阿扎龙对着自家的木门叹了口气,踟蹰着不敢进去。
宋远山立马就猜到原因,二哥这是担心被他爹臭骂呢。
“别怕,这些山货草药我去卖,到时候再给你分钱就是了。”宋远山安慰道。
“仗义!”阿扎龙心说宋远山以前呆头呆脑,这几天变机灵了,朝他竖大拇指,“千万保密,被阿爹知道我去赶山,非得痛揍一顿!”
宋远山点头应下,阿扎龙这才推门进院。
看着阿扎龙缩着魁梧身躯,蹑手蹑脚不敢弄出半点动静回屋的样子,宋远山不禁好笑。
岜迈家的两个儿子,一个比一个强壮,但对岜迈是打心里敬畏。
说起来奇怪,岜迈不到五十的年纪,平时看起来性子绵软,蔫蔫的不爱说话。
但要论身体的强壮程度,恐怕也不输两个青壮年的儿子。
宋远山就亲眼见过,岜迈轻轻松松扛起上百斤的背篓,水桶粗细的木桩,一斧轻松劈开。
只是他在人前一向含胸驼背,唯唯诺诺,这才常常让人忽视了他体格。
宋远山曾经问过阿黛雅,为啥他家男丁都这么壮硕。
阿黛雅含糊其辞,说可能是常年跑山的缘故。
但这似乎解释不通,村里不少人常年跑山,也没见谁家像岜迈一家体格这么壮硕的。
岜迈家的女人,也不寻常。
阿黛雅不仅五官漂亮,那一双乌黑的大眼睛,微微一笑就能流露出令人无法自拔的美。
正因此,虽然阿黛雅每次外出都故意用头发遮住脸,但还是引起外人注意。
再说欧彩,尽管脸上带了风霜的痕迹,常年穿灰黑色的破衣服,但依然看得出年轻时是个不可多得的美人,言谈中也会流露出独特的气质。
至于阿黛雅的小妹妹阿诺兰,宋远山只零星见过几面,依稀记得也是一个小美女。
总的来说,岜迈一家人,男的壮,女的美。
抛开其他因素都不谈,这样的一家人,也很难被山沟沟里的村民接纳。
据宋远山所知,青山村所属的整个市县,周边都没有苗疆人的聚集。
也不知这样一家苗疆人,为什么会沦落至青山村。
第二天一大早,宋远山早早起床,呼吸着清晨的略带潮湿的空气,感觉神清气爽。
用冷水洗过脸,宋远山便借用岜迈家院里的小推车,推着昨晚的收获赶往收购点。
没办法,山货太多,不用推车的话,他一个人可搬不完。
刘树明正蹲在屋门口吃饭。
干炒辣椒,盖在高粱米饭上。
吃得正香。
见宋远山推着车进了院子,立即放下碗筷:“宋老弟,今儿又寻摸了什么好货?”
宋远山从车上往下卸背篓和旱莲草:“比较杂,先看看吧!”
刘树明拿着秤杆,先称了旱莲草。
“你采得够多的,这得跑多远啊。嚯,四十三斤九两!”
“不过这个便宜,五分钱一斤,给你按四十四斤算,两块二。”
宋远山有些咋舌。
他知道旱莲草价格不高,但也没料到低成这个鬼样子。
不过好在数量多,还算划得来。
把两大捆旱莲草堆在一旁,又从背篓里拾掇出蛇莓,上称。
“蛇莓是统货,价格稳定,三毛八一斤。你这些一共七斤八两,两块九毛六,算三块。”
刘树明在账本上记下。
然后又拾掇出一篓子杂七杂八的金银花,薄荷草之类,统共给了一块七毛钱。
这些宋远山都无异议。
最后刘树明才小心翼翼地从竹篓里往外取竹荪,眼神里藏不住震惊与羡慕:
“竹荪!”
“哪里采的竹荪?
“好些年没一下子收这么多了!”
“又撞见菌窝子了?还是竹荪窝子,宋老弟,我都眼红了!”
宋远山早料到对方会是这个表情,淡淡一笑:“运气好而已。”
秤杆微微翘起,刘树明凑近瞅秤星:“好家伙,一斤二两!竹荪最近行情不错,给你六十块钱一斤!”
说着就准备把竹荪收到自己筐里。
宋远山:“一个村子住着,你可别故意压价。”
刘树明忙道:“哪儿能啊!就挣你几块钱的跑腿费!””
这种话,别人信,宋远山可不信。
他清楚知道现在国际市场上,竹荪价格近千元。
村里的收购点只给到六十块钱一斤,心里难以接受。
“再加点。这么多熟的正好的竹荪可不多见。你到县里一转卖,少说也能翻倍挣。”
“哪儿能翻倍挣!现在县里对短裙竹荪的收购价也就六十五块钱左右。要是长裙竹荪,价格倒是能再高二十块钱!”
“一下这么多竹荪,几年都难遇上一回。再高点,别忘了咱们还有长远买卖呢。”
刘树明一想到棒槌草,狠了狠心:“六十三,不能再高了,总得让我挣个零头!”
见宋远山不再反对,他忙在账本上记了下来。
“一斤二两短裙竹荪,六十三块钱一斤,一共七十五块六。这回我是真没赚你钱,就是想沾沾你这运气!你这么看着我干啥?又要凑个整?好几毛钱呢,可凑不了!”
宋远山似笑非笑:“不是,还有一件好货,就看你收不收。”
说着,从背篓最里面取出一个油布包放在桌上。
打开,正是阳顶天。
昨晚阿扎龙还撺掇他留下来自己用,当然是玩笑话。
这一棵阳顶天能值不少钱呢。
刘树明接过来端详片刻,嘴巴合不拢了。
“阳顶天!”
“我的天,你竟然挖到了阳顶天!”
“我都多少年没收到过这玩意儿,看尺寸,得有五六年以上了!”
“你这到底走了什么狗屎运,又是竹荪又是阳顶天的!”
宋远山:“收吗?”
刘树明瞪了他一眼:“这货还不收,我傻吗?收肯定收,但价格不好开。”
捏着下巴,寻思片刻,刘树明道:“开低了你肯定不愿意,开高了我也怕不好出手。毕竟好多年没见过这东西了。要不这样,你先放我这儿,我去县里送货时带上,看看县里怎么开价。”
宋远山点头:“行。”
刘树明倒是没想到宋远山答应的这么爽快:“还以为你要跟我一起去县里呢,就不担心我从中间吃黑价?”
“不怕。”
“为啥?”
“你收山货,又不是一锤子买卖。我卖山货,也不是一天两天。为一个阳顶天吃黑价,那到头来得不偿失。我相信你是明白人。”
刘树明听完顿时哈哈大笑起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