宋远山这个观点与阿黛雅一直以来根深蒂固的教育大相径庭。
阿黛雅从小长到大,阿爹阿娘对她的教育都是要能吃苦耐劳。
所以她从来都觉得,吃苦耐劳是值得表扬的好品格。
看着阿黛雅呆呆的模样,宋远山心想,重活一世,如果还让你再吃前世的苦,那我重活的意义又是什么?
“好啦,总之你听我的肯定没错!我看着锅,你去找个大碗来。看时间大哥二哥也快回来了,把他们都喊过来吃肉。”
阿岩戈和阿扎龙是闻着肉香味儿进院儿的。
有了上次兔肉经验,这次两兄弟顺着香味,直接跑到宋远山的小屋前。
欧彩用小碗盛了几小块肉,又舀了一勺肉汤浇在杂粮饭上,端进屋给小女儿阿诺兰吃。
其他人团团坐在院里的大木桌旁。
桌上摆了一大碗炖透的野猪肉,裹着浓稠的酱汁,咸香里带着点回甘,飘香的气味勾引着每个人的味蕾。
另外还有欧彩做的几个素菜:凉拌茄子,浆水豆芽,素炒青头菌,配上蒸的杂粮米饭。
阿岩戈和阿扎龙干了一天重体力活,早就饿得前胸贴后背。
此时一见满桌子的肉和菜,顿时食指大动。
岜迈“开饭吧”的话音刚落,兄弟俩就立即大快朵颐起来。
不一会儿就吃得满嘴流油。
“阿山,你炖的这肉真香!好手艺!比我阿娘都好!”
“阿雅,给你这块!这块有肥有瘦,绝对好吃!”
“大哥,再帮我舀一勺子肉汤!”
……
兄弟俩吃得十分开心。
岜迈敲了敲桌子:“吃饭都堵不住你们的嘴!”
他拉着脸,看着狼吞虎咽的俩儿子,再看看喜滋滋吃肉的妻子和女儿,叹了口气,到底也没说什么。
宋远山哪里不知道岜迈的想法。
岜迈习惯了清贫,习惯了低调隐忍,习惯了粗茶淡饭。
家里突然连续吃肉,他难免顾虑。
担心花钱,担心显眼招人嫉妒,也担心宋远山太过败家,不是女儿的良配。
毕竟这个年代,生活条件普遍较差,哪有人家能天天这样大吃大喝呢?
但宋远山也不着急解释。
他想让岜迈一家慢慢接受他的好意,也慢慢习惯。好让他尽力去弥补上一世自己带给他们一家人的伤害。
“有肉吃还愁眉苦脸!败兴!”欧彩夹了一块软烂的猪肉放在岜迈碗里,催促道,“快吃噻!”
“你知道什么!”岜迈咕哝了一句,端起饭碗来大口吃饭。
饭后,二哥阿扎龙趁人不注意,偷偷溜进宋远山的小屋,顺手还把门给关上了。
“阿山!阿雅把昨天赶山的钱偷偷给我咯!整整四十一块钱哩!”
阿扎龙满脸兴奋,
“竟然赚了这么多!比我在石矿扛一个月的石头都多哩!今晚咱们还去不去?”
宋远山笑:“来得正好,我正有事要找你。”
“啥事?是又要出去赶山吗?等我偷偷拿工具!你先出门,我后脚跟上,不能被阿爹发现了……”
阿扎龙风风火火,就要出去找工具。
宋远山一把扯住他胳膊:“别的事儿,你先坐好。”
阿扎龙一屁股坐在屋里唯一的木凳子上:“啥事这么神秘,你……你……你这是啥?”
刚挨到板凳的屁股立即弹射起来,瞪着宋远山递过来的一把大团结,连说话都变得结巴了。
宋远山扯过他的手,把大团结塞进他手里:“卖阳顶天的钱。卖了两百,我分给刘树明五十的辛苦钱,剩下的咱俩一人一半,这是你的七十五。”
阿扎龙嘴巴张得老大,都能塞进一颗大鸭蛋。
宋远山笑道:“乐傻了?赶紧收起来,小心一会儿迈叔看到了!”
听了这话,阿扎龙才从震惊中缓过神来,下意识地瞅了一眼紧闭的房门,忙不迭把钱塞衣服口袋里了。
最后还拍了拍口袋外面。
“乖乖!那家伙这么值钱?阿山,今晚还上山??再挖俩阳顶天,我老婆本儿这不就有了嘛!”
阿扎龙乐的嘴角都咧到了耳朵根,在宋远山的小屋里来回转圈圈,一刻也静不下来。
“发财了发财了!走走走!阿山,现在就去!再多挖点好东西!”
“我的乖乖!赶半宿的山,抵我在石矿仨月叻!现在就算阿爹看见要揍我,我也顾不得了!”
……
宋远山见他兴奋地直打转,兀自坐上木凳,淡定地摇头:
“今晚会下雨,不去了!”
阿扎龙一怔:“睁眼谁瞎话!月头儿这么大,哪儿来的雨嘛!”
宋远山笑道:“亏你还是山里人,闻不到风里的水气?要去你去,反正我不去。”
说来巧,宋远山的话音刚落,就听远处“咔嚓”一声响雷。
几乎是瞬间功夫,一股子凉意从窗户和门缝里吹进来。
外面立马乌云密布,狂风骤起,很快就听到雨点噼里啪啦地砸下来。
阿扎龙也顾不得再兴奋:“阿山,你真山神附体了,说这么准!”
宋远山起身就往外走:“别废话,快跟我一起搬药!”
刚收上来的新鲜棒槌草还放在外面,被雨淋湿了容易烂掉。
阿扎龙也急忙跟了出去。
岜迈和阿岩戈已经在院子里抢收东西了。
一顿忙碌后,劈柴收进了主屋的耳房,棒槌草搬进了宋远山住的屋子。
小小的房间,空地顿时被占得满满的。
众人身上也都被急雨打湿了。
“快到主屋来,刚煮好了九龙茶!”欧彩在堂屋门口招呼众人。
大家呼啦啦地都进了主屋。
欧彩拿旧毛巾给他们擦头发,阿黛雅从大锅里往外盛茶汤,分装到瓷碗里。
“山里的夜雨寒凉,快喝了这个,祛湿驱寒的。”阿黛雅端了一碗给宋远山。
白瓷碗里,深褐色的茶汤冒着热气。
宋远山吹了吹,慢慢喝了一口。
入口先是一股子焦香,紧接着混合着辛辣和微涩的感觉充满口腔。
宋远山微微皱眉,这个口感和味道,还真不太习惯。
但等他全都咽下去后,口中又有点咸鲜的回甘。
一股子暖意顺着喉咙滑进胃里,慢慢传遍五脏六腑,舒坦极了。
再看岜迈一家,都神情自若地捧着茶汤慢慢喝。
“喝不惯?”欧彩看到宋远山皱眉的样子,问道。