父子俩吃晚饭的时候，谁也没理谁，都有心事一样埋头吃着饭。
路应庆吃得差不多的时候，放下筷子说。
“听说你转去了十七中。”
试图打破这尴尬的沉默局面。
路鸣许咽下最后一口，没有回答一个音节，放下筷子转身去了祠堂。
他已经很久没有和这个父亲说话了，更不确定他这个爹这次叫他回来还有没有别的什么目的。
如果是寻常人家的父母亲，或许真的没什么目的，单纯想见见离开家很久的儿子。
但如果是路家，在这种一步一步向上爬且现如今有权又有势的人家，通常不可能就这么简单叫他回家吃个饭再可以看看母亲这么简单。
在路应庆暴露目的来打搅他之前，他还想再多和妈妈待一会儿。
路鸣许离开后，路应庆看着他的背影远去的方向以及被他重重关上的门。
路应庆叹了口气。
这孩子，怎么越大越像年轻时候的许彦。
搞得他都不好意思去狠狠训斥那个在他面前不懂礼数臭小子。
也好，这个孩子越来越像她，是她来过这个世界上，最鲜活的证据了。
“许彦，你也会怪我吗？”
路应庆对着空气问道。
当然，他也知道不会有人来回答他这个自言自语的问题。
进了祠堂后，路鸣许先从旁边拿了三支香，然后拜了三拜后将香插入香炉。
又在那里呆着站了好一会儿，才用校服袖子里侧胡乱擦了下脸出去。
回到客厅才发现路应庆已经不在了，也不知道去哪了。
不过这样也好，省得互相看不顺眼再吵一架。
路鸣许拿起桌子上的手机给刘叔打过去电话，刚打算麻烦刘叔接他回去，却发现了路应庆留下来的纸条改变了主意。
「阿许，今晚在家休息一晚吧，我和你妈妈都很想你。」
......
他想了想，最后还是将那张纸条叠成一个不大不小的小豆腐块，和应急的零花钱一起放进了手机壳里。
二楼他的房间，路应庆每周都会派人去打扫一遍，所以路鸣许回房间的时候，还和他离开家那时候一样干净。
他没有开灯，躺到很久不见的床上。
找到了花钱请人恢复的旧手机数据，里面有妈妈离开前交给他的录音文件。
里面有很多断断续续的录音。
其中最后一个是给路应庆的。
“阿庆，我们谈恋爱的时候，你就问什么是‘永远’。越临近生产我就越不安，我想先告诉你我想了这么多年的答案。”
“我认为‘永远’，就是你在任何情况下需要我，我都可以第一时间陪伴在你身边。我已经没有父母亲了，所以我的身心与灵魂，都彻彻底底属于你和我们的阿许。”
这是最后的一段录音，许彦温柔的声音中已经带了明显的虚弱。
他的妈妈，成为这些大家族联姻的牺牲品后，还要被这个不称职的丈夫间接害死。
路鸣许根本不想把录音给路应庆。
这是他十五年人生中，做的最任性的决定。
————
因为昨晚看了妈妈的缘故，路鸣许早读罕见的坐在教室里发呆，连迟到溜进教室的林珂嘉凑过来都没发现。
林珂嘉戳了戳路鸣许，路鸣许被吓得浑身抖了一下，起了鸡皮疙瘩才偏过头来看他。
却看见一张嬉皮笑脸但好看得过分的脸。
怒火一下子浇灭了一半。
路鸣许的脸色还是很臭，问：“你搞什么？”
“昨晚写完作业从同学群加你，然后你半天没理我。”林珂嘉看他脸色那样，边想边补充，“看你今天到了学校又在发呆，就问问你是不是遇到什么自己解决不了的事。”
路鸣许实在不知道林珂嘉哪只眼睛看出来他不高兴的。
他托着下巴闭上一只眼睛看着林珂嘉，解释道。
“没有，单纯只是想事情被你吓到了。”
说完才想起来林珂嘉刚刚说的，他加了他？
路鸣许因为从小到大他一直都不怎么合群，身边没几个朋友，更别提有人会通过社交软件主动联系他，索性就把通知都关了。
因为准备联赛的原因，学校特许路鸣许在联赛之前可以带手机来学校使用。
路鸣许从书包里拿出手机，打开某泡泡，当着林珂嘉的面同意了好友申请。
随后锁屏通知他：“我同意了你的好友申请。”
林珂嘉看着他，打开某泡泡，然后底部信息已经多到用省略号代替了，通讯录的“新的朋友”尾部也亮着惊人多的红色数字。但是对其他还是选择无视，很快找到了那条“我是林珂嘉”的好友申请，并点击了同意。
随后一套操作下来，锁了屏幕。
对着他说出了惊人的人机话语。
这人到底几百年不看手机？！
震惊之余，上课预备铃终于敲响。
今天的第一节课是每周一次的“自我”课。
“自我”课是十七中给学生们高中生活各方都能健康成长而独创的课程，课程主要涉及青春期的心理健康、性教育和学生个体身体健康等问题。
高二课程主讲余老师，上课讲话特别温柔，长得也年轻好看，不管男生女生，都很喜欢余老师。
今天的余老师穿着淡黄色的连衣裙来上课。
显得她更加年轻俏皮。
她走上讲台，在全班的注视下拿起一支粉笔，在黑板上写下了“性倾向”。
在一阵唏嘘声中，她回过头，小一会儿，她轻轻拍了拍手。
“同学们，今天我们讲‘性倾向’。”
“这属于青春期心理健康很重要的一部分，和身体健康同等重要，我希望各位同学能认真听这节课。”
喝了一口带来的水，余老师开始了讲解。
“常见的‘性倾向’共有异性恋、同性恋、双性恋、泛性恋和无性恋。”
“青春期是你们人格形成的关键时期，核心任务就是建立自我认同感——即弄清‘我是谁’‘我属于哪里’。”
“性倾向就是构成自我认同的基石之一。”
说着，余老师重重圈了两圈性倾向，在旁边写下“自我认同”。
“你们这个年纪正是极度渴望被同伴接纳，害怕被排斥的年纪，老师就也不提问了，你们听听我的故事好了。”
「在他们老一辈人的观念中。
女人注定是到了年龄要送给别人家的赔钱货。
在我小的时候，奶奶这个想法最为激进。
她疯狂的想要个孙子。
后来我五年级的时候，弟弟顺应着家人的期盼出生了。
在弟弟出生后，我不止一次问妈妈，你们会不会重男轻女。
她给我的答案永远是不会。
后来上了初中，沉默寡言的我更分不到这个重组家庭的爱，他们把全部的爱和耐心都给了弟弟。
连生日去姥姥家回来后都要被奶奶告诉，大家都喜欢弟弟，没人喜欢你。
给你的也只是多余的。
那个时候，我就不喜欢男孩子。我认为男孩子从小就被宠爱。
凭什么我辛辛苦苦长这么大还要像妈妈一样嫁给别人还要伺候他们一家，甚至还一定要给他们传宗接代。
我那时候反感了所有男孩子，我讨厌他们。
直到网上遇到了一个比我小三四岁的女孩。
她虽然年纪小，但是很热情，像一团火焰隔着屏幕温暖着我。
被我说了无聊还要来叫叫我的可爱女孩。
在这种猛烈攻势下，我发现自己上课的时候会想她，想她的时候特别开心。
直到中考前，她说喜欢我，问我要不要在一起。
我才知道，那是喜欢。
于是瞒着家里人，我们谈了将近三年的恋爱。
期间我去了她家三次。
我不敢和任何人说我谈了个女朋友，我喜欢女的。
我害怕被孤立，我更害怕自己被女朋友抛弃。
在这些压力下，我的焦虑、抑郁等心理问题逐渐浮出水面。
高考前我终于撑不住了。
我们分了手，我去医院治疗，错过了那一年的高考，只能复读。」
黄老师讲家庭情况的时候，明显声调有了拔高的迹象。
但是在讲和前女友那里，声调便没了那么明显的变化。
全班安静听完黄老师的指控。
大部分女生都是共情性很强的，听的时候泪水已经漫上了眼眶。
黄老师讲完后，背过身调整了两三分钟情绪。
才转回来和他们解释道。
“性倾向之所以是青春期重要的心理问题，它是一个核心的发展任务，每个人都会经历。
它也是一个主要的压力源。
它更是一个心理健康的关键节点，如何处理这一问题，直接决定了是健康成长还是陷入危机。
你们要努力完成这一重要的心理发展任务，不要羞怯，去接纳最真实的自己。”
最后这堂课圆满结束，但还是很多人不理解。
一个喜欢什么人，为什么就能把一个健康的心理完完全全困住。
课间。
林珂嘉秉承好好学习天天向上的学习态度，问了下整节课都在低头库库刷题的路鸣许。
“你怎么看余老师说的这节课？”
路鸣许回答得一针见血，“煽情的剧情，给那些小女生讲讲最合适了。”
怎么能把余老师的课说的这么绝情。
不过确实也是这么回事哈。
“还真是英雄所见略有所同，哈哈哈哈……”
路鸣许也懒得理他，把最后一道题目的答案成功算了出来。
林珂嘉看他把结果写上去。
凑过去说：“我只是想问你，你对同性恋的看法是什么？”
路鸣许偏过头去看快趴在他肩膀的林珂嘉，伸手推了推快要凑上来的脸。
“能有什么看法？我又没喜欢过人，不懂。”
林珂嘉贱嗖嗖又凑了过去，提议道：“我也没有诶，要不你和我试试呢？”
路鸣许听到这个提议，准备推的动作愣了一下。
最后还是面不改色推开了林珂嘉。
“滚。”
〈注〉
这里的“自我”课某种程度上不等同于现实学校的生理课，更像是生理课和心理课的结合。更关注自我这个个体。
不与现实挂钩，仅服务剧情，请理性甄别。
2025年10月31日6：27，大改完成。
作者有话说
显示所有文的作话
第2章 没喜欢过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