凝练几年,倒也不是一定要现在就冲击大罗金仙,但她不想再聊什么心魔了,直接转移话题,“师父,昆仑到底如何了?”
凌霄道君回答不了这个问题,毕竟一下飞空舟就着急来照顾徒弟来着。
于是他掏出小玉牌,准备随便看两眼再给徒弟介绍情况,却在这时,外面先传来了敲门声,随即是童子那怯弱的声音:“道君,师姐可醒了么?”
“何事?”凌霄道君沉声问。
“玄灵子仙尊、博智真君、慕云仙子都来了,在大殿等候道君。”童子回答,“现在是清音仙尊和浩然师兄在招待他们,浩然师兄说让弟子盯着些东偏殿,待师姐无碍之后,便速速请道君前去主持大局。”
凌霄道君挑一挑眉,心说邵浩然在别的事上虽然欠调教,但在眼色的修炼上还是非常到位的嘛→_→
#至少知道了在我陪着大徒弟的时候不要来打扰#
#这已经是非常好的进步了!#
但颜秀一听这词儿就开始头皮发麻了呀,她赶紧推凌霄道君:“师父快去吧,弟子这里没事的,闭上几日关好好调理一下就好了。”
“好。”凌霄道君从善如流地站起来,“左右不过是来谈一谈昆仑的事情,你且放宽心好好调理,有什么事了为师再来告知你。”
“是。”颜秀乖乖应了下来,凌霄道君这才行出门去,前往星华宫掌门大殿之前,也没忘了让童子好好盯着点东配殿的情况。
实际上吧……你别看剑影峰上一片祥和,其实凌霄道君和颜秀他们师徒俩在幻境里酱酱酿酿的时候,外界已经疯了。
事情还要从凌霄道君抛下了那十四名金仙,带着自家徒弟和星华宫弟子原地就溜号了,剩余那十四名金仙惴惴不安·风中凌乱说起。
哦,你问他们风中凌乱什么?
当然凌乱啊!
昆仑山这次都图穷匕见了!要把我们当三牲给祭祀了!如今天下间几乎是金仙境第一人的颜秀就是那个摆在最中间的猪头!文悯仙尊亲自指挥孤鸿子来杀了我们!就这种情况你要离开昆仑山当然没有什么问题可我们呢?我们出瑶池之后要是被文悯仙尊扣住怎么办?
可现在的问题是,你也不能因为害怕被文悯仙尊扣住,所以在瑶池呆一辈子呀!
于是,十四名金仙面面相觑,最后还是决定伸头是一刀缩头也是一刀,互相鼓励彼此安慰着走出瑶池,准备好无论昆仑山迎接他们的是铁链囚牢还是暴风骤雨大家都共同应对。
但,结果是,啥也没有。
真·没有。
哪有什么文悯仙尊,哪有什么昆仑仙山,哪有什么繁华之极的昆仑城,悠悠苍天,皑皑昆仑,特么一个会修炼的人都没留下!地皮往下三尺都铲了个一干二净,整片昆仑山之内都是浓郁的血腥味,谁都说不清楚是不是献祭了昆仑山积攒上万年的所有凤凰才通过空间裂缝完成了这么彻底的乾坤大挪移。
见了鬼了的十四金仙连夜逃离昆仑好么!
一回家就屁滚尿流地给自家长辈汇报情况好么!
没有长辈?
没有长辈的散修也要当场发朋友圈整微视频甚至开直播哭嚎“老铁们我真的芭比Q了绷不住了哇你们绝对想象不到我在昆仑山都遭遇了什么啊呜呜呜……”
然后,舆论就炸了。
昆仑到底在搞什么!
你们在擂台上用大罗金仙来冒充金仙还可以理解,毕竟对你们大门派来说面子高于一切,你们一定要在颜秀身上找回场子确实很符合你们的人设……好吧这个其实也蛮神经病的……
可你们搞血祭是怎么回事?四象法阵里颜秀算是朱雀喽所以青龙白虎玄武呢?多少万年前万仙盟就已经禁止了这种魔道行为了为什么你们还在操作,还有你们都是创世神血脉了还祭祀屁啊!创世神需要你们那么肮脏的祭祀吗?想把他气活回来收拾你们?
还有。
所以昆仑人呢?
我对昆仑山那些恶心扒拉的门人弟子是不感兴趣了,但是昆仑山内不是还有那数以亿计的号称具有创世神血脉的平民百姓呢?你们自己门派跑路了就算了为什么要带着凡人一起?你们跑哪里去了!你们准备对那些平民百姓做什么?
没有人知道。
一般来讲,发生了这种情况,万仙盟怎么都得站出来,隔空喊话要昆仑把平民百姓交出来也好,强烈谴责身为五大常任理事派之一的昆仑山竟然干这么恶心扒拉的血祭也罢,总之要有个说法。
但这次,万仙盟五大常任理事派,除了昆仑山和星华宫以外的另外三个门派当场都绷不住了,暂时想不到要发声明啊占领舆论高地啊啥的——
玄灵子一口老干部茶直接喷到了给他汇报昆仑山情况的自家弟子脸上:“孤鸿子说的是什么?你再说一遍?合道?!”
博智真君一个扳手拧断了手上已经组装了好几个月的法宝:“他们打算拿谁合道,文悯?这意思是以后我见到文悯还得行礼跪拜口称愿圣人圣寿无疆?这是什么人间疾苦我不接受!哪怕不是我!玄灵子、凌霄和慕云谁合道都没问题但我不接受文悯!”
相对来说慕云仙子还正常点:“照你看来,那个所谓四象法阵,和昆仑有人欲合道,有什么关联么?”
然而回禀的弟子就是个金仙境啊!他连能不能无伤成为大罗金仙都还需要打一个问号,你现在问他合道的事情你觉得他有多少可能知道呢?
算了算了。
“我也是急糊涂了才问你这种事。”慕云仙子直接站了起来,挥袖示意那个来回事儿的弟子可以退下了,“你回去歇着吧,剩下的事我来处理。”
那位弟子应声而退,慕云仙子长长吐了一口气出来,知道这种事只能找凌霄道君商量,连飞空舟都不爱开,直接化作一道遁光“biu”地往星华宫赶。
结果,凌霄道君在陪他大徒弟(在心魔里酱酱酿酿),只有卷王二徒弟苦逼出面接待。
邵浩然对上慕云仙子时还有点战战兢兢:“师尊已经用阵法封住了东偏殿,应是此次师姐的情况有些不乐观,还请前辈稍待片刻,弟子去东配殿看看能不能将师尊请出来。”
慕云·师徒恋cp粉头·仙子:“得了别去了,等会儿便等会儿吧,万一阿秀正是关键时候呢?”
邵浩然当场就要发表一下反对意见:“可此事……”事关重大啊慕云前辈!我一个还没有过成道劫的听到“合道”这词儿都当场脑子嗡的一下好吗?师姐再重伤,能重要过这片天道道祖的主宰权?
“行了就这样。”慕云仙子非常坦然地摆摆手,“凌霄道友都能把定渊剑给阿秀了,还直接去昆仑救场,对昆仑到底在做什么应当是心里有数,催他也没用的,阿秀没问题了他自然会出来理事。再说这会儿他和我也没什么好聊的,等五大宗门里另外两位到了咱们再说话吧。”
邵浩然只得作罢。
该说不说啊,慕云仙子确实有点料事如神的意思——就那么一两天的功夫,住得远的住不远的另外两大宗门的掌门都来了,每个人都是一副火急火燎的样子,然后慕云仙子都非常淡定地给他们倒了杯茶:“赶过来累了吧,歇会儿,这会儿凌霄还在陪徒弟呢,没空出来给咱们交代到底发生了什么。”
玄灵子&博智真君声音都劈叉了:“陪徒弟?”……特么昆仑都要合道了你现在给我说天下第一剑在陪徒弟不出门?
慕云仙子点头:“嗯,陪徒弟。阿秀探昆仑山底细时受了伤,现在似乎还没有缓过来。”
玄灵子&博智真君:“……”
就……虽然颜秀是大功臣没错啦,陪一陪什么的也是情理之中,但是那一瞬间玄灵子和博智真君是真心实意的觉得,红颜祸水要不得_(:з」∠)_
可又能咋整呢?
杀到房间里去吗?
一,你进不去,二,你打不过。
所以只有等。
凌霄道君出来的时候,明摆着有点疲惫。
这个时候也只有慕云仙子方便问上一句:“阿秀如何了?”
“孤鸿子不知道到底都和嘉月交易了什么,又给阿秀下了一次心魔引。”凌霄道君坐下来,头疼地抬起茶杯来了一口,“他们也真是看得起我徒儿,成道劫这不还没过呢,心魔已经渡了好几回了。”
慕云仙子莞尔,想了想安慰了一句:“也算给成道劫积攒经验,别的人想要还没有呢。”
“这话也就你会说。”凌霄道君自己都笑了。
他们俩能这么轻描淡写,但玄灵子和博智真君很明显没有他们这个程度的定力,明显有点待不住,齐声道:“所以昆仑山到底是怎么回事?!”
“没怎么回事。”难得见玄灵子着急,他一着急凌霄道君反而淡定了,“就是上一次贫道到万仙盟给道兄说过的事。”
玄灵子:???
你……你等一下,你上次到万仙盟说的啥事儿来着?
得亏是修仙界的大佬们基本都有个“记忆回溯”的功能,即便当时没有把这事儿放在心上导致暂时没想起来,但稍微在识海里查找一会儿也不是完全找不到。
很快,玄灵子的目光渐渐清明,但也因为清明了,面对凌霄道君就莫名多了不好意思的情绪:“哦……那事儿啊……”
#一看这个德行就是听了就过了根本没有后续#
不过不重要,凌霄道君本来也没有对这货抱有多大的信心,不过在场的四个大罗金仙都老熟人了,面皮不面皮什么的早就无所谓了:“上次道兄说了要【慢慢】查,贫道也没指望那慢慢的结果,回来之后贫道徒儿说瑶池会近在眼前,刚好能进昆仑山查探一二。贫道这才安排了阿秀过去探探路,为免她出意外还将定渊剑借给了她,至于探出来的结果……想来那十四位金仙都已经给各自的长辈说过了,阿秀还没来得及给贫道说呢,不如几位先给我说说情况?”
那三位:“……”
不是……你派的徒弟出门搞事你自己不兴问啊!
“我徒弟刚醒。”大概是看出来了这三人都在想什么,凌霄道君原地一摊手,“这不是着急来接待你们嘛。”
……行吧。
于是三人一顿介绍猛如虎,最终凌霄道君的关注点也是落在了同样的位置:“合道?就他?怎么想的?”
——这世上的大罗金仙们,或许在门派、立场、功法、人生观等等等等方面可能存在各种各样的分歧和龃龉,当然也不是所有人都光风霁月毫无私心,但是在一些事情上是根本不需要讨论就能达成一致的。
比如昆仑那帮狗日的绝对不能合道!谁合道都不能是他们合道!
这不是在昆仑性侵案之后才得出来的结论,昆仑性侵案发生之前我们就不赞成这门亲事!(划掉)
为啥?
还能为啥!
特么在这个世界上活着的大罗金仙哪个没受过昆仑的气!优秀如凌霄道君和慕云仙子当年还是金仙去泡瑶池的时候就不是什么愉快的体验!中庸如玄灵子和博智真君在外交的时候因为不想得罪昆仑(从而彻底断绝了被天道温柔以待的可能)而默默受过昆仑多少闲气!
这还是五大宗门平起平坐呢!如果他真的成了所有大罗金仙都需要“恭祝道祖圣寿无疆”的存在,那这是什么恐怖故事!你别说站着和他说话了,跪下来给他擦鞋他可能都觉得你不够卑微!
何况。
血祭!魔气!行事不端!自己族人都说杀就杀!
即便不考虑曾经的同辈合道了之后你需要对他俯首称臣的面子问题,你思考一下修仙界的前途就知道这件事绝对不行!
“先公告。”在这种程度的同仇敌忾之下,玄灵子难得血性一回,“咱们不需要有什么春秋笔法,也不需要为昆仑遮遮掩掩,他们做了什么就公告了什么,从阿秀……”
凌霄道君:???
你说啥?
阿秀是你叫的吗?
然后玄灵子默默改口:“之前慕云道友继位大典的事,星华宫已经出过了公告就罢了。这次的公告就从昆仑为了打败颜秀,派大罗金仙上擂台开始,什么血祭,什么屠杀族人,什么四象法阵的事情都写出来。公道自在人心,凡人都该知道这样丧心病狂的事,昆仑借创世神血脉得到的所有信仰和景仰都应该就此掐断。本座想,倘创世神还在世,也不愿意有这种后人。”
“创世神都陨落多少年了,祂愿不愿意有这样的后人什么要紧。”凌霄道君淡淡开口,疏离冷漠得像一个真正的神明,“主要是如今的天下不需要有这种神二代来作威作福。”
“那你我四人共同联名。”博智真君道,“以万仙盟常任理事派的名义,盖你我四派印鉴与你我四人私章。”
慕云仙子亦是颔首。
好的第一个问题全票通过,玄灵子难得效率地开启了第二个议题:“那一日只有凌霄道友在昆仑,凌霄道友有没有察觉到昆仑到底去哪儿了?那好几亿创世神血脉呢,说带走就都带走了?”
凌霄道君非常坦然地摊手:“我只去了瑶池,待阿秀他们泡过之后就出来了,那时昆仑山已经空了。”
“一定要尽早找出来。”玄灵子沉声道,“夜长梦多,倘使他们合道成功,哪怕是拥有半圣之力,咱们要处理昆仑,都会难度加倍。”
“还有。”博智真君开口补充,“万仙盟的公告中还加上一条,留一下万仙盟的联系方式,让散修和平民百姓也顺便查一查,倘若有昆仑下落还告知万仙盟的,万仙盟必有重谢。”
“但那也就是个聊胜于无。”慕云仙子还是人间清醒,“昆仑是带着几亿血脉离开的,这样多的人怎么可能出现在闹市区?他们去的若是什么深山老林或者秘境,散修和凡人如何得知?真要找人,还得让门人弟子散开了去寻访。”
“那是自然。”玄灵子点头,又转头看向凌霄道君,“昆仑是非常明显地算计了贵徒一场,咱们虽然不知四象法阵里青龙白虎玄武他们找的是谁,但从昆仑之事,可以判断他们是把贵徒当朱雀了,如此一说……道友倘若是派贵徒去感应那冥冥之中的四象法阵,应当会比较事半功倍。”
“但总得等阿秀稍微缓过来些。”凌霄道君淡淡开口,“她才从昆仑受伤归来,伤都还没好就又出门,知道的是我这个师父派弟子出门办事,不知道的还以为我收了个往死里使唤的奴隶呢。”
然后,凌霄道君就收获了来自慕云仙子的疯狂暗示——你也知道啊。
凌霄道君面不改色心不跳地给了慕云仙子回了一个隐晦的眼神——我有徒弟可以使唤你没有,怎么地吧。
慕云仙子:!!!
凌霄道君心情愉悦地把眼神转了回去。
玄灵子也不管他们的眉眼官司,只道:“当然,再危急,等她调养调养的时间还是要的。但也不能调理太久了——道友派贵徒孤身去昆仑,那是因为昆仑山向来不允大罗进入,要进去查探也是无可奈何,但如今又不是去昆仑山,这四海八荒的寻人,道友与贵徒一并去,有什么危险也能保护一二。”
“陪她去无妨,但总得她能动用法力去感应那冥冥之中四象法阵的牵引才能出门。”凌霄道君淡淡道,“放心吧道兄,贫道亦不愿意看到昆仑的人合道,这种事贫道没有故意拖延的理由,咱们也没什么好吵的,立场完全一致。”
玄灵子这才释然:“也是。” 随即起身,“自然了,也不能让道友一人出力,咱们各自回山都得吩咐门人弟子出门去寻一寻那上亿的血裔都去了何处,大家也最好随身带着玉牌,有什么消息随时保持联络。”
另外三人都纷纷颔首,都说到了保持联络了自然是要散会了,便都站了起来准备回山。
“自然了。”只是这个时候,凌霄道君淡淡补了一句,“昆仑……以后是没有什么昆仑了的,倘使他们合道成功,我等必死无疑,倘使他们合道失败,五大门派变成四大门派,昆仑山那宽阔的灵地将来必是我等瓜分,如今……公允些说,此事上谁人尽心,谁人做了最多的贡献,他日瓜分昆仑山,谁人分的最多,大家各凭本事,以免有人偷奸耍滑,影响大局。”
这话一出来,玄灵子默默心虚地转了转眼睛,博智真君也悄悄摸了摸后脑勺,老白嫖怪了,笑得都非常的憨厚,只是没有搭腔。
是慕云仙子淡然又毋庸置疑地开口:“那是自然。”
——有些时候啊,四个人里一个人说要公平分配,那会让那个人看起来分外抠门,但当要求公平分配的比例达到了二比二的时候,不管是谁,都不能不考虑那公平分配的意见。
何况那也不是什么过分的要求。
“自然自然。”玄灵子和博智真君连声开口,然后默默在心头打消了那个“管求他的反正有大佬带”的念头——哪怕是为了事后瓜分昆仑山,他们在这事儿上都不可能继续摸鱼。
万仙盟常任理事派的碰头会到此结束,掌门人们都回去安排他们的工作不提,便是凌霄道君都难得迈入掌门书房,交代了邵浩然许久,方才回到了剑影峰。
此时颜秀在东配殿里打坐,再是十万火急也得等她消化了丹药身体状况稍微好些再说,凌霄道君在东配殿外思考了片刻,觉得连传音符都不用给徒弟丢,左右现在只是找人,还没到十万火急的地步,便转头回了自己的正殿。
赤霄殿正殿主位之上,邵浩然的作业已经是批完了,还剩下颜秀的没开始看。
左右无事,凌霄道君便拿起了颜秀的玉简,想着能看几篇看几篇,回头和徒弟弟一块出去寻昆仑踪迹的时候再顺便纠正一下她一些错误的观点。
但是,才一摊开玉简,什么……情况?
《凌霄情史》第五百八十章至第六百章?
第67章 慕云的招认
凌霄道君懵逼地眨眨眼, 再眨眨眼。
他看了看左边已经看完了的邵浩然的玉简,再看了看右边的童子代为转交的颜秀前往昆仑山之前给他的玉简。
所以……
“童儿!”凌霄道君扬声唤道。
凌霄道君随手点化出来的侍奉童子光速出现在了正殿:“道君?”
“这个。”凌霄道君扬了扬手中那个玉简,“确定是你师姐去昆仑山之前让你转交给我的?”
“是。”童子想也不想就点头, “弟子手里也不可有别的玉简啊?”
童子是从花鸟虫鱼点化来的,这种强行赋灵的存在一辈子也不可能干复杂的需要脑子的活动,你让他写字那还不如杀了他——正如你不可能要求你家扫地机器人帮你做作业一样。但现在的问题就是……
凌霄道君挥挥手:“行,你下去吧。”
童子应声而退,只留凌霄道君对着那本很明显是交错了的玉简浮想联翩……好吧也不算, 正常人看到这种东西的第一反应应该是“哇!原来我和我徒弟是同好, 秀儿原来也看过这本书?”
但想是这么想,凌霄道君还是觉得好像有哪里不对。
凌霄道君又揉着太阳穴思考了好久,努力从这件事的前因后果一切逻辑去思考到底哪里不太对劲,想了半日, 他掏出了自己上网冲浪登小号的专用玉牌,点进了《凌霄情史》的正版界面, 点开目录,发现……
作者只更到了五百四十九章?
那秀儿哪来的这些还没发表出来的章节!
作者你良心大大的坏了!
但……
其实咱们换一个思路……
或许是阿秀和意缱绻有私交, 意缱绻写了初稿之后发给她找她校对或者看存稿。
或许是阿秀追文追得比本座还疯狂,自学黑科技成才, 直接黑进了存稿箱把所有存稿复制了出来……拉倒吧这不可能!意缱绻天天在作话里哭熬夜赶稿狂掉头发,就这能存五十章?作者大大都是骗人的嘴信你个鬼!
再或许……咱们大胆点,这就是她写的?
想到了那最后一个可能, 凌霄道君垂下眼眸, 想起了自己先后卜过的那几次卦, 想到了天道回复的“不可说也”, 想到了……其实以天下第一剑的知名度,《凌霄情史》绝不是世上第一本凌霄道君的同人文,但你要说哪一本同人文写的最贴近现实,那绝对非《凌霄情史》莫属,写的人绝对非常懂他。
凌霄道君看书时也看出来了这一点,但很轻易地就放了过去,无他,实在是混到了天下第一剑的份上,他的剑、他的功法、他的性格、他的经历……他的一切早就被世上的剑修们反反复复研究过,万仙盟下那个叫做“万仙核心期刊”的组织还天天发关于凌霄道君的研究论文呢,就这大环境,偶见个别研究得特别深入的写了本同人文罢了,实在不值一提。
只是现在看来……
凌霄道君的手指摩挲着那玉简上的打印体,笑了。
本座固然不知道到底是什么原因导致的我徒儿手里会有《凌霄情史》还未发表出来的存稿,但是本座至少知道,本座之所以卜不出来,要么就是《凌霄情史》的作者是大罗金仙——再屁的大罗金仙也有同阶之内不可算的限制,本座只要一日不是真·混元圣人就一日算不出来;要么就是有和本座同一个修为水平的人为那位意缱绻屏蔽了天机。
之前是觉得排查可能比较懂自己的大罗金仙太难,加上《凌霄情史》写的确实无伤大雅,本座才没有进一步追究,但现在既然有了这个“阿秀就是意缱绻”的可能,那或许可以进一步假设有人帮她屏蔽了天机,至于这个人可能是谁……
凌霄道君第一个想到的就是他那个好兄弟·好师妹·好战友。
并且……其实这种事旁敲侧击会比直接质问本人有效,问阿秀,阿秀肯定极力否认自己就是意缱绻,但如果诈一诈可能和这件事有关的其他人……即便失败了那也最多是一个赔礼道歉,倘若能成功那可是铁证如山。
说干就干!
于是,前脚才从星华宫撤退的慕云仙子,在云端上陡然打了一个寒颤。
她还没有来得及掐算一番问问天道这个寒颤几个意思,她储物袋中的小玉牌就突然震了起来。
大罗金仙半个月处理一次积压消息是常事,但哪个大罗金仙私底下都有小号,且不是非常亲近的人都没有小号的联系方式,慕云仙子很自然地将玉牌掏出来准备看看是哪个小姐妹在找她,看到显示是“凌霄”,点开之后是一句话:“我突然想起还有要事未与道友商量,倘道友还未行远,烦道友暂回芳驾,与吾一谈。”
众所周知,凌霄道君骂人或者说白话文的时候问题不大,但开始文绉绉起来那就是真的必有要事。
慕云仙子当场就是一个掉头。
私人行程,还是那种后续绝不会有人跟着来开小会的私人行程,慕云仙子压根就没有去什么掌门大殿,轻车熟路就去了剑影峰,因是去的赤霄殿正殿不是什么徒弟的居所,童子通报了一声后连等一个“请进”的程序都没有,直接迈了进去:“道友还有何事?”
“请师妹来看看这个。”凌霄道君直接把玉简递了过去,“仔细看看这个,想好了再给为兄解释。”
慕云仙子又是头皮一麻。
大家都是大罗金仙,且慕云仙子早和星华宫没关系,互称道友很多年了,也只有自己干了很愚蠢且没有办法反驳的事情的时候,凌霄道君才会启用一下当年的称呼,然后按程序把慕云仙子训个狗血淋头。
所以我又干啥了?
“解释什么呀……”慕云仙子打了个哈哈,伸手接过了那玉简,低头看了一眼,然后脸上的笑容当场消失,并且内心的大草原开始奔腾起一匹又一匹的草泥马。
……意缱绻你可太会耍心机了为什么你还有五十章存稿!你放在存稿箱的稿件不是只到五百六十吗!
啊不这不是重点。
重点是这东西为什么会出现在凌霄师兄身上!这件事他知道多少啊啊啊啊啊啊啊!
该说不说啊,凌霄道君在把玉简交出去的时候还有点心虚那句“师妹”会不会叫错,但看到了慕云仙子那不打自招的反应,还有什么好说的。
他于是直接摆出了一副师兄脸,认真地看着慕云仙子:“我需要一个解释,这世上绝大多数大罗金仙动手屏蔽天机,我要硬算,基本都能得到迷迷糊糊的启示,只有你,我的好师妹。”
慕云仙子干笑:“呵……呵呵……”
这是师兄妹之间一个天知地知你知我知,但一旦捅出去玄灵子和博智真君包括世上其他顶级大罗金仙都会炸毛甚至可能联手对付他们(正如当年的临渊城)的秘密——
在大多数大罗金仙眼里,“如何成为混元圣人”这事目前的研究进度还停留在“听说昆仑有办法”的阶段,大罗金仙便是修炼之路的巅峰,最巅峰的大罗金仙能得的最大程度的天道厚爱无非就是暂时借用一点天道的力量爆个种打退强敌——就这,还自带非常恐怖,能让一个大罗金仙直接跌落谷底的后遗症。
原本凌霄道君和慕云仙子也这么以为,还接受了经脉寸断的结果。
但在破而后立,重新站上巅峰之后,至少于凌霄道君而言是发现了天地比想象中的宽广了许多,而当他在继位大典上看到了更加仙气飘飘的慕云仙子,便知道同款变化也发生在了师妹身上。
之后小酒馆中私会,二人一通交流,就可以确定他们现在的境界是“半步圣人”——虽然还是大罗金仙,还是算不了大罗金仙的命,但他们沟通天地时得到的反馈会比普通大罗金仙多很多,且……如果愿意放弃自我,斩却三尸的话,是有合道的可能的。
不过现在不是谈成圣的时候。
凌霄道君只问:“所以,我需要师妹的一个解释。”
慕云仙子当场就开始抓耳挠腮了起来,还想试图挣扎着给颜秀掩饰一下,只把事情止步于她确实屏蔽过天机,不往颜秀身上扯:“就是……那个……师兄你这么严肃的人,你必然不能知道《凌霄情史》的作者是谁啊!”
“为什么?”
“你要是知道了不得全天下追杀意缱绻呀。”慕云仙子小小声,“这种时候不是屏蔽一下天机比较好吗?你知道我和倾城关系比较好的……正是因为倾城想到了这一点,这才央求我帮她屏蔽一下天机……那我和她是好友我能拒绝吗?”
“既然关系比较好。”凌霄道君淡淡道,“你不可能不知道作者的身份就干这种事吧?她是谁?”
慕云仙子:“这也不是知道才能干,我就那么随手一屏……”
“你接着吹。”凌霄道君淡淡道,“以你的性格,肯定会问清楚,满足了你的好奇心才开始干。而倾城倘若知道,绝没有隐瞒于你的理由。再推一步,倾城肯定知道——耳闻,飘雪社都会要求作者留下绝不断更好好完结的心魔誓,当面留,飘雪社肯定有人见过作者的面。”
说到这里,凌霄道君气定神闲地靠在靠椅上:“再补充一句,你知道这个玉简是谁给我的吗?原本属于谁吗?”
慕云仙子懵逼摇头,心里已经骂过了千万句那个混蛋告密者了。
凌霄道君:“你往后翻。”
慕云仙子怂怂地往后翻页,略过了那她现在十分想看的存稿,翻到底之后……
“诶?!”
《剑法源流及功理论》,翻到底,论文最后面是一句标标准准“弟子浅见,倘有不到之处,还请师尊斧正”的官话,落款是颜秀。
哦,嚯?
颜秀你完蛋了你!你是怎么天才到复制粘贴论文的时候粘贴成存稿的!你这让我能怎么替你圆!
凌霄道君看着慕云仙子那精彩的颜艺,重申道:“师妹,为兄需要你的一个解释。”
“哈哈……”慕云仙子笑得就非常心虚了,“哈哈……”
“说!”
“师兄你都知道了你还问什么!”慕云仙子分分钟委屈成了当年的剑修小师妹,就差没原地蹲下双手抱头直接认错了,“是你徒弟写的啊,除了你那朝夕相处的徒弟谁写凌霄道君能写的这么传神啊!我就是单纯地帮她屏蔽了一下天机……可不还是她写的吗?我最多就是个从犯!”
凌霄道君:“呵呵。”
如此,审(诈)得明明白白,该招的都招了。
第68章 秀秀的瞎编
慕云仙子获准离开剑影峰的时候, 在心里痛骂了一万声凌霄道君。
艹艹艹艹艹!
我怎么知道我那一根直肠通到底的师兄现在玩心计玩得这么牛逼!我怎么知道他在还不确定是不是我屏蔽天机的时候就能拿玉简来炸我!原本我只要抵赖不是我干的完了剩下的让师兄自己查就好了,这样我和颜秀就都还有狡辩的空间可现在……
QAQ
她离开剑影峰的时候,回头看了那藏在正殿阴影之下的东配殿一眼, 心有戚戚。
阿秀,你师叔我尽力了:)
但这件事实在不是我军太无能,实在是共军太狡猾啊:)
你……自求多福吧。
————
颜秀并不知道在她一次小小的修炼之中都发生了多少可怕的事情。
她消化了凌霄道君给的那枚丹药,感觉自己那身体被掏空的情况略有缓解,这才从修炼状态中退出来。
这时, 天朗气清, 惠风和畅。
颜秀非常习惯地掏出小玉牌,点入作者后台,准备check一下自己放在飘雪社后台设置定时发布的存稿还有多少章,在看到临去昆仑之前满满当当排好的六十章又花掉了大半……心头一阵绞痛。
没放到后台的存稿应该就剩下二十章了, 最近得挑个空好好再攒点。
这么想着,她非常顺手地从床头柜取了自己用来放存稿的玉简, 开始把存稿往飘雪社后台里放。
但是复制粘贴到一半,颜秀僵住了。
咱就是说,为什么,我的存稿, 会在床头柜上?
啊?!
然后她脑袋里开始疯狂运作。
我的储物袋明明上了锁,没有任何被奇奇怪怪的人打开过的痕迹, 我的玉简按道理应该是好端端的放在储物袋里,它怎么突然就……
那我上一次从储物袋里掏出“玉简”这个东西……
修仙者就是好,哪怕已经没有了概念, 也能自己沉入识海之中好好回想一下到底是什么环节出的问题, 可这一顿操作猛如虎的记忆回溯, 破案于她在去昆仑之前, 赶了一晚上的作业,到第二天清晨,她在怀里摸了个空,昏昏沉沉地觉得自己是塞储物袋里了,就从储物袋里掏出玉简交给了童子……
想到了这个情景可能代表的意义,她当场头发都吓炸毛了。
她当场外衣都没穿,化作一道光直接溜去了自己的书房——以她揣测的最糟糕的情景,自己那一日应该是赶作业赶懵了,作业赶完了没把作业带出门,却错误地以为自己是塞储物袋里了,于是在把作业给童子的时候直接去掏了储物袋,这掏出来的可不就成了……
存稿。
而现在本应该在师尊手里的存稿又出现在了自己卧房,那那那那那……
颜秀化作的那一道光直接在她的书房门口刹停,倘若开的是车,这分钟应该是ABS都给踩出来了。
因为凌霄道君在她的书房里。
就坐在颜秀平日最常用的位置上,喝着颜秀日常最惯用的灵茶,手里拿着一本玉简正在看着,看到了颜秀还分外俊俏地一挑眉,将手中的玉简亮了出来:“阿秀可是在找这个?”
颜秀当场紧张得抿了抿唇,又抿了抿唇,小声道:“……是。”
“那拿吧。”凌霄道君以法术将玉简托起,送到了颜秀面前。
颜秀分外尴尬地拿了过来,飞快的检查起了玉简的内容……mua的确实是论文,排版和引注都非常标准,错别字和表达都细细地检查过,一个字一个字地誊好,而自己手里那一本……
鬼知道自己用来放存稿的玉简里面为什么会顺便复制粘贴了论文!
我的记忆里明明没有这一截儿!
“如何?”看着颜秀的表情变了又变,凌霄道君问话的声音都有止不住的笑意。
颜秀现在已经尴尬得恨不得找个地缝钻进去了,对上了这样好整以暇的问题,只得干巴巴吞一口口水,小心翼翼双手捧着论文交上去:“师父勿怪,之前……之前弟子确实是忙忘了没有来得及写课业,师父催交时才连夜去写,赶课业赶得懵了,让……让童子转交给师父的课业或许交错了。”
“不是课业的事。”凌霄道君温和道,“阿秀知道为师说的是什么。”
颜秀:……QAQ
她小声小气地吸了一口气,比刚才又怂了一点下来:“师父你听我解释……”
凌霄道君:“为师听着呢。”
颜秀:啊啊啊啊啊我能怎么解释啊这种事,我承认了我写了你的情史我还见得到明天的太阳么QAQ
但是你不说的话好像更见不到明天的太阳呢!
“那个……就是……”颜秀脑内的cpu可以称得上是全速运转,头脑风暴,“弟子……弟子其实很早的时候,就看到了那本《凌霄情史》……”
“早到什么程度?”
“在……在灵元剑派的时候就看到了。”颜秀小声逼逼,“其实弟子也算是《凌霄情史》最早期的那批读者了,那时书还没有这么火,甚至作者都还没有和飘雪社签约……”
“哦?”
好像瞎编有戏,颜秀定了定神,继续编:“之后,弟子不是去落凤山脉送补给嘛……就是在那个时候巧遇了意缱绻,她被人纠缠,弟子挺身而出,于是如此结识。而后清羽城遭魔物围城,弟子送过去的储物袋又是个空的,虽灵元剑派的承轩真人说了灵元剑派会把补给送过来,但弟子始终记得师父的教诲,并不肯相信,便提醒意缱绻这件事可能没那么简单,需要借她的一用,在里面留一点手脚。”
说到这里,她飞快地掏出小玉牌,换了自己的读者小号,调出了清羽城围城时那一章“我要死在这里了你们看不到结局了!”的求救出来,双手将小玉牌递给了凌霄道君:“师父请看,每段开头的第一个字。”
凌霄道君瞟了一眼就把玉牌放下了:“然后呢?”
“而后,清羽城魔困解除,意缱绻和飘雪社的编辑离开,弟子被万仙盟的人带离。”颜秀说,“经此一役,弟子和意缱绻也算是过命的交情了,加上弟子也……”
她恰到好处地露出了一个害羞的表情:“弟子也蛮喜欢这本书的,自然和意缱绻一直保持联系,她也经常和弟子交流凌霄情史的写法,甚至让弟子给她看存稿。”她默默把玉牌拿回来,原地把笑靥的备注改成了意缱绻,直接把她和笑靥编辑那一段又一段的视频语音记录给凌霄道君晃了晃——语音又没有录音,反正我们经常视频就完事了!
凌霄道君好整以暇:“还有呢?”
“再之后……”不知道凌霄道君都知道了多少,颜秀只能从头一二地往下编,“她那时已知道了弟子是您的徒儿,便也问了一些您的平时作风,弟子还向辛夷前辈打听过一些师父的往事,挑了一些能说的告诉了她,所以她的笔触之下师父就显得比较真实……不过师父您放心,弟子说的都不是什么特别私密的事情,不会给您造成什么困扰的。”
凌霄道君不置可否。
“其实真的没什么的。”颜秀小小声给自己开脱,“不知师父看没看那本书啊,反正,就是……小姑娘家家的喜欢看你侬我侬的爱情故事,偶尔也看点床上的事情,抛开这个不说,本身写的真的很好啊,各种情绪都很到位,也没有抹黑什么角色。”
“往下说。”凌霄道君不辩喜怒,“慕云,辛夷,云溪,甚至灵瑶都能理解,可第五个女主角是你,你不觉得你应该解释点什么吗?”
颜秀心里已经默默戴上了痛苦面具,还非得装作一个屁事没有的状态继续说:“就就就……就是后来啊,意缱绻写过了正常的慕云前辈、辛夷前辈、云溪娘娘和灵瑶娘娘之后她觉得有些无趣,就开了一个子论坛想问一问读者们要写什么,其实一开始都很正常,但不知道是哪个读者竟然提名了一个颜秀……”
“提名了她就写了?”凌霄道君不懂装懂。
“她当场就找弟子说了呀,弟子能让她写这种东西吗?”颜秀都要哭了,“肯定是以弟子和她的交情威胁她写了就绝交了啊!”
凌霄道君:“后来怎么又写了呢?”
“因为顶不住了哇……意缱绻不写,但仙网上的道友们的想法已经被挑起来了哇,一个个都开始写您……您和弟子的那些事,用词不堪入目,情节匪夷所思……”颜秀说这话的苦涩是实打实的,“那……那既然一定要被人编排,被一个文笔好一点的编排……不比……不比满天满地的奇奇怪怪的故事情节好啊。至少意缱绻不会写太过分的东西……”
听到这里,凌霄道君忍不住勾了勾嘴角,赶紧绷了回来,正经回应了一句:“其实阿秀要习惯,身居高位之人被人编排是非常经常的事,无论是出现在各大门派的通告上,还是出现在家编造的各种匪夷所思的文字上,都是常事,要宠辱不惊才好。”
“……是。”颜秀恭敬受教,然后继续瞎编,“但总之,弟子劝说了意缱绻,她终于答应开始写……写您和弟子那……那个了,但因为弟子一直比较抗拒,所以到现在为止都还没有写什么亲密的关系。”
说到这里,她跪了下去:“弟子是错了,弟子应该在知道您的身份时便将此书告知,实实在在不该为了和意缱绻的那点情分瞒师父瞒到现在。”
凌霄道君:微笑.jpg
嗯,该说不说,徒弟这么个写的人才,即便是临场发挥,编的也很好。
要不是本座留了个心眼我还就真信了你的邪→_→
凌霄道君靠着靠椅,带上了冷淡的笑意:“阿秀这话,倒是让为师有些为难了。”
“啊?”颜秀才把故事合情合理地编完,还得意着呢,哪里想到凌霄道君会是这个反应,“师父为难什么?”
师父幽幽道:“在你闭关的时候,为师已经找过了你慕云前辈,她承认了你就是意缱绻,并且为了瞒着为师,是她亲自屏蔽的天机。”
颜秀那心头的得意当场就碎成了片片,那声音听起来甚至有点凄厉:“……啊?!”
第69章 秀秀的认错
颜秀:啊啊啊啊啊啊慕云误我!
前辈你不会说话你可以选择不说!你现在直接把我的路走窄了你知道吗QAQ
她现在小脑瓜里又开始疯狂运转, 准备开始新一轮的瞎编,但甭管怎么编第一件事情都是要把慕云仙子的招认打掉:“那……那师父也不能只信任慕云前辈不信任弟子呀,难道她说什么就是什么吗?”
“确实。”出乎颜秀意料的, 凌霄道君一点挣扎都没有的就接受了这个设定,“偏听偏信要不得。”
颜秀悄悄松一口气:“是吧是吧……”
“其实为师也不知道到底要相信谁,这种事又没有到需要搜魂的地步,谁的说辞都是一面之词……”凌霄道君上上下下打量了颜秀一圈,淡淡开口, “而且, 为师与阿秀此等情分,倘若直接搜魂,也实在太不成样子了。”
颜秀眨着萌萌哒的大眼睛,疯狂用表情表示着师父说的对!
凌霄道君一笑:“但……为师也有一个法子。”
“啊?”颜秀懵逼。
“我让你去思过崖, 罚你那么三年五载的面壁,不让你碰到仙网, 也不允许摸什么玉牌。”凌霄道君淡淡道,“倘若《凌霄情史》断更,那意缱绻到底是谁,也就不问自明了。”
颜秀:卧槽!!!
你还是我那个不动脑子有啥事儿一剑就直接捅过去了的师父吗?
并且你以为我不想断更吗!
问题是我发了心魔誓啊呜呜呜……
颜秀脑子里在疯狂运转, 头脑风暴着自己还能找什么优越的借口解决问题,但目前为止只能出一声弱弱的:“师父……”
“嗯?”凌霄道君好整以暇, “我听你狡辩。”
但是都这样了还怎么狡辩!
“师父……要不……”颜秀怂怂的,“您等我组织一下语言?这一时半刻的弟子还真组织不起来……”
“好啊。”师父还真就爽快之极地站起身来离开了颜秀的书房。
颜秀在书房里,一脸懵逼。
她直接抓掉了自己好几十根毛, 原地变成了一只秃头鸽, 都没能想到这件事自己能如何优雅的解决问题。
到得傍晚, 她才失魂落魄地走出书房, 回到了卧房那乱七八糟的床上,颜秀又一次倒了下去。
她浑浑噩噩地想,估计是这次醒过来的打开方式不对,实在不行咱就重睡,重睡之后重新换一个打开方式肯定就对了。
可是哪怕修仙者能强迫自己失去意识昏昏睡去,她再一次醒过来的时候除了天光再次破晓,一切还是那个该死的样子,掐了自己一把也没觉得有什么梦境或者心魔的迹象,床榻边上还是那个放着存稿的玉简,书房之中真正的作业已经被师父带走批改。
颜秀在原地呆滞了很久,才换了一身素衣白裙,抱着那种要死要活随便吧老子编不出来了,师父要杀要剐都随便他的心态起身去了正殿,一撩衣袍直接就跪那了,脱簪待罪等候发落的姿势摆得十分标准。
再不多久,清晨起身洒扫庭院的童子震惊地过来请问师姐要不要去叫道君起床顺便回禀道君一声您搁这儿跪下了,师姐苦涩地拒绝了。
——搞笑,哪有请罪请得那么嚣张还特地让师父起床理她的!
又不多久,起身去练剑的邵浩然自西配殿中出来时震惊地发现师姐跪那儿了,立马过去请示到底发生了什么,要不要我也搁这儿跪一跪,或者啥事儿啊我去找师尊求个情呗,师姐挥挥手表示小孩子没你事该干嘛干嘛去。
——搞笑,我和师父之间什么时候轮到你个二胎求情了!再说这事儿是你能求的情吗?
近身伺候的童儿和道君正经二胎都不配参与的师徒情趣,自然别人更没有资格来说三道四,甚至说……就因为颜秀那一跪,整个星华宫整个早上都有点暗搓搓的胆战心惊,生怕被董事长和CEO之间的撕逼波及面过广影响了他们的日常生活。
于是一个早上,所有原本要亲自向掌门人汇报情况的,觉得邵浩然处理得不太公平要找真·掌事弟子评评理的,闲的没事想凑上来偶遇一波看看有没有什么奇遇的……都默默止住了自己的脚步,而星华宫内部论坛里面也已经充满了各种猜测——
“所以谁能解释一下大师姐到底犯啥事了?那么受宠的身份也需要脱簪待罪的吗?”
“她不是才从昆仑山回来,估计是捅的篓子太大了掌门人不满吧……”
“拉倒吧那是捅娄子的问题吗?掌门人会因为这种事责罚于她?所以你的意思是我们要等着昆仑那帮人合道成功然后我们所有人对昆仑俯首称臣?”
反正说啥都有。
颜秀这分钟却是不可能一边跪一边掏出玉牌开始argue的,只安静在那里挺直了脊背等一个结果。
但凌霄道君这波却是在书房把二十篇论文都一气儿看完了,方才舒缓地伸了个懒腰,感慨我家阿秀调皮是调皮,但写的论文真的没得挑,看邵浩然的论文看得本座脑仁疼恨不得打回去让他重写,看阿秀的论文却是不一口气看完都对不起这么深刻的论点和流畅的论证,看到最后一篇之后甚至恨不得多给她布置那么几十篇。
然后,凌霄道君抬头,诧异地发现天都亮了,给自己用了个清洁咒之后慢慢腾腾地走出房门去准备练会儿剑,然后后知后觉地发现……
诶?
阿秀你怎么跪那儿了?
凌霄道君还懵着呢,颜秀已经是俯身下来,腰身都弯出了一个绝美的弧度:“弟子做错了事,请师尊责罚。”
凌霄道君愣是反应了足足十息时间才想起来是个啥事,现在看看那把姿态放得贼低的颜秀,再想想她写的那二十篇洋洋洒洒的论文,心头闪过了万千念头,斜眼看了看颜秀,终于道:“进来罢,跪在外面惹人笑话么?”
颜秀抿了抿唇,乖乖提着裙子站起来,跟着凌霄道君走了进去,没去正殿去书房,凌霄道君自是安安稳稳坐上了主位,颜秀却没有去她熟惯的东边客位,仍按着这个世界请罪的规矩,老老实实跪到了书房中央。
但凌霄道君却不是一个会体罚徒儿的性格,只淡淡开口:“本座准备先同你聊聊你那二十篇文章,你确定你要跪着听?”
颜秀大着胆子看了看凌霄道君的表情,老实说相处二十年也没经历过这种场面,实在是有些惴惴不安,不过考虑到师父虽然很少给自己上剑道理论课,但确实是一上就上好几个时辰。
她咬咬牙,支着膝盖站起来:“是。”
她站到了凌霄道君身边,但这一瞬间竟觉得有点恍若隔世——上一次细细地写各种文章给师父看还是在灵元剑派,那时没有什么顶级大罗,没有什么星华掌门,她还在发愁如何给师父攒买下一副药材的灵石,师父仍然支撑个病骨支离的身体教她剑术,一有空闲便要忍着剧痛去修复经脉。
才一晃眼,三年不到的时光,师父成了这世上最有权势的五个大罗金仙之一,而她摇身一变成为了星华宫掌事弟子,世上名副其实的金仙境第一人。
但今日之后,她会落个什么结局,还有没有人身自由,或者说能不能活着走出星华宫……都成为问题了。
凌霄道君却没有颜秀那般多愁善感,他只淡定地打开玉简,如往日一般开始授课——
“虚剑从容,实剑轻快,进退东西,不乱南北……你的理解其实有一点偏差……”
“道有门户,亦有阴阳,开门闭户,阴衰阳兴,说的不只是修炼,亦有剑法,这一点你理解的很对……”
“剑术之道、全凭乎神,神足而道成,但这只是一种看法,事实上哪怕是凡俗剑客,不曾有什么练气化精的功夫,亦能学到绝妙的剑术。”
凌霄道君教得认真,颜秀原本还有些惴惴,但她对剑术也是真爱,渐渐也放下了对前程的担忧,认真听起了凌霄道君说的内容,再解释起了自己写论文时的看法,师徒之间的气氛一时分外融洽。
凌霄道君直直给颜秀讲了快两个时辰,才进展到了最后一篇论文,说过了最后一点细节问题,凌霄道君方才把玉简合上,心满意足地赞道:“不管怎么说,阿秀都是师父最骄傲最完美的作品。”
虽然论文是一晚上赶出来的,但这些观点确实是颜秀平日积累得来,如今得了肯定,颜秀不觉有点兴奋,又有点害羞:“师父谬赞。”
“哪里。”凌霄道君再欣赏了片刻徒弟的模样,这才沉沉开口,“所以,你想好了如何给为师解释了?”
前一秒还在得意的颜秀脸色一下子就白了。
她直直跪在了凌霄道君面前,俯身道:“是弟子做错了,请师尊责罚。”
“那……”凌霄道君幽幽看着颜秀,“你觉得,为师应当如何罚你?”
颜秀跪直了身体,对上了凌霄道君眼眸,道:“弟子这一身修为剑术,地位权柄,无一不是师尊所赐,如今……如今师尊是要剔仙骨还是废道基,亦或是让弟子自行去刑堂领罚或是逐出星华宫,弟子都甘愿领受。”
“是么?”凌霄道君的声音一点温度也没有。
颜秀再次叩首下去:“是。”
凌霄道君一声嘲讽的轻笑:“那你过来。”
颜秀没敢起来,膝行两步到了凌霄道君膝前,凌霄道君伸出手,手指尖停留在颜秀脖颈边上,大动脉那个吐一点法力就能要了颜秀命的位置。
触手生温,皮肤细腻,仿佛是最极品的玉石,凌霄道君都一时怔忡。
颜秀也不问面对她的会是什么,只闭上眼睛,等一个最终裁决。
但那伸头的一刀却是迟迟没有来。
颜秀姿势都保持累了,不安地动了动,却在这个时候,听到了凌霄道君一句仍然辨不清情绪的:
第70章 创世的恶人
颜·一分钟前是真在等死·秀:卧槽卧槽卧槽!
这是个什么走向?
所以我师父是原谅我了对吗?
所以现在是没事了对吗?
她呆滞了好一会儿, 才期期艾艾地开口:“师……师父?”
“你我师徒二十余年。”凌霄道君淡淡垂眸,“无论是修炼还是剑术,再或是后来将星华宫的大小事务都交给了你, 你都完成得很好,即便是鸡蛋里挑骨头,为师也不能昧着良心说一句你不好。一定要说你有哪里让为师不满,还是昆仑首徒一事。”
颜秀懵逼道:“师父是哪里不满意?”
“你就应该在宗家那小子出言挑衅要一管凤髓尝尝看的时候打断他的骨头尝尝他的骨髓,什么昆仑山和星华宫的外交关系, 什么在太虚门的宴会上翻脸是不给太虚门面子。”凌霄道君恨恨教育道, “那是你需要考虑的问题吗?你即便把天捅出个窟窿来,难道为师还收拾不了吗?有什么事竟然是需要你来忍气吞声解决的?”
颜秀直接愣在了那里。
“那时为师想,你才做了星华宫首徒,还没有习惯手中的权柄, 又在灵元剑派谨小慎微惯了,还不太习惯这些所谓名门正派顶级仙苗的行事方式, 为师也不好苛责于你,总之居移气养移体,做久了你就知道了。”凌霄道君叹道,“可……真是的, 为师是直到你刚才那一跪,才意识到, 原来你自己内核里,这样感觉不到安全吗?连为师都不肯信任么?”
颜秀仍然是懵的:“弟子……我……”
“所以为师就在想了,你那时昏迷, 到底是以怎样的心态缓过来的?”凌霄道君冷笑, “你从来就没有相信过为师会护着你, 甚至已经决意一个人面对一切糟糕的事情, 哪怕为师将你逐出师门,或者把你嫁去昆仑,甚乎于让你一死以洗星华宫清誉,你都坦然面对,是么?”
颜秀:“这……”
“说实话!”凌霄道君难得的疾言厉色。
颜秀苦笑,眼睛已经悄悄的红了:“是……”
凌霄道君果然气炸了,脸色是颜秀前所未有的可怕,甚至颜秀都感受到了那来自师父的大罗金仙威压,肩头是非常恐怖的千斤重担,这样可怕的局面,颜秀实在没敢说下去,默默住口。
她委屈巴巴地咬了咬嘴唇,开始疯狂思考怎么消师父的气,挪了挪膝盖,小声道:“师父……弟子膝盖疼……”
——金仙境本不应该疼的,哪怕不是炼体的,也都有仙术护体,能疼那只能是因为颜秀今天是真的来请罪的,老老实实没用任何法力,形同凡人,这才会感觉到疼。
“你就活该疼。”凌霄道君恨恨开口,“是我让你跪的?还是我让你撤的护体灵光?你这请罪请得过分实诚了吧?”
颜秀怂怂地低头,但仍然是一个过分乖巧的小姑娘样,江山易改本性难移,凌霄道君知道自己不开口这丫头是真能忍到跪出毛病来。
“真是。”凌霄道君无奈,“要为师请你方才起来?”
颜秀抿唇,轻声回了一个“弟子不敢”,自己伸手撑地缓缓站起来,凌霄道君到底没忍心,伸手去扶了颜秀,小丫头重新站起来时摇摇晃晃,凌霄道君便示意了一下一边的云塌。
那是凌霄道君平时用来休息的地方,颜秀本来有一点点怂,但看了看凌霄道君那能杀人的表情,知道自己这分钟要是拒绝的话铁定完蛋,于是分外乖巧地选择闭嘴,乖乖坐到了云塌之上。
再之后,便是凌霄道君示意她把裙子捞起来,挽起裤腿,固然颜秀觉得有点不太好,但对着明显是动了真怒的凌霄道君没办法讲太多道理,她终于是默默照做,露出了自己已经有些青黑的膝盖。
凌霄道君眼中的心疼一闪而过,没再忍心训这倒霉孩子,从储物袋中取出了药,也不假手颜秀,自己挖了一大块药膏给她敷着,看徒弟额头上冒的冷汗,还是关怀了一句:“疼么?”
揣测着师父的心情,颜秀小声逼逼了一句实话:“疼。”
“疼也忍着,活该!”凌霄道君果然炸毛得很,但凡不是他一边骂人一边手上足够温柔,颜秀都得觉得他还没消气,还得接着请罪。
左腿完了抹右腿,小姑娘安静得很,揉开淤血时也只咬着嘴唇没敢喊疼,凌霄道君心里叹息,想不明白自己又没怎么凶过徒弟,小丫头长到现在除了拜师礼别的时候都没要求她跪过,怎么好端端一个养成系,养成了这样一个小兔子一样,一吓就受不了的性格→_→
这一点都不凤凰!
曾经的风云溪多明艳一大美人啊!
但……算了。
训徒弟是不想训了,性格什么的是要长久调教的毛病,现在只能转移一下徒弟注意力的样子:“说起来,阿秀为什么要写这个?”
“啊?”颜秀还是有点愣。
“我说,阿秀为什么要写《情史》。”凌霄道君尽量放柔了声音,“我看过《情史》最早发表的日期,那时……你应该还不知道为师便是凌霄道君,更不会知道凌霄道君是个什么脾气,你就不担心万一凌霄道君知道了之后追杀于你……”
“又不一定火得起来……”颜秀小声逼逼,“再说了世上写您的奇奇怪怪经历的文章也不少啊。”
“说这话你自己信么?”凌霄道君淡淡,“以阿秀的文字功底,不可能看不出来别的文章是什么水平,你这《情史》是什么水平。”
颜秀很精准地抓住了重点:“师父看了《情史》?”
“嗯?”
颜秀:“师父倘若没看,怎么知道文章是个什么水平呢?”
凌霄道君都笑了,手上还带着药膏呢,直接伸手刮了刮颜秀的鼻子,斥道:“少转移话题,现在是为师在审你,说实话。”
“哦。”颜秀乖乖地低头,小声道,“确实是怕的,但那个时候……也是没有办法了呀。”
“怎么就没有办法了?”
“无忧峰哪里无忧了……”颜秀低低埋怨,“师父积蓄的灵石用完了,药材也用完了,师父的状况却一日比一日差,早晚起床咳血,脸色白得吓人,要是药断了可怎么是好?可……可要想不断药,只能想办法赚灵石,那门派任务能有几个灵石,再耽误修行去做门派任务都供不起师父服药,弟子都愁秃了,左思右想,看到了飘雪社,还听说……听说写这种东西有稿费……”
凌霄道君:“你就没有想过直接断药么,左右哪个医修都说为师那个破败的身体吃什么天材地宝也不管用的。”
颜秀当场就是一个理直气壮的:“那怎么行?”
这样纯然的赤子之心,再问什么反而多余了。
凌霄道君又在心里一声叹息:“为什么是写凌霄道君呢?不能是旁人么?或者干脆写个不存在的人呢?”
“因为热度呀。”颜秀说起来还有点不好意思,“倘若全部原创……就是师父说的写个完全不存在的人,酒香也怕巷子深,还真不一定能赚到稿费,只能厚着脸皮蹭一蹭成名大能的热度……要说世上成名的大罗金仙,自带热度的仙人们以您和慕云前辈居首,当然玄灵子啊孤鸿子啊他们也曾经有许多花边新闻,但弟子在仙网上大概看过各派发的公告,粗略研究过各人的性格,您和慕云仙子最有可能心软。”
“心软?”
“指……指有朝一日那些大能发现弟子写的那些东西,玄灵子孤鸿子那样的人,必然会让弟子这辈子都写不出下文来。”她怂怂地觑着凌霄道君,“但您和慕云前辈应该不是那样的人。因此,弟子便存了一点点糊涂的想头——倘若一日被发现,或许弟子一通哀求,他们二位生气归生气,责罚归责罚,但总不至于取了弟子的性命,弟子到底能留一条性命奉您终老。”
太乖了太乖了!
乖到让人心疼。
凌霄道君眼中的温柔都可以化开:“那你刚才不就是跪到了凌霄道君面前么,怎么就说出了剔仙骨废道基这样的狠话呢?你的苦苦哀求呢?”
“那是哀求凌霄道君。”颜秀道,“又不是求师父。何况弟子也了无牵挂了呀,师父伤好了,不需要弟子奉您终老了。”咱俩这情况,谁活得长还说不好呢→_→
凌霄道君恨得给当场弹了颜秀一个脑瓜崩。
颜秀一声痛呼,说起来还有一点沮丧:“谁知道造化如此弄人呢,弟子最开始想的就是给师父赚灵石,后面灵石赚到了,师父却不需要了……”
凌霄道君失笑,摇头道:“还是帮到了的,以信仰的方式。”
“说起这个弟子就搞不懂。”颜秀还在试图转移话题,“怎么就是弟子的给您和慕云前辈攒到了信仰呢?您二位值守临渊城的时候没有信仰?靠一本……不太正经的?”
“万仙盟——或者准确的说,是之前的星华宫和太虚门不想我们坐大。”凌霄道君多了两分讥嘲,“除了我们在接了万仙盟的调令时在通告中提到了我和慕云大名,之后百余年所有有关临渊城的公告提到的词汇都是‘临渊城守将’,再严重的情形都是非常简单的描述,甚至只有文字,连一张图都没有。之前的图都删得很干净。”
这个颜秀是深有体会——原本还想上网找一点凌霄道君和慕云仙子的外在形象来着,翻了一圈却贼特么啥也没有,只能就着自家俊俏又娇花的师父去掉娇花部分来描写俊俏。
但她还是有点不明白:“可您和慕云前辈就忍了这口气?”
凌霄道君有一点尴尬:“我们本来就不稀罕什么劳什子信仰——实在是从来没有得过任何信仰的好处,在我们能见识到的范围内,什么玄灵子什么孤鸿子,拿着最为丰厚的信仰,连我和慕云的一招都挡不下来,那我们当然就自然而然地以为信仰无用,无所谓他们怎么发通告喽。”
颜秀:……
fine.
要接受师父也不是全知全能的事实嘛:)
但她仍然觉得这件事本身就很见鬼:“那也是天道靠不住呀,什么信仰不信仰的,难道您和慕云前辈镇守临渊城,一点功德都没有么?就任由你们经脉寸断?”
“这就是天道的不完备之处了。”凌霄道君长长叹息,“何止是行善没有福报,作恶也未见孽障啊。包括你杀人,在那人彻底尘埃落定之前都暂时说不清楚杀了这人之后得到的是功德还是罪孽,且即便是功德或者罪孽,也没有什么功德金身或是雷霆处罚,最多就是会被天道送上一点方便修炼的灵气——这比之于功德本身不值一提。正因为行善未必有什么好处,但杀人夺宝却肯定能得到宝,这世上才有那许多尸位素餐的大罗金仙,才有那乌烟瘴气的万仙盟,甚乎于昆仑山。”
“怎么会呢……”颜秀舔了舔嘴唇,“天道怎么看都应该是全知全能的呀。”
凌霄道君笑了笑,正在这个时候,他身上有一个气场微微旋开,似乎屏蔽了一点什么:“有句话为师只在书房里说,你听了便罢了,不要指望写出来,也不能告知任何其他人,出了书房为师就不认了。”
“啊?”
“天道——或者换个确切些的词儿,那位创世神前辈。”凌霄道君眼神冰冷,“其实未必是什么好东西。”