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出来一个!”
“宋知青?”
“榆木疙瘩出来有什么用?”
“让岜迈出来!”
见出来的不是岜迈,而是宋远山,村民们又是一阵咒骂。
宋远山脸色一沉,喝道:“一个个,想解决问题,还是来过嘴瘾的?”
声音不算太大。
却压过了所有嘈杂,尾音还带着沉稳的气势。
他目光扫过闹哄哄的村民:“想解决问题,就都闭嘴!”
这一声,蕴含有某种上位者的气势。
众人只觉得周围的气压急速降低,一个都忍不住缩了缩脖子。
方才还嚷嚷的声音瞬间安静下来。
宋远山昂着头:“你们来闹事,无非是觉得县里开价高,收购点给你们的价格低,心里不平衡。那简单,你们直接去县里卖给收购站就好了!”
众人你看看我,我看看你,没人出声。
宋远山睨了众人一眼:“说话啊,刚才一个个不是挺能骂的吗?”
仍然没人出声。
宋远山冷笑一声:
“先不说损耗,光炮制棒槌草,你们又有谁会?”
“看来你们也不傻,都知道棒槌草为什么会有差价!既然知道,为什么还要来闹事?”
“是觉得迈叔一家人老实巴交,可以任人欺负是吧?一个个的,给脸不要脸是吧?”
“既然不要脸,那简单,从现在开始,棒槌草我们不收了!你们手里的草,就等着烂吧!”
“不过两千斤的棒槌草,漫山遍野都是。大不了我到隔壁白溪村收!一毛五的价格,大把人去采!”
话刚说完,宋远山转身就要回去!
不少还算明白事理的村民,立马反过味儿来,知道自己是被有心人刻意煽动了。
有人上前拉住宋远山的胳膊。
“别别别,别走啊!”
“宋知青,我们知道错了!”
“求求你,可别停收棒槌草!”
“好容易有个简单的挣钱路子,千万别便宜外村人啊!”
宋远山停下脚步,语气缓和了一些:“这才对嘛。一个村子住着,都是为了养家糊口,我也不想把事情做绝。我知道,今天这事儿大家也是受人挑唆。但你们细想,这样闹事对你们有什么好处?”
众人不约而同看向刘树生方向。
而刘树生,不知何时早已离开。
宋远山道:“既然都想开了,那就当今天的事情没发生过,一切照旧!”
村民们一阵感谢后,纷纷散开。
岜迈家大门前,恢复安静。
刘树明凑到宋远山面前,比了比大拇指:“宋老弟,我服了!刚才他们闹事,我急得一腚沟子汗,不信你摸摸!”
宋远山没空和他贫,骂了一声:“滚!”
刘树明嘿嘿笑着:“但你三言两语就解决了,老哥佩服,佩服的五体投地!”
宋远山进了院门。
阿黛雅立即就迎过来:“阿山,你好厉害!”
刚刚门外的声音,院里几人听得清清楚楚。
岜迈轻咳一声,道:“阿雅,你和你阿娘回屋陪阿兰吧。外面闹哄哄这一阵子,阿兰肯定又要着急。”
阿黛雅看了看岜迈,知道他有话要对宋远山单独说,便没有反对,随阿娘一起回屋。
岜迈示意宋远山坐下来:“今天这事儿,肯定又是刘三金整出来的。他不会善罢甘休。”
宋远山点点头:“迈叔,这几天多留意,也提醒大哥二哥,在石矿那边干活,凡事多留个心眼儿。”
上一世,宋远山只知道岜迈家后来俩儿子意外死在矿上。
这一世自己没有回城,太多人和事都发生改变,那场意外会不会出现,以及会不会提前,宋远山无从得知,所以特意提醒。
岜迈听出了宋远山的弦外之音,坐在木凳上抽了一会儿烟,思考了半晌才道:
“这几天不让他们去石矿,家里事多,正好留他俩在家帮忙。”
宋远山正有此意:“这样最好。”
想了想,又道,“现在过去了五天,收上来两千斤湿草,但只炒出来五百多斤合格的。迈叔你炒草的手艺已经可以了,但大哥的手艺还得练,炮制的速度要加快。光靠晚上那点时间,远远不够。让大哥二哥回来,先专心忙这个吧。”
岜迈也点了点头。
刘三金连续好几天,一直闷闷不乐。
眼看着村里人都乐呵呵地采草卖草,又看着一车车的棒槌草运往岜迈家。
连带着村民们对岜迈的态度都好了很多。
听刘树生说,岜迈已经给刘树明送过两次棒槌草,足足有六百斤干货!
刘三金听了,腮帮子都咬得梆硬:
六百斤,八百多块钱!
这才六七天时间,挣这么多!
刘树生向他提了个想法,带着几个村民去县里打听门路,再找老药工学方法,争取自己炮制棒槌草。
只要他们学会手艺,岜迈一家就休想再挣一分钱!
刘三金刚听这个想法,忍不住夸刘树生机灵。
可几天后,刘三金追问刘树生进展时,才意识到这事儿没那么简单。
那几个村民去县城,求爷爷告奶奶地带回些干货回来研究,结果不论是晾晒,还是用大锅烘烤,都和成品不一样。
村民们不信邪,将自己的劳动成果送去收购站,结果直接被轰了出来。
这一来二去的,忙活好几天,搭工又搭料,全白玩儿。
一时气不过,便把怂恿他们的刘树生胖揍一顿出气。
然后又乖乖上山采棒槌草,卖起青货来。
今天下午,刘三金看到被揍成猪头,对着自己哭哭啼啼的刘树生时,气得几乎仰倒。
他在青山村做村支书多年,还没栽过这样的跟头!
晚上歇息前,刘三金照旧往板凳上一坐。
闺女刘芳芳立马给端来洗脚水。
刘三金刚把脚伸进水里,就立马收回来,照着刘芳芳的脸上就是一巴掌:
“赔钱货,你想烫死老子吗!”
刘芳芳脸颊吃痛,辩解道:“爹,我不是故意的……”
“还敢顶嘴!”
刘三金气不打一处来,抬脚一踢。
“哐啷”一声,搪瓷盆被他踢翻在地,里面的水大半都洒在刘芳芳身上。
王桂兰正在院里收衣服,听到动静,快步进屋。
就见刘三金正伸着手指头,满脸怒气地破口大骂。
什么“贱货”“丧门星”之类的词层出不穷。
而瘦弱的闺女衣服湿了大片,正捂着脸颊,满眼木然地坐在地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