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叮!”金光乍现:恭喜玩家达成御剑飞行坠落成就。
大难不死的易鸥尚未缓过神,此刻他只觉自己的屁股被摔成了七八瓣,心中怒骂黑心司机的言论够他发一条两千字的避雷帖了。
而此刻系统的提示音出现得又是如此的不合时宜。
同御剑师一道首当其冲的梁藻没好到哪儿去。
闷头吃了满嘴黑土,额头肿起了一个赛小脑的大包,和易鸥一左一右的伤口正好可以组成“哼哈二将”。
历此重创的众人脑袋一清醒便将无良御剑师围堵得水泄不通,行动最敏捷的一位大哥早已两手揪起他的衣领:
“给个说法吧!是要私了还是报官。”
御剑大叔哪见过这阵仗,一改方才的嚣张气焰,连忙卑躬屈膝一阵道歉。
在场的人义愤填膺,光是一人一口唾沫都能将他淹死。
最终迫于压力,御剑的黑心师傅给了每人赔了三百方钱,其中一位暴躁老哥气不过,为防止他再祸害他人,抬脚就将那九手的飞行剑折断了去。
虽说这解决方式并不能平息众人的怒气,但毕竟没人受重伤,也就只能撂下此人扫兴离去。
好在坠落的这片麦田离东街圩市没多少距离,步行走不上二里路。
摔得口歪眼斜的梁藻背负行囊弯着腰,一步一蹒跚地爬上坡,嘴里念叨着:
“许公子,咱们能不能晚几天回去,我想等我姐跑外勤回来后再上山。”
这商量的语气带有几分卑微的恳求,但易鸥不吃这套,他只关心兜里所剩无几的钱。
“不是,哥们,你这是要闹哪出啊,我没钱陪你浪费时间了!”
易鸥没好气地把这句话吭哧完,身旁的梁藻换上一脸苦瓜相,栽倒在地,不管不顾地抱住了他的大腿:
“求您了,要是我就这么回去,我哥能把我吊起来打个三天三夜,我还盼着心疼我的姐姐在我之前回家,至少那时能有人帮我求情。”
话音刚落,见易鸥没有任何回应,少年便开始了粗制滥造地卖惨。
口中念念有词,哭天喊地,装疯卖傻,生怕周围的路人看不出他精神失常。
易鸥像触上霉头一般,加快脚步想躲得远远的,他这辈子最害怕这种自我感觉良好,“只要我不尴尬,那尴尬的就是别人”的顶级戏精。
可梁藻却不如他愿,一副狗皮膏药的作态,偏要在他这棵树上吊死。
胳膊紧锁着大腿,走一路便拖行一路。
周围人的目光齐刷刷地向这头看去,而伏在地上抱着别人大腿哭爹喊娘的少年却丝毫不在意。
此刻的易鸥不禁捂眼感叹:好想像他一样没皮没脸地活一回啊。
梁藻算是吃定了易鸥脸皮薄,没过多时,便在一声沉重地哀叹中听到了眼前人的妥协:
“好,如你所愿,我不急着上山了,这几天的开支你最好想办法补上。”
易鸥一阵咬牙切齿,恨不得抽出大腿,狠狠地踹飞地上这个哭作一坨烂泥的累赘。
得到了想要的答复,梁藻鲤鱼打挺般倏地一下窜了起来,脸上假惺惺的苦相切换自如,一滴眼泪也没挤出来。
易鸥像躲瘟神一般嫌弃他,巴不得找个地洞钻下去,如果有条件,他还要熬上一锅柚子叶水洗澡,好好地去去晦气。
一前一后的两人就这样相顾无言地走到了市坊,只见牌楼上端端题着四个大字“东街圩市”。
刚一穿过大门,半空中便浮现了一道再熟悉不过的金光:恭喜玩家开启第一个锚点:东街圩市。
易鸥盯着结算画面后头的五张金券,终于意识到了现实世界的玩家为什么总说这游戏抠门了。
真经历后他也觉得奖励给得少,要是穿越之前他玩的账号是公司的内部号就好了,想要多少资源都是程序员一个代码的功夫。
今天碰上了圩日,正是赶集的好时候,货郎的叫卖声此起彼伏,人群摩肩接踵,稍不留神便容易走散。
虽说易鸥巴不得和梁藻分开不再有牵连,可怎奈他天生路痴,根本不知道上山的路该怎么走。
现在还需仰仗这拖油瓶的“仙人指路”。
“卖细筒了!卖细筒了!好用又实惠。”
易鸥在人群的嘈杂声中一下便捕捉到了关键词:哪有卖系统的?
回首四顾,他焦急地循声拨开厚重的人群,生怕自己遗漏掉了什么关键信息,伴随着满心期待拼命挤出了一道缝隙。
可希望越大,失望就越彻底,挤成压缩包的易鸥在人头攒动间看到的是一个长胡大汉在那叫卖纤细的竹筒水杯。
底下还分类摆好了不同的型号:逆天细筒,摆烂细筒,养生细筒,万能细筒。
就是没有他最想要看到的“系统”。
而这样的“人才”npc不止一个,左边还有个叫卖“金手指”的,走过去一看,是在卖“巾手纸”,右边那个更是大放异彩,声称可以“开挂”,定睛一瞧,是卖“开衫马褂的”。
沉默是今日的东街圩市。
易鸥心底一阵窝火,绝望地闭上双眼,暗自思量:玩谐音梗的能不能扣工资啊!
安排这一出的策划组成员一定觉得自己老幽默了。
其实易鸥策划的梗也好不到哪儿去,回想以往的自己,总喜欢在短视频平台上找热点素材掺和到游戏里,而今回旋镖正中眉心,崩溃苦笑久久不能平息。
当策划当久了,被梗腌入味,打开游戏,便是扑面而来的一股“梗小鬼”气息。
悲催一路的易鸥带着拖油瓶梁藻随便找了间客栈落脚,点了几个小菜。
不知这梁藻从哪儿弄来了钱,哗啦啦地甩在饭桌上,一脸得意地向易鸥炫耀:
“往后几天的住宿和饭钱我全包了,你就不必再操心,好生养伤罢。”
梁藻翻着碗里的米饭,吃得没滋没味,甫一见到这么多钱,颇为震惊地看向了对面的少年,皱起眉头质问道:
“不是,你有钱怎么不早说啊,你知道你和我挤一间房打地铺时,那呼噜声震得我有多崩溃吗?”
小藻理亏,面上羞愧不已,像只犯了错的猴子,手足无措地挠着头,满脸谄媚赔笑道:
“诶呀,我这不是刚到城里,便去最近的钱庄取了点钱出来急用,你要是不方便,我们今后几天便分房睡。”
有这么一句保障,易鸥的心情缓和了许多,不再给梁藻甩脸子。
“行,算你良心发现,这几天别再发疯了。”
梁藻怒了怒嘴,小口小口地嚼着饭,心底不服气暗自低语道:指不定疯了的是谁呢。
两人相安无事地过了几天,便准备好了启程上山。
听闻梁家的两个姐姐都从外头回了家,梁藻也就没必要再拖延下去了,但总的来说,还是拗不过易鸥的态度坚决。
越是想回避就越是难以面对,动身出发的那天,梁藻魂都要被无常勾走了,一步一个脚印能砸出千钧之重。
“诶,你们两个站住!”不知从哪里冒出的一伙人拦住了两个少年的去路。
发话的那人脸上爬着一道蜈蚣似的伤疤,胡子拉碴不修边幅,身旁的四人也挽起了袖子,横亘在路的中间,颇像打劫钱财的强盗。
“你们谁是梁藻,欠钱不还,在赌场出老千,白吃白喝一阵后跑没了影。”
刀疤脸恶狠狠地拿出手上比擀面杖要粗上几倍的棍子置于身前,旁边的小弟也不含糊,像得了指示一般抄起家伙慢慢逼近。
易鸥慌了神,以为这是哪里冒出的野怪要给他们找麻烦,但他如今手无寸铁,没有任何武学特技傍身,根本不是面前这伙人的对手。
“我……我就是梁藻,你们认错人了吧,我可没有赌过钱。”
梁藻颤抖着声音,艰难地将一字一句从牙缝李挤出,这压迫感十足的架势,说把少年吓尿了都不为过。
“还想抵赖是吧,告诉你,字据画押我都有,要是还不上钱,那就跟我们走一趟吧!”
为首的刀疤男对梁藻的回答极不满意,属下眼疾手快地制住了两人。
易鸥吃痛,被按压得动弹不得,求生的本能令他挣扎不停:
“你们要抓梁藻关我什么事,我跟他不熟,只是同路的,还没认识几天。”
要说这易鸥倒霉,那确实是没处说理,自打碰上了梁藻,糟心事是一件没落下,现在遇到这不分青红皂白的一行人更是没跑了。
“我管你是谁,跟他站一块能是什么省油的灯,一道绑回去!”
刀疤男只是个拿钱办事的打手,碰上多少人都会一个不落的带回去交差。
易鸥属实是时运不济,摊上了梁藻这天大的祸害。
命悬一线的危机感再次回荡于胸腔,易鸥双手双脚被束,看向一旁同样境地的梁藻大喊道:
“梁藻,你说句话啊!怎么就把我两绑了,我有多冤枉你不知道吗?”
而翻腾得跟只泥鳅似的梁藻早已被五花大绑,任凭他如何解释,如何声嘶力竭的大叫都没有换来绑匪的一丝心软。
怕引来路人围观的一伙人不做过多停留,拿起马车上的破抹布便往梁藻的嘴里塞,为防止他吐出来,专业的绑匪还不忘用麻绳在嘴巴固定几圈。
这招是最有效的杀鸡儆猴,刀疤脸刚想脱下袜子如法炮制般塞进易鸥嘴里,只见少年立刻识相地闭上呼嚎的大口,蛄蛹起身一个劲下跪求饶。
许是这举动取悦了绑匪,刀疤脸将袜子重新穿上,示意了身旁的下属,用麻绳绕了几圈易鸥的嘴巴。
众人的动作一气呵成,伴随着易鸥细小的呜咽,马车扬尘而去,没留下任何痕迹。
被绑回赌坊的两人晕头转向,庄家是个有钱有势的地方霸主,平常还放高利贷,养了一众打手,个个膘肥体壮。
可无论坊主如何逼问,两人都没说出什么关键线索,易鸥能说出才怪了,一穿越就碰上这莫名其妙的绑架,自是无从开口。
赌坊为了向家属索要赎金,需确保绑票无伤,但这几天两人没少受到折磨虐待。
尤其是身子骨天生欠佳的易鸥,被泼了几轮冷水后,早已伏在稻草堆上发起高热,瑟瑟战栗。
期间坊主虽派人送来饭菜,但烧坏脑子的易鸥连眼眉都舒展不开,一个劲地抖动抽搐,咽不下饭,生不如死。
梁藻被关在牢房的另一侧,岭南地区湿冷燥热,他的背上早已爬满了斑驳的麻疹,两边谁也没有比谁好受。
三天过去后,梁藻写的信终于曲折地送到了二哥的手上。
闻讯的梁萬气不打一处来,课也不授,饭也不吃便焦急地御上剑直奔鹏来赌坊。
须弥芥子山到鹏莱赌坊的路没有多长,可是送信的不识路在途中耽误了几日,把受关押的两人害得那叫一个惨不忍睹。
不消半个时辰的功夫,梁萬带上赎金赶到。
怒气冲冲,行色匆匆,广袖盈风如翩翩振羽,甩了一众领路人臭脸的梁萬,终于在赌坊的拐角处找到了关押两人牢房。
“砰!”
来人不顾身旁劝阻抬脚一顿猛踹,沉重的牢门伴随这一声巨响被无情震开。
一个浑厚有力的声音在狭小的牢房中回荡:
“梁藻!你给我出来,真是长本事了!借高利贷赌钱的事都干出来了,回去我要是能让你半个月内下地,那我就不是你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