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40. 粮行讨公道

作者:西鸽屿本书字数:K更新时间:
    她走到米架边,拆开他们新用的那袋米一看,袋中的生米粒色泽暗沉,于掌心里搓摩时,还能磨出极细的白色粉末。


    再从灶台上随手抓起一把小刀,又划开同一批买入的另几袋大米,再一抓、一搓,心下了然。


    “可是此米有何不对劲?”糍儿见她神色严肃起来,不禁问道。


    薛荔默了片刻:“咱们买到陈米了。”


    汴京的各大粮行卖米向来掺陈于新,以此牟取些蝇头小利。食肆的东家们大都心知肚明,却亦不愿为几斗陈米同粮行闹僵了关系。


    只是最近购入的这批货里,压在上头的前几袋还好,可愈往后拆,便几乎是半新半陈了。


    薛荔要几个小乞儿唤来喜鱼。后者晓得了此事,气得拍案,肩一抬就要扛起米袋,到那福盛粮行去讨个公道。


    “姑奶奶闯荡江湖十八载,还能被奸商戏弄?若不将他们捶得亲耶娘都认不得,岂不枉了我响当当的名号!”


    “欸,等等、等等。”薛荔连忙拉住她,“这些米袋并非当着粮行的面拆开的,他们又岂会认?到时没理的就成咱们了。”


    姜喜鱼一听,觉不失道理,不甘心地搁下米袋,闷声道:“那咋办?咱们也买了不少米,总不能硬生生吃下这份哑巴亏吧?”


    “跟着我,你何时吃过哑巴亏?”薛荔眉梢一挑,弯弯手指叫姜喜鱼凑近。


    俩人窃窃私语几句,姜喜鱼脸上的阴霾一扫而空,朝着薛荔拍拍胸脯:“此事包在我身上!”


    -


    是夜,月黑风高,漏尽更阑。


    薛荔悄立在宅院墙脚边,时不时仰头望向墙外,不知在张望些什么。


    忽而,墙头“嗒”地一声轻响,一道黑影翻墙而下,行止矫捷如猫。


    薛荔一转脸,只见一黑黢黢脸孔,吓得心口直跳,压低声嚷:“你走路都没声儿的么?可是嚇死我了。”


    黑衣人扯下面纱,露出白生生的一张脸,正是姜喜鱼。


    她眉飞色舞:“干我们这行的,若是走路有声,岂不是自砸饭碗了?”


    说完,她又自觉不太对,忙纠正道:“不对,是从前、从前干这行!”


    “嘘!小些声儿!”薛荔忍俊不禁,将食指比在唇中,“你探查得如何了?”


    姜喜鱼神情一正:“你说得果真没错!”


    “方才我潜入米行,发现他们仓廪深处藏了好几堆陈米,且柜台下就搁着一桶,八成就是贩卖时随时掺进新米里去的。”


    掌握这点有利情报,翌日清晨,薛荔便拎着米袋去了福盛粮行。


    她还专挑了个人多的时段,甫一踏入门槛,便瞅见柜台后聚着几个伙计。乍一瞧,三四人似乎正有条不紊地称米、装袋、捆袋,实则背过身去时遮遮掩掩,不知藏匿了多少小动作。


    薛荔敛眸一笑,走到最热闹的柜台前,瞅准那顺着小八字胡的掌柜。


    “掌柜的!敢问你们家粮行可有陈米相卖?”


    此言一出,周遭来买米的、卖米的俱是一愣,随即笑声四起。


    “小娘子,你这要求可是够稀奇的!从来只见买新米的被欺昧着掺了陈米,可这要求买陈米的,倒还是头一回见!”有买米者侃趣。


    薛荔微笑不语。


    “小娘子此话倒是颇为有趣!”八字胡掌柜拱手笑道,“你若要买陈米,那可是来错了地儿。我们福盛粮行,五代相传,历来只卖当季新米,从不掺假。”


    “如此说来——”薛荔稍挑眉,将印着粮行标识的米袋丢在柜台中央,敞开袋口抓起一把米,“那莫非我是在睡梦之中买到你家的陈米?”


    她手指相摩,那米粒便渐渐落下了白色粉末。


    围观的几个商户顿时惊讶:“这还真是陈米!”


    八字胡掌柜脸色变了变,继而又淡定笑道:“诸位掌柜的可莫要误会,这位小娘子怕是十指不沾阳春水,不知柴米油盐之事。这米在经送途中多有摩擦,生些粉末是再正常不过之事,何须大惊小怪?”


    此人自个儿罪名未清,反倒打一耙来了。


    “掌柜的若非要如是说,那我这‘不沾阳春水’之人还非得试试,看看你家米到底是不是新米。”薛荔闻言笑笑,转而又对店小二道,“烦请这位郎君取碗清水来。”


    那粮行的伙计未得东家许可,哪敢真去替她接水?


    可眼见着身旁其他商户议论纷纭,八字胡掌柜只得颔首。


    少顷,一碗水便被端来。


    薛荔将袋中米倒入水中,静待片刻后,在场所有人便都瞧见陈米漂浮之景。


    瓷碗并非剔透,瞧不见碗底之景,她便抬手将水面浮起的陈米拂去,沉于盏底的寥寥新米重现于众人的视线之中。


    真正的当季新米,饱满沉实,投入水中后会迅速下沉,而陈米的密度较低,瘦小干瘪,极易漂浮。


    “陈米之多,新米之少,诸位皆是明眼人,事到如今,自可一目了然。”


    有的商户难以置信,亲自洒米入水,以此试验,果不其然,大半皆浮,登时便炸开了锅:


    “这!你们粮行如何解释?!”


    “我铺中一月二十石米,都自你家买,如今不知吃了多少陈米的亏!”


    “诶!那边那小二!莫给我装米了,我可不敢买。”


    “……”


    八字胡掌柜见已按捺不住众人,背后微微渗汗,面上却仍强自镇定:“小娘子,你可莫要凿空指鹿。这米袋上虽刷印着我们粮行的铺识,但你拿回铺中后早已拆封,谁能保证并非贵店的伙计不小心混入了别家陈米?”


    这言外之意,不就是赖薛荔自个儿么?


    好在她早已留了一手。


    薛荔眼神一亮,趁伙计不备,疾手夺过一袋方束好的米,掏出随身携带的小刀往上一戳,从中洞里抓出一把米。


    “你这是做甚?”八字胡掌柜急要上前相阻。


    “掌柜的莫急。”薛荔不紧不慢地取出一只小木盒,打开盒盖,只见里头关着几只小蟋蟀。


    她将手中的那把米撒了进去,其中的蟋蟀动了动身子,凑近米粒嗅了嗅,终了,却无一只肯动:“这米大家都瞧见了,是方才自你家小二手中拿来的。可若真如掌柜所言,此为新米,为何连蟋蟀都不愿吃?”


    那八字胡掌柜从未料及会有此招,顿时哑然,他呆张着口,还欲狡辩,可薛荔却不会给机会让他开口。


    她抖开一方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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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手帕,将其中裹着的另一捧米洒进盒子里。倏忽之间,木盒中的蟋蟀又争先恐后啃咬起来。


    “这才是真正新米。至于福盛粮行所卖之米,乃贮积过久、营养消乏之陈米,是以连以米为食的虫蚑都嫌弃。”


    诸位商户凑上前去瞧,那盒中的蟋蟀果然吃得起劲,而粮行之米则被孤零零地冷落在一旁。


    纷争更甚,一片淆乱之中,薛荔幽幽地看着八字胡掌柜:“人有佯言,可动物未有。”


    那掌柜的终究是老江湖,哪能就这般被她嚇住,急赤白脸同众人诡辩:“我福盛粮行的生意遍布整座汴京城,若所买真为陈米,为何偏只小娘子你一人上门来闹?这一切皆由你挑起,谁知你是不是自己做戏?还有那蟋蟀,蟋蟀杂食,你用其他食材将米一熏,染上香气,它怎会不吃?”


    “掌柜的,你若执意抵赖,那我可不得不拿出些真凭实据了。”


    薛荔笑语盈盈,目光却锐利。说着说着,忽地一把捉住柜台边店小二的手,高高举起:“若卖新米,为何装米伙计的掌心里沾着白色粉末?若卖新米,又何必将米袋藏于柜台底下,见不得光处贩鬻?”


    质疑之声愈发多起来,有好事者甚或翻过柜台,将米桶拎出,当众抓了一把,指尖一搓,果真陈米无疑:“诸位快看!这福盛粮行果真黑心!”


    众人心有不平,群起而声讨之,场面愈发鼓噪,这会儿那掌柜可谓是真压不住了,只好急忙安抚:“诸位掌柜莫急!误会,这定是误会!”


    话音未落,他猛地抬一脚,狠狠地踹倒自家那装米伙计,厉声斥骂:“手脚不干净的东西!准是你暗里偷换了店中米粮,借此生财,坏粮行声誉!我非将你送去衙门,还在场诸位一份公道不可!”


    装米伙计吓得脸色煞白,连连叩头求饶。


    八字胡掌柜转过身来,又朝众人频频作揖赔笑:“今日之事,实是店中丑闻!既已查出,某定不会姑息!诸位蒙受的损失,我福盛粮行必当尽数赔偿。”


    早料这掌柜的精明,不会就此被轻易打倒,薛荔于心底里冷哂一声,字字清晰道:“赔偿倒是其次,更重要的是——从今往后,所有米粮买卖,须得当众开仓验货,买卖双方一同验过米质,再可交易。”


    一番话,说得那是言辞明了,掷地有声,满堂人俱是点头称是。


    八字胡掌柜的不敢反驳,只得强自陪笑,灰溜溜地答应了:“那是自然,那是自然……”


    -


    春酲楼二层雅阁,丝竹声悠扬。


    有人正摇着折扇,压低嗓音:“你可曾听说,那福盛粮行假卖新米之事?”


    “怎会不曾听过?”同桌之人应道,“听说还是一小娘子揭发的,当日在那粮行里大闹了一场,如今那福盛粮行的生意可谓是一落千丈咯。”


    “何止他一家粮行生意不好做?”另一人凑近,“新陈米掺卖,这是粮行贯来的老例,大家伙儿平日里装糊涂罢了,可如今遭人挑明,又闹得人尽皆知,官府亦不得不严查。眼下,怕是城中各家粮行都坐立难安呢。”


    “……”


    隔着一堵雕花木墙,东阁之中。


    齐恂斜倚坐榻,自若饮茶,将这段谈话收入耳中。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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