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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2章 巨大蜘蛛

作者:Nghud本书字数:K更新时间:
    在“你”尚未来得及咀嚼那些话语深意的时候,他已经迈步上前,利落地解开了束缚你的扣锁。


    随即一把攥住你早已皱巴巴的衣领,拖拽着将你向门口带去。


    在这中途你的眼睛睁的大大的,完全无法理解,到底为什么要这么对你。


    你全然无力反抗,甚至无法在晕眩中组织起有效的思绪——剧烈的饥饿感,正像一头咬着你的五脏六腑,夺走了你最后一丝气力。


    视线模糊地定格在他毫无防备的脖颈上,某种原始的冲动让你喉头滚动,涎水不受控制地淌湿了下巴。


    非人生物似乎并未意识到自己正处于一堆小面包中间,从而一直处于饥饿的状态。


    你还处于受到美食诱惑的阶段,直到他一脚将你踹出门外——


    “滚远点!”


    那句呵斥像冰冷的铁钉,将你钉在原地。你试图回头,想问出口的问题堆积在喉咙:我是谁?这是哪里?他们说的“发现我的地方”又意味着什么?


    ……可仅仅一秒的迟疑,回应你的便是一根电击棍的捅刺。刹那间,万千钢针扎入骨髓的剧痛席卷全身,让你蜷缩在地,不住地痉挛。


    显然,这个人绝不会给你任何答案。


    你只能挣扎着爬起,漫无目的地游荡在这陌生的黄昏街道上,忍受着噬骨的饥饿和周身未散的刺痛。


    夕阳将余晖涂抹在英国街头的砖墙上,一个包裹得严严实实、衣着古怪的高大男人独行。


    他身姿异常笔挺,仿佛不肯弯曲的孤松,难以言喻、残破的优雅气质,就像秉持着职业素养的超模。


    引得路人不由侧目。但只需稍加留意,便能从他褴褛的衣着和身上的气味断定——这是个流浪汉。


    “看那个人,好高啊!这身打扮……是某种先锋的走秀模特吗?”一个打扮时髦的金发少女边走过,边好奇地问身旁的同伴。


    “得了吧,闻不到吗?一股怪味,肯定是流浪汉。


    “最近发生了一场火灾,把一个居民区烧坏了,应该是从里面逃出来的人……听说是一个燃烧着的小轿车爆炸了。”


    她的朋友捏着鼻子,语气笃定而轻蔑。


    穿着奇怪的人?是在说我吗?你混沌的脑海闪过这个念头。


    你试图靠近行人,想从他们那里得到一丝线索,可每每还未开口,对方便像躲避瘟疫般惊惶退开,伴随着严厉的警告:“别过来!”


    沿街店铺的老板们对于流浪汉,自当不会心慈手软,从门缝里探出头来呵斥,驱赶你不要在他们的店面附近徘徊。


    你这才意识到,这个“奇怪的男人”就是你自己——披挂着沾满霉斑、破烂不堪的麻布斗篷和兜帽,底下却突兀地套着一件黑色皮风衣和早已看不出原本颜色的白衬衫,脚上是一双沾满泥泞的长筒靴。


    在这炎炎夏日,这身装束荒谬得刺眼。衣物上不仅布满灰尘霉迹,更散发出一股令人作呕的、浓重的铁锈腥气,混合着水渍,湿漉漉地贴在身上。


    在旁人眼中,你无非是个穿着稍显“别致”的流浪汉,或是一个彻底醉倒、神志不清的疯子。


    已有警惕的目光在暗中注视,悄悄拨通了报警电话。


    你嗅到了空气中弥漫的排斥与危险,明白了在此地寻求帮助只是徒劳。不如静下心来思考。


    现状已然清晰:你失忆了,甚至连基本的常识也一同丢失,否则无法解释眼前这街道景象为何如此陌生。


    实则不然,毕竟"你"的身份,没有任何准确的消息来证明你属于这个时代。


    也许只是一个雪人,被堆放于冬天意外成精了也说不定。


    众人避之唯恐不及的态度,更印证了你此刻形象的极度不堪。


    你低头审视自己:肮脏的衣物紧贴皮肤,湿冷黏腻,混杂着暗红褐色的污渍。


    你迟疑地、近乎本能地抬手闻了闻——霎时间,霉腐、尘土、污水和那股浓烈呛人的铁锈味直冲天灵盖,强烈的冲击让你眼前一黑,仿佛窥见了天堂的微光。


    太脏了!脏到令人发指!你感觉自已不像活人,倒更像阴沟里爬出的、浑身沾满秽物的老鼠。


    一种源自灵魂深处的、对自身整洁的严苛要求瞬间淹没了你,残存的理智在这一刻土崩瓦解。


    这个行为怪异的男人猛地撕扯掉身上破烂的斗篷和兜帽,露出一头如新雪般洁白无瑕的短发,在夕阳下被染上即将退场的太阳的橙红。


    他顺势用手将额前湿漉漉的发丝尽数抹向脑后,动作带着一种近乎决绝的粗暴。


    以旁观的角度来说,"你"需要快些离开这里,毕竟你乱丢了垃圾。


    那满地散落的布匹碎片就是证明。


    发丝在空中划出凌乱的弧线,那双一直被遮掩的眼睛终于重见天日——是如同凝固血液般的深红。


    污渍虽仍残留在苍白得近乎透明的脸颊上,却反而诡异地衬托出那张脸雕刻般的英俊与成熟。


    成熟欧美男性的面孔,虹膜里面涌动的是液态的红钻,摄人心魄。


    是来自地狱索魂的魔鬼。


    紧蹙的眉心和眼睑下淡淡的泪沟,泄露出远超外表的疲惫与沧桑。


    路人们被这突如其来的动静吸引,看到那白发红瞳的俊朗面容,一时竟有些失神,以为撞见了某位正在进行街头艺术表演的艺人。


    然而,无人留意到,在那头耀眼的白发间,一双耳朵的轮廓似乎异于常人,顶端……略显尖翘。


    但此刻的“你”,脑海中只有一个念头如烈火般燃烧:洗干净!必须立刻、彻底地洗净这一切!


    你猛地抓住一个因惊艳而愣在原地的路人,竭力控制着力度,但对方仍痛呼出声:“酸萝卜别吃!好痛!”


    咒骂和痛呼并未让你松手,反而因焦灼而收紧了手指。


    重新垂落的白色刘海遮住了你的一只眼睛,你这疑似患有白化病的男人,以一种居高临下的姿态凝视着对方,猩红的眼底翻涌着不容置疑的威胁:


    “哪里有河?”


    这莫名其妙的问题让路人彻底懵住,只能在心里哀嚎好看的人果然都有怪癖。


    为了脱身,他慌忙指向一个方向:“一……一直往前走!有个公园,穿过公园就有河!快放开我!”


    得到答案的瞬间,你如释重负般松开手,像一道离弦的箭,朝着所指方向狂奔而去,只留下一阵裹挟着怪异气味的风。


    公园里,一位穿着得体西装、梳着背头,脑后扎着小揪揪的中年华人男性,正带着和蔼的微笑,将面包屑撒给咕咕叫的鸽子群,


    嘴巴里面还学着咕咕叫的鸽子的声音:


    “小鸽子,咕咕咕——”


    忽然,一道黑白色身影如疾风般掠过,惊得鸽群四散飞起。


    中年人望着那仓皇远去的背影,无奈地摇头轻笑:“年轻人,真是心急火燎的,也不知在急什么。”


    你听不见身后的评论,只是疯狂地奔跑。从意识到自身污秽的那一刻起,你便不再是自己。脑海中只有一个指令不断在脑袋发射导弹并爆炸轰鸣:


    跳进水里面,冲洗干净!


    你冲破河岸边的杂草与碎石,


    碾过高低不平的泥地,


    高大茂密的芦苇丛在你身边哗啦分开,水逐渐蔓延至膝盖。


    心里的急躁让你没脱下那身沉重湿黏的衣物,向前用力突刺着撞入了水中。


    水花剧烈溅起,又缓缓归于平静。


    清凉的河水瞬间包裹住你,轻柔而又有力地涤荡着附着在皮肤、发丝、衣物上的每一粒污垢。


    你仰面漂浮在水中,感受着水流拂过身体的熟悉触感,一种久违的、源自本能的安宁与欢愉悄然升起,暂时驱散了饥饿与疼痛。


    用旁观的视角,"你"像是一具浮尸,随流而下。


    岸上,循声而来的中年人目睹了这一幕,起初只是挑了挑眉,自语道:“呵,现在的极限运动爱好者,玩法真是越来越特别了。”


    不知是老糊涂了,还是基于"你"之前的表现,中年人察觉到"你"并未有生命危险。


    然而,当他的目光无意间掠过水中那缕散开的白色发丝,捕捉到发丝间那双若隐若现的、轮廓尖翘的耳朵时,脸上轻松的表情瞬间凝固,逐渐被一种深沉的严肃所取代。


    黄昏的风拂过河面,吹动着几缕漂浮的灰白的头发,也带走了夏日最后的燥热。


    先前被他喂食的鸽子扑棱着翅膀从空中飞过,羽翼划破渐沉的暮色。


    河水持续着它无声的净化,幽静而清凉的怀抱让你感到莫名的熟悉与眷恋。


    不知过了多久,身上的异味终于被河水特有的清新气息取代,一轮皎洁的月亮悄然攀上枝头,接替了夕阳值守天空的职责。


    你终于从沉浸中苏醒,开始奋力划动四肢,拨开层层水纹,向着岸边游去。


    脚尖触到滑腻的淤泥时,疲惫感如潮水般涌来,每一步都像是在拖着千钧重负。终于,你踉跄着跪倒在铺满鹅卵石的浅滩上。


    冰冷的河水从厚重的皮质风衣、从衬衫的每一条褶皱里倾泻而下,在你身下汇成一滩不断扩大的水洼。


    湿透的白发紧贴着脸颊和脖颈,水滴顺着发梢、下颌不断滴落。


    你抬起头,望着月夜下自己在水洼中晃动的、破碎的倒影,一个清晰的念头浮上心头:必须找到一个地方,度过这个漫长的夜晚。


    把靴子里面的水倒出来,浑身湿透的你,被一阵风吹过之后感觉到了寒意。


    风衣被吹的作响,发出如同船帆被吹起的声音。


    你感受到了未知的恐惧和孤寂,脸上涌现出一股热流。


    摸了上去似乎只是水,但却是带有温度的,


    是你的眼泪。


    你重新回到了街道,但这个时候大部分的店铺已经关门。


    你一个是无家可归的可怜鬼独自在街上徘徊,一些非法人员和流浪汉注视着你,想从你身上扒下来些什么。


    但是你凭借着本能回到了熟悉的地方。


    那是一座在黑夜之中夹杂着人工灯光的中世纪古堡,在漆黑的夜晚中显得是那么诡谲骇人。


    熟悉感,安心感就像是回到了家的港湾。


    夜晚的景区,看守十分松懈而你也很好的融入了夜幕之中,直接走了进去。


    这里是一处景点加博物馆共同的形式,展品被栏杆框在展示区。


    你走在无数人走过的红毯上,看着上面的脚印皱了皱眉。


    而你走过的地方也不断留下水滴的痕迹。


    你继续向前走着,看到了一些,更加精致,装潢更加华丽的展品前:


    那是一幅油画,被已经有些生锈的黄铜画框所框住,摆放于大型展示柜内。


    而画中的内容是一名白发粉红色眼睛穿着贵族花领服饰的英俊男人坐在红绒靠背的椅子上,怀中抱着穿着粉色洛可可风格的黑色短卷发包脸小女孩。


    占据主体的男人并没有吸引你的目光,你的眼已经完全被黑色卷发的可爱小女孩占据你直接跨过了栏杆,走向展台,隔着玻璃触摸小女孩的脸庞。


    和占据主体的男人一样,奇怪的是小女孩的瞳色似乎是白灰色而瞳孔却是蓝色。


    但是你并不在意这些,你只是隔着玻璃亲昵的摸着小女孩的脸,脸上是忘却所有痛苦的宠溺的微笑。


    女孩娇俏的脸庞在你眼里是那么的童真美好,你莫名的想要守护这幅画作。


    将额头贴在玻璃上,打湿发丝随着你的动作粘连,你口中喃喃自语着,陌生而又熟悉的名字:


    “安塞莉亚……”


    缤纷的记忆被撬动,使你的头十分的剧痛,无数个记忆碎片闪过,但你抓不住任何一个。


    一阵狂风在室内吹过,所到之处灯光全灭……


    巨大的阴影笼罩了你,粘稠的液体滴落在地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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