正院的佛堂里,檀香袅袅。
侯夫人跪在蒲团上,手里捻着一串紫檀木的佛珠,眼睛却死死地盯着面前那尊慈眉善目的观音像,眼神哪有半分礼佛的虔诚,分明是淬了毒的怨恨。
“夫人,您都跪了一上午了,起来歇会儿吧。”张妈妈端着一碗参茶,轻手轻脚地走了进来满脸心疼地劝道。
“歇?”
侯夫人冷笑一声,将手里的佛珠重重地拍在供桌上,“我怎么歇得下?一闭上眼,我脑子里就是那个小贱人得意的脸,还有宴儿他……他看我时那失望的眼神!”
她说着,眼圈便红了,声音带上了哭腔,“我辛辛苦苦养大的儿子,我捧在手心里怕摔了,含在嘴里怕化了的儿子,现在竟然为了一个狐狸精跟我离了心!张妈妈,你说,我这心里怎么能痛快?”
“夫人,您别这么说,大公子只是一时糊涂,等他想明白了,自然就知道您的苦心了。”张妈妈连忙将参茶递过去,替她顺着气。
“等他想明白?要等到什么时候?”侯夫人一把推开参茶,厉声道,“等到那个小贱人,给他生个一儿半女,彻底坐稳了位置,再来把我这个老婆子赶出侯府吗?”
她越想越气,在佛堂里来回踱步,那双保养得宜的手死死地攥成了拳。
“不行,我不能再这么等下去了!”
她猛地停下脚步,看着张妈妈,眼里闪着疯狂的光,“我不能让她好过,我一天都不能让她好过!”
“可是夫人。”张妈妈一脸为难,“大公子下了死命令,不许咱们再插手青松堂的事,还把那小贱人禁了足,咱们……咱们就是想动手,也找不到机会啊。”
“谁说要明着动手了?”侯夫人冷笑一声,那笑意看得张妈妈心里直发毛。
她凑到张妈妈耳边,声音压得极低像一条吐着信子的毒蛇。
“她不是长了一张狐媚子脸吗?我偏要毁了她这张脸!她不是身体弱吗?我偏要让她真的病入膏肓!”
张妈妈的眼睛,猛地睁大了:“夫人,您的意思是……”
“我听说王府医急需一笔银子,给他那个不成器的儿子还赌债。”侯夫人慢条斯理地拨弄着手指上那枚硕大的红宝石戒指,嘴角勾起一抹残忍的笑。
“你去找他,告诉他,只要他肯办成这件事我给他一千两银子。”
“一千两?”张妈妈倒吸一口凉气。
“我要他神不知鬼不觉地让那个小贱人染上痨病。”
痨病!
这两个字一出来,张妈妈的腿都软了。
这可是要命的病啊!一旦染上,神仙都难救。
而且这病还会传人,若是……
“夫人,使不得啊!”张妈妈吓得“扑通”一声就跪了下来,“这痨病可是会过人的,那小贱人如今住在大公子院里,万一……万一要是传给了大公子,那可怎么办啊!”
“你懂什么?”侯夫人一脚踹开她,厉声道,“我就是要让宴儿知道,那个小贱人就是个祸害,是个不祥之人!只要她染上了病,宴儿再怎么护着她,为了自己的身子也断没有再留她在身边的道理!”
“到时候,我再以替她治病为由,名正言顺地将她送到城外最偏远的庄子上去,让她自生自灭。如此一来,既除了这个祸害,又不会让宴儿再怨恨我,岂不是一举两得?”
她看着张妈妈,眼神里满是疯狂的得意,“你只管按我说的去做,出了事,我一力承担!”
张妈妈看着自家主子那张因嫉妒和怨恨而扭曲的脸,心里虽然害怕,却也不敢再多说一个字。
夫人这次是铁了心,要置那个姜姑娘于死地了。
她从地上爬起来,低着头恭敬地应道:“是,老奴这就去办。”
侯夫人的计划,进行得异常顺利。
那王府医本就是个贪财又胆小的,一看到一千两的银票,眼睛都直了,想也没想就应了下来。
他找了个由头,说是要给府里的下人们做一次例行的体检查看,便堂而皇之地进了青松堂。
他先是装模作样地给几个丫鬟婆子看了看,最后才轮到姜意绵。
“姜姑娘,请伸出手来,让老夫为您诊一诊脉。”他一脸和蔼地道。
姜意绵看着他,总觉得他那笑容背后,藏着些什么。
但她如今只是个通房丫鬟,没有拒绝的权利,只能依言伸出了手腕。
王府医的手指,搭在她的脉上,就在那一瞬间,他藏在袖中的牛毛针悄无声息地刺进了她的皮肤。
那一下,又轻又快,就像被蚊子叮了一下,几乎感觉不到疼痛。
姜意绵只觉得手腕处微微一麻,还没等她反应过来,王府医已经收回了手。
“姑娘身体康健,并无大碍,只是气血有些虚,平日里多注意休养便是。”他站起身,一脸如常地说道。
姜意绵看着他,心里那股不安的感觉越来越强烈。
她总觉得,有哪里不对劲。
送走了王府医,姜意绵回到屋里,下意识地看了一眼自己的手腕。
白皙的皮肤上,只有一个极淡的,几乎看不见的小红点。
她皱了皱眉,没有多想,只当是被什么东西不小心划了一下。
……
侯夫人的计谋,还不止于此。
她让张妈妈,找了几个平日里就爱嚼舌根的粗使婆子,开始在府里,不动声色地散播一些流言。
“哎,你们听说了吗?青松堂那位,最近身子好像不大好呢。”
“可不是,我前儿个去送东西,瞧着她那脸色,白得跟纸似的,还老咳嗽。”
“嘘!小声点!我跟你们说,我听我一个在府医院当差的远房亲戚说,这痨病啊,最开始的症状,就是咳嗽,乏力,脸色发白……”
流言像长了翅膀一样,很快就在侯府的下人圈子里传开了。
一开始,大家还只是私下里议论。
可渐渐的,看姜意绵的眼神就都变了。
有害怕,有躲闪,有厌恶。
青松堂的下人们,开始有意无意地躲着她。
给她送饭的丫鬟,总是把食盒放在门口,敲了敲门就跑得比兔子还快。
负责打扫的婆子,也只敢在院子里扫扫,绝不敢踏进她的屋子半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