斐砚舟温淡的眸倏然覆霜,周身爆发的冷锐寒气,吓得汇报工作的斐老头直接噤声。
边上的龙猫还抱着像它脑袋那么大的苹果干。
刚懵懵懂懂地咬了一口,就听见滑椅脱离的声音,砰地撞进墙壁。
巨大的响动还未落下。
一个灰黑色的身影就以极刁钻的姿势,扑上了男人的肩膀。
众人惊惧。
谁说老鼠胆小的,这鼠胆子忒大了!
斐钱远看一只老鼠都敢在外甥肩膀蹦迪,嗓门也一下大了。
“斐总,我这方案你是批还不是不批!”
他本来就是公司的老人,而且,对宋初薏空降到这个项目十分不满。
本想着趁宋初薏不在,把演员导演都定了,让她当个空壳司令。
谁知道,斐砚舟装都不装,推开门就冲了出去。
“全部重做!”
会议室老头面面相觑。
“呃……斐总说的是他那个项目吧?”
“嗯?”
斐钱远声音陡然拔高,恶狠狠地盯了一圈。
“没听我大外甥发话?全都给我重做!”
一个个鬼精鬼精的死老头,还想坐边上吊儿郎当看戏?
我呸!
没门!
门口。
方特助已经率先冲到电梯,狂按电梯门。
刚刚刷到信息,说蓬山爆发泥石流,他后颈一片寒凉。
小夫人早上要去那地不就是蓬山?
要是小夫人凶多吉少,他以后也没好日子过了。
就总裁大人那爱妻如命。
还不知道这一遭要摆多久臭脸!
他马上跑到地下车库挑了辆狂仔酷炫吊炸天的跑车。
英雄救美嘛,阵仗怎么能少!
然后,一道黑色的身影就从他身边飘了过去。
呆了一瞬,他连车钥匙都没拔就跟在身后一路狂奔。
“斐总,车,车!”
可回应他的只有轰鸣的机车声和浓烈的尾气。
站在烟尘之中的方特助欲哭无泪。
谁家总裁骑摩托车的?
再说,机车哪有跑车快?
真是皇帝不急太监急。
急死他算了!
~
斐砚舟到达山脚下的时候,下面已经围了路障。
许佳佳赶忙跑上去,“我打了好几个电话,都打不通。”
小姑娘满脸眼泪,声音不停发抖,“初薏她还在车上,疼晕过去了。”
“我就自己跑下车……我不是故意丢下她的。”
斐砚舟把夹克拉链往上拉了点,出来得急,他只堪堪套了件机车外套,里面还穿着一本正经的白衬衫。
“直升机马上来了,我先进山找人。”
顾不上翻滚的山流,男人已经扎进搜救的人群。
看着男人消失的背影,许佳佳才后知后觉他根本没戴眼镜!
连发型都变成了乱糟糟的摩根前刺。
身上也是,机车外套加白色高帮板鞋。
这这这……这人谁呀?
怎么会长得和斐总一模一样!
山顶。
斐砚舟跳下直升机,直接去了靠近山顶的剧组。
一路上只看见翻滚的泥石流,裹挟着碗口粗的树干、巨石和残垣断壁,几乎到人小腿。
顾不上一身泥泞,男人第一时间冲向了临时救援点。
此时,医护人员正抬着受伤的场务往外走。
担架上是一个裹着纱布的女人,看着伤口,应该是被掉落的石块砸晕的,疼得嘴角都在抽动。
目光触及一瞬,斐砚舟心脏骤缩。
妻子最怕疼了,手上一点小口子,都要眼泪汪汪地让他呼半天。
要是砸中脑袋,还不把她痛死。
他心急如焚,找了许久,才在混乱中看见脸色苍白的崔芝雅。
“宋初薏在哪里?”
崔芝雅目光呆滞。
她亲眼看见场务被掉落的石块砸了下,整个人就晕倒了。
她到现在都没缓过来。
被斐砚舟大声呵斥,她唇色又白了几分。
“她们没在这里,那里是泥石流最严重的地方。”
斐砚舟怔怔的,全身血液都仿佛在瞬间被抽干。
他拔腿往外走,武警拦住了他。
“下面危险,路已经烂了,没法再走人了。”
男人握紧拳头,全身颤抖着,干涩的唇瓣一瞬褪去血色。
“辛苦了。”
斐砚舟没再多说,只是转身朝安全地带走去。
武警以为他放弃了没再管。
可在救援区的偏僻角落,他又趁乱跳上了直升机的悬梯。
顺着泥流向下,他终于看到了被推到一旁的白色吉普车。
“停在那里。”
“那里太危险了!”
“我命令你悬停!”
男人声音像是淬了冰峰,驾驶员到底操控着直升机靠近。
旋翼卷起的狂风掀动浊浪。
斐砚舟翻身上车,将昏迷的女人从车顶窗拉出。
陷在熟悉的温暖里,宋初薏只觉得自己做了一个漫长的梦。
在那里。
红墙青瓦,莺歌袅袅。
一个看不清样貌的女子,身姿清瘦窈窕。
她的身后,奢靡之音不绝于耳。
精致的纱账内,传出男子的声音。
“朕厌极了你,这辈子,下辈子,下下辈子都不会爱你!”
一身青衣的女子并未多语,她安静地坐于屏风后,执笔批阅着什么。
场景转换。
城池破,饿殍遍地。
番国的铁骑踏平了繁花落尽的红色大道。
一片哀嚎声中,青衣女子孤零零地立于血色之间。
她的身后,是看着她长大的家人,是被残杀屠戮的百姓。
“放开朕,你们这群畜生,我杀了你们!”
“薏儿,不要去!”
“朕不准你去!”
……
青衣女子没再回头。
以她之繁华,换十年的和平,还有比这更划算的买卖吗?
她带着一箱金银,沉默地坐上了离开的马车。
再次相见。
他已不再是记忆中放荡不羁的少年。
金戈铁马,威风凛凛。
远处传来胜利的号角。
风扬起,她坐在回乡的马车上,伤痕斑驳的手指,温柔抚摸着肚子里已经成型的胎儿。
她终是没再回到那个喧闹之地。
而是于山林间产下龙凤胎,落寞离世。
每日过来祭拜的香客抱起了婴儿,女孩赐名昭和,男孩赐名世倾,养在膝下。
纷扬的山雾如潮水般褪去,宋初薏脑子慢慢恢复清明。
睁开眼睛,就看见了那张和那渣男皇帝一模一样的脸。
“医院马上到了,你再忍一下。”
耳边响动着螺旋桨撞击空气的嗡鸣,她茫然地歪了下头。
“你刚刚叫我什么?”
“姐姐?”
“啪。”
利落的巴掌声落下。
宋初薏窒闷的心情瞬间舒坦。
此时她脑子里只有五个字:小号可以打。