深夜的煤油灯下,叶诗瑶已经熟睡。
秦函伏在书桌前,正绞尽脑汁地完善着他自己画下的有关《班组核算实施细则》的大饼,就在这时,窗外忽然传来了“笃笃”的敲击声。
“谁?”
“我。”傻柱的声音从门外传来,“快开门!”
秦函刚拔开门栓,傻柱就塞过来个油纸包,“刚出锅的酱牛肉,给那丫头补补。”
他搓着手欲言又止,“那啥......今天秦淮茹的话,你别往心里去。”
“傻柱叔。“秦函盯着对方油腻的围裙,
“您知道现在.......那边牛肉多少钱一斤吗?您一个月工资才三十七块五,经得起这么造?”
傻柱讪笑着往后躲,“我、我这不想着......”
“想着接济别家?“秦函把肉推回去,“您看看棒梗那身新棉袄,再看看诗瑶的补丁裤——到底谁更缺这口吃的?”
傻柱一时无言,后罩房却突然传来摔盆声,秦函一把拉开门,正撞见棒梗蹲在窗根下偷听,抓了个先行。
棒梗作势要跑,秦函眼疾手快,把他揪着领子拽了回来,
“告诉你妈,再敢打诗瑶主意,我就把昨天看见她跟李副厂长钻小仓库的事,写到大字报上去!”
棒梗被秦函的话吓得脸色发白,挣脱后撒腿就跑,傻柱则依旧站在原地,眉头在不经意间皱了起来。
“小秦,你刚才说的是真的?秦淮茹她......”
秦函摇头不语,只是拍了拍傻柱的肩膀。
有些事,点到即止就好。
送走失魂落魄的傻柱,秦函刚关上门,窗外便闪过一道人影。
他心头一紧,正要喝问,许大茂那张阴恻恻的脸已贴在窗玻璃上。
“秦核算员,聊两句?”许大茂晃了晃手中泛黄的纸张——正是秦函那份被张国民取走后又归还的建议书草稿。
秦函瞳孔微缩。
这份草稿明明应该锁在自己的办公室抽屉里,怎么会......
“娄晓娥今早帮你收拾屋子时,我顺手借来看看。”许大茂得意地弹了弹纸面,
“没想到啊,表面上道貌岸然,背地里竟敢给领导递小报告?“
秦函缓缓拉开房门,许大茂立刻挤进来,大喇喇往桌前一坐,翘起二郎腿。
“明人不说暗话。”他竖起三根手指,“每月三十块封口费,否则......”他压低声音,
“下次厂里放电影,我就当着一屋子领导的面,把你的光荣事迹好好说道说道。”
里屋传来布料摩擦声——叶诗瑶被吵醒了,秦函瞥了眼虚掩的卧室门,忽然笑了。
“大茂哥说的哪里的话。”他拉开抽屉取出工资袋,数出三张十元钞票,
“都是为了革命工作,互相照应应该的。”
许大茂一把抢过钱,对着灯泡验了验真假,咧了咧嘴,“早这么识相多好!”临走时,还不忘故意提高嗓门,
“下个月这时候我再来!”
待脚步声远去,叶诗瑶这才赤着脚跑出来,脸上是掩不住的自责,
“都怪我,要不是为了我......”
“没事,跟你没关系。”
秦函摇摇头,摩挲着手中的钢笔帽,眼神渐冷,
“他这是第二次闯空门了。”
次日钢厂午休时,秦函端着饭盒蹲在装卸区,不一会,几个满身煤灰的搬运工便围了过来,秦函赶忙掏出两包大前门散了一圈。
“王哥,听说你老家是密云的?”秦函给为首的汉子点上火,“许放映员上周是不是去你们村放电影了?”
“可不!”王师傅狠狠啐了一口,
“那孙子要了五只老母鸡,说是给领导尝鲜。结果你猜咋地?昨儿我在东单菜市场瞧见他在卖!”
秦函又递过去一包烟,“劳烦您帮我打听打听,还有哪些村被他勒索过。最好能......”
他摸出张五块钱塞进对方兜里,王师傅会意地眨眨眼,“明白,要按过手印的证言是吧?”
“哈哈,您明白那可真是太好了。”
秦函笑着点了点头,王师傅却起身拍了拍他的肩膀,
“小秦啊,帮你,不是为了这盒烟和你这点钱,四周的乡里乡亲早就忍不了那个孙子了,你这样弄,也是帮大家出了口恶气,你放心!”
王师傅拍了拍自己的胸脯,“之后有什么需要我帮忙的,尽管来找我!”
秦函一时也不知道如何是好了,只得朝着王师傅拱了拱手,
“那我就提前谢过王师傅了,对了,您能先给我说说,有哪些村庄已经被许大茂勒索过了吗?”
“那可海了去了!”王队长掰着他那粗糙的手指,
“张家台给了半扇羊肉,刘各庄出了两筐核桃,我们隔壁赵家屯更惨,连看家的狗都被他牵走了——说是给领导炖火锅!”
秋阳渐高,秦函的本子上不知不觉已记满七页,而这些村庄都有个共同点:
都处于许大茂负责的放映片区,且村民们都敢怒不敢言——
毕竟谁也不想得罪能带来稀缺文化生活的放映员。
“王队长,下周许大茂是不是又要来李庄?”
“可不,说是放《地道战》。”王队长翻了个白眼,“又该破财了!”
秦函合上笔记本,“这次能不能,拜托您给准备头猪崽,要当着全村人的面送给他。”
“啥?”王队长瞪大眼睛,“还给他送?”
“您别急。”秦函压低声音,“要这么办......”
回城的路上,秦函特意绕道去了趟东单菜市场。
正如王师傅所言,许大茂果然在那倒卖索要来的物资。
许大茂蹲在角落里,面前摆着三只绑着腿的活鸡,正跟一个穿呢子大衣的干部模样的人讨价还价。
秦函躲在电线杆后,掏出他花大价钱从照相馆那里租来的海鸥相机,将这一幕记录了下来——
“等着吧,许大茂,你的好日子就该到头了。”
计划在有条不紊地推进着。
秦函白天在钢厂推进班组核算试点,晚上就整理许大茂的罪证。
不过其中最难一步,还是说服傻柱配合——这个耿直的厨子始终不信许大茂能坏到这种地步。
“雨柱叔,您想想,他连老乡自己养来都舍不得吃的鸡都敢要,这还算人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