苏九微听到云寻尊者那句意有所指的“有点特别”。
心里咯噔一下，一股不祥的预感浮上心头。
翻开古籍，其上文字透着一股凌冽剑意。
只一眼，她的动作便僵住了。
书页上记载的淬体方法，让她不寒而栗。
“引灵力为锤，逆行经脉，寸寸碎之，再辅天材地宝重塑，此为破而后立，是为第一炼……”
灵力为锤，寸寸碎之？
这哪里是修炼，分明是自寻死路！
苏九微捏着书页的手微微颤抖，她越往下看，心就越沉。
她仿佛听到了林缘经脉寸断的脆响，感受到了林缘碎骨再生的剧痛。
这真的是功法？
苏九微猛地松开手，后退一步，抬头看向云寻尊者，声音里都带上了颤抖。
“尊者，这功法太过残忍！林缘他才三岁，怎么可能承受得住！您……您是不是拿错了？”
她甚至怀疑，云寻尊者不想给功法，故意找了一本残缺的邪功来糊弄自己！
方映月察觉到徒弟的情绪不对，眉头一挑，伸手一探，那本掉落在地的古籍便出现在了她的手中。
她翻开一页，脸上神情瞬间变得严肃。
饶是她这种见惯了大场面的修士，看到上面的内容，也不禁心惊肉跳。
但这古籍之上，确实残留着一股浩瀚磅礴的道韵，绝非伪造。
是剑宗那位开山祖师的真迹无疑。
可要让一个三岁奶娃去修炼这种功法……
“就没有更温和一些的法子了吗？”
方映月也看向云寻尊者，语气中带着几分质疑。
对此，云寻尊者摊了摊手，脸上满是无奈。
“没了。”
“大荒圣体本就万古罕见，能将此体质修炼至大成的，古往今来，也只有我剑宗的开山祖师一人。”
方映月闻言，脑海中浮现出一个尘封已久的传说。
百万年前，那位名为“无心”的绝代天骄横空出世，以大荒圣体证道。
凭一己之力，压得整片大陆的魔族抬不起头。
他率领人族修士反攻魔族，最终耗尽本源，将魔族彻底逐出这方世界。
在完成这一旷世壮举后，自知时日无多的他，创立了剑宗，留下传承便悄然仙逝。
而那个人，正是云寻尊者的师祖。
方映月脸色变幻数次，最后重重地叹了口气，将古籍还给苏九微，沉声说道。
“这功法没错。”
“你回去……好好劝一下那小家伙，他修炼时，你多看着点。”
劝？
苏九微慌了。
她一想到要让林缘去承受那种碎骨断脉的痛苦，心脏就像被一只无形的大手狠狠攥住，让得她喘不过气。
他才三岁啊……
那个会抱着自己衣襟，用最软糯的声音喊“姐姐”的小家伙，怎么能去受那种罪？
苏九微抿了抿干涩的嘴唇，沉默了许久，终于还是忍不住抬头，眼中带着一丝哀求。
“师尊，若是我用天材地宝为他堆积修为，可延寿几何？”
她怕了。
她宁愿林缘一生平庸，也不想他去承受那万分之一的风险。
她怕那小家伙吃苦，更怕他因为无法承受这功法的折磨，早早地离自己而去。
听到这话，方映月哪能不明白自己徒弟在想什么。
“啪！”
方映月猛地一拍身前的玉桌，发出一声巨响，整座长生殿都为之颤抖。
豁然起身，声音前所未有的严肃与冰冷。
“苏九微！你可知自己在说什么！”
苏九微身躯一颤，嘴唇紧紧抿着，一言不发，眼中却满是倔强。
方映月走到她面前，居高临下地看着她，沉声开口说道。
“你为求大道，百年苦修，历经九死一生才堪堪化神，若是让你去修炼这功法，你肯不肯？”
“既然你肯，你又凭什么认为那小家伙无法承受？”
“你可知道，你这是在亲手扼杀他的天赋，是在剥夺他问鼎大道的资格！你是在亲手扼杀一位未来的大帝！”
说到这里，方映月的声音愈发严厉。
“他现在还小，许多事还不懂，可等他长大了呢？”
“一个只有练气一层的修士，却有你这么一个万众瞩目的圣女未婚妻，你让他如何自处？”
“外界的流言蜚语会说他是靠女人上位的废物，宗门内那些嫉妒者会当着他的面嘲讽他连给你提鞋都不配！”
“这些冷嘲热讽，会把他刺得遍体鳞伤！”
“这种结果，难道就是你想看到的吗？”
“你这不是在保护他，你是在害他！”
这每一个字都像是重锤，狠狠敲在苏九微的心上。
苏九微仿佛看到了，数十年后，林缘因为无法修炼，只能在万法仙宗内承受所有人的指指点点。
那些曾经羡慕他的弟子，用鄙夷的目光看着他。
而自己却在修为上越走越远，两人之间的距离，变成了无法逾越的天堑。
那时的他，眼中会是怎么样的落寞？
当他抬起头，再也看不到自己的背影时，他会怎么想？
自己又该如何面对他？
“噗通”一声。
苏九微双膝一软，重重地跪倒在地上，声音沙哑，带着悔意。
“多谢师尊……提点。”
“弟子……知错了。”
方映月看着跪在地上的徒弟，心头一软，语气也缓和了下来。
“那小家伙心智远超常人，你回去之后，只需将其中的利害关系与他讲明，他自会知道该如何选择。”
苏九微缓缓抬起头，伸手接过方映月手中的古籍。
那本薄薄的册子，此刻在她手中却像千斤重锤。
她站起身，对着方映月和云寻尊者深深一拜，一言不发地转身离开，朝着殿外走去。
每一步，都走得无比沉重。
她不知道该如何向那个总是用最软糯的声音喊自己“姐姐”的小家伙，开口讲述这功法里的残酷。
云寻尊者转头看向方映月，开口问道。
“何必要说这么重的话？你就不怕她跟你生了嫌隙？”
对此，方映月冷哼一声，毫不在意的说道。
“我徒弟道心坚定，怎会被这点小事难住，再说，那小家伙聪明得很，有的是办法哄好她的姐姐。”
“你与其担心这个，不如想想今日之后，别的宗门会怎么评价你堂堂剑宗宗主，上赶着追我这件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