姜意绵坐在窗边,小口喝着孙姨娘特意送来的燕窝粥,脸上是恰到好处的病弱和劫后余生。
孙姨娘看着她,眼圈还是红的,嘴里不住地念叨着:“阿弥陀佛,幸好有大公子在,不然这起子黑心烂肝的,还不知道要怎么磋磨你,绵绵啊,以后你就安心待在大公子身边,谁也不敢再欺负你了。”
姜意绵放下粥碗,握住她的手,柔声安抚:“表姨,我知道,都过去了。”
送走了还一步三回头的孙姨娘,姜意绵脸上的柔弱瞬间褪去,只剩下一片冰冷的沉静。
事情远没有过去。
侯夫人这次吃了这么大的一个亏,被亲生儿子当着下人的面驳了脸面,这口气她绝不可能就这么咽下去。
而陆青宴……
一想到那个男人,姜意绵的心就乱成一团麻。
他昨晚的雷霆手段,与其说是在为她出头,不如说是在维护他自己和他安远侯府的颜面。
他把她圈禁在青松堂,名为保护,实则不过是换了一种更牢固的囚笼。
这个男人,心思太深,她永远也看不透。
她正想着,就听见院外传来姜行舟的声音。
“姐!”
姜行舟背着书包,一路小跑了进来,脸上还带着几分未消的怒气。
“姐,我听学堂里的同窗说了,昨天那些事,都是侯夫人搞的鬼!她怎么能这么恶毒!”
“行了,都过去了。”姜意绵拉着他坐下,替他擦了擦额角的汗,“这些事你别管,好好念你的书就是了。”
“可是姐!”姜行舟不服气,“她这么欺负你,难道我们就这么算了?”
“当然不能就这么算了。”姜意绵看着他,眼神里闪过一丝冰冷的厉芒,但很快又被她掩饰了过去。
她摸了摸弟弟的头,柔声道:“君子报仇,十年不晚。行舟,你要记住,我们现在要做的,不是逞一时之快,而是积蓄力量,只有你变得足够强大,才能将那些欺辱我们的人,都狠狠地踩在脚下。”
姜行舟看着姐姐那双深不见底的眼睛,重重地点了点头。
他明白了,姐姐说的对,他要忍要学,要变得比任何人都强,将来好为爹娘和姐姐报仇。
与此同时,安远侯的书房里,气氛阴沉得能滴出水来。
一个黑衣幕僚正躬身站在书案前,低声汇报着什么。
“事情的经过,大抵就是如此,大公子亲自去了正院,不仅踹了门,还当着所有下人的面跟夫人大吵了一架,甚至……甚至还说要请宗族长老,将夫人送回祖宅佛堂。”
陆正明端着茶杯的手,微微一顿。
“为了那个女人?”
“是。”幕僚不敢抬头,“大公子将那几个嚼舌根的婆子,还有被夫人收买的王府医,全都绑了要送去京兆府,夫人被逼得没办法,这才松了口,答应以后再也不管姜姑娘的事。”
“呵。”陆正明扯了扯嘴角,发出一声意味不明的冷笑。
他这个儿子,还真是长本事了。
为了一个女人,不仅敢跟他老子抢人,现在还敢跟他娘叫板了。
他想起那晚,陆青宴站在月光下,用一种近乎冷酷的平静,跟他说要讨要姜意绵做通房时的模样。
他当时就觉得不对劲。
他这个儿子,从小到大,什么都好,就是太正经,太重规矩,像个没有七情六欲的木头人。
一个女人,怎么可能在这么短的时间内,让他产生这么大的变化?
除非……
除非这个女人不简单。
“去查。”陆正明放下茶杯,声音里听不出喜怒,“去查查,姜意绵跟大公子是不是真的圆房了,再查查她知不知道姜淮死的事。”
“侯爷,这……”幕僚有些犹豫,“这事都过去一年多了,当初咱们不是已经……”
“我让你去查,你就去查。”陆正明抬眼,那双儒雅的眼睛里,闪着阴鸷的光,“我接姜家的人回家,是为了防止他们上跳下窜坏事,如今在府中这般不安分车,定是有目的的。”
他有一种预感,这个叫姜意绵的女人,绝不像表面上看起来那么简单。
幕僚不敢再多言,躬身领命退了出去。
书房里,只剩下陆正明一个人。
他走到窗边,看着外面阴沉沉的天,眼神变得晦暗不明。
宴儿是他最得意的作品,是他未来的倚仗,他不允许任何人,任何事,成为他儿子路上的绊脚石。
如果那个姜意绵,真的只是个贪慕虚荣,想攀龙附凤的女人,那倒还好办。
可如果她不是……
如果她真的知道那个秘密……
陆正明的眼里,闪过一丝凛冽的杀机。
那他就不能再留着她了。
只是现在,宴儿将她护得跟眼珠子似的,直接对她下手,只会激起宴儿更大的反弹。
那……该从哪里下手呢?
陆正明的目光,缓缓地移向了学堂的方向。
姐姐动不得,那弟弟呢?
陆正明的嘴角,缓缓勾起一抹冰冷又残忍的弧度。
……
陆正明坐在书房里,手里把玩着两颗光滑的玉胆,脸上看不出什么表情。
查完消息回来的黑衣幕僚躬身站在他面前,低声汇报着。
“侯爷,都查清楚了,姜意绵并不知姜淮的死因,至于大公子……他们并未圆房……”
幕僚没敢再说下去。
陆正明却明白了。
他将手里的玉胆重重地拍在桌上,发出一声沉闷的声响。
好,好一个陆青宴!
他这个好儿子,为了护着那个女人,竟然不惜演戏来骗他,骗整个侯府!
他到底想做什么?
他真的只是单纯地看上了那个女人?
不,不对。
陆正明眯起了眼睛。
以他对宴儿的了解,他绝不是个会为女色冲昏头脑的人。
他这么做,一定有更深层的原因。
难道……
他真的知道了些什么?
这个念头一冒出来,陆正明的心里,便升起一股强烈的危机感。
不行,他不能再等下去了。
那个姜意绵,还有她那个弟弟,就像两根扎在他心里的刺,必须尽快拔掉。
“学堂那边,安排得怎么样了?”他看着幕僚,声音阴冷。