像是看出苏叶的愁绪，谢眠开口，“路上应该能碰到超市，我们先走吧。”
对啊！
苏叶眼睛亮亮的，反正跟在主角屁股后面，那还不得吃香喝辣，他担心啥。
苏叶拿出两个小面包，他一个，谢眠一个。
“先把早餐吃了吧。”
谢眠没有吃早餐的习惯，三餐不规律，时常是饿到胃痛才想起要去吃点东西。
想要和谢眠做好朋友，苏叶觉得自己必须拿出十二分的细心照顾谢眠，不然怎么让谢眠把自己当成朋友。
无疑，只有在吃的时候苏叶才能放松一点。
苏叶从来没觉得散称19.8元一斤的面包这么香甜，这么好吃。
呜呜呜。
他的眼底挂着黑眼圈，眼底是晶莹的泪花，腮帮子一鼓一鼓的，看着好不可怜，似乎只是大声了点就能把他吓到应激。
谢眠两口吃掉面包，机械地咀嚼，他对寝室的室友都只有模模糊糊的印象，苏叶就是毫无存在感的胆小鬼，至于其他四个并不重要。
有两个偷偷逃课跑去网吧至今没回，一个因病退学，还有一个有钱，在外面租的房子。
总的来说，没那么亲近。
是生是死，谢眠并不关心。
而从昨晚一直没有信号的手机此时疯狂震动，凡是聊天软件都显示99 未读，新闻弹窗不断跳出。
苏叶赶紧咽下嘴里干巴的面包，喝了一口水，查看起来。
［红色预警:全国范围内出现不明灰色迷雾，具体出现时间为4月23日晚间23点24分，一旦发出声音和做出“回应”，都会死亡，请所有幸存者们夜间禁闭门窗，切勿外出。］
［末日来临！灰雾出现，难道是玛雅预言延迟了40年？］
［全球各地出现不明灰雾，通讯失效，这到底是人为还是天灾！］
随着官方和其他新闻的播报通知，学校各群如同炸了锅的沸水。
“这，这到底是怎么回事啊！谁来救救我们啊！？”
“@班主任xxx，老师您还在吗？学校怎么没有接下来的通知啊？”
“唉，不就是末日吗？有啥怕的刚好大家都不用学，更不用写论文了，闭眼躺平吧。”
“我，我亲耳听见隔壁寝室的惨叫和嘎吱嘎吱的咀嚼声，那雾里面肯定是会吃人的怪物！”
“别说了，我室友大晚上去阳台和女朋友打电话，还是很吵，我们就都带了耳塞，谁知道早上一起来阳台全是零碎的肉块，我们不死都要疯了！”
“呕！楼上哪有我的刺激，一夜没睡的我等白天大着胆子开门，谁知道整个走廊都是尸体残渣，一地的血啊，墙上还有无数红色的手掌印，真是吓死个人呢！”
“呜呜呜，五楼还有谁活着吗？你们有没有多余的水，我们这里有很多零食，可以交换下吗？”
“都什么时候了，还这么礼貌，不行去空的寝室搜呗。”
“有道理啊！”
“反正末日都来了，抢到就是你的，主人都没了，虚啥呢。”
极大的无助涌上人们心头，有人恐慌、害怕，也有人选择摆烂，有的人则发言越来越危险。
就在这全都快要乱套的时候，幸存的老师们带着上面通知在群里及时转发，并且安抚了各班级体。
“大家冷静！”
“所有幸存同学请注意！学校正在组织安全撤离，请立即前往体育馆集合！保持秩序，不要拥挤，听从安排，配合指挥，不要乱跑！”
“安排撤离的校车只有八辆，我们需要进行分批、有序地撤离，上面已经安排军队赶过来接人撤离，请剩下没有上车的同学静等安排。”
谁也不知道那迷雾什么时候再次出现，所以这会是一场关于时间的赛跑。
咔哒。
咔哒、咔哒。
开门声此起彼伏，他们自然是看到走廊的惨剧，紧接着是接连不断的呕吐声，压制不住的惊呼，踏着慌乱的脚步，他们狂奔着，以前所未有的速度向体育馆跑去。
“这个拿着防身。”
谢眠放下手机，在宿舍又扫了一圈，把角落里的羽毛球拍分了一个给苏叶。
苏叶眨巴两下眼，小心翼翼接过，感动到不行，呜呜呜，不愧是主角大人，好细节。
打开门后，一如群里说得那样，纯白墙面上是狰狞密布的血手印，只是现在已经干涸发黑，地上血迹斑斑，被几十双鞋子踩过后，又脏又黑。
空气中弥漫的不仅仅是浓郁的血腥味，还有股腐烂的海腥味，让人几乎是下意识反胃。
谢眠的眼神沉了沉，他转头看了下苏叶，发现人家只是瞪大眼睛，愣在原地，没有什么不良反应，是比想象中坚强了点。
作为一个在和平年代长大的人，此刻苏叶觉得自己好像来到了什么人间炼狱，而他唯一能做的就是抱上主角大腿。
想到原著里的“苏叶”就是因为胆小，虽然在第一晚不敢出声逃过一劫，但最后不愿出门面对现实，想等军队来接人，没有选择跟着谢眠离开，而死在第二晚。
苏叶每次想到这里就浑身发寒，他害怕自己还是没有逃过小说的命运，害怕自己走上同样的结局。
“谢眠，我们会没事的吧？”
苏叶咽了咽干哑的嗓子，迫切希望从谢眠得到一个看似是答案的承诺。
“嗯。”
谢眠点头，其实他并没有多少把握。
只是苏叶实在是太胆小了，仿佛谢眠一个不确定就会当场崩溃。
胆小的人就像个牛皮糖，黏着你甩也甩不掉，可他又是黑暗之中仅有的一点光和甜。
苏叶瞬间有了勇气，毕竟现在不一样了，他和谢眠有了一点交情，他咬着牙迈着直发抖的腿，坚定得向门外走去。
两人一前一后紧跟着下了楼，白天似乎是安全的，温暖的阳光短暂地驱散了不安和恐惧，谢眠并未感知到任何危险。
可是没了怪物，人们自己的求生**反而让他们自己成为了危险来源。
为了抢先一步下楼，楼梯间内几个男生粗暴地推搡着挡路的人，昔日的礼貌和同班的情谊在生死面前都是浮云。
“让开，快让开！”
“别挡道啊！”
期间也有瘦弱的男生不小心跌倒，不仅袋子里的物资散落，还扭到了脚，他又急又慌，可没有人来得及在意他，或者是说任何事情都不能阻止他们前进的步伐。
起先，只是一个人踩上了他的手，后来是越来越多的大脚挤压着他狭窄的生存空间，最后竟是被活生生踩死了。
在二楼拐角处，谢眠拉住了苏叶，带着他退到了二楼走廊。
“怎，怎么了？”
苏叶惊魂未定，他也看到了那个男生的惨状。
“等会吧。”
平日里青春开朗的少年们，在危险面前也会丑陋不堪。
谢眠并不意外，同时他感觉到了另一种奇异的危险。
苏叶乖乖点头，捂着几欲呕吐的胃部毫无异议。
他们靠在墙边，看着楼梯间如蜈蚣般涌动的人潮。
这时二楼走廊尽头传来带有辱骂的说话声。
“谢眠，那边有动静……”
209室内，三个男生正在翻箱倒柜，把能找到的、看得上的物资通通塞进包里，地上还躺着一个被打得奄奄一息的男生。
“求求你们，给我留一点，一点就好……”
“闭嘴！反正你这弱鸡也活不长，活着也浪费空气。”
其中一个男生骂骂咧咧顺带踢了他一脚。
三人走后，只剩下绝望的男孩缩在地上痛哭流涕。
“我不是弱鸡，我是王小豆……种豆得豆的豆……”
世界不是一开始就充满了恶意，但心气也不是一下子就没了的。
即使父母离婚后都抛弃了他，组成了新的家庭，他也拥有过在田野间尽情奔跑的童年。
那时阿嫲的眼里总会藏着王小豆看不懂的忧伤，用粗糙又温暖的手掌抚摸他的头，说:“我们小豆子啊，一定要好好读书，将来才能有出息啊！”
可是一个月前，阿嫲没有等到他出息就早早离世，如今最后一点的物资也被抢走，就如出生般孑然一身，一无所有。
昨晚如果不是因为长期被欺负的经历，让他受到巨大的惊吓后也不敢出声，他也许就跟室友一样被灰雾里的东西吃个一干二净了。
可是苟活下来，又能怎么样呢？
他的性子软弱，不敢争不敢抢，也没有对抗不公的勇气。
活着，也是痛苦。
“那就献上你的灵魂，吾会给予你不灭的力量。”
那道粘稠低沉的嗓音在脑中久久回响，王小豆捂着脑袋，看上去极为痛苦。
“是，是……谁在说话！？好痛！走开，滚出我的脑子里！”
“不记得他们对你做过的事了吗？”
无尽的痛楚和怨恨悉数涌上心头，周围的一切如3d动画般不断折叠虚化。
“不，我不想看！”
往事在眼前一幕幕浮现，从高中起父母分别重组家庭，他成了被抛弃的可怜虫，也成为了在学校里被人欺负都不敢吭声的软柿子。
被垃圾堆满的课桌、被迫上交的保护费、遍体鳞伤的身体……
还有——
记忆里最深刻的是他被三人小团体，在高中天台上，被逼着趴在一个不知道从哪个角落捡来的泰迪熊玩偶身上。
它的脸上全是裂口，显得破旧不堪，露出来的棉花上沾满了黑色凝固的不明液体，散发着常人难以忍受的恶臭腥味。
他就那样睁着黑色、圆滚滚的玻璃珠子，“看着”王小豆起伏。
有人拿着手机，捏着鼻子忍不住的嘲笑，“笑死了，快来看啊，今天的毕业大戏就是，小丑王小豆和一只玩具熊的露天洞房哈哈哈哈！”
“真特么恶心！”
“就是，王小豆是个变态呢！畜牲！”
“这发网上又能赚不少钱呢。”
“是啊，瞧他那样，打了不出声，不打也哭，怪不得他爸妈不要他。”
“啧啧啧，大学见啊王小豆哈哈哈，没了你我们可就少了个乐子啊。”
不是的，
明明不是这样的啊……
他是被逼的！
少年人的志气被不断磋磨，王小豆从来没有解释和说不得权利。
在天台刮来的刀子风中，一滴滴混浊的热泪滚落下来，砸在玩具熊黝黑空洞的眼珠上。
王小豆弓着身体，他呆呆地倒了下去，仿佛被抽干了灵魂，变成了真正的玩偶。
像是不满意玩具自己倒了下去，有人踹上了他本就贫瘠单薄的后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