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31章 第一百三十一章 宋良宵今天找到工作了……
宋良宵没任何意见。
去衙府谈挺好的,还有更多人能做见证。
最好府丞也在,一次性宣传到位,能节省不少解释的功夫。
衙役们四处奔走一圈,确定四位帮主和帮众是真的都散场,他们这才跟着一起收工,返回府衙府。
来到衙府后,宋良宵跟着司元毅乘坐升降梯一同登上了十五层。
天孤城区内一共有三位巡检,所以十五层除了一个公用厅堂外还设有三间独立书房。
巡检作为区域治安责任官,公务素来都比较繁忙,眼下十五层另外两位巡检都不在,司元毅将宋良宵带进了自己书房。
宋良宵看到司元毅的书房非常简洁干净,除了书架上都摆满了卷宗和案牍,桌上却是除了笔架外再无它物,桌面地面都是一尘不染。
就在她以为对方多少有点洁癖时,司元毅开口道:“平素我大部分都在外边,极少呆在书房,所以这里也没有茶水招待,只得委屈宋奇人了。”
对这样的大忙人,宋良宵便也不多客套:“无妨,我来也不是喝茶的,不知司巡检要和我说什么?”
司元毅看了她一眼道:“其实我和傅成山是朋友。”
宋良宵一下愣住了,她还以为对方要提切磋之事,谁想给自己爆了个惊天大消息。
“司巡检认识傅院教?!”
司元毅点点头道:“我和傅兄结识于军中,算是多年的好友。说起来我还曾见过你,大概在一年前你们书院演武结束后不久,我正好到盛京院办事,他请我喝酒时曾提起过你,并对你赞不绝口。喝完酒出来后便遇到你和另外两名女学生正好经过,不过当时我们站在酒楼大堂,你们在外边大概并未注意到我们。”
难怪呀,这位司巡检一直给宋良宵一种奇怪的感觉,无论是找自己切磋,还越矩问自己为何不参军,都不像是一个正常陌生人会做之事。
但他若认识傅院教那也就说得通了。
司元毅继续道:“上次花园宴后我曾书信问过傅兄,他很诧异你并未去天慧区而是来了天孤城区,所以他希望我能在你遇到困难时略微帮上一把,日后要是遇到什么麻烦你都可以来寻我。”
都那么久了,傅成山还惦记着要帮自己,宋良宵听得心里暖洋洋的,她笑道:“多谢司巡检。也难为傅院教都离开望京了,还要操心我的事。话说当初他怎么就没想过要委托司巡检,而是让我去天慧区找一个叫彭越的衙役,天慧城区很好吗?”
司元毅沉默了一会道:“因为委托我也没用,我是被贬到此地,他知道我脾性与处境某些方面很难帮上你忙。至于为何会让你去天慧区,大概是因为傅兄家在那里,他人虽在军营里,但妻子却在望京,彭越是他小舅子,若去那边大概方便他照应你吧。”
“傅院教还真是爱操心。”
宋良宵鼻头开始有些酸了,不过在陌生人面前不太好哭,遂她换个话题道:“那之前司巡检也并非是真心想找我切磋对吧。”
司元毅道:“是,这不过是找你说话的借口。而且如今见识了你一人抽倒一片的本事,就更不会与你切磋了。说说吧,今日是怎么回事?傅兄可是曾与我惋惜过你并无神通。”
终于问到正题了,宋良宵挠挠头道:“我在盛京院这两年确实是没有神通,那时傅院教见我十次里都要惋惜八次,所以神通出现也就是最近一个月的事,没什么征兆它突然间就冒出来了。”
这时,她感觉到司元毅身上传来了一阵波动,对方手臂瞬间撑大出现了宛若鱼翅般的凸起!
宋良宵不懂他为何突然化形,只盯着起袖下凸起是一脸的好奇,绝大部分六阶武奇人化形都是手臂变化,也不知这位司巡检袖下会是何种形态。
而司元毅则有些不可置信道:“你竟没有共鸣?!”
宋良宵茫然道:“什么共鸣?”
司元毅问:“我使用神通时你可曾感受到有种波动?”
宋良宵点点头:“有感受到。”
司元毅疑惑:“可你的神通却并与我的产生共鸣,我无法感受到你神通的变化。”
“神通变化?你是说神通的出现吗?”
说着宋良宵掌心中小骨一下冒了出来,看到小骨司元毅条件反射朝后退了一步。
他眉心紧锁道:“好奇怪,你掌中白骨出来那一瞬间,我竟一点感觉都无。”
宋良宵收回小骨,轻声道:“大概我的化形和大家都不太一样吧,一直都如此。”
司元毅点了点头,宋良宵的情况他也从傅成山那听到过。
“放心吧,我会将你的情况禀告府丞,让上边记录下来的。”
宋良宵眨了眨眼:“欸?上报!”
司元毅下巴微抬:“你找我不正是为了此事?”
宋良宵一时语塞,随后认命点点头:看穿就看穿吧,大抵能当官脑子都好,反正自己本来也没想去隐瞒。
眼看着该说的都说完了,司元毅便道:“看着天色也不早了,我亦要再整理记录一下案牍,日后有事你直接到衙府找我,我这边也会和同僚及守卫说一声,看到你会放行。你回去吧,我就不送你了。”
这位司巡检办私事和都和办公事感觉都是一个态度,正值过头了。
宋良宵抓住这最后时刻,推销了一把自己道:“走之前我想问一下,司巡检,你们衙府抓犯人人手够吗?需不需要外援?”
刚坐到位置准备办公的司元毅诧异的抬起了头。
宋良宵嘿嘿干笑了两声继续道:“你看,我也挺强的,说不定能帮上你们衙府一些忙,报酬的话也不会很贵,你认识傅院教,我这边可以便宜两成价!”
司元毅盯着她看了好一会,方才问:“你最近在做什么营生?”
宋良宵不好意思搓搓手道:“我和我隔壁家的大叔一起接任务,大多都是邻居们的委托,有时候也接事务坊的,衙府这平时有没有什么需要委托的呀?”
司元毅道:“一般衙府都有外聘的人手,你并不符合条件。抱歉,这方面我可能帮不到你。不过你可以注意一下衙府二楼有面告示墙,上边有不少赏金犯告示。但那上面的犯人大部分都是穷凶极恶,狡猾多变之徒,身上都背负着好几条人命,就算你很强也务必要小心谨慎。”
宋良宵连忙感谢道:“多谢司巡检告知,我这就下去看看。”
她乘坐升降梯一下来到二楼,二楼布局和一楼大厅差不多,但人却少多了。
除了一名衙役在打瞌睡,并没有其他人在。
宋良宵一眼便看到那面贴满了告示的墙,上边果然都是赏金告示,她找呀找呀,试着想从上边找到那个叫夜虓的杀猎人赏金告示。
这时,一个声音从她身后传来。
“敢问这位女奇人在找什么?”
原来是那打瞌睡的衙役不知何时已经站到她身后。
宋良宵想了想还是问道:“这上边好像没看到有夜虓的赏金告示。”
“夜虓?”衙役停了停似在思考,过一会方道:“你说的可是那个七阶杀猎人夜虓?人都死了告示自然也就撤了,赏金都有人来领过啦。”
宋良宵一愣,问道:“有人来领过了?多少赏金?”
衙役伸出一根手指头道:“一枚金株。”
瞬间,宋良宵如同雷劈一般定在当场:她也太可怜了,明明人是自己除掉的,结果钱却没进自己口袋,这种心痛感谁懂啊!
衙役看她那痛不欲生的模样还以为她亲眷朋友里有人被夜虓害了呢,口中是安慰道:
“已经有人替你除害了,节哀吧,以后安心好好过日子便是。”
宋良宵沮丧的走出衙府,心里装着的全都是那一枚失之交臂的金株。
就在她刚走下白玉阶梯,身后又传来了司元毅的声音:
“宋奇人!请等一下!”
宋良宵回首不解望着他。
但见司元毅轻咳一声道:“刚才忘了一件事,傅兄让我和你说一声,你有两位朋友对你甚是想念,让你有空记得写信给她们,信封写上她们的名字寄到木兰军便可,各奇人军营的地址驿站都有记录。”
宋良宵愣了愣,然后才回他道:“好,多谢司巡检告知,回头也帮我和傅院教道声谢。”
司巡检皱眉不解:“其实你也可以自己写信谢他,只需寄到护龙军便可。”
宋良宵有些为难,然后她有些试探着道:“要不司巡检哪日与傅院教通信了,能不能帮我捎带一张过去?”
司元毅盯着她不说话,因为她说的不是一封而是一张。
宋良宵被盯得有些不好意思了方道:“寄一封信若不通过官驿,要五枚铜株得两三个月才能到,也容易丢失,越快邮寄费也越贵,我想着能不能搭个顺风信,我就写几句话带着也不碍事的……”
良久,司元毅轻叹一声:“好,你若写好便过来找我……要是你手头上实在紧,可以过来找我,找营生我可能帮不了你,但借你些现钱应急还是没问题的。”
宋良宵笑道:“这个倒真不用,司巡检帮我带信就好,多谢。那我先回去了。”
回家路上,宋良宵经过了一家书局。
但她没进去,只在门口看了眼。
最劣质的一张纸两枚铜株,笔最便宜的则要十枚铜株一支,还要加上墨汁,一套算下来要二三十枚铜株并不便宜。
宋良宵并不是忘记了苏钊玥和蒋婕,只是纸笔费贵,蒋婕那家伙又是个话痨,一来二去她肯定写不起;二则是她混得实在太差亦不好意思给她们写信,免得让她们惦记与担心。
如今傅院教已经知道自己在天孤城区的处境,也不知他告诉她们没。自己确实有必要和傅院教说一声,让他若是还没说请别告诉苏钊玥她们自己在哪,等以后自己日子好起来了,自己再亲自写信跟二女说。
纸张的话冯值守给的那本笔记后边还有几页空白的,她可以撕一页下来用,至于笔,问隔壁的小虎借用一下就好。
打定好主意的宋良宵准备回家就动笔,谁知刚上楼就看到自家门口处站着三人。
一个是何福源;另一个则是对自己动手动脚被自己打得最惨的大成,他脸色看上去十分苍白,人亦有些摇摇欲坠;还有一名未见过的中年男子,穿着体面,看着有些像是富贵人家的管事,对方手中还托着一个托盘。
中年男子一见她便笑眯眯弯腰行礼道:“宋奇人好,老奴陆鸣力奉陆舵主之令携两名罪人前来向宋奇人赔礼道歉。”
“跪下!”
第132章 第一百三十二章 宋良宵今天找到工作了……
随着陆鸣力的厉声呵斥,何福源及大成腿一软扑通一声瞬间跪下磕头道:
“小的有眼无珠冒犯了宋奇人!一切任凭宋奇人处罚,要打要杀悉听尊便!只求宋奇人大人有大量,原谅我等!”
二人声音响亮,又是下跪又是磕头的,不一会便引来楼层里邻居们的张望。
隔壁的牛大龙和老张头也都跟着出来,在看到地上跪着的两人不停在朝宋良宵磕头,不由惊诧道:“小宋,这是怎么回事?!”
宋良宵朝牛大龙他们笑笑道:“叔,事情待会进屋和你们说,你们先回吧。”
顿时,牛大龙和老张头都识趣又钻回屋里。
宋良宵心道这些人动作还真迅速,这才不到一个时辰就找上门来了。
她对着陆鸣力朝楼道口做了个请的赶人手势:“在我看来,和贵帮恩怨早已了结,管教帮众是你们自己的事,与我无关,实属多此一举,请回吧。”
陆鸣力无一丝不悦,反而笑道:“宋奇人气量之大令人敬佩,但我们万福会得按道上规矩来解决,是他们眼瞎冒犯到了宋奇人,让万福会陷于麻烦之中,就该他们上门请罪一力承担,另外这是万福会的赔罪礼,还请宋奇人收下。”
说着,他将手中托盘恭敬递上并揭开,上边赫然躺着三枚金株。
宋良宵皱眉,对方话说得是挺漂亮,道歉态度亦非常诚恳。
但实际上他们道歉的真正理由却是因为惹到强者害怕强者报复,而并非意识到自家帮众调戏强抢民女是种错误而道歉。
这样的道歉没任何意义,这银钱她也不想要。
就在她欲要拒绝时,一旁却是传来了牛大龙的声音:“小宋,收下吧,这位陆管事只是在按道上规矩办事。”
宋良宵愣住,扭头看到隔壁一二三最后还有个小小的脑袋都探在门口,不是说让回屋了么?怎么都还在看呀!
陆鸣力转身朝着牛大龙一笑,真诚谢道:“老叔是懂道上规矩的,多谢。”
宋良宵若有所思,最终她还是听牛大叔的将三枚金株从陆鸣力手中接了过来。
陆鸣力非常满意再次鞠躬谢道:“多谢宋奇人高抬贵手,如此恩怨两清,告辞。”
说完,他看都未看地上跪着那两人,神色轻松径直离开了宋良宵家门口。
显然是真将这二人留给宋良宵任意处置。
宋良宵也没有喜欢虐待人的变态心理,尤其跪着二人里还有一个血淋滴答的,瞥了他们一眼便道:“滚吧,别在这里妨碍别人。”
何福源与大成刚开始还有些犹豫,你看看我我看看你。
待宋良宵第二次加大声音呵斥:“滚!”
他们是连滚带爬逃离此地。
宋良宵叹口气,在左邻右舍的目光注视下走进牛大叔家里道:“我们进屋说。”
回到屋内,牛嫂子做饭,牛小虎回自己房间温书。
宋良宵则将前因后果与牛大龙及老张头大致说了一遍,她没具体说自己一人抽翻了对方数十众,只说与几名帮众起了一些冲突。
老张头听完啐了一口道:‘那些狗娘养的真不是东西!窑子里又不是没有姑娘竟敢光天化日之下强抢民女,小宋做得没错,揍得好!’
牛大龙同样赞成道:“叔虽然说过不要和他们扯上关系为妙,但都欺负到你头上了,就是打死了也活该!要是他们还敢再上门,叔帮你一起揍死他们!”
宋良宵看二人如此护着自己,感激道:“牛大叔、张大叔放心,都被揍成那样他们肯定不敢再上门了。对了,叔,刚才你为何让我收下那些金珠?”
牛大龙这才道:“这是道上不成文的规矩:当一方上门赔礼时,若收下赔礼则表示此事到此为止,从此大家桥归桥,路归路,不再追究;若是拒绝则表示不接受和解,不死不休,死磕到底。”
“我看跪着那两人鼻青脸肿的,你却毫发未伤,对方对你的态度亦十分恭敬,便知道你肯定不曾吃亏,应该只是件小事。若非杀父夺妻之仇没必要和那些帮派死磕,所以叔才建议你收下。”
宋良宵还真不懂这些道上规矩,她道:“还好牛大叔及时提醒,社会上的事我确实不太懂,只觉得不过是件小事,对方赔礼一出手就是三枚金株,便怕其中有诈。”
在旁老张头听着是大笑道:“哈哈哈,这倒不用担心,那些帮派上层对这些道上规矩最是看中。再说他们开赌坊开女支院,还向街巷那些流动摊贩收保护费,哪日不是日进斗金,三枚金株于他们而言就和三枚铜株差不多,根本就不算事。”
既然没有风险,宋良宵也没有与那些帮派不死不休的打算,这三枚金珠她便真收下了,然后她将三枚金株拿了出来道:“那这些金珠……”
牛大叔看她那模样是叹口气道:“你自己留着。小宋呀,不是什么钱都要分一份的,叔胆子也小,所以有些事情你自己清楚,有些钱你也自己赚,叔也不会眼红,叔就是给你领个路,你不嫌弃叔胆小怕事就成?”
宋良宵认真听着低头收起了三枚金珠,等她再抬头时是露出笑容道:“叔说的我都记住了,您要真是怕事,也不会说要提我揍人了。这样吧,我发了一笔横财,请两位叔和嫂子还有小虎去吃顿好的总成吧?”
牛大龙先是一愣,旋即是哈哈哈大笑起来:“成,怎么不成!你的心意叔领了!”
老张头在旁亦跟着笑道:“那咱们现在就走?上仙客来,那个地方你张叔早就想要去一次了!”
“去什么去,就非得选今日吃?”
这会牛嫂子是端着一大锅汤从厨房走出来埋怨道:“我这饭都煮好了,你们不吃岂不是浪费?今天都给我在家里吃!”
接着牛嫂子换上了笑脸对宋良宵道:“宋妹子,可千万别听你张大叔的,那仙客来就是吃个名气,实际又贵又不好吃,改明儿嫂子挑个实惠又好吃的地方,咱们吃得开心,你也不用多破费。”
老张头听着有些不好意思嘿嘿直笑:“还是嫂子想得周到,那咱们听嫂子的。”
牛嫂子懒得看他那嬉皮笑脸模样,只道:“行了,别拍马屁了,赶紧收拾收拾桌子,等来旺回来就开饭。”
“好嘞,嫂子!”
消耗不少体力的宋良宵这会早已是饥肠辘辘,看到牛嫂子端上来的冒着热气的饭菜后,她瞬间觉得自己一天的辛苦劳累在这一刻都是值得。
等吃饱饭回到自己屋里,她已是困得不行,洗漱完毕躺到简陋的小床上一股浓浓的倦意瞬间笼罩全身,她轻轻闭上了眼,不一会便呼吸均匀的睡了过去。
与此同时,天孤街上的衙府内依旧灯火通明。
司元毅将今日发生之事记录在案,又翻阅了几宗到现在都未破的悬案,看了看窗外天色,这才收拾好随身之物准备离开。
只是他在踏上升降梯后并未朝下而是朝上一直来到了八十九层。
府丞封贤礼同样亦未离开衙府,伏案于灯下。
他听到升降梯打开的动静,是头也不抬道:“元毅?怎么过来了?我这还有份公文未看完,你自己先回去吧。”
司元毅行礼道:“府丞大人,我上来是有事要向您禀告。”
封贤礼这才抬头看他,眉头皱了皱,旋即很快又松开,一声叹息道:“这里并未外人,你叫声舅舅也没关系。”
司元毅依旧一副公事公办的模样道:“府丞大人,这里是衙府,衙参之地。”
封贤礼对自家这个外甥颇为无奈,只得同样公事公办道:“那你要禀告何事?”
司元毅直接道:“有关今日城区四大帮派议会一事。”
封贤礼不由讶异道:“我听窦主簿说南边那一片不是恢复正常了么?就算要呈案折亦不用连夜上来吧。”
司元毅摇头道:“回大人,此事虽然已经解决,但却并非我与同僚们的功劳,属下觉得有必要告知大人一声……”
随后他将宋良宵与四个帮派之间误会及宋良宵突然能够化形一事皆上报给了封贤礼。
封贤礼听完久久都未回过神,再次向司元毅确认道:“你是说之前到我们这落户的五阶女奇人突然拥有神通了?!你没骗舅舅吧?!”
司元毅则平静道:“府丞大人若是不信当时在场有近百人亦都可以作证,那位宋奇人确实使用了神通,事后我亦与她再重新确认了一次,并无弄虚作假。”
封贤礼也算见多识广,稍顷就已想通,是摆摆手道:“舅舅并非说你弄虚作假,只是此事闻所未闻,一时有些难以置信。不过此女经历本就颇为离奇,突然拥有了神通好像也并没有什么可奇怪的。这天下各种离奇之事多不胜数,也不差她一个。不过,元毅……”
“你大晚上不回家就是为了上报此事,你不会是看上了人家宋奇人吧?”
封贤礼面无表情看似严肃,其实心中则在暗喜:他这个不开窍的木头外甥难道终于开窍了?!
哪知司元毅面上表情变化全无,只就事论事道:“宋奇人是傅成山的学生,傅成山让我帮忙拂照一二,并非府丞大人所想那样,希望大人莫要乱拉郎配,以免引起不必要的误会。”
瞬间,封贤礼没了脾气,看外甥这样就知道根本没戏,于是他心灰意冷道:“行吧,等空了我会和上边提一嘴,这本就不是什么大事,不值得专程禀告。你先回家去吧,家里就两个男人,还这么晚都未归,你舅妈免不得会多想担心。 ”
“是,大人。”
司元毅行礼退下是头也不回,这般行云流水的动作看得封贤礼是直摇头,他这个外甥无论样貌能力都是一顶一的,只可惜有些耿直过了头,不但前途多厄,就连婚事都不太顺,看来这杯喜酒有得自己等了。
第133章 第一百三十三章 宋良宵今天找到工作了……
朝堂这边终于过了明路,又有牛大叔老张头两个“职场”领路人。
宋良宵的打零工生活日渐步入正轨,由于大部分活都鸡零狗碎,她也变得越来越忙碌,常常都是卯时而出申时而归。
而为了能更好融入邻里降低自己在众人心中的违和感,她还给自己买了些暗黄色的胭脂,日常外出时都会将这些胭脂涂抹在脸上,尽量让自己肤色看上去与这里普通百姓没有区别,穿着也以男装为主,以减少每次接新任务都要被雇主质疑的过程。
春去秋来,时间一长,她偶尔照镜子时发现自己的神态表情在不知不觉之中逐渐与街上的百姓们重叠,看上去再也不似最初那般突兀。
宋良宵越来越像大望人,大概唯有在夜深人静之际用手摸着自己胸口,感受着心脏跳动时她才能确定曾经的宋良宵仍在。
十二月,冬季。
眼看着就快过年,各种任务委托也变多了,大家都想在年前干完活处理好琐事过个好年。
由于活太多忙不过来,宋良宵和牛大龙老张头他们这大半月都是分开各干各的。
忙忙碌碌又一日。
城门快关闭前一刻,宋良宵这才匆匆从京郊进城。
而冬季的天黑得特别快,这会城内已是通火通明,让人错觉以为已是夜深。
行走在大街上有邻居认出她来还和她热络打招呼道:“宋奇人,今日忙活好了?”
宋良宵回道:“忙好了,正准备回家吃饭呢。”
这一年里,家附近两条街巷的街坊邻居她已经认得差不多了,一部分是她经常东奔西走帮忙干活时认识的,还有一部分则是通过牛嫂子八卦认识的。
有两位叔手把手带她的这一年,街坊邻居也算正式接纳了她,有时甚至还有其他街道的人得知她能耐的,特意登门来找她帮忙。
如今整个天孤城区都知晓有她这么一个拥有神通的五阶女奇人存在。
一路打招呼过来,宋良宵路过离家不远的一条巷道,瞥见里边有栋小楼门前高挂着红绸及彩灯。
这条街巷,她来来回回走过不知多少次,记忆中并没有这家店铺,看样子应该是一家欲要开张的新店,就不知做的是商铺生意还是开酒楼客栈,等过完年得空倒是可以过来再看看。
就在宋良宵再次抬脚准备离开时,从那家店内传来了阵阵声乐,让她硬生生的止住了脚步。
吉他!是吉他的声音!
虽然弹奏的曲子她从未听过,但那流行音乐般熟悉的音调让她瞬间梦回故乡!
刹那间,宋良宵满怀期盼激动的冲进了小楼。
然后她看到在有别于大望审美充满异域风情的大堂中庭内,一名芝兰玉树,如同皎月般清冷矜贵的男子正抱着一把吉他垂眸弹奏。
那令人无比怀念的音色与旋律使得宋良宵定定站在原地,一步都不敢靠近,生怕那就是个一触即破的幻影。
而中庭内的男子同样亦沉浸在音律之中,浑然忘我,并未注意到突然闯入的宋良宵。
两人就这样隔着一道门庭,却一样跟着琴音浮浮沉沉,任由时间静静流淌。
直到一个低沉的男音将宋良宵从思乡的愁绪中拽出。
“姑娘认识篱国的六弦琴?”
宋良宵微微侧首,看到一名满头褐色短卷发,戴着花帽,鼻梁高挺,颧骨突出,瞳孔是墨绿色的异域男子正含笑站在一旁静静看着她。
她瞬间清醒了过来,找回了而自己的声音:“篱国的……六弦琴?这是篱国的乐器?”
男子笑道:“没错,这是篱国的传统乐器,音色与大望的乐器完全不同,非常有特色,只要听过一次就不会忘记,我还以为姑娘见过六弦琴。”
宋良宵失落的垂下眼眸,她的满心期待落空了,这个世界本就和自己家乡有不少相同之处,会出现相近的乐器与旋律亦很正常,这比发现新穿越者更科学,只不过是自己着相了。
“我知道篱国,六弦琴也曾见过,只不过在我家乡更多人称呼它为吉他。抱歉,无意闯入贵地,只是我以为遇到了他乡故知,这才忍不住走了进来。”
宋良宵会知道篱国,是因为在冯值守的笔记里有记载。
篱国是一个需要东渡跨过大望海域及大洋海域东北大陆上的小国,那里的物资贫乏,也没有什么珍稀资源。但篱国盛产美人,且无论男女都能歌载舞,所以有很多篱国人会组成歌舞团离开自己国家靠着唱歌跳舞卖艺为生,他们四海为家,世界上大部分国家都能看到篱国人的身影。
而男子也非常友好并不介意宋良宵的私闯,是笑道:“无妨,这里本来就是一家酒肆,只不过本店要年后才正式开张。大家身在异乡,同为异客,姑娘若是得空时不妨过来喝喝酒听听曲,缓解一下乡愁。”
紧接着男子便自举道:“在下巴旦,篱国人士,乃是这家篱园记的东家。”
宋良宵朝着巴旦拱手简单报上自己姓名道:“宋良宵。从篱国到大望路途遥远,巴旦掌柜既然选择在此开店,可是准备在望京长居?”
巴旦点点头道:“确实有此打算,望京的繁华热闹非篱国所能及,有幸见识后,在下便心生向往,故开家酒肆,做些小本生意,养家糊口。另外本店不但有动听乐曲,还有不少口感极佳的私酿口,不输大望其他酒肆,希望以后宋姑娘能携朋友多来捧捧场,所有酒水我都给宋姑娘便宜一成。”
宋良宵则客套道:“承蒙巴旦掌柜看得起,等贵店开业了,我定会来捧场。”
这时,中庭的琴音正好停止,一曲结束,弹琴的男子抬起头。
宋良宵与其四目相对,这时她方才看清对方的瞳孔竟是淡淡的琥珀色。
相比巴旦过于异域的样貌,弹琴男子的容貌更似大望人,唯独这双琥珀色的眼睛显得与众不同,想来此子应该是名混血,两种人种的特色都在其身上完美融合体现,格外引人瞩目。
见他们视线接触,巴旦是笑着介绍道:“这位乃是我们篱园记的琴师青哥儿,别看青哥儿年轻,但他琴技高超,弹的曲儿就算在篱国亦难有人出其左右,是我们的当家台柱。”
青哥儿抱着琴始终站在中庭未曾走近,只起身朝着宋良宵轻轻颔首表示见礼。
宋良宵同样回礼后,便与巴旦别过道:“巴旦掌柜,既然贵店尚未开张,我便先行告辞,待贵店开业后再来。”
巴旦亦抱拳拱手道:“好,宋姑娘请慢走。”
待宋良宵离去,身影走远,巴旦迅速上前将大门关上。
青哥儿这才走上前道:“巴旦,你疏忽了。”
这会的巴旦一点东家的样子都没有,反而像个家仆般单膝跪下道:“此事乃属下失职,还请殿下责罚!”
青哥儿淡淡说道:“念在未曾酿出大祸,罚你自行掴掌十下,以示惩戒。记住未开业前,切莫再让任何外人闯入篱园记。”
“是,殿下!属下定会谨记!誓不再犯!”
很快厅堂内响起了啪啪啪的清脆掴掌声,一共十下,一声不多一声不少。
另一边,宋良宵回到牛大龙屋里,大家都已经回来了,只等着她到家开饭。
牛大龙看着她进门是笑道:“小宋回来了,这段日子你辛苦了,再坚持个三五日等过年了就好。”
宋良宵净手后坐到桌前,是跟着笑道:“有钱赚才不辛苦,没钱那才难熬,就像叔说得等熬过这几天,就可以过个丰收年了。对了,我今天回来的时候,看到隔壁巷子好像要开一家新店……”
大家和平时一样,围坐在桌前,家人般边吃边聊,吃好饭又多坐着聊了半个时辰,这才各自回家休息。
这是宋良宵在大望的第三个年头,她回到自己的小屋,便开始清算起自己这一年总共赚了多少银钱。
今年年头四个月里她只赚了不到十枚银株,从五月生活才开始慢慢有起色,不算万福会赔礼那三枚金株的意外之财。这一年自己共赚了七十八枚半银株,平均了一下后八个月进账,纯银钱收入差不多是平均每月□□枚银株。
按照之前她估算的,每个月差不多要赚十五枚银株才能勉强活下去,不过宋良宵自从跟着牛大龙一家吃饭后,饭钱都算在平素从邻里得到的物资里,十五枚里除掉四枚吃饭的银钱,也就是平均每个月她要有十一枚银株进账才行。
第一年也是起步的一年,赚得少亦合情合理,她相信以自己的能力慢慢积累人脉,明年每个月多赚个两三枚银株应该没有什么大问题。
她的目标是争取第二年不贴之前的存余,第三年还能再存下点钱,至于第四年还有些远,等自己把前两个目标做到再计划也不迟。
夜里,望京下了今年的第一场雪。
宋良宵透过小窗看着外边雪花飞舞,安静的躺在床上,这一年的生活走马观花般在脑海里闪过。
她既没有遇到满大街到处乱跑的富贵人家小姐公子;也没有碰着关键时刻出来扶她一把的贵人;更没有身份高贵的仇人死死咬着她不妨跑到这犄角旮旯之地天天算计着要她的命;感觉大家都在自己的圈子里各自忙碌着自己的人生,没有谁会去特意关注一些无关紧要之人。
同样她的生活里也没有什么爱恨情仇,就算有过一两次刺激经历,到最后也都回归于平淡,每日更多的是抓鸡撵狗搬运重物各种做不完的零碎活计,有时候连梦里自己都在路上不断狂奔,只为奔赴到下一个目的去地犁几亩田地。
就算换了个世界,拥有了些能力,她也并没能混得风生水起人模狗样。
宋良宵认清了自己的本质,平凡之人到哪里都是平凡,她和牛大叔就是一类人,只想简单又平凡的活下去。
第134章 第一百三十四章 宋良宵今天找到工作了……
二十八这日,宋良宵总算空了下来,不过她还没能喘口气就又被牛嫂子给拉上街去置办年货了。
如今年近三十,有许多店铺已经歇业,只有流动摊贩集市还热闹着。
牛嫂子带着她和小虎买了年画门联以及一些拜神贡品,又买了些零食糕点,最后拉着他们来到一家成衣铺。
牛嫂子和她说道:“宋妹子呀,嫂子看你一年到头来回就两三套换洗衣裳,全都是男装,连套裙子都没有,还有你脸上那些胭脂,颜色怎么那么暗沉,好好一个姑娘家把自己越捣腾越像男人,这可不行!来,今日咱们高低都得挑一套喜庆的裙子好好过年。”
宋良宵觉得买裙子纯粹就是浪费银钱,因为她一年最多也就穿一到两次,便拒绝道:“牛嫂子,我平日都要干活,穿裙子不方便……”
牛嫂子可不管,拉着她不放道:“那是平时,但现在是要过年,新衣服必须得买一套,听嫂子的,不然嫂子就自己掏钱随便给你挑一套了哦。”
宋良宵连忙制止她道:“别,嫂子,我自己挑就是。”
这一年里牛嫂子已经给自己纳了好几双鞋,她可不愿再占人便宜。
于是随便挑了一套最便宜的准备结账,却又被牛嫂子给拉住道:“大过年的,你怎么挑了一套湖绿色裙子,那边那条胭脂色的看到了没,拿那件,你穿上肯定好看!”
宋良宵无奈,只得去拿牛嫂子看中的那条胭脂红的罗裙。店里女掌柜更是在旁夸赞道:“姑娘好眼光,这条裙子可是咱们店里刚到的新货,也是上城区那些夫人小姐们最喜欢的样式与颜色。”
嗯,基本每家衣服铺子都是这么说,老套路了。
宋良宵看了眼价格,心中默念也是店里最贵一条,这条裙子居然要九十枚铜株,是刚才那条价格的一倍!
默默付了银钱后,她心血就一直在滴。
看牛嫂子还在挑,宋良宵索性带着小虎出去门口看小孩子的玩具。
牛小虎乖巧的牵着宋良宵的手,大眼睛眨呀眨,出门后突然轻轻摇了摇她的手,稚子童音:“宋姐姐,娘说得没错,你穿那条裙子肯定会好看,更像仙女!”
宋良宵听着小朋友的马屁话,心里是笑开了花,她点点小虎的鼻子道:“小虎子嘴那么甜,姐姐奖励你一样小玩具好不好。”
“宋姐姐你可真好!”牛小虎可开心了,指着不远一个兜售木雕玩意的货郎道:“我想要一只异兽小木马可以吗?”
宋良宵摸摸他圆乎乎脑袋道:“当然可以,自己去挑吧。”
她看着小虎子一个一个仔细挑选小马,听着鼎沸人声,街市上充满浓浓的过年气氛,等牛嫂子买完衣裳,三人这才往回赶。
回到家门楼下,正好碰到牛大龙老张头他们回来,二人拉了一车的烟花爆竹回来。
牛小虎一看,眼睛都亮了,直接张开手开心的扑向了牛大龙。
“爹爹!炮竹!有炮竹!”
牛大龙一把将他抱起转了个圈,哈哈大笑道:“对,有炮竹还有烟花!爹爹和你张大叔买了好多回来,今年保证让你放个够!”
牛小虎瞬间开心得跟着咯咯咯直笑。
看着父子二人的互动,宋良宵心中不由升起了一丝小小的羡慕,她也想到了自己的父母,曾经她的童年也是这样的开心快乐。
等牛大龙将牛小虎放下后,是走到了牛嫂子跟前,从怀中掏出了两个首饰盒,一盒给了牛嫂子,另一盒则递给了宋良宵道:
“小宋啊,这是我和你张大叔一起送你的,大过年的,女孩子家没点头面可不行。”
宋良宵没想到自己也有,有些怔愣。
而另一边牛嫂子已经打开了盒子,看到里边放着只白润细腻的玉镯子,一见倾心是欢喜不已,难得的露出了娇羞之色道:“死鬼,算你还有心良心。”
说着她还不忘催促宋良宵道:“宋妹子,在这里他们就是你长辈,长辈送不可辞,快拿着!打开看看喜欢不喜欢,不喜欢让他们拿去换!”
宋良宵这才接过首饰盒,心里暖洋洋道:“多谢牛大叔!张大叔!”
待打开盒子,里边赫然躺着一枚漂亮的桃花朱钗,样式简单大方,意外的好看。
牛嫂子伸过头来,也看着盒中桃花钗称赞道:“哟,难得这两大老爷们没选岔,这支桃花钗好看,配上今日咱们买那条罗裙正好,等三十那日一起穿戴上,这条街绝对再找不出比宋妹子更美的美人了。”
就连牛大叔和老张头亦跟着应和:“那当然,咱们小宋这样样貌整个天孤城区都找不出一个能比的!”
宋良宵觉得大家就像在夸自家的瓜一样,其实美不美无所谓,但这份真诚与爱护自己却是感受到了。
到了年三十当日,宋良宵一大早就被牛嫂子拉到隔壁开始梳妆打扮。
当宋良宵装扮完毕从屋子里走出来,屋外三个大男人都愣住了。
几人都是第一次看到宋良宵女装的模样,牛大叔和老张头还好,牛大龙只是不自然的咳嗽了两声。
老张头则摸摸自己的光头嘀咕:“乖乖,小宋这样我在街上可绝对不敢认。”
剩下一个张来旺从脸到耳根都红了,眼睛亦不敢乱飘,只直直盯着地面自己的足间。
牛嫂子在后边看着是掩唇直笑,最后催促几人道:
“好了,都别杵在这了,快来帮忙,还有那么多肉食要处理,不然就要赶不上吃年饭了。”
三个男人这才跟着动起来,宋良宵也想上前去帮忙却被牛嫂子笑着拦下道:“宋妹子你就不用了,陪着虎子就好,有他们三个大男人足够了。”
然后,牛嫂子开始烧水,牛大叔他们则开始杀鸡宰鱼,宋良宵则陪着牛小虎一起看《千字文》。
等大家忙碌好祭完祖宗,已是接近酉时,外边天色已是一片漆黑,远处已经隐隐约约传来了炮竹的声响。
牛嫂子忙将一大桌子菜搬上饭桌,牛大叔他们则拿出了两壶酒水。
伴随着外边渐响的炮竹声,五大一小围着一桌子的丰盛美食,举杯痛饮,共度新年。
待吃完年饭,牛大龙便领着牛小虎下楼去放炮竹,宋良宵和老张头及张来旺亦跟着一同下去凑凑热闹。
这会大部分的邻居都已经吃好年饭,同样聚到楼下开始燃放炮竹烟花。
便是从这一刻起,整个望京都沉浸在热烈喜庆的各种炮竹声中,天空中不断绽放出五彩缤纷的星火,欢庆这一年一度的盛大节日。
希望来年阖家幸福安康,福气盈门年年有余!
守到凌晨跨年岁钟响起,炮竹烟花迎来了最热烈盛放的时候,这会就连说话亦都要扯着嗓子喊,炮竹声持续到丑时方才逐渐散去。
宋良宵用红色的小锦囊包了一枚银株给已是睡眼惺忪的小虎作为压岁,转个头便看到牛大龙也递了一个小红锦囊到她眼前。
宋良宵嘿嘿一乐,说了吉祥话后便美滋滋的收下。
夜半,回到隔壁自己屋里,她摸了摸怀里的红锦囊,钻入牛嫂子刚给她新换的厚实被褥里,甜甜的睡了过去。
接着从初一开始到十五元宵节前都是走访亲朋的日子,牛大龙陪着牛嫂子带着小虎回牛嫂子老家跑一趟,要到十三日才回。
老张头也去陪他才刚处不久的相好。
宋良宵在大望没有亲人,朋友也都在军营中,也没有活可干,一下安静下来多少有些无聊。
她每天早起床后先到朝堂专设的奇人食舍用早饭,然后就像个街溜子开始在天孤城区里四处晃悠。
只是过年期间四周的店铺都是店门紧闭,大部分百姓都在亲朋家中,在街上行走的行人是少得可怜,偶尔走到僻静之处会产生一种整个城邦都是空城的错觉。
宋良宵喜欢烟火热闹气息却也能够忍受孤独,这十余日她每日都能享受一人随心所欲想去哪就去哪的自由。
到了年初三开始,望京又开始下起了大雪,宋良宵行走在空旷的城邦里,随心所欲,每到一处觉得有意境的地方就会堆一个小雪人。
在堆砌好第四个小雪人时,她突然感觉到有股视线落在了自己身上。
她抬起头,发现自己正好站在篱园记的巷道外,篱园记的小楼二楼,那个会弹好听吉他的青哥儿正站在阳台上。
由于大家不熟,宋良宵只含笑朝他点点头,招呼过后便继续自己的街溜子之旅。
青哥儿在她离去后,视线落在墙角处那个孤零零的小雪人身上,他看了许久方才道了一声:
“怪人。”
过完十三,牛大龙和牛嫂子小虎回来,充满烟火气的日子亦跟着一同回归,等十五赏完花灯过完元宵,新的一年又开始了。
宋良宵开年要做的第一件事就是去衙府缴纳独身税。
托司元毅的福,如今衙府上下都已经认识她。
守卫一看到是她便立即放行招呼道:“早啊,宋奇人这一开年就来找司巡检呀。”
宋良宵回道:“早,今日不找司巡检,我去户籍部缴纳赋税。”
守卫这才想起这位宋奇人还尚未有婚配,瞬间便不说话了。
来到三楼户籍部,宋良宵一眼便看到去年替自己办理户籍那位叫水长庆的书办。
她朝对方笑道:“水书办,我来缴税。”
水长庆则起身客气应道:“劳烦宋奇人亲自过来跑一趟。”
这缴税不需要什么流程,递过一枚金株后,宋良宵便告辞转身离去。
留下三楼的书办们瞬间聚到一起开始谈论起来。
“宋奇人看来是真的铁了心不想嫁人呀,这第二枚金株也交了。”
“不对呀,她不是和司巡检是一对么?司巡检还给这位宋奇人开了见他特权吗?城区里那些心仪司巡检的姑娘小姐们知道后不少可是都咬碎了牙龈。”
“这些传言你也信?根本就不是一对,你见过谁家两情相悦之人一年都不见面的,没见这位宋奇人平素根本就不来衙府么。”
“窦主簿说这位宋奇人是司巡检挚友的学生,司巡检只是略微帮忙照应一下罢了。”
“只能说这位宋奇人和司巡检一样固执,但男奇人不用纳独身税,这一枚金株的重税也不知她能坚持个几年。”
“等着看呗,据说她都拥有神通了,城里意动的人家可不少,但每次马官媒设的宴席很多少爷公子都想上前去套近乎,结果次次都碰壁,大家都摸不透这位宋奇人到底想要什么。”
“谁说不是呢,这宋奇人看着温软可欺的模样,实则油盐不进,马官媒每次举办宴席对她是头疼得很,背地里是不停叨念宋奇人是个怪人。”
而他们口中的怪人宋良宵这会已经回到家,进屋屁股还没坐热,便听得外边敲门声传响起,跟着一起传来的还有隔壁牛大叔的声音:“小宋,在屋里吗?”
第135章 第一百三十五章 宋良宵今天找到工作了……
“我在。”
宋良宵起身将门打开,看到外边的牛大龙不由问道:“叔找我可是已经有活上门了?”
牛大龙摇头笑道:“呵呵,这才刚过十五,来活没那么快。是这样的,刚才我出去一趟,正好碰到燕山街口的老周头,他和我说想约你出来谈些事,让我帮忙问问你方便不方便。”
燕山街在天孤城区的东南角,离这边比较远,宋良宵也不认识这位老周头,她将牛大龙请进屋后疑惑道:“叔,这位什么来头?可有说找我何事?”
牛大龙其实和这位老周头也不熟,点头之交,在望京这么多年,各街巷内经常跑动的武奇人之间彼此还是会有些交集,于是他介绍道:
“这老周头和咱们差不多,也是在街坊邻里接任务干活的一位武奇人,只不过他多在燕山街那片活动,口碑还不错。至于他为何事找你倒没跟我说,只说有要事相商。叔估摸着可能是有什么棘手的任务想找你帮忙,且看你愿不愿意见他一面,若是不愿意叔就帮你推掉。”
天孤城区大大小小百余条街巷,可分为二十几个区片,几乎每个区片都会有不少像他们这样靠接邻里任务为生的奇人,虽然不会在明面上划分地盘,但大家都默认着一条规矩:接活一般默认不可跨过两条街巷,京郊除外。大部分奇人都是只在自己区域里忙活,唯独遇到棘手任务大家才会在附近寻求同伴帮手,然后提前过来打招呼商量。
而宋良宵作为天孤城区里唯一拥有神通的女奇人,凤毛麟角的存在,经过一年发酵,城区内就算没见过她也都听过她名号,有人找上门来合作帮忙并不奇怪。
宋良宵考虑了一会,想着多认识些人拓宽一下路子也好,便同意道:“好,那叔帮我给带个话,我去见见,看是何事。”
牛大龙看事情说好,起身道:“行,要是找你帮忙做任务的,你决定接下就和叔说一声,这两日叔这边就不给你安排了。”
宋良宵谢道:“好的,麻烦叔了。”
两个时辰后,牛大龙带回了老周头的口信,约宋良宵明日巳时在天孤街的顺福茶馆碰面。
次日,宋良宵提早一刻钟来到顺福茶馆,二楼的小包间内已有两人在等她。
一个是名看起来有些老实巴交的汉子,年纪跟牛大叔差不多;另一个她则见过,便是去年在花柳里被流氓地痞围攻那次,见到的四位帮主之一。
当初事后,宋良宵有请教过司元毅,四位帮主中白面有须,气质儒雅的是书茶阁阁主成德贤。
见此情景,宋良宵哪里还不明白,真正要见自己的应该便是这位书茶阁阁主。
老周头不过是个牵线人,只是为何不袒露身份亲自上门,大概是怕自己对上次之事还心有怨恨,不愿会面。
面相老实的汉子亦是老周头看到宋良宵进来,连忙笑着招呼直接开门见山道:“宋奇人,幸会,幸会,在下周志强。我身旁这位是书茶阁,成德贤,成阁主。其实今次想要见宋奇人的乃是成阁主,在下不过是帮忙牵线搭桥,冒然邀请,还请宋奇人莫要介意。”
既然已经知道谁才是事主,宋良宵朝着老周头依礼点头招呼后,便也不多寒暄客套,直接看向成德贤道:“不知成阁主找我何事?”
成德贤从宋良宵进屋开始就含着笑,一派云淡风轻的模样,等着老周头介绍完自己,宋良宵开了口后,这才朝老周头抬手示意其离开。
在老周头离去带上门期间,他给自己和宋良宵各斟了一杯茶。
听到关门声响起,他才出声道:“宋奇人请坐。”
宋良宵在其对面坐下后,看着他慢悠悠端起茶杯开始喝茶,便静待起下文。
成德贤待这番客之礼看似周全,实际态度却有些居高临下的傲慢,他是故意借此暗中观察宋良宵的态度。
话说自上次那场混乱的帮派议会后已经快一年了,四大帮派至今都还未开始重新再谈,只是各帮派之间的关系也变得一日比一日更为紧张。成德贤认为年前大家一直都按捺着,年后势必忍不了太久,而这一次必然会以直接冲突形式突然爆发,大家最后恐怕还是全靠武力争夺地盘。
于是他便想着要吸纳一名现成的强者作为帮手,帮助书茶阁争取到最大的利益。
而宋良宵便是他目前最意属的人选。
其实早在之前出事后不久,各大帮派便已在暗中调查过宋良宵。
在确定对方并无任何身份背景不过是名实力较强的武奇人时,成德贤便动过想要将宋良宵吸纳入书茶阁的心思,像这样独来独往实力又强横之人最适合培养成为左右臂。
但当时碍于事情风波未过,各帮派间互有监视,以及担心极短时间去寻对方,对方依旧保持警惕以至于产生排斥,他便一直都在等事情淡出众人记忆。
原本是想再等个一年半载,奈何近期情势紧迫,并且他有种预感四个帮派之中并非只有自己在打这位宋奇人的主意,于是他不得不提前出手。
在成德贤整个喝茶过程中,宋良宵态度自始至终都一样,不亢不卑,只是微皱着眉,带着些许的不解与疑惑,始终未见不耐与焦躁。
看得出这姑娘性子偏软,脾气教养极好。
他从上次的事已能看出些许端倪,此女有些似门阀士族培养的小姐,但却无高高在上之姿,感觉完全不同。
若是交友谈生意,成德贤自然是愿意多和这样的人打交道,但若是想要吸纳对方作为左右臂却是令人有些头疼了。
从打探到的情报来看,此女每一步选择都让人非常意外,没有任何抱负与野心。
成德贤不怕有野心之人,只要有野心便会有欲望,价码开足便可打动,就怕那些无欲无求的,都不知用什么才能投其所好,而这位宋奇人明显偏后一种。
眼看着茶水就要饮尽,他不能再沉默下去了,遂温和开口道:“不知宋奇人可曾想过要换一种生活?”
宋良宵眉头拧起,费这么功夫找自己来就是问找自己要不要换一种生活?
“什么样的生活?”
“锦衣玉食,受人尊敬,一些琐事只要你发号施令便会有人替你去做,甚至有时候都不用你开口,别人都已经替你做好,无需每日贪早摸黑只为几钱碎银,便耗尽所有心神。恕我越矩,私以为以宋奇人的能力不应该过得像现在这般狼狈不堪。”
宋良宵有些想笑,但旋即又想了想,自己确实也没过得多好,便也笑不出来了。
只是原来自己的生活在旁人眼中竟是不堪,好吧,虽然确实不太体面也没什么稳定性,但除了这些之外,她自我感觉还是不错的,至少内心安逸平静。
她也不是没想过要凭借本事去赚大钱过好生活,但大望这个社会不是你实力高超就能过上好生活,高阶武奇人沦落为匪也不是没有。
这个世界人脉门路比能力更重要,而对于不是含着金汤匙出身,没有前人肩膀可站之人而言,人脉是需要长期积累或是付出一定代价才可能得到的东西。
所以这位成阁主是来买她的自由还是买她的姻缘?
宋良宵道:“成阁主这是要给我送一条通天路?”
成德贤笑眯眯道:“不敢,不敢,成某还没那么大本事,只不过是想给宋奇人多提供一种选择。”
“哦,那我需要付出什么代价。”
成德贤没想到宋良宵会问得那么直接,不过也不是很介意,毕竟和明白人说话不会太费劲。
“代价就是宋奇人的能力,只要加入我们书茶阁成为我们书茶阁的一员,在阁里有危难时出手帮一把,我之前所说的生活便可轻易获得。”
宋良宵暗想这是什么通天路呀,加入黑恶势力给赌场女支院看场子,就差个抽大烟家乡刑法里最赚钱的行当就全齐了。
哪怕大望赌博女票女昌不违法,这钱自己也赚不来。
她还是更适合接些正经委托,脚踏实地经营好自己的小生活,到时候存个几百年银钱,临死前给自己买个宅子,最后过上几年安逸的养老生活,其实也没什么不好。
她遂斩钉截铁道:“抱歉,我对贵帮没有任何兴趣,既不想去看守女支院也不想去赌场去做打手,成阁主若无其他事,良宵便告辞了。”
眼看她突然变脸抬屁股就要走,成德贤愣住:不是谈得挺好么,自己貌似也没说什么无礼之言。才刚说别人性子偏软,这会却被对方的果决直打自己的脸,他能听出宋良宵对自己浓浓的排斥,却困惑不知为何。
连忙喊住她道:“宋奇人且慢,还请听我将话说完。”
本想着促膝长谈,在慢慢交谈中摸索出对方的弱点,眼下看来是行不通了,只得先抛出条件道:
“虽然不知宋奇人为何对我书茶阁成见如此之深,但上次误会早就一笔勾销,自始至终我书茶阁都未再寻过宋奇人麻烦。今次更是诚心想要邀请阁下加入,若是我刚说的那些宋奇人不喜,亦无妨,只要是在书茶阁能力范围之内,我成德贤保证可以俱全满足宋奇人的要求。”
宋良宵看了他一眼,是摇摇头:“成阁主这没有我想要的,所以大家就不必再浪费时间了。”
成德贤听着这话却是有些不开心了,六阶武奇人确实是凤毛麟角,但你背景靠山都没有,价值还不一定能比得过有身份背景的普通人!说难听些能在望京里落户籍的普通人十有八九都有奇人背景,高阶奇人是受尊敬,但想在望京横行那可行不通,更何况自己同样亦是一名六阶武奇人,何来的傲气看不起书茶阁?
“呵,宋奇人眼光倒是高,不会以为我书茶阁真只是些地痞流氓组成的帮派吧?大家不妨将话说敞亮些,说出你的条件,万一我真有宋奇人想要的呢?又何必白白错过一个机会呢。”
宋良宵觉得对方大概是误会了什么,她真没觉得对方管的都是地痞流氓就小看,也知道他们这些帮派背后肯定有权贵士族在撑腰。
只是自己并不想在黄赌都齐全的地方上班,人道是常在河边走哪有不湿鞋,这种考验人性的工作环境,她要是去了不是逐渐被同化就是逐渐被逼疯。
现在日子穷是穷点,但至少她心态平稳人身也足够自由,非得去乌烟瘴气的地方给自己找麻烦干什么?
叹口气,她诚心对着成德贤道:“成阁主,我自然知道能开女支院和赌场没有人脉背景根本就开不起来,赚的也都是大钱。可我就想着有口饭吃过得开开心心就行,但呆在女支院和赌场会让我变得不快乐,要不等哪天你们书茶阁改做书籍和茶叶生意了,成阁主再来寻我?到时我们倒是可以谈谈工钱该给多少。”
说完宋良宵向着满脸错愕回不过神的成德贤一拱手,客气道:“既然没事,我就先走了,成阁主,告辞。”
等她将门带上,成德贤方才如梦初醒般,是一脸的哭笑不得。
刚刚对方说了些什么?在女支院赌场不快乐?让他们书茶阁去卖书和茶叶?!
温柔乡!销金窟!他们开的可是全天下最快乐的地方!做的也是最赚钱的生意!
大把银钱在手,吃的是美味珍馐,穿的的绫罗绸缎,竟不比每天贪黑起早跟着牛一样干些低贱活快乐?!
这宋奇人脑子是不是出了什么问题?
自己从未见过如此奇怪之人!
现在想来对方要真是常人能放着中上城区不呆偏要跑到落魄下城区来?
罢了,罢了,这样的人他们书茶阁亦容不下。
第136章 第一百三十六章 宋良宵今天找到工作了……
宋良宵回到家,经过五楼时竟是遇到了从来都躲着自己的何福源。
眼下看到自己对方虽然有几分紧张,但还是谄媚的打起招呼道:“宋神女,回来了呀?”
宋良宵朝他笑道:“回来了,今日没躲,这是找我有事?”
何福源脸僵了僵,但很快谄媚的笑容便又重新堆砌起道:“神女说笑呢,小的平素也没躲您,就是怕您看到会觉得碍眼,所以就不出来惹您不开心了。今天情况特殊,有些事想要找您相商……”
宋良宵联想到刚才的成德贤,这会何福源出现应该不是巧合,于是她道:“说吧,什么事,不过若是想要请我到你们万福会去坐坐,那就大可不必了。”
“您,您是怎么知道的?!”
何福源眼睛都瞪直了:“神女,不,神仙,您老可真是料事如神啊!”
宋良宵也难得八卦他们一回道:“怎么,你们四个帮派最近准备开始争地盘了?这是四处在找帮手?”
何福源瞬间泄气,一脸苦相:“唉,您老还真是神仙,要不您老就帮帮我们呗。我们陆管事说了,只要您肯来条件随便您开!”
宋良宵笑咪咪道:“你说巧不巧,这话我才刚听过,你们隔壁帮书茶阁成阁主才刚说过,你们这都约好的么?”
何福源是大惊失色:“那您老答,答应了?可千万使不得哟,书茶阁那边可小气了,给的待遇肯定不如咱们万福会,再说那可不是什么好地方!”
宋良宵听着觉得很有意思:“那你们万福会又是好地方了?都是做吃喝女票赌生意的,这还有谁比谁更好的说法?”
何福源不好意思干笑起来,但他依旧不太想放弃道:“那,要不,您老先跟着我去,当面着陆管家面拒绝?”
宋良宵不说话也不笑了,一双鹿眼就这么盯着他看。
何福源身子立即抖了抖道:“好嘞,小的这就滚,您老慢走。”
宋良宵这才和他笑道:“回去让你们陆管家也和剩下两个帮派也说一说:宋良宵无意参与帮派斗争,对女支院和赌坊生意也不感兴趣,不过一闲散人士,不值得大家惦记。”
跟何福源把话说完,她回到自己屋里。
晚上,到隔壁吃饭时牛大龙问起道:“小宋,下午你见过老周头了吧?他找你何事?”
宋良宵边吃边道:“他就是个搭线的,真正找我的是书茶阁阁主,对方想让我加入他们书茶阁,不过我拒绝了。”
“哎,为什么拒绝呀?”老张头不由插话道:“他们的场子开得可不小,这天孤城区里不知多少人羡慕,特别是那个梦泽兽场天天都人满为患,我想进都挤不进去,要是小宋你加入他们了,嘿嘿,我说不定还能借借光进去玩两把呢。”
老张头平素没什么别的爱好,就是特别喜欢玩斗兽,和家乡古代斗鸡一样,斗兽也是一种赌博娱乐活动,只不过这里斗的是异兽,视觉效果上也更刺激。
老张头赚的银钱可以说一半都是贴在这上边,另一半则给了他的相好。
但一旁牛嫂子可不乐意听这话,她嫌弃道:“老张头,可别带坏宋妹子,女支院赌坊那能是什么好地方?宋妹子做得对,那玩意能不沾就不沾,十赌九输,倾家荡产卖妻卖儿的多得是!”
牛大龙这时亦道:“关键那地方人员混杂,容易惹麻烦。来钱是快,但要担的风险也大,小宋不好这口,不去是对的。”
老张头见大家都反对,是挠挠头道:“我这也就是瞎聊聊,具体小宋不是已经做决定了么,我怎么说不重要,关键看小宋自己。”
宋良宵笑了:“确实已经决定好了不去,这事也就过了。”
牛大龙还是有些担心道:“这些帮派有时候也挺强势,你拒绝了那位成阁主可有说什么?”
宋良宵道:“没说什么,拒绝就拒绝了,这不过是件小事,只要没触犯到他们利益,他们应该不会乱来,大概是最近他们又要开始地盘之争了,人手不够想找些帮手吧。”
牛大龙叹口气道:“看来这段时间城区南边又要不太平了,咱们过好自己日子就行。下午万里镖局的曾镖头过来找我,希望咱们陪他们到秀郡去跑一趟镖。这曾镖头也是老熟人了,开的报酬不错,算下来每人能拿五枚银株,包吃包住,来回六日,我答应了。”
老张头一听,乐道:“嘿,不错啊,以前都是咱们上镖局去问有没有要帮忙,今年开门就找上来了,是个好兆头。”
牛大龙亦笑道:“八成都是托小宋的福,现在谁不知道小宋是名六阶武奇人,名声也越来越响了,等再多跑几趟,说不定咱们还能单独接几单大活。”
宋良宵被夸得不好意思道:“牛大叔就别夸我了,这接活还得靠您的人脉,咱们这都是分工合作,可不是只托一个人福就行的。”
老张头更是跟着大笑硬凑上道:“哈哈哈,那是,咱们三缺一不可!”
这开年第一单就是个大单,宋良宵已是很满足。
过两日便带上两套换洗衣衫跟着牛大龙老张头一同到秀郡陪押镖去。
而就在他们离开的第二日,四大帮派的地盘之争亦拉开了序幕,导火索是两名不同帮派帮众因争夺一名女支女大打出手,随着大家不断摇人,最后变成了四个帮派之间的大混战。
听说楼都砸坏了两栋,司元毅大半夜被衙役从被子里叫起来,连忙赶到现场去□□场面,四大帮派势力范围重新开始洗牌。
当然这一切都与宋良宵无关,等她回到望京时,四大帮派的冲突已是平息,帮派地盘也已重新划分完毕,其中万福会、书茶阁得益最大,金乾帮则赔了两条街进去,连续一年多动荡不太平的天孤城区南街区终于再次恢复稳定与平和。
就这样,日子在平凡琐碎之中慢慢流逝。
眨眼,冬雪消融,望京迎来了春风拂面的三月。
这日,宋良宵忙活到戌时,已赶不及回牛家吃饭,正想着要不在巷口馄饨摊吃碗馄饨时,她一眼就瞥见了前方不远处巷道内红灯笼高挂的篱园记。
随着走近巷道,青哥儿的六弦琴音混合着客人们的谈笑声传入宋良宵耳中,伴随着三月的徐徐微风,让她升起了进去喝一杯的念头。
就像在家乡时一样,偶尔夜晚加班结束,坐进一家安静的慢吧里喝喝饮料听听音乐,安抚一下白日积累下来的困倦与疲惫,放松放松心情。
篱园记开张已有月余,因为是家带有篱国特色的酒肆,平素店里的客人并不算多,大部分都是外乡人,其中以篱国人居多。
大望对于其他国家一直都保持着开放原则,所以居住有不少往来贸易的外来商贩又或者讨生活的异乡客,他们同样是组成这个繁华国都的一部分,所以在望京像篱园记这样的异域风情小店有不少。
宋良宵刚找了处安静角落坐下,掌柜巴旦便亲自过来朝她招呼道:“宋奇人,又见面了,您这是一个人过来?”
宋良宵含笑道:“巴旦掌柜好,我正好干完活路过,看到你们篱园记已经开张了,便想着进来坐坐,顺便听青哥儿弹曲。”
巴旦大笑道:“哈哈哈,好,我替青哥儿多谢宋奇人捧场,那您慢慢听,我让人给您上吃食与酒水。”
巴旦离开去忙后,便有一名穿着异域服饰的年轻小二过来替宋良宵报菜名及酒水。
宋良宵随意点了两个菜外加一壶应季的桃汁一共花了一枚半银株。
说实话价格挺贵,有些肉疼。
不过将其当成是酒吧这样的存在,这个价格也就没有那么难接受了,这里的饭食定价很高,若只点酒水和小食,偶尔晚上来这里小坐一会应该还是不错的。
而且篱园记里的小二也与一般食舍酒肆不太一样,清一色都是容貌俊朗穿着异域服饰的篱国年轻男子。
当然里边最引人瞩目的还当属中庭正在弹奏六弦琴的那位青哥儿。
一曲终了,二楼处突然传来了如同黄莺出谷的娇笑声,一个娇滴滴的女音赞道:“青哥儿弹得可真好,赏!”
话音方落,便见青哥儿起身抱着琴朝着二楼方向屈膝行礼,随后巴旦笑眯眯的领着青哥儿上了二楼。
来天孤城区一年多了,宋良宵还是第一次在食舍酒肆里碰到有女客,免不得生出了几分好奇,也不知是城区里哪位富贵人家的夫人小姐。
在望京官宦权贵世家的夫人小姐们的娱乐活动不是参加各种后宅里举办各种宴席游园,就是外出踏青游湖,或者到戏园去看戏听曲,鲜少看到有来逛酒肆的。
但听老张头说过在中上城区里女支院和赌坊也是会接待女客,亦有全都是男性的小倌馆,这些在下城区里都是极少见到的。
所以单看篱园记中的布置以及店里这些容貌俊朗的小二,加上芝兰玉树般的青哥儿,会吸引来女客,倒也不算意外。
毕竟越是生活富足之人,就越会追求各种精神上的娱乐消遣,这也是戏园,教坊,女支院,赌坊生意为何那么好的原因,都说酒足饭饱思银谷欠,这点男女均适用。
一刻钟后,青哥儿再次从二楼下来,回到中庭重新开始拨动琴弦。
吉他纯厚细腻多变的音色带给了宋良宵熟悉又怀念的听觉享受,甚至时不时还会跟着旋律轻声哼起。
动人的声乐让她几乎忘记了时间,直到二楼处再次传来动静,她看着店里的时晷才惊觉已经很晚,自己也该回家了。
伴随着一阵香风拂过,裙纱摇曳,从二楼楼梯走下一行四名女子。
为首那人衣裙华丽头戴维帽让人看不清其面容,但从身形判断应该是位正值妙龄的婀娜女子;而其身后紧跟着的还有两名穿着相同样式颜色却不同衣裙容貌昳丽神色略显倨傲的少女,看着像是大户人家的女侍;剩下最后一名女子则穿着青蓝色劲装,头发高高梳起成马尾状,腰间别着一把佩剑,五官精致,目光敏锐。
最后这名女子气势身姿与苏钊月很是相似,看着像是从军营里出来的,宋良宵猜测这名女子大概率也是位武奇人。
等她路过自己桌前,其腰间腰牌显露,那上边的纹路与自己的腰牌几乎一模一样,只是数字写的是六,这是一名六阶女武奇人!
目前天孤城区内六阶女武奇人就自己一个,显然这位女客并非天孤城区官宦权贵人家的女眷,应该来自其他城区,并且身份极为尊贵,否则不可能出门还带着高阶女护卫。
待她们离去后,宋良宵也跟着起身准备回家。
离开时,掌柜巴旦站在大门外微笑恭送她道:“宋奇人,请走好,欢迎下次再来敝店。”
宋良宵摸了摸自己的荷包,觉得常来是不可能常来的,最多半年一次。
毕竟以她现在的经济状况实在不足以支撑起频繁的奢侈精神消费。
第137章 第一百三十七章 宋良宵今天找到工作了……
六月,初夏。
今年的夏天似乎特别酷热,不知为何才刚入夏气温已似酷暑。
虽然对宋良宵他们这些奇人来说无论酷暑还是寒冬身体都会进行自我调节,很少出现过明显的冷热感。
不过她却有些担心天气太热造成大旱,农田干涸,粮食锐减,引起灾荒普通百姓的日子可就要不好过了,说不定还会引起战乱。
只是当她向牛大龙说起自己的小小担忧时,牛大龙却是哈哈大笑,让她莫要胡思乱想。
原来大望亦是多季粮食种植,粮食种植户部大司农经过改良农田种子,每年粮食产量都是大望人均一倍,国库及各地粮仓里粮食十分充足,另外朝堂也有一套完整合理的灾荒应对流程,只要大旱不超过五年都不会有太大问题。
于是宋良宵又再更深入与牛大龙探讨了一下,发现大望的科技发展虽然比不上家乡,但却并不算太落后,只是发展的方向完全把控在朝堂手中,无论是墨部、大司农还是工部其实都有一定的科技研究创新,像是房辇,机关龙,多季水稻种植以及城市下水道布置、水利防洪这些已经非常接近家乡近现代技术,哪怕有天灾一般也不会造成大批城镇百姓流离失所。
可与此同时像是文化教育类发展却限制得十分厉害,印刷制纸这些技术只掌握在朝堂手中,以至于书本费用昂贵底层百姓几乎都承受不起,只有有钱人才能读得起书,这一点倒是和家乡封建时期很像。上层通道几乎被封死,但底层百姓们的生存却是有足够的保障,能吃饱穿暖便不会有人闹事,这大概也是大望历经数百载依旧处于繁盛的原因。
在大望的百姓生存的隐患更多的还是源自于异兽以及匪患。
异兽与人的矛盾自不必多说,这是从上古就遗留下来的问题。但匪患却是大望特有社会政治体系带来的矛盾。
和家乡古代社会那些因为吃不饱穿不暖逼不得已落草为寇逼上梁山的土匪们不同,大望的匪患多为奇人内卷卷出来的。
无论哪种社会形态,金字塔顶的人总归是少数,高阶奇人的后代并不一定也有高阶资质,面对一些出身权贵世家靠着父辈积累成为天生掌权者的普通或低资质世家子弟,拥有理想与野心的高阶奇人自是不愿屈居其下。
就算朝堂已在明面上给予奇人与权贵几乎相同的尊重,但事实上大家都心知肚明这不过是表面文章,谁掌权谁才有话语权,不想落于人下被奴役驱使那便只能另起炉灶,不如占个山头为王倒也自由自在。
土匪强盗一多,也要争夺资源与权利,他们不敢正面与朝堂这个庞然大物公然对抗争夺,那便只能向更弱者出手。
生活在望京的百姓还好,只要向朝堂正常赋税,但生活在望京之外,三十六郡城池边缘地带的百姓有些日子可就非常难过了,各郡的百姓除了要向城郡赋税还会被匪贼再剥削一层,苦的永远都是在底层的百姓。
就在宋良宵和牛大龙谈论匪患害人时,牛大龙家中来了一位访客。
此人叫姚二柱,是牛嫂子的远房亲戚。
他跟在牛嫂子身后进来,微低着头,模样老实本分,举止十分拘束,身后还背着一篓子的土货。
宋良宵看牛大叔家来了客人,便先主动告辞回到自己家中。
只是她才回到家中不久,隔壁牛嫂子就过来敲门说牛大叔让她再过去一趟。
宋良宵感觉有些奇怪,等她一进门就看到牛大龙眉头紧锁,坐他对面的姚二柱更是红着眼眶还偷偷抹着泪。
男儿有泪不轻弹,能让一个大男人哭说明这事情应该挺严重的。
她坐下后便听牛大龙对自己说道:
“小宋呀,这有个事你先听听。二柱住的村子叫大宏村,地处在乔郡与李郡交界之地,比较偏,四周山地多,也并不富饶,就这样一个普通的地方不知为何前年却是来了一帮匪贼在山里立营扎寨。按说这也不是什么大事,你也知道大望匪患本就多,很多村子附近山林里都有匪寨,只要匪贼们每月要的不太过分日子也能过得下去,村子也不会去计较。”
“但在大宏村附近扎寨的土匪不同,他们从扎寨那日起便隔三差五进村子里扫荡,什么值钱的都要抢,就连村里的姑娘若有看中的也都直接抢上山,若有人阻挠则当场打死,可谓烧杀掳掠无恶不作!大宏村的村长看日子实在过不下去了,便让二柱出来找强者帮忙除掉这窝匪贼。”
“现在是直接求道我这里来了,小宋呀,你怎么看此事?”
宋良宵听完后先是一愣,才道:“牛大叔,这是让我们去帮忙解决匪贼?!”
牛大龙叹了口气不知该怎么说,这时一旁的牛嫂子过来插话道:“宋妹子,这事怨我。二柱来的时候和我说想找些厉害的武奇人帮忙,然后我想着你和大龙、老张头也都挺厉害的,便和二柱说了你们的事,但嫂子万万没想到竟是要处理匪患……”
说着,牛嫂子不好意思的红了脸,她本来是想要夸赞炫耀一下自家老牛,结果最后却是给大家招惹来了麻烦。
“要是实在太困难,嫂子就让二柱再去找其他强者看看,或者是委托奇人事务坊,望京城那么大总归有能办这件事的人……”
哪知她话未说完,那边姚二柱就扑了过来给她跪下磕头道:“堂姐,算二柱求你了,你就帮帮咱们大宏村吧,奇人事务坊那我已经去看过了,光是佣金就要五十枚银株,村里早就被那帮匪贼给掏空,根本拿不出去那么多银钱!”
“大家的日子是真的快过不下去了,已经……已经死了好多人,就连乐红,乐红她都被那些匪贼给糟蹋至死!那帮人根本就没有人性啊!呜呜呜,我们是真的已经走投无路了,只要你和姐夫答应帮咱们大宏村,我给你们做牛做马都行!”
牛嫂子连忙去拉姚二柱,边拉边道:“二柱你快起来!姐并非是不管,只是这事情太难,你姐夫他们能力有限,咱们可以再找其他人!实在不行,咱们上报朝堂,总归有其他办法的!”
但姚二柱死活都不肯起来,他呜咽着道:“没用的,报官根本就没有用!我们早就上报到城郡,可是咱们村正好在两郡交界之地,又没有什么油水,无论是乔郡还是李郡都嫌干这种事吃力不讨好,相互推诿!只派了镇上官差过来和稀泥,但那些匪贼怎么可能会听呢,最后吃苦的还是咱们村!”
的确,就算是在望京上报朝堂,最终还是会分到所属城郡,由城郡的衙府去办事。
当地衙府不作为,朝堂天高皇帝远也管不到,更何况匪患这种事在大望就和小偷小摸一样怎么都管都管不完,最后大多也都是不了了之,全靠村子自己和匪贼谈条件周旋。
姚二柱声音断断续续还在道:“……早前村里大家已经集钱请过一次人,二名武奇人带了一群帮手过来除匪患,哪知道那群匪贼人数虽然不多,但那匪贼头子却是位六阶半神!然后二位武奇人带来的人死伤惨重,只有一半人逃了出去,从此就再也没有人愿意到咱们村来除匪了……”
“村子里能搬的能逃的全都走了,剩下的都是无路可去的贫困家庭及孤寡老人,本来大家都认命了,可那些匪贼却更是变本加厉,没抢到钱财也要打杀人,再这样下去过不了多久整个村子就都要被他们抢光杀光!我们真快活不下了去了!”
怎么会有如此残忍的匪贼?
不止宋良宵听着不适,就连牛大龙这样土生土长的大望人亦听得直皱眉。
“一般匪贼都是求财求权,哪里有逮着村子百姓残暴虐杀的?若是争夺地盘资源倒是可以理解,但大宏村就是个普通村子,他们图什么?”
姚二柱道:“我们也不知道他们图什么,他们对外宣传是来了寻仇让其他村镇少管闲事,可是咱们村里都是庄稼人,连个奇人都没有怎么可能得罪他们这些奇人大老爷,堂姐夫……”
姚二柱换了个方向从跪牛嫂子变成了跪牛大龙。
“您就帮帮我们大宏村吧,我听姑妈说您在望京生活,是个有本事有人脉的。不像我们村都是老实本分干农活的百姓,也不认识什么高人,能想到的各种办法都已经试过了,否则也不会不远千里跑来望京求助!银钱这边我们又重新凑了凑,有七八十枚银株,只要您肯帮忙,这些全都给您,要是觉得不够我们村可以写欠条,以后的粮食收成后有盈余全都给您!求您了!”
说完他又不停朝着牛大龙磕头,头都磕出了血,就算被拉拽起也都会重新跪下再磕头。
宋良宵看着心里很不是滋味,既矛盾又挣扎。
理智告诉她自己这事不该她管,毕竟这是匪患,这些匪贼行事又那么诡异,谁都不知其中有没有牵扯到什么势力。
但姚二柱的痛苦与绝望又让她觉得浑身都难受,仿佛看到曾经那个求着别人帮忙想要回家弱小无助的宋良宵。
最终没有任何人帮她,那个宋良宵差点死在了骨鼠嘴下。
当时她能活下来靠的全是运气,但大部分的祭品就没有这样的好命了,他们就和那名脸上有两个梨涡的圆脸少女一样被骨鼠啃食得一干二净,永远消失在野草堆中没留下一丝的痕迹。
“那些……匪贼一共有多少人?”
宋良宵听见自己沙哑的问出声。
牛大龙和牛嫂子都怔愣的扭头看向了她。
姚二柱瞬间也不磕头了,他直起腰,绝望的眼力出现了一丝光。
他跪着爬到宋良宵跟前急急说道:“他们其实人并不多,就六七人!除了那个六阶半神外就只有两个三阶武奇人,剩下都是一阶!只要能有一位半神压制住匪贼头子,还有两三个三阶武奇人,加上我们村子里还有二十余名汉子,人多力量大,围困住那三四名一阶肯定就能赶跑他们!”
这个计划听着就乱七八糟,但宋良宵触不及防对上了他那期冀的目光,那个弱小的自己重叠在他瞳孔之中,神使鬼差,她听见自己说道:
“……要是真只有六七名匪贼,我愿意去大宏村跑一趟看看……”
第138章 第一百三十八章 宋良宵今天找到工作了……
将姚二柱安置到客栈回来后,牛大龙和宋良宵面对面坐着,谁都没有说话。
牛嫂子虽然在灶头前备菜,却也心不在焉,时不时朝二人瞄上一两眼。
牛大龙良久才开口道:“小宋,叔也不知该怎么说,你肯帮忙叔很开心,说明你这孩子心善,但未必就是做得对的,叔就问你真的想好了吗?这可是匪患。”
宋良宵点了点头,自从话说出口后,她整个人就轻松多了。
“叔,我想好了,我上次碰到万福会帮众骚扰那次人可比他们多多了,若是小心谨慎些应该没有什么大问题。”
牛大龙瞥她一眼没好气道:“你还好意思提,当时你为何隐瞒打架人数,再说上次可没有六阶武奇人和你搏命!叔知道你本事大,但人外有人天外有天,这群匪贼还不知道是什么情况,你就敢保证没问题?!”
牛大叔还不知道上次最后万擎殿帮主亦出手了,估计是外边没人敢传万擎殿帮主的八卦,宋良宵连忙补充道:“所以叔你得和姚二柱说一声,我过去得先看情况,万一要是情况复杂应付不过来,就让他再另请高明,您看行不?”
“行!怎么不行!”
说这话的是牛嫂子,她抹着泪走了过来,一把拉住宋良宵的手道:“宋妹子,这本来就是我家那边在为难人。你却一口应下了,说真的嫂子都不知该怎么感谢你才是!所以这次真要去,以你安全为主,千万别硬撑,对付不了咱们就回来另想办法!”
宋良宵自己心里有数,要真的赢面很小她也不会出这个头,唯一怕的就是其中会有变数,因为这些匪贼的行事确实有违常理。
但她自然不会和牛嫂子说这些,只宽慰她道:“牛嫂子,我们都是一家人,不用那么客气,再说大宏村的经历确实让人于心不忍,能帮一把就帮一把吧。放心,我肯定会先保证自己安危!”
牛嫂子听着眼泪又落了下来,哽噎着道:“谢谢你,宋妹子。”
牛大龙见状叹息道:“行吧,去看看等老张头和来旺回来,咱们商量一下,看何时启程,早去早回。”
宋良宵愣道:“牛大叔,您和张大叔也去?”
牛大龙先是一怔,旋即狠狠瞪了她一眼,生气道:“敢情你还准备就自己一个人去?那是你牛嫂子堂弟!你亦算我半个妹子!难不成我还能撇下你们在一边袖手旁观?!”
宋良宵不好意思摸摸鼻子:“叔,您别气,是我想岔了,那我们等张大叔他们回来再商量。”
晚上,老张头和张来旺回来吃饭。
牛大龙将要去大宏村除匪患的事和他说了一遍。
老张头倒是爽快,一点犹豫没有便应下了,反正他们这三人里他就是个打杂的,跟着就是。
不过他道:“今日我这边刚接了个活,明天肯定走不了,而且去除匪咱们也需要准备些武器防具,差不多一两日吧,大后天启程如何?”
牛大龙和宋良宵都没意见,既然决定了要去宜早不宜晚,不然大宏村的村民就还得再多吃几天的苦头。
宋良宵这边基本没什么可准备的,她本来就有一件甲字级墨师制作的软胄,小骨也比任何兵器都要好用,防具武器都齐全了,便只等出发。
而姚二柱自打知道他们肯帮忙后是感激涕零,他自掏腰包连夜雇好兽车不让他们出一分银钱。
到了出发那日,牛大龙和老张头除了带了些日常用品,一个扛着一把大刀,一个则带着两板宽斧,唯独宋良宵就背着个小包袱轻装上阵。
至于张来旺则留在了望京帮忙照看牛嫂子和小虎。
临行前,牛嫂子抹着泪千叮嘱万交代了小半个时辰,方才依依不舍目送他们背影离去。
从望京到大宏村,普通兽车日夜兼程亦要三四日功夫。
姚二柱归心似箭,所以加了钱雇佣的快车,差不多三日便可赶到。
就在他们日夜赶路之际,驻扎在大宏村后山林里的押龙寨内是灯火通明。
营寨建在半山腰上,占地不过十亩,寨内常驻人员亦不多也就七人,寨主郭威横乃是一名六阶武奇人,剩下六人中,除了两名三阶武奇人剩下都是一阶武奇人,就和姚二柱说的情况一样。
不过这会山寨大门敞开着,押龙寨主郭威横亲自站在大门前,似在等待迎接什么人。
不多会,前方山林间传来了悉悉索索的草木抖动声及人群脚步声。
很快,一行二十余众戴着各异鬼面具的黑袍人出现在了押龙寨大门前。
郭威横看着队伍为首那名浑身笼罩在黑袍之下戴着红色恶鬼面具的高大男子,是十分恭敬道:“属下郭威横参见赤鬼王大人。”
被称作赤鬼王的男子则抬手示意他道:“免礼吧,东西都准备好了吗?”
郭威横依旧低着头毕恭毕敬道:“一切都准备完毕,只等大人来亲自过目。”
赤鬼王点点头,示意其道:“嗯,很好,现在立即带本王过去。”
郭威横带着赤鬼王一行进入到山林深处,在来到一处悬崖峭壁时,郭威横纵身一跃直接从悬崖上跳下!
而赤鬼王一行纷纷效仿,直到落在一处凸起的石台上,才能看到在树木掩映之中,崖壁上有一个一丈多高的山洞。
此洞角度刁钻又有树木杂草遮掩,就算站在石台上亦难以察觉,若非有人带领根本就找不到入口。
山洞深处和寨子里一样灯火通明,到处都是挖得乱七八糟的矿洞道,各种挖矿检测工具都杂乱堆在一起,另外还有十余名目光呆滞,穿着破烂脚上戴着镣铐的矿工。
在这些矿工面前,一共摆放着十辆堆满血矿原石的矿车。
赤鬼王走到一辆矿车面前,旁边立即有人恭敬的递上验矿尺。
当看到贴上血矿变得殷红的尺身时,他非常满意的点点头问道:“这里就是全部的血矿?”
郭威横连忙回道:“禀大人,这条矿脉本来就小,亦并非再生矿脉,属下耗时近两年里外都挖了个遍,已将这座山头都掏空,挖到的全部血矿都在这里了。”
赤鬼王打量了一圈满目疮痍的矿洞,颔首道:“嗯,谅你也没有那个胆子私藏。这些血矿在三夜里本王会分批运送出去,届时你们押龙寨负责守卫,切莫让下边村子里的人上山打扰,期间若是发现有人闯入,格杀勿论!”
郭威横即刻领命道:“是!大人!”
这时赤鬼王又将注意力放到那些目光呆滞的矿工身上道:“这些矿工可是山下的村民?”
郭威横道:“回大人,为了避免山下那个小破村察觉,这些矿工都是属下从其他地方掳来的,并非山下的村民。”
赤鬼王发出一串低沉阴冷的笑声道:“呵呵呵,不错,不错,谨慎一些不是坏事。”
然后他朝身后那些戴着面具的黑袍人指了指矿工们。
身后那些黑袍人身形如同鬼魅,瞬间闪身至矿工身旁掏出匕首朝着矿工的脖子抹去!
变故之快令矿工们是措所不及,他们甚至连惨叫都未来得及发出,便全部都瞪着眼倒在了血泊里。
赤鬼王看着一地尸首,声音是毫无波澜道:“既然矿已挖尽,这些人便也没有必要再留了,将这些尸体丢到矿洞深处,然后开始搬运血矿!记住尔等只在夜间行动,谨慎行事,尽量绕过下边村子,莫要遗漏任何一块血矿!”
“是!大人!”
二十余众黑袍人领命后立即行动,他们处理完尸首,便开始用最原始的人力一块块搬运,乘夜往山下运送。
而郭威横亦按赤鬼王之前吩咐领着山寨里的弟兄们到山中运送要道附近驻守。
赤鬼王等郭威横离开矿洞后,朝着身后一名戴着银灰色面具的黑袍男子招了招手,道:“罗刹鬼,待这些血矿全部转运出去后,你带领十位恶鬼众留下将此地痕迹全部清理干净,并堵上矿洞。”
罗刹鬼弯腰抱拳道:“是!属下领命!”
“还有,”紧接着赤鬼王加重了语气道:“封好矿洞后,为防万一,以此座山为原点方圆一里之内的全部活人一个都不留!”
也就是说包括押龙寨及山脚下的大宏村全部都在处理范围之内!
罗刹鬼灰色面具在火光之中泛出了阴森的光泽,是再次郑重应道:“属下明白!”
……
经过两天两夜兼程赶路,宋良宵一行终于在第三日下午抵达了大宏村。
大宏村原本有近五百家住户,如今有很多村民搬家的搬家又或者逃到其他村子避难,村子里便只剩不到百户。
宋良宵从进村开始看到的屋子大部分都是空屋,有些屋子屋顶上的瓦片都已经掉落,看样子已经空置超过半年以上。
看着眼前一派萧条落后的景象让她以为自己又重新穿越了一次,来到了一个比大望更落后的封建时代。
姚二柱一路将他们领到了村里祠堂。
在他们离院门还有一段距离时,祠堂门前便有个六七岁的男孩眼尖看了他们,开心的朝着院里大喊道:
“阿翁,姚家二柱叔回来啦!他带着人回来啦!”
很快从白墙青瓦的屋子里出来了一群人,为首乃是一位手持拐杖头发胡子全白年约七八旬的老叟。
老叟一看到他们是热泪盈眶,直接迎出院门声音颤抖道:“救苦救难的大神仙!可把你们给盼来了!来来,快先请到屋里休息,狗子快去倒茶!”
宋良宵他们光是站在门口就受到了前所未有的热情招待,一群人忙里忙外,找凳子的,烧水的,找茶叶的,一顿乱哄哄将四人迎进了祠堂之中。
老叟先是跪在祠堂内列祖列宗牌位前磕了三个响头直呼先祖显灵,然后才起身对着三人自举道:
“老叟姚大胜,乃是大宏村的村长,非常感激三位大人愿意屈居尊贵来帮咱们大宏村除匪患,老叟先给你们跪下拜谢了!”
说完,姚大胜是拄着拐杖噗通一声直接给宋良宵他们三人跪下,很快剩下的村民亦跟着一同跪下给他们三人磕头,其中还包括刚才那个六七岁的男童。
宋良宵他们被这仗式结结实实给吓了一跳,是手忙脚乱开始从地上拉人。
好不容易让村长和所有村民都站了起来。
这时村长从自己怀中颤颤巍巍的掏出一串串好的银株直接塞到了牛大龙手中,再次恳求道:
“恳请三位大人救救我们大宏村!”
第139章 第一百三十九章 宋良宵今天找到工作了……
牛大龙没收,将这一串银株又退回到村长手中,并握紧村长还想要递出来的手道:“村长,银钱先别急着给,我们和二柱有言在先,得先了解清楚情况,若是在我们能力范围之外,定当尽力相帮,否则诸位还需再另请高明。”
村长面露痛苦之色,但挣扎了一会还是妥协道:“大人说得也对,是我着急了,只是村里这日子是真的没办法再过下去了,大人们请先坐,容我慢慢道来。”
三人依次坐下后,便有名十三四岁的少年笨手笨脚的端上了茶水,装茶水的粗糙瓦盌还是带有裂纹缺口的。
宋良宵拿起来看了一眼,发现瓦盌里只有一点碎茶渣滓,尝了口发现几乎没有任何茶的味道。
村长注意到了她的皱眉,面露苦涩十分歉意道:“三位大人抱歉,实在是村里的值钱东西差不多都被山里那些匪贼给抢光,也没什么好的可以招待各位,怠慢三位大人了还请不要介怀。”
宋良宵皱眉并非是因为嫌弃,而是她记得自己当初被当做祭品时都没喝过如此劣质的茶水,那群匪贼究竟把这个村子霍祸成了什么样,她得亲眼去看看。
她含笑与村长道:“无妨,我们本来就不是来喝茶的,能解渴就行。”
说完她又看向了牛大龙:“叔,我想出去一下。”
在来之前他们就已经商量好,此次除匪人情世故都由牛大龙来出面,不主动暴露宋良宵才是干活主力。他们预先也嘱咐过姚二柱,主要是为了迷惑匪贼,亦方便打探信息。
牛大龙瞬间意会宋良宵这是准备出去打探情况,遂道:“行,你去吧。”
另一边村长见状以为她是要出去方便,连忙道:“这位女大人我让人陪你一起去吧,村里干净的地就没几个,没熟悉的人不太好找。”
于是招来之前站在院门口的小男孩道:“二蛋,你带这位女大人到村里去转转,女大人让你干啥,你就干啥,知道了吗?”
“好咧,”二蛋点点头拍胸脯保证:“阿翁你放心,我晓得的。”
村长再次对着宋良宵歉意道:“女大人,不好意思,村里的女人基本能走的都送出去了,剩下的也都不太方便出来,只能委屈您了。”
宋良宵本想拒绝,但见村长指的领路人是个不比虎子大多少的男孩,是个不错问话对象,便同意了。
二人离开祠堂后,二蛋便带着宋良宵往着茅厕所在走去。
宋良宵一路跟在二蛋后边,她看男孩身上穿着十分破旧,因为很瘦,男孩身上都没几两肉,他下巴很尖,看着就像是个大头娃娃,并且衣服到处都打着补丁,裸露在外的四肢以及头颈后方还能看到大片的淤青。
对方这一身的伤痕让她心里没来由的一沉,等从茅厕转了一圈出来后。
她与二蛋笑道:“二蛋,我还想在你们村里逛一逛,你能带我四处去看看吗?”
二蛋一路都很乖巧听话,他笑起来眼睛万万的:“没问题,女大人这村子里我可熟悉了,您想去哪逛尽管和我说!”
宋良宵被他的笑容感染,笑道:“那你就带我去你家里坐坐吧,顺便路上和我说说你们村子。”
二蛋想也不想一口应道:“好呀,不过……”
他一时似突然想到了什么,有些忐忑的偷偷瞄了瞄宋良宵道:“……我家里什么都没有,没东西招待人,而且还很乱,就怕女大人会嫌弃。”
宋良宵觉得这个孩子明明就只比牛小虎大一两岁,却格外懂事,就像个小大人一样,并且他虽然一直都带着笑,但手总是下意识在揉自己裤腿,看得出他很紧张亦很拘谨,偶尔环顾四周时眼里还会闪过一丝说不清道不明的警惕与恐惧。
宋良宵见不得一个孩子流露出这样的眼神,于是她上前轻轻牵起二蛋的手,并摸摸他的头道:“别害怕,姐姐是来帮你的,你就按照你平常在村子里玩耍的路线带姐姐走一圈就好。”
她刚牵二蛋的手时,二蛋轻微的缩了一下,但当那柔软的触感轻轻握住自己又黑又脏的手瞬间,二蛋感觉到一丝清凉之意,在夏日冰冰凉凉的很是舒服,自己一下竟是舍不得松开。
等头顶处被轻轻摸了摸后,二蛋更舍不得了,他抬头看向身前的女大人,觉得对方就像是从画卷里走下来救苦救难的女神仙,眼泪一下就涌了上了。
可他还是强忍住了,扬起笑容道:“我知道的,阿翁和我说过只要二柱叔能带回人来,我们村子就有救了,到时妹妹也能回来,我们一家就可以团聚了!所以女大人,您要去哪我就带您去哪!您想知道什么我都说过您听!”
宋良宵牵着他的手一边走一边问道:“原来你还有个妹妹呀,二蛋不是你大名吧?”
二蛋点点头道:“嗯,我大名叫姚强,我家里不但有妹妹还有个哥哥,我哥哥女大人你也见过,就是刚才那个笨手笨脚给您端茶的,我爹刚才也在祠堂里,我娘三年前在山里捡菌子时摔了一跤,摔坏了腿,从此身体就一直不太好,常年都躺在床上。我爹说要不是我娘不方便挪动,他早就带着我们去别村避难了,不像现在只有先送妹妹离开,也不知道她在外边过得好不好。”
宋良宵有些不解:“怎么你爹就只把你妹妹送出去了?”
二蛋连忙解释道:“不是的,爹本来也想把哥哥和我都送出去,他一个留下来照顾娘,但哥哥和我都不愿意,爹他一个人肯定也忙不过来,我们是男孩不怕,但妹妹是女孩,那帮匪贼最喜欢糟蹋女人!妹妹留在这里很危险,爹便把她托付给隔壁六婶子一家先去其它村子避难了。”
宋良宵听完沉默了许久,然后她拉起二蛋的手臂,轻声问道:“那你身上这些淤青是从哪里来的?”
二蛋垂下了头:“都是那些匪贼打的,他们进村子要是找不到值钱的东西就会打人。”
“没有值钱东西就打你们?那要是发现有值钱东西呢?”
“那他们会打得更凶,说咱们背着他们偷偷藏好东西不交出来……”
说完二蛋抬起头,眼中还含着泪花,坚定且认真道:“他们是真的很坏很坏!女大人请您想想办法,请一定帮忙赶跑他们!”
宋良宵没说什么,只是又轻轻摸了摸他的头,然后听他一路指着那些破败的房屋一一议介绍过来。
“那边是妮子的家,她家里有个姐姐被那些匪贼给带到山上后就再也没有回来,然后妮子她爹娘就带着她连夜离开了大宏村,我爹还和我说,以前咱们家和他们家还定过娃娃亲,她姐姐本来是要指给我哥哥做媳妇的,现在我嫂子没了……”
“……隔壁那家是驴蛋哥家,他爹去田地里干活时遇上了匪贼被捅了一刀,肚子上被开了好大一个洞,死在了自家田地里,然后驴蛋哥到山寨里去找那些匪贼讨公道,结果和妮子姐姐一样再也没有回来,后来驴蛋哥的娘也在屋里把自己给吊死了。”
“还有前边那一家,那是许老爹家,爹说比起其他人人家许老爹没那么惨,虽然他被匪贼推了一把,踩几脚就去了,但他本来就是孤家寡人,生前死后都没啥牵挂……”
“对了,还有栓子家,栓子家和我家一样,但他家送出去的是姐姐,他姐姐离开村子那天,他哭得特别的伤心……”
二蛋很聪明,这一路他都在揭发匪贼的罪行,试图让宋良宵明白这些匪贼到底有多残忍,希望能眼前的女大人发善心救救村子。
六七岁的孩子再怎么世故老成终究也还是个孩子,他的小心思宋良宵一眼便能看穿,即便如此她却也还是忍不住跟着愤怒起来。
因为二蛋虽然一直都在数落匪贼,可宋良宵能听出他说的都是事实。
还有眼前这一大片破败的屋子,每一间都有被人强行破坏的痕迹,屋内除了久无人居满是灰尘外,里边的东西亦是东倒西歪,如同被洗劫过一样。
几乎每间屋子都在无言叙述它们的遭遇。
就只是六七名奇人匪贼便能将一个近五百户人家的村子搅和得天翻地覆民不聊生,足见这些匪贼手段有多残忍!
这个世界上天生的恶人吗?
宋良宵觉得有,就算是在文明的现代社会中,恶性案件亦发生过不少,更不用说在大望这样的强权社会下,不知有多少惨绝人寰之事在阴暗角落里上演最后又被掩盖。
回想起自己的经历,她深吸口气,调整好自己的情绪。
这时,二蛋已经将她带到自己家中。
这间瓦屋比之前看到那些彻底破败无人居住的屋子要好一些,至少看上去还有人居住的迹象,只是屋子四周以及屋内同样能看到很明显的破坏迹象。
然后二蛋推开里边一间屋子的屋门,朝着里边开心说道:“娘!村里来了三位奇人大人要帮咱们除匪,再过不久妹妹就能回来了!”
但宋良宵站在厅内久久都没能听到有人回二蛋说话,她走过去朝屋内看了一眼。
二蛋家里的气味本来就不太好闻,而这间屋子气味还要更甚,有种久病卧床之人身上传来的腐败气味。
一张简陋的木床上躺着一个瘦骨如柴神志不清的女人,就算二蛋握着她的手说话,她也只是时不时哼唧唧一两声。
宋良宵有些看不下去了,她站到门口处透着气。
望着西落的太阳将天际渲染成了瑰丽的红色,而与这美丽夕阳照应下的却是这片寂静残破的村庄。
身后二蛋和娘亲说好话走了过来,问道:“女大人,您都看好了吗?还有什么别的地方想去吗?”
宋良宵摇摇头,半蹲下来看着他笑道:“不去看了,我们回祠堂,姐姐想尽快帮你们解决山里那些匪贼!”
“真的吗?!”
二蛋眼里折射出了耀眼的期冀光芒。
宋良宵点点头,认真盯着他眼睛道:“真的,姐姐不骗你,可以和你拉钩。”
“好!姐姐,我们拉钩。”
一只瘦骨如柴的小手快速的和宋良宵干净白皙的尾指用力勾了一下。
就在宋良宵准备站起来回祠堂时,二蛋轻轻的拉了她一下,突然压低了声音道:“姐姐,要是真帮我们村把匪贼给赶跑了,我就把我昨天捡到的宝贝送给你,是个很值钱的宝贝……”
说着,他从贴身衣襟里掏出来一块拇指大小的碎石,递到宋良宵眼前。
虽然碎石表面只能看到有一点点晶体状红色粉尘浮,但宋良宵却还是认出了这块碎石是什么。
血矿!
刹时,她瞳孔紧缩,各种念头在脑海中闪过,一种非常不好的想法袭上了心头!
第140章 第一百四十章 宋良宵今天找到工作了吗……
二蛋并未注意到宋良宵的异状,依旧在旁继续说道:“这个本来我想自己留着以后上交了给娘治病,但要是赶不跑匪贼,妹妹回不来娘肯定也没办法好好治病,所以只要赶跑了匪贼我就把它送给姐姐……”
宋良宵回过神紧握住二蛋的小手将这枚血矿包裹在他掌心,非常严肃道:“二蛋,这枚血矿非常重要,关系到你们村子的安危,姐姐不能要。能告诉姐姐这枚血矿是你昨天什么时候,在哪里捡到的吗?”
二蛋似懂非懂,但一听关系到村子的安危,他小脸绷紧立马认真道:“就是在昨天早上,我起来后就到靠近后山附近的几条小路转了转,因为匪贼经常会从那边下来,所以我有时也会到那边四处转转帮大家盯梢,然后就在东北边一条小路边上捡到了这块血矿。”
宋良宵又问:“就只有这一块吗?”
二蛋毫不犹豫点点头:“恩,我知道这是很值钱的血矿,所以还在那边附近找了许久,但就只找到这一小块,还是日出照在它上边反光了我才看到的。”
宋良宵再问道:“那之前你们村子里有谁发现过血矿吗?”
二蛋连忙摇头:“没有,从没听过,爹和阿翁都说过这东西找到就要上报否则会招来祸端,村里人都懂,我也没见过村里有哪家突然发过大财。”
宋良宵一脸凝重,她想了想继续确认道:“山上那些匪贼多久没有进村了?”
被她这么一问,二蛋也有些困惑道:“咦,说起来他们好像已经好几天没出现过了,以前无论如何,他们两三天总归会有人下山来巡视一趟。”
宋良宵深吸口气问出最后一个问题:“二蛋,这枚血矿你有给其他人看过吗?”
二蛋摇摇头:“我本来想告诉哥哥和爹爹的,但是这两天他们都在村子四周巡逻没空,我昨天晚上住在阿翁那,所以谁也没说。”
宋良宵点点头道:“很好,这枚血矿待会可能需要你拿出来,你愿意吗?”
二蛋有些犹豫,但他看了一眼宋良宵那双温和的鹿眸后,嘴唇抿了抿,下定决心道:“愿意,我相信姐姐,只要能赶跑匪贼让村子能像以前一样,我什么都愿意!”
“好孩子!走,我们回祠堂,姐姐有很重要的事要和你们村长说!”
不多会,宋良宵跟着二蛋再次回到祠堂,这时村长已经让村民开始准备饭菜,看到她后是招呼道:“女大人,您回来了?正好,晚饭就快好了,咱们先吃饭。”
宋良宵则快速说道:“村长,我有很重要的事要说,麻烦帮忙把能来的村民们都叫到祠堂里来。”
村长看她一脸严肃,显然不是在说玩笑话,心亦跟着一沉,不敢怠慢,让大家去叫人。
这时,宋良宵再看向不明所以的牛大龙和老张头:“叔,趁着人没来齐,咱们自己先商量一下。”
来到祠堂外,宋良宵非常凝重道:“叔,刚才给我带路的二蛋告诉我他昨日在村子附近靠近后山小路发现了块碎血矿,那些匪贼可能没那么简单。”
“血矿?!”老张头眼睛瞪得都要掉出来:“那可是朝堂禁物!私藏可是要杀头诛九族的!”
牛大龙脸色更是沉得快滴出了水:“方才你不在,村长和我们说了许多。说这裙匪贼是在一年半之前突然出现的,没有任何预兆,某天一个自称郭威横的六阶武奇人突然闯入了大宏村祠堂,和村长说村后边那几座山头他们押龙寨要了,要在山上建营寨设据点,以后禁止大宏村所有村民进入后山。”
“起初大家也没太在意,大望匪患本来就严重,但大部分匪贼都是求名求利,只要避开不招惹他们,他们一般也不会经常来骚扰村子。只是他们运气不好,遇上了少数极端者,很快这帮匪贼就暴露出自己残暴的一面,一旦有村民靠近后山,他们就立即打杀,就算后来村子里再也没人敢偷上后山,他们也依旧像恶霸一样会下到村里胡作非为,四处勒索村民,强抢民女,对村民也是想打就打想杀就杀,弄得村子乌烟瘴气,日子几乎要过不下去。”
“村长和村民至今都想不明白大宏村就是一个普通村子,与外界也少有接触,怎么就招来了这样一帮恶徒。现在你说在这附近发现了血矿,这样事情倒也就说得通了:这群匪贼恐怕就是在后山上发现了血矿,这才决定霸占山头,弄垮大宏村。”
老张头皱了皱眉道:“不对啊,发现血矿了不该闷声发大财吗?偷偷摸摸开采不是更好?”
牛大龙摇摇头道:“山里有野货和猎物,就算明令禁止,也很难阻止附近村民们偷偷进山,而且采矿动作一般都很大,一旦被发现,他们就是死路一条,不如像现在这样用恐惧支配大宏村效果更好。”
将一个五百多户人家的村子肢解破坏到只剩下不到百户人家,村中人心惶惶,自然不会去注意山里的情况。
瞬间,老张头怒怼道:“妈的!这真是一帮子畜生!”
宋良宵则一直在旁聆听,这会她才开口道:“牛大叔,依你看村里会不会还有人也掺和到了这里面?”
牛大叔摇摇头:“我看不像,这里每户家人都被押龙寨匪贼欺辱过无一例外,我在祠堂里听到他们的诉苦,是真的很惨。而且村民先发现的血矿上报朝堂才是最好的办法,朝堂对发现血矿上报者可是有重赏的,根据上报血矿数量赐金银珠宝,甚至赐功德牌坊终身免赋税徭役,何必招来匪贼把自己村子弄得乌烟瘴气生存都难。”
宋良宵也觉得无论是村民或是匪贼都不太可能在发现血矿后找另一方合作,但这样一来也就出现了一个更严重的问题:“采矿可不是个小活,这些匪贼只有六七人,他们还要每隔几日进村恐吓打杀村民,不可能有时间采矿,不是找大宏村村民去开采,也就是说他们有从其他地方抓过人上山又或者还有其他帮手在暗处?!”
一时,牛大龙和老张头都不说话了。
良久,老张头一哆嗦:“这……一下不就多很多人了么?就咱们三打不过吧?还要继续吗?”
牛大龙没有表态,他看向了宋良宵。
这时,村长从祠堂那边急匆匆的走了过来道:“三位大人,能来的村民已经全部都叫到祠堂了。”
宋良宵看着村长,这个老人卑微的弯着腰,眼中全是惶恐与不安,还有一丝怕被放弃的担忧。
她垂下了眼帘道:“好,我们这就过去。”
就在牛大龙和老张头跟上来后,她轻声道:“叔,既然都已经来了,尽人事听天命,我们至少得把实情告诉大宏村村民!”
就在她说完这句话,身侧一只手重重的拍了拍她肩膀。
牛大龙目露赞许道:“说得没错!叔和你想的一样!”
老张头这边倒是有些不情愿,但最后也还是妥协,恶狠狠啐了一口道:“你们一个有老婆孩子,一个还年轻,你们都不怕,我孤家寡人我怕什么,干就干!”
进入祠堂内,里边黑压压一片全村除了老弱及要盯梢的人其他人都站在了这里,近百人就连外边院子也站了不少。
事情紧急,宋良宵也顾不得之前商议好该由牛大龙来谈,开门见山直接道:“诸位,二蛋昨天在村子后山小路发现了血矿,押龙寨的匪贼极有可能在后山上私挖血矿!”
此言一出,村民皆哗然!
“什么!后山上有血矿?!”
村长脸色刷的一下变得惨白,他颤巍巍的看向了二蛋道:“二蛋!你发现血矿了?!”
二蛋看着村长那张惨白的脸有些害怕,他连忙看向宋良宵,宋良宵则朝他肯定的点了点头。
顿时,二蛋摊开掌心,那一枚小小的血矿就静静的躺在他手心之中。
村长顿时再也遭受不住刺激,抬起手中拐杖便要打他道:“作孽啊!二蛋,你为什么告诉家里大人!这玩意可藏不得啊!”
二蛋瞬间红了眼眶喃喃道:“我……我只是想要给娘治病,我没想要私藏,想着等匪贼被赶跑了再上交,而且昨天晚上哥哥和爹也不在……”
村长看着委屈的二蛋,拐杖最终亦没落下,只是眼泪不禁流淌,二蛋的哥哥则紧紧将二蛋护在怀里,他们身后还有一名汉子同样沉默着撇着头不停在抹眼泪。
大部分村民亦都不忍去责怪二蛋,四周陷入一片死寂。
这时,宋良宵打破沉默开口道:“现在知道亦不算太晚,二蛋发现血矿不过是昨日,路边只有这么一枚碎矿,他说那条路自己经常走只有昨天才捡到,说明这几日有人在附近运送血矿,很大可能便是押龙寨的匪贼,他们最近两三日是不是都没有进过村?”
一旁有村民连忙道:“对的,他们已经好几日都没有进村了,咱们今天还在谈论觉得有些奇怪。”
紧接着好几个村民也都跟着附和作证,还有村民说下午她们来之前不久还能听到山上有不小动静,今天早上也有,大家都很怕后山便也没人多想。
宋良宵示意大家安静下来,并问道:“事关大宏村生死,我想问诸位知道这附近山林里有血矿吗?”
所有村民你看看我,我看看你,大家都摇头表示不知道。
村长这时亦整理好情绪,出声道:“这座山头以前乔郡和李郡都有派过堪舆师查看,当时他们什么都没发现,我们上山那么多年也没有发现过血矿,而且半年前镇上有派衙差来做说客,他们进过押龙寨,出来也没说发现异常,不然也不会让那些匪贼嚣张至今日!”
看来这处血矿应该比较隐秘,而且矿脉也比较小,竟是连一般的堪舆师都难以察觉。
眼看就要入夜,宋良宵抓紧道:“押龙寨匪贼既然选择把血矿运出去,极有可能他们要放弃后山营寨,若是就这么悄无声息走了倒也还好,但不怕一万就怕万一,这群人心狠手辣万一他们走之前想要灭口,说不定会在晚上偷摸下山,所以村长村中若是有什么密道之类的藏身之地,今夜最好让大家都躲进去,避过这一夜。”
村民们再次哗然,大家都非常害怕,完全没想到事情会变得如此严重。
村长亦一脸慌乱道:“女大人,咱们躲一夜没有问题,但之后呢?我们这些人都是家里有老小有病弱的人家,就算逃也逃不快,那些匪贼若是要追杀我们是易如反掌,恐怕最终还是逃不过这一劫……”
宋良宵想了想转身和牛大龙老张头商量道:“牛大叔,张大叔,要不你们二人谁跑一趟,带着血矿到镇上去报官,那边应该会有传讯鹰隼,等城郡收到匪贼私自开采血矿的消息,肯定会迅速派人过来查看,只要大宏村能撑过这一夜,撑到明日援兵到来村子应该就能得救。”
牛大龙想也未想直接道:“让老张头去吧,他速度更快。不过,小宋,你指明让我俩去一人,那你呢?可是还有什么其他打算?”
宋良宵点头道:“我打算到押龙寨里跑一趟,探一探情况。”
牛大龙和老张头脸瞬间变色。
老张头连忙劝道:“小宋,使不得呀,按你推测的那个地方就是个龙潭虎穴!你一个人过去实在太冒进了。”
牛大龙也道:“确实如此,咱们已经尽力了,不如守在村子里跟着大家一起警戒。”
就连村长亦上前劝阻道:“女大人,既然都已经连夜去报官,各位就不必涉险了吧,三位已经为本村做得够多了,就像这位大人说的不如跟着咱们留在村里躲一晚,等着明日官差士兵来救援!”
宋良宵没有看他们,只是看了眼满脸泪痕一直眼巴巴望着自己的二蛋,摇摇头道:“放心,我有分寸,我只是去打探情况,不会贸然冲进去和匪贼正面搏斗。而且我和二蛋拉过勾了,会尽自己最大能力帮大宏村。”
她想确定押龙寨土匪到底是身后有人还是到其他地方抓了矿工过来,若是后者她便可直接出手解决押龙寨匪贼,一劳永逸。
但牛大龙也不好糊弄,看她坚决的模样,知道肯定劝不住,便道:“好,但你不能自己去,我跟你一同上山!”
宋良宵不希望牛大龙冒险,是想也不想否决道:“不行!叔,您等阶低上山危险!再说您也跟着上山了,谁来守着村子。”
这种事她一个人去就好。
可牛大龙同样坚持道:“你不是说只是进去打探么,若是人多危险咱们立即撤回便是,哪来危险,听村长说押龙寨就在半山腰,上去一趟不过半个时辰,只要快些回来肯定不会耽误守村。”
他的意思很明显,自己必须跟着看着宋良宵才放心。
眼见他们陷入僵持,村长上前帮忙解围道:“两位大人,要真只是过去探查情况,我们这边不碍事,不差这一个或半个时辰。这两年为了应对匪贼,村里有藏身地道,村里每夜都有人值守,待会我给村里壮丁配上柴刀锄头,他们就算想要灭口也没那么容易,就是二位上山要多加小心才是。”
宋良宵没有办法说服牛大龙,只安慰自己把山上那些匪贼全都抓了,大家自然就会安全,便也妥协。
很快,村民们开始陆续转移进地道。
宋良宵三人则迅速扒了几口饭填饱肚子,便开始分头行动。
老张头带着那枚血矿骑着村子里唯一一匹骡子连夜赶往一百里之外乔郡所属的莲花镇去报官,而宋良宵和牛大龙在询问过村长押龙寨大概所在位置后,便乘着夜色进入后山。
后山能明显看到一条条人踩出来的小径,并不难爬。
只是他们还没爬到半山腰,便看到前方远处有火光冒起,借着火光能看到有建筑边缘在火焰之中燃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