陆青宴的话,让姜意绵浑身一僵,下意识地后退一步,抬起那双水汪汪的眼睛,一脸的茫然和无辜:“大公子,您……您在说什么?我听不懂。”
“听不懂?”陆青宴扯了扯嘴角,“幼荌的性子我比谁都清楚,她虽然刁蛮,却没什么脑子,让她去欺负人她在行,让她想出这么一套替人鸣不平寄托哀思的说辞,你觉得我会信吗?”
他每说一句,就向前逼近一步,高大的身影将她完全笼罩在阴影里,那股子强大的压迫感,让她几乎喘不过气来。
姜意绵的心一点点地沉了下去。
她就知道,陆幼荌那个蠢货,肯定会把事情搞砸。
可她没想到,陆青宴会来得这么快,这么直接。
看着他那双仿佛能洞悉一切的眼睛,她知道,再装傻已经没有用了。
眼泪瞬间涌上了眼眶。
她没有再否认,只是死死地咬着唇,肩膀微微颤抖着,那副模样像是被逼到了绝境,不得不承认罪行的小兽可怜又无助。
“是、是我的主意。”她终于开了口,声音沙哑,带着浓浓的哭腔,“可我不是故意的,我只是太想出去了……”
她抬起那张泪痕斑斑的小脸,凄楚地看着他,“大公子,您知道吗?我已经被关在这个院子里快一个月了,我每日睁开眼看到的就是这四四方方的天,我每日走的路,就是从这间屋子到那间书房。”
“我像一只被折了翅膀的鸟,被关在您这个华丽的笼子里,我喘不过气来,我快要发疯了!”
她哭得上气不接下气,整个人都在他面前瑟瑟发抖。
“我求三小姐,不是想去玩,不是想去看什么热闹的灯会,我只是想出去,哪怕就一小会儿,哪怕只是站在人来人往的大街上,闻一闻那外面自由的空气,我只是想……想去河边,为我那枉死的爹娘放一盏河灯,告诉他们女儿还活着,女儿没有忘记他们……”
“大公子,我求求您了,您就当可怜可怜我,您就让我出去一次,就一次,好不好?”
陆青宴看着她,心里那股子因被算计而升起的怒火,竟被她这番哭诉冲淡了不少。
虽然知道她在演戏,但她说的有一部分也是真的。
她如今的处境确实是他一手造成的。
可一想到她那些层出不穷的手段,一想到她那双总是充满了算计的眼睛,他心里的那点柔软又瞬间被冰封了起来。
这个女人,太会演戏,太会利用人心。
他不能心软。
一旦他心软,给了她机会,天知道她又会惹出什么乱子来。
“说完了?”他看着她,声音冷得没有一丝温度。
姜意绵的哭声戛然而止,愣愣地看着他,似乎是没想到自己都哭得这么惨了,他竟然还能如此无动于衷。
“说完了,就给我待着。”陆青宴别开脸,不再看她那双让他心烦意乱的眼睛,“上元节那日你哪儿也不许去,就在这青松堂里,给我老老实实地抄一百遍《女诫》。”
一百遍《女诫》?
姜意绵的脑子“嗡”的一声彻底懵了。
她难以置信地看着他,眼里的泪水都忘了往下流。
这个男人怎么能这么对她?不仅不让她出门,还要罚她抄书?
“为什么?”
“没有为什么。”陆青宴的声音,比她更冷,“这是你该受的惩罚。”
“惩罚我什么?惩罚我想出去透口气?还是惩罚我,不该生了这张脸,碍了你们陆家人的眼?”姜意绵气得浑身发抖,口不择言起来。
“姜意绵!”陆青宴猛地回头,那双总是沉静的眸子里,终于燃起了滔天的怒火,“你非要如此胡搅蛮缠吗?”
“我胡搅蛮缠?”姜意绵笑了,笑得眼泪都流了出来,“陆青宴,你就是个伪君子!你把我困在这里,名为保护,实则就是想把我变成你的禁脔,一个只能为你所有,不能有自己思想的玩物!你跟你的父亲,你的母亲,又有什么区别!”
“你给我闭嘴!”陆青宴被她的话刺得心口生疼,他上前一,一把扼住她的手腕,力道大得像是要将她的骨头捏碎。
“姜意绵,我最后警告你一次,安分一点,别再挑战我的底线。”他死死地盯着她,一字一句道,“否则,我真的会打断你的腿。”
说完,他便猛地甩开她的手,再也不看她一眼,转身大步离去。
背影决绝又冰冷。
姜意绵被他甩得一个踉跄跌坐在地上。
她看着他消失在门口的背影,只觉得浑身的血液,都像是被冻住了一般。
她输了。
她自以为是的计谋,在他面前不堪一击。
一股从未有过的羞辱和愤怒,瞬间将她淹没。
她死死地攥着拳头,指甲深深地陷进掌心,用那股钻心的疼痛来提醒自己不要哭,不要认输。
“陆青宴,你等着,今日给我的羞辱,来日我定会千倍百倍地还给你!”
她从地上慢慢地爬起来,脸上所有的脆弱和悲伤瞬间消失得无影无踪,只剩下一片冰冷的恨意。
她走到书案前,看着上面那摞摆放得整整齐齐的姜行舟的功课,嘴角缓缓勾起一抹冰冷的弧度。
出不去没关系,她还有别的法子。
陆青宴怒气冲冲地回了书房,烦躁地将桌上的书卷全都扫落在地,却还是无法平息心头那股无名火。
那个女人,她怎么敢?
她怎么敢用那种眼神看他,怎么敢说出那种话来?
他闭了闭眼,脑海里却反反复复都是她那张含着泪,倔强又悲愤的脸。
他讨厌这种失控的感觉。
他深吸一口气,强迫自己冷静下来。
目光不经意地落在了书案的一角,那里放着一摞纸,是姜行舟的功课。
他想起前几日,姜意绵曾一脸期盼地将这摞功课交给他,请他指点一二。
他当时随口应下了却一直没顾上看。
他走过去拿起那摞功课,纸张上是少年人还略显稚嫩,却已初具风骨的字迹。
他一张一张地翻看着,心里那股烦躁竟奇迹般地平复了不少。
这孩子确实有几分天赋。
他想了想,将这摞功课仔细地整理好。
明日就是学堂大考的日子,他正好可以把这些,连同自己的评语,一并交给学堂的先生。
先生若见了,想必也会对那孩子,另眼相看。
他拿着那摞功课,转身走出了书房,完全没有注意到,就在那摞纸的中间,夹着一张背面用特殊药水写了字的纸。
姜意绵站在窗边,看着他拿着那摞功课,走出青松堂的背影,嘴角缓缓勾起一抹得逞的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