裸奔，或者道歉。
两个选项，沉甸甸地压在章宇的心头。
一个关乎肉体的颜面，一个关乎精神的尊严。
在场的每一个人都屏住了呼吸，目光在沈瑜和章宇之间来回扫视。
谁都看得出来，沈瑜今天，是非要从章宇身上撕下一块肉来不可。
章宇额角的青筋突突直跳。
绕着这寸土寸金的顶级会所裸奔一圈？
明天他章宇的大名就会响彻整个上流圈子，不是因为风光，而是因为风化！
他将成为所有人茶余饭后的笑柄，一辈子都别想抬起头来。
可道歉……
当着这么多兄弟的面，向两个女人低头认错？
然而，当他的视线再次对上沈瑜那双清冷的眸子时。
他毫不怀疑，如果他今天选择顽抗到底，这个女人，真的会逼着他把衣服脱光，扔到外面的大街上。
权衡利弊，不过是短短十几秒钟的事情。
最终，章宇像是被抽走了全身的力气，紧握的双拳缓缓松开。
从牙缝里挤出几个字，“……对不起。”
沈瑜像是没听见一般，微微侧过头，将耳朵朝向他。
“什么？章少，你晚饭没吃饱吗？声音这么小，我听不见。”
“你！”
章宇猛地抬头，眼中喷出屈辱的怒火。
这女人，是故意的！
可他能怎么办？
周围那些昔日称兄道弟的朋友，此刻没有一个站出来替他说话。
就连陆兆言，也只是眉头紧锁地站在一旁，没有丝毫要插手的意思。
章宇深吸一口气，把所有的不甘和愤怒都压回肚子里。
几乎是咬着后槽牙，从喉咙里吼了出来。
“我说！对不起！”
说完，他整个人脸色灰败。
沈瑜脸上的表情这才满意了些许。
她不紧不慢地从口袋里拿出自己的手机，在众人惊疑的目光中，伸出纤长的手指，在屏幕上轻轻一点。
那个红色的，正在跳动的录音计时。
“很好。”
沈瑜将手机收回，对着章宇露出和善的微笑。
“章少果然是能屈能伸的大人物，这份气节，我很欣赏。”她顿了顿，话锋陡然转冷，“不过，我希望这是最后一次。今天这份录音，我会好好保存。如果以后章少拿我寻开心……”
她没有把话说完，但那未尽的威胁，很明显是在警告他，也是在警告在场的所有人。
今天的沈瑜，已经不是那个可以任人拿捏的软柿子了。
做完这一切，沈瑜再也没有多看章宇一眼。
她转身，拉起还处于震惊中的周晴的手，柔声说道：“我们走。”
“沈瑜！”
陆兆言的声音在身后响起。
他拦在了沈瑜的面前。
“你就这么走了？”他的声音里充满了复杂的情绪。
事情的发展，完全超出了他的预料。
沈瑜用一种他从未见过的方式，漂亮干脆地，为自己赢回了所有的尊严。
然后，就要像一个完成任务的过客，抽身离去，不带走一片云彩。
沈瑜抬起头，迎上他探究的视线，澄澈的眸子里带着纯然的无辜。
她微微歪了歪头，反问道：“不然呢？”
那理所当然的语气，让陆兆言瞬间语塞。
“我来这里，”沈瑜的目光掠过他，看向他身后的林清言，嘴角的笑意变得意味深长，“可不是真的打算跟你们一起玩的。我就是让章少，为他说过的话，道个歉。”
“所以，从这个角度来说，我还真得谢谢林清言的盛情邀请呢。”
此话一出，林清言的脸色变得惨白。
她邀请沈瑜进来，存的是什么心思，在场的人心知肚明。
可谁也没想到，她精心布置的羞辱陷阱，最后却成了沈瑜大获全胜的舞台！
而她林清言，就是那个亲手把刀递到沈瑜手里的，最愚蠢的帮凶！
一瞬间，章宇和其他几个朋友看向林清言的眼神，都变了。
那里面，带着毫不掩饰的冰冷和迁怒。
如果不是这个女人自作聪明，今天这一切根本就不会发生！
“好了，我的话说完了。”沈瑜收回目光，再也不看包间里任何一个人，“周晴，我们回家。”
这一次，陆兆言没有再拦。
他只能眼睁睁地看着那个曾经满心满眼都是他的女人，拉着另一个女孩的手，头也不回地走出了他的世界。
沈瑜走后，包间里的气氛降到了冰点。
林清言能清晰地感觉到，那些之前还对她客气有加的富家公子们，此刻看她的眼神，都像在看一个麻烦的瘟神。
她尴尬地站在原地，只能试图为自己辩解。
“我……真的没有别的意思，”她求助似的看向陆兆言，“我只是看她们两个女孩子在外面……挺孤单的，所以才好心邀请她们进来坐坐……”
“别解释了。”
陆兆言淡淡地打断了她，声音里听不出什么情绪。
他看了一眼腕表，“时候不早了，念念一个人在家也不安全，我先送你回去。”
林清言咬着下唇，心里充满了不甘和怨恨，却又不敢反驳。
她很清楚，经过沈瑜今晚这么一闹，她以后再想融入陆兆言的朋友圈，恐怕需要花费十倍百倍的功夫了。
……
出了会所，晚风带着一丝凉意吹来，周晴激动的情绪才稍稍平复。
她紧紧抓着沈瑜的手，一双眼睛亮晶晶的，里面全是毫不掩饰的崇拜。
“沈瑜！你简直帅爆了！你怎么会玩飞镖的？还那么厉害！我怎么从来都不知道？”
看着好友这副小迷妹的样子，沈瑜被压抑了一晚上的心情，轻松了些许。
她笑了笑，随口说道：“没什么，小时候贪玩，随便练了一阵子。”
她说的云淡风轻，可只有她自己知道，那所谓的练了一阵子，背后是怎样一段晦暗无光的童年。
沈家即便在没有破产之前，她这个大小姐，也过得并不安逸。
父母极度重男轻女，所有的宠爱和笑脸，都给了弟弟沈哲明。
而对于她，永远只有最严苛的要求。
考试成绩稍有下滑是打骂，练琴出了一个错音是罚站，稍微顶一句嘴，就会被关进密不透风的小黑屋。
那些暗无天日的时光里，她唯一的发泄方式，就是躲在自己那个小小的房间里，一遍又一遍地，投向墙上挂着的那个廉价的软木靶。
靶心，就是她所有的委屈不甘。