叔嫂回到家中时,已是正午。
“二锅,你背的是啥?啊?大豹子?”
许文秀看到大黑豹,吓得连连后退,随后又好奇地上前抚摸。
“这小的还活着呢?二锅,你从哪弄回来的豹子?”
“猎的!二哥厉害吧?”
“厉害!真厉害!村里之前来演小戏的,都说大英雄才能打过老虎豹子呢!二锅你是大英雄!”
李如莺放下扁担,笑吟吟道:“秀秀,别弄那小豹子,小心醒过来咬到你。”
“你二哥还给你买了新衣服,咱们进屋试试。”
“啊?我还有新衣服,今天又是过大年啦!”
许文秀高兴地摇头晃脑,赶紧牵着嫂子的手,往屋中跑去。
许翰林则是找了根绳子,把小豹子绑在院子的石磨上。
至于大豹子,他怕剥不好皮,毁了最值钱的豹皮。
也怕小豹子看到他宰杀母豹,从此记恨上他,不好训练,便送去村中猎户家,让人宰杀。
最终,他以豹子内脏和五斤肉为报酬,让猎户宰杀后,再送回家。
“天上的大太阳红红火火,地上的好日子红红火火。”
“庆祝的锣鼓红红火火,收获的季节红红火火!”
许翰林哼着小曲,刚回到许家小院,就听到里面吵闹声一片。
不是锣鼓声,而是豹子的吼声,妹妹许文秀的哭喊声,以及嫂嫂李如莺的啜泣声。
“爹别撕我的新衣服!那是二锅刚给我买的!”
“爹,我求您别撕了!这都是叔叔辛辛苦苦赚来的银钱!”
“整日正事儿不干,赚钱买衣服?有什么用!不读书,就是个没出息!”
听着屋中的争吵声,许翰林脸上的笑容瞬间消失,快步跑进院子里。
“哦呜!”
此时,磨盘后面,小黑豹看到许翰林归来,龇着牙威吓。
砰!
许翰林哪有功夫训它,上去就是一脚!
刚醒过来的小黑豹,当即头一歪,又被踢晕过去。
许翰林快步来到屋中,打眼看去。
只见妹妹许文秀哭得眼泪一把,鼻涕一把,正在跟许中举争夺新衣服。
那件漂亮的碎花小衫,如今被扯得衣袖半开,裂开一道大口子。
“爹,您别打秀秀,您要打,便打我!”
李如莺哭着把小姑子护在身后,脸颊上通红,应是被打过一巴掌。
许中举怒睁双眼,嘴里叨念着:“我许家三代苦读,一心只念圣贤书!怎么能毁在翰林身上!”
“他必须得读书!考秀才!考举人!考状元!”
“待到他金榜题名时,自会明白为父的良苦用心!”
那副癫狂的模样,真和疯一样!
许翰林看到这一幕,腹内邪火直升腾!
前两日,老爹忽然变得沉默,把自己关在屋子里,不再多话。
许翰林还以为,老爹总算是消停,不准备再闹!
可哪想,这个老酸腐竟是生着闷气,憋着一波大麻烦!
“爹!够了!”
许翰林大步上前,伸手推开许中举!
嗤啦!
只听一声刺耳的响声,衣服袖子断成两截!
许中举踉跄摔倒在地。
许翰林眼疾手快,扶住许文秀,才没让妹妹摔倒在地。
“我的新衣服!我的衣服……”
许文秀抱着许翰林的脖子,嚎啕大哭,上气不接下气。
“二锅!我不要爹了!我不要他了!他是坏爹爹!”
“秀秀别哭,二哥再给你买,买两件,买三件!”
许翰林强压火气,安慰着妹妹。
李如莺啜泣着,拍拍小姑子的背脊,“秀秀别哭,嫂嫂能给你补好。”
“嫂嫂,你没事吧?”
许翰林满眼心疼,轻轻抚摸李如莺的脸颊,白嫩的小脸上,略微红肿。
“我,我刚才不小心碰了一下,没事的。”
即使如此,李如莺眼神躲闪,还在维护许中举。
是摔的还是被打,许翰林能看不出来?
“咱在医馆买的擦伤药还有,嫂嫂你等会儿抹上。”
许翰林安慰过嫂嫂和妹妹,一言不发,转身来到许中举身旁。
他抬起手,差点就打下去!
许中举梗着脖子,瞪大眼睛:“你还要打我?你这是要大逆不道,打你亲生父亲?”
怒气上头的瞬间,许翰林是想动手的!
但是,他的身躯本能,还有理智在告诉他,不能这样做!
许中举再胡闹,也是他这具身体的亲生父亲!
许中举虽是迂腐,甚至读书读到走火入魔,但站在他的角度,也为儿子的将来考虑,才会如此过激。
“把秀秀的衣服,拿来!”
许翰林声音低沉,不容置喙。
“……”
许中举盯着儿子冷冽的双眼,手不由抖了一下,默默举起手中断袖。
许翰林接过断袖,递给李如莺,“嫂嫂,你先带着秀秀去里屋。”
“叔叔,你千万别打爹,这是大不孝!”
李如莺满眼担忧,叮嘱道:“若是传出去,你会被剥去武举资格的。”
“放心,我不会动手。”
得到许翰林的答复,李如莺才松了口气,抱着许文秀进屋。
砰!
许翰林拉过板凳,重重放在许中举面前。
“坐好!”
“你还指挥上你老子了?许翰林,你想干什么?”
许中举扯着嗓子大喊,但看起来有些外强中干。
“我不想做什么,只想跟你谈谈。”
许翰林拉过另一张板凳,坐在许中举对面,自顾自说着。
“你若是不想谈,也可以,我立刻带着嫂嫂和秀秀离开这个家!”
“今天我把话放这里,咱们能过过,不能过,那便分家!”
听到儿子冰冷的话语,许中举心中咯噔一声。
他有些怕!
再想想今日的举动,确实太过。
“书中常言,男儿须读五车书,科考独为青云路。”
许中举磨磨唧唧,坐到对面的板凳上,依旧嘴硬。
“许翰林,你只要不读书,就没出息!一辈子都不会有出息!”
“你不能证明你有出息,那……分家也罢!我全当没你这个儿子!”
但他的话语里,确实没什么底气!
“爹,你疯了!真疯了!”
许翰林掏出武生腰牌,砰的一声,拍在桌子上。
“这几天,我赚了咱家两三年赚不到银子,你吃上了肉和米饭,能穿新衣服,新鞋子。”
“我今日还拜入精武馆,成了武生,景师父很看好我,说我有武状元之姿!”
“同样能金榜题名,文人治理天下,武将保家卫国,二者缺一不可!”
“我就想不明白,您为什么看不起武举?”
说到这里,他不由苦笑:“只因为一句没出息,你就要闹来闹去?”
“好!今日,我便证明给你看,如何卖豆腐卖到有出息的!”
许翰林坐到许中举身旁,指向院子门口。
“爹你看着,等会儿城里的富商就会来咱家,求你儿子卖豆腐给他们!”
“你的口中没出息的二儿子,会比你大儿子,会比你,会比我爷爷……都有出息!”
“咱许家三代人里,就找不出一个,能比我更有出息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