心脏在胸腔里疯狂擂动，几乎要撞碎肋骨。
直到那扇沉重的铁门在身后“哐当”一声锁死，回荡的巨响彻底掐灭了我最后一丝侥幸，我才真正明白——我把自己卖了。
卖给了传说中的人间地狱。
几个小时前，载着我的那辆面包车穿过层层叠叠的荒草和铁丝网，停在这几栋灰白色建筑前时，带我来的“强哥”还拍着我的肩膀，笑得一脸憨厚：“老妹，别紧张，以后这里就是咱的家，跟着哥好好干，保你一年买车，三年买房！”
可现在，强哥脸上的憨厚消失得无影无踪，只剩下一种看待牲口的麻木和冰冷。
他身边站着几个皮肤黝黑、手持电棍的保安，视线在我身上扫视着。
空气中弥漫着一股浓重的汗臭、尿骚和一丝极淡的血腥味混合在一起的怪味，呛得人头晕。
不远处隐约传来键盘被疯狂敲击的噼里啪啦声，间或夹杂着几声呜咽和粗暴的呵斥。
“看什么看！”一个保安突然用电棍戳在我腰眼上，一阵剧烈的酸麻瞬间窜遍全身，我惨叫一声，瘫软在地。
“来了这儿，就给我收起你那点没用的好奇心。”强哥居高临下地看着我，“在这里，只有两种人，能赚钱的，和没用的垃圾。垃圾的下场……”
他的话没说完，但我的目光已经不由自主地顺着他瞥的方向，看向了不远处斑驳的墙壁。
墙上，挂着几样东西。
不是装饰品。
是血淋淋的……我几乎无法辨认那曾经是人体的哪个部分。
强烈的视觉冲击和胃里翻江倒海的恶心感一起涌了上来，我趴在地上，开始剧烈地干呕。
那一刻，所有的幻想彻底破灭。
高薪、前程、家人的期盼……所有编织成这场美梦的丝线，都在此刻崩断，化为缠绕脖颈、令人窒息的绞索。
这里不是天堂。
这是用钢筋水泥和人性沦丧打造的无间炼狱。
而我知道，从这一刻起，我不再是人。
我是号码，是货物，是必须在“业绩”中挣扎求存的牲口。
晚上，我像一件被丢弃的破烂行李，被他们粗暴地拖行在冰冷的水泥地上。膝盖和手肘摩擦得火辣辣地疼，但远比不上心里的恐惧。
他们又把我扔进了一个拥挤的大房间。
汗臭、霉味呛得人喘不过气。
几十双眼睛抬起来齐刷刷看向我，大多空洞无神，只有少数几道目光里，带着一丝怜悯，或者……是探究新竞争者般的冰冷。
房间没有窗户，只有头顶几盏惨白的节能灯，发出嗡嗡的电流声，铁门再次被从外面锁上。
我蜷缩在门边的角落，止不住地发抖，墙上的血腥画面和电击的痛楚反复在脑海里闪现。我会变成那样吗？我也会变成墙上的一部分吗？
“新来的？”一个沙哑的声音响起。
我一颤，抬起头，说话的是个蜷缩在我旁边的女人，脸色蜡黄，眼里却还残留着一丝活气。
她看起来三十多岁，但憔悴得像是五十。
我点了点头。
“别惹他们，”她声音压得极低，语速很快，“让干什么就干什么，打电话，骗人……保住命最重要。”
“打电话……骗人？”我喃喃道，心里一片冰凉，果然是这样。
“嗯，”她眸光黯淡下去，“骗亲戚，骗朋友……骗所有你能骗的人，完成‘业绩’，才有饭吃，才能少挨打。”
她顿了顿，补充了一句：“完不成……或者想跑……”
她没再说下去，但我们都明白那个下场。
这时，铁门“哐当”一声被打开。
一个穿着衬衫、戴着金链子的男人走了进来，身后跟着两个打手。
房间里所有人，包括我身边的女人，都立刻低下头，身体本能地缩紧，似乎这样就能减少自己的存在感。
金链子男人在房间里扫视一圈，最后落在我身上，“你，新来的，起来。”
我挣扎着想站起来，腿却软得不听使唤，一个打手上前，像拎小鸡一样把我提了起来，推到金链子男人面前。
男人用手捏住我的下巴，仔细端详着我的脸，浓重的烟臭喷在我脸上。
“模样挺带劲。”他松开手，对旁边的人吩咐，“带她去培训，明天开始上工。”
说完，他不再看我，转而对着房间里其他人吼道：“都他妈给我精神点！今天的业绩还差得远！想吃饭就给老子往死里打电话！谁再偷懒，墙上的东西就是榜样！”
所有人噤若寒蝉。
我被那个打手推搡着出了房间，走廊十分昏暗，两侧是一个个小隔间，每个隔间里都有一张桌子，桌上有一台电脑和一部电话。
在经过一个拐角时，我眼角的余光瞥见不远处一个敞着门的房间。房间里，一个男人被绑在椅子上，浑身是血，头无力地垂着，不知是死是活。
一个穿着黑衬衫的男人背对着门口，正用一块白手帕，慢条斯理地擦拭着手上沾染的血迹。
似乎察觉到我的目光，那个擦手的男人微微侧过头。
那一瞬间，我看清了他的侧脸。