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1. 醒来

作者:椴云根本书字数:K更新时间:
    江旌觉得浑身冷得厉害,像是被人扔在极北的荒漠里,偏偏她动弹不得,也睁不开眼,只能迷迷糊糊地想自己是不是要冻死在这里了——不对,人体在冻死之前由于身体机能崩坏,反而会觉得很热才对,所以她暂时还死不了……


    正这样想着,身上便仿佛滚了火坑一般,一块一块地火辣辣疼起来。于是她觉又冷又热,冷热仿佛同时存在,又似乎是一阵一阵轮番出现。


    大脑也晕沉沉地,有一遭没一遭地胡乱思考。


    她终于艰难睁开眼睛,只瞥见个明晃晃的方形灯光,便又合眼昏迷过去。


    隐约听见身旁好像有人在说话:“心率太快了……引流管出血过多,快去喊医生过来……”


    之后的声音她没再听见。


    浑浑噩噩了许久,期间她再短暂地睁眼过几次,都是没看清什么,便又昏死过去。


    不知过了多久,江旌终于缓慢地清醒过来。


    “你醒了。”


    映入眼帘的首先是镶嵌在浅米色平面顶中间的方形柔光灯,接着她听见声音,转眸,看见一个护士站在她身旁,垂首温和笑着看她。


    “你现在在ICU,手术很顺利,别担心,我们一直在旁边。”


    “能听到我说话吗?听到的话眨下眼睛就好。”


    江旌闻言,眨了下眼。


    “真棒!”护士眯眼笑起来,再度重复了一遍,“不用害怕,我们一直都在。”


    江旌想说话,发现嘴巴动不了,才觉口腔和喉咙有明显的异物感,很快反应过来是她嘴里被放了呼吸机。


    她便只转着眼眸观察四周。


    这里空间很大,她似乎是在最里面靠墙的病床,右手边以及对面还有不少床位,许多医生护士来来往往,颇有些嘈杂感。


    身遭立着数台机器,江旌不认识,但猜它们肯定是用来监测生命体征的,心电监测仪始终在有节奏地滴滴响着。


    刚才说话的护士现在就站在她床边盯着那些仪器的仪表,在手中的荧幕表格上记录着什么。


    江旌头脑仍然有些晕乎,观察完四周的情形,才开始感觉到胸口有明显的胀痛感,周身乏力非常。


    呼吸机插在喉咙里实在不好受,每一次呼吸她都能听见气流簌簌的涌动声。


    视线往下移,她看见自己手臂与身上插了许多管子,但没什么感觉,想来是麻药药效还没过。


    思及此,她才后知后觉地想起来自己为什么会如此狼狈地躺在这里——


    她中枪了。


    对,没错,她,江旌,一个清澈无害的大学生中枪了。


    也不是她有什么特别的职业或者卷入了什么特别的事情,真的就只是平平无奇地走在路上便平白无故地挨了一枪。


    她记得自己失去意识前的感受——好像突然有人拿石头从背后砸她,砸得她身子猛地往前扑倒,倒下的过程中看见胸口喷溅出的血花,便立即明白自己不是被什么石头砸了,而是中枪了。


    江旌微微眯眼,仔细再回忆了几遍,确定自己当时没有听见枪声。她的记忆很清晰,周围人们的说话声,尖叫声,跑动声,甚至自己躯体的倒地声她都记得清清楚楚,所以很肯定当时并没有听见枪声。


    这说明枪手并不在她附近。


    是狙击。


    江旌并没有深入思考太多,便觉得倦意难耐,无法控制自己地再度睡去。


    睡着前她看见自己床脚边立着一人。没来得及看清那人长相,只知道他靠着墙站着,看着自己这边。


    ……


    “好渴。”


    护士终于把呼吸机摘掉了,江旌觉口干非常,张口要水喝,却发现声音沙哑。


    “乖,现在还不能喝水,坚持一下,下午看情况也许能喝。”


    江旌没再说话,只轻微点了下头。说话很费力,她现在精力还未恢复。


    麻药药效过了大半,痛感从胸口一阵阵绵绵密密爬上来,令她大脑里一下下抽搐着放电。


    护士以为她是觉得扯着伤口难受了不再说话,又看见她抿着唇,面色苍白,便更肯定地觉得江旌现在忍痛忍得辛苦,轻声道:“今天还不能打止痛针,辛苦你忍一忍。”


    江旌闻言回神,略微点头示意明白了。


    她其实没有太把疼痛放在心上。


    有些更重要的事情挤占了她的思绪。护士没再说话,江旌也很快再度陷入沉思。


    她脑海里被巨量的记忆轰炸着,以人类的肉身大脑来处理这样恐怖的信息量还是太勉强了,江旌很快觉得大脑几欲死机,本就因为中枪而虚弱的身躯更加乏力难耐。


    几小时后,眼风里瞥见动静,她看过去,才想起来自己床脚旁站了个人。这动静就是那人动了动,换了个姿势,才让她从思绪里回神。


    那人穿着隔离衣,戴着口罩,江旌看不见他的脸,但能看出他身形高大健硕。


    他察觉江旌的目光,扭头看过来,对上她的视线,“严旭东。”


    “旭日东升的旭东。”


    江旌没说话。


    她暂时不知道外界是如何看待她的这次枪击事件的,自己动不了,医生也不让她用电子设备,便只能从他人口中得知消息。


    严旭东知道她想问什么,继续道:“上面临时指派我来负责你的安保,在调查结束以前。”


    江旌略略挑眉。


    枪击案是大案,自然而然会引起很多关注,公安系统为了避免二次刺杀而派人来保护她也是很合乎情理的。不过这也说明他们还没有查清楚整件事情的来龙去脉,因而才会害怕她再度遭遇危险。


    “你中枪应该是个意外。”严旭东的声音很低沉,似乎浸过冰水,“狙击手的目标原本是你身后的一个人,但是子弹打偏了一些,打穿了那人肩膀,又击中了你。”


    “嗯……”这回江旌给了点回应,但也仅此而已。之后她挪开视线,再度开始发呆。


    严旭东没多想,只觉得她是才做完大手术身心疲惫。如果是个神志清醒的正常人听见这样的消息不说大惊失色,至少也该花些时间才能接受吧。


    然而事实上,江旌不光立时就接受了,此时所想的事情也完全出乎严旭东预料。


    她盯着心电监测仪上跃动的线条想,人们果然都以为她中枪是个意外。


    她无比清楚,另外那个中枪的人才是意外。


    那些人一次刺杀未遂,势必会有下一步动作。


    而此时的她只能躺在病床上等待危险的到来。


    ……


    江旌醒了的消息很快传了遍,但因为她还在ICU,并不允许亲属陪护,探视是可以探视,但也有严格的规定。


    她醒来的第三天,医生同意了探视,不过只能来一个人,并且时间必须控制在十五分钟左右。


    因而只有孙令风来了。江旌的发小。她中枪那天就是和孙令风以及几个好友出去玩,结果在归程途中遭遇了枪击。


    孙令风也像严旭东一样穿着全套隔离衣,口罩面罩将她遮得严严实实,只有熟悉的声音告诉江旌坐在病床旁的这人是自己的好友。


    “你吓死人了知不知道!这回出去必须赔爸爸精神损失费知不知道!”孙令风振振有词。


    “……”


    “你那什么表情!我是认真的,你这次真的吓死我了,知不知道这两周爸爸我怎么过的……”孙令风开始一句话还气势汹汹地,说到后面却终于绷不住,带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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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了哭腔。


    江旌默默移开视线。


    她知道孙令风好面子,她看着,孙令风会觉得丢人。


    孙令风下意识抬手,接着才想起来自己脸部被遮得严实,擦不到眼泪,也不用擦,没人看得见。便又默不作声地把手放下。


    江旌余光里都看见了,但她不急着转回眼眸来,给了孙令风一些时间,才说:“江寻一还没回来对吗?”


    “嗯,”孙令风悄悄深吸气,掩饰声音里的颤抖,极力让自己听起来很随意道,“你抢救那天我给阿姨打电话没打通,不过在电视上看见她了,看来是正在交流,保密期间电话打不过去。哈,所以你最凄惨的时候只有我陪在你身边了,还不叫声爸爸?”


    江旌忽略最后一句话:“所以她还不知道?”


    “……”孙令风深深看她一眼,“应该是了。”


    见江旌不吭声了,孙令风连忙又道:“想来那工作肯定很重要,保密要求很高,你别太介意……”


    孙令风几乎能感同身受,刚鬼门关走了一趟回来,醒来却没有见到家人,一问家人居然是在忙工作没接到电话。换作是她现在已经绝望到不知道怎么歇斯底里发疯去了。


    谁知江旌居然说:“很好,别告诉她。”


    “???”


    孙令风一时懵了,没听明白:“啊?”


    “别告诉江寻一…这件事。”她知道了肯定无论如何都要跑回来,但江旌清楚自己身边如今并不安全。


    “这件事?什么事?”孙令风惊讶极了,“这整件事?出了这么大事你不告诉你家人?”


    “嗯。”


    “???”孙令风试图理解,理解不了,“哈?”


    刚刚才对干儿子升起的那么一丢丢同情顿时烟消云散了,她气得不知道该说什么,几乎一口气上不来,瞪着江旌。


    江旌却是面容平静,好像胸口中了一枪差点死掉的不是她一般。


    视线在江旌的脸上和她四周形形色色的管子之间转上几圈,孙令风叹出一口气,觉得心里又愤怒又心疼,难受得要疯了,偏偏正主却跟个没事人一样,静静看着她失控。


    “好吧。”孙令风终究还是软下声来,“我不告诉阿姨。”


    她不告诉,有的是人告诉。


    “不会的。”江旌仿佛能读心,“你都联系不上她,说明她是真的接不了电话。”


    “……”孙令风强行压制住自己骂人的冲动,在心里反反复复说不可以凶病患不可以凶病患不可以凶病患。


    江旌透过面罩看见她面上的五彩斑斓,没忍住笑了一声,随即似乎扯着伤口,略略挑眉:“你扯着我伤口了。”


    “……”苍天啊谁来评评理啊,“我用哪只手扯的?”


    “用脸。”江旌认真道。


    “……”


    孙令风张牙舞爪:“儿子,爸爸跟你拼了!”自己却忍不住笑出声来。


    江旌看着她,也缓缓浮现浅笑。


    孙令风于是意识到刚才是江旌有意在安慰她。


    明明是她来探慰病患的,却反而成了病患变着花样安慰自己。


    江旌看见她放松了一些,便别开眼去,漫不经心问道:“你刚才说两星期……我昏迷了多久?”


    “两个星期,你在ICU待了十五天才醒来,今天是第十七天。”


    孙令风没说江旌在这十五天里一直没有脱离生命危险,送进抢救室过好几次,把大家吓得半死。连医生都说她能不能活下来,全看她的意志力怎么样了。言下之意就是他们已经尽人事听天命了。


    她没说,江旌也的确没往这方面想过。


    她在不自觉地走神。


    两个星期吗……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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