裁判的哨声吹响，记分牌定格在26：24。音驹高中赢得了这场代表决定战的胜利。
场馆内爆发出巨大的欢呼声，音驹的队员们激动得互相击掌庆祝胜利。相比之下，户美学园这边则陷入了一片低迷的沉默。
大将优站在原地大口喘气，双手撑着膝盖，汗水顺着他的刘海滴滴答答地砸在地板上。
“我们……走吧。”美华的声音带着浓重的鼻音，她低着头，不想让我看见她通红的眼圈。
身边的观众都陆陆续续散场，慢慢的观众席上只剩下我们两人。
我没有动，看着她紧紧攥着裙摆的手，轻声说：“不去和他说点什么吗？”
美华猛地摇头，声音带着哭腔：“现在去说什么？安慰他吗？他肯定不想看见我……”
“不是安慰，”我打断她，语气平静，“只是把你想说的话说出来。他看起来也很难过。”
我指了指场下那个同样失魂落魄的身影。
“你提出分手，不是因为你不喜欢他了不是吗？”我看向美华，“只是因为觉得他太重视排球所以觉得被忽略了。”
“但是现在他的比赛已经结束了。他现在才不是什么排球部的队长，也不是满脑子社团活动的排球混蛋，只是一个输了比赛的沮丧男生。”
美华顺着我的目光看过去，大将优已经起身，和他的队友们列队退场。
我还能听见没走的观众对户美学园的窃窃私语，他们的目光若有若无地压在那支队伍的身上。相比于比赛开场时斗志昂扬的风采，他们离去的背影到真有丧家之犬的模样。
这就是我不喜欢打比赛的原因。
实在太难看了。
“去吧，”我轻轻推了美华一下，“不管是什么，去说给他听。不管结果怎么样，总比现在这样各自难过要好。”
美华深吸了一口气，像是下定了某种决心。她用手背狠狠擦了擦眼睛，站起身：“……那我去了。”
“我去外面等你，这里面实在太吵了。”
看着美华走向选手通道的背影，我松了口气，转身随着退场的人流走出了喧闹的排球馆。
室外的冷空气瞬间包裹上来，让我打了个寒颤。我找了个相对安静的角落，靠在墙上，准备看看花宫真有没有发消息过来。
刚掏出手机，还没来得及解锁，一个略带迟疑的中文男声在我旁边响起。
[……高金惠？]
好久没听到母语，我愣了两秒，才猛地起身转头，撞入眼帘的是一张同样写满惊讶的熟知面孔。他身材相当高大，要我抬头才能看清他的脸，身上穿着紫色条纹的运动外套。
[刘伟？！]我脱口而出，嘴比脑子更快地径直切换了中文。
站在我面前的，正是我国内小学同班同学兼初中同校同学——刘伟。
但是我和他是初三才因为共友开始有交集，中考毕业之后我们就没再见过了，只知道他来日本读书了。
[还真是你，]刘伟快步上前，一巴掌就要拍在我肩膀上，被我用胳膊挡下：[我先在外面就看到你了，但我怕认错了，而且当时人多，还没确定是不是你你就不见了。]
[昨天李京洋还和我打电话说到你了，说你来日本读书了。]
李京洋就是我们之间的共友。
[他和你说我什么？]我顿时有种不好的预感。
果然，刘伟一板一眼地复述：[他说你因为失恋在国内待不下去了非要走，他跪下来都劝不住你。还让我如果在日本遇到你，安慰你一下。]
说完，他还真的又抬手，颇为郑重地拍了拍我的肩膀，磕磕绊绊地念了一句一听就是现背的诗：[天涯何处无芳草，何必单恋一枝花。]
见我半天没动静，刘伟终于憋不住，直白地吐槽：[真看不出来你这么脆弱。]
[……]
我的内心竟掀不起半点波澜，连愤怒都转化成深深的无力，我抬眼看着直愣愣的刘伟，千言万语都只变成一句：[你可长点心吧。]
[什么意思？]
[还能什么意思，那肯定是骗你的啊。]
刘伟挠了挠头发，[他说得有鼻子有眼的，说你这人就拳头硬，其实内心特别脆弱，受了情伤才背井离乡……]
[你看我像这种人吗？]
[我看你挺像的。]
[我听李京洋说你高一喜欢足球队一男生要死要活，你被他甩了？]
[是我把他甩了。]
[不会是想试试说分手会不会被挽回结果真的被分手了吧。]
[刘伟你说点漂亮话吧。]
[……]
[总而言之，你被他骗了。]
[那你到底和那个男的——]
[这个话题就此打住。]
[……所以，]沉默片刻，刘伟理智地选择转移话题，[你不是因为失恋来的日本，那是为什么？]
[我妈在这边工作，我就转过来了。] 我几句话带过，然后指了指他身上的运动服，[你呢？你怎么在这儿？你……改打排球了？]
我记得他初中是校篮球队的。
[没。]刘伟指了指隔壁，[隔壁是篮球场馆，这几天有冬季杯预选赛，我和队友来看比赛的。]
[冬季杯？]我纳闷，没听花宫真提过。
[嗯，全国性质的高中生篮球赛事。]
[哦。]
刘伟身后有几个和他穿着同样衣服的人朝这边走了过来，个个身高瞩目。
[你队友？]
[昂。]
“喂——你小子，我是说一散场你就跑不见了，居然是跑来搭讪！”一个身型和面容都相当魁梧的男生对着刘伟大喊大叫。
队伍里遮住一只眼睛，眼下有泪痣的漂亮男生走出来挡在刘伟前面：“别这样嘛，冈村队长。”
“可恶，为什么，不是说加入篮球部就会受女孩子欢迎吗！为什么我不可以！”魁梧男子仰天长啸，悲愤欲绝。
刘伟冷酷指出：“如果是你的话，就算加入NBA也不会受女人欢迎的阿鲁。”
说完，他又站到我这边把我介绍给他们：“这是我的初中同学阿鲁。”
我往刘伟身后挪了半步，微微欠身：“我日文名是西田直恵。”
很漂亮的男生和我笑着打了个招呼：“我是冰室辰也。”然后他指着从刚才起就一直在往嘴里塞零食的紫发男生说：“这是紫原敦。”
紫原敦只是懒洋洋瞥了我一眼，就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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不感兴趣地移开视线。冰室辰也有些尴尬地低声劝说：“要和别人打招呼啊，敦。”
我倒是戳了戳刘伟的腰，低声感慨：[你队友？长挺帅的。]
刘伟回头看了我一眼，又看向紫原敦，脸上露出若有所思的表情。
一个个子矮很多的灰咖色发色男生站出来：“你好，我是福井健介。”
本意并不想和他们认识的我只想赶紧敷衍过去，连连点头：“你好你好。”
这时候一开始就闹得最凶的粗犷男也面露羞涩地挪过来，自我介绍：“你好，我是冈村建一，是这群家伙的队长。”
嘴上说的是这群家伙，但手却指着刘伟。
“唯一能拿得出手的也只有队长身份了阿鲁。”
“你这家伙，到现在都不懂尊重前辈吗！”
[我说，]我忍无可忍扯了一下刘伟的衣摆，示意他弯腰下来听我说话，[你从刚才起就在阿鲁阿鲁些什么？]
刘伟纳闷我居然不知道，然后有些得意地告诉我：[他们和我说这是流行语。]
[……]
我简直摆出一副死鱼眼了：[我请问，你有见过其他日本人用这流行语吗？]
刘伟陷入了沉默，眉头紧锁。
好像是在认真的回忆。
我嘴唇几番张合，最后还是只吐出一句：[你可长点心吧。]
“金惠——”远处，美华的声音传过来，她一边招手一边向我跑来，她身旁还跟着大将优。
看来两人应该已经和好了。
美华跑到我身边，气喘吁吁地停下：“我和你发了好多消息你都没回。”
“是吗，”我掏出手机的确看到来自美华的数条消息和未接来电提醒，中间还夹着花宫真的短信。“不好意思，我刚没看到。”
美华拉着大将优一左一右站到我身前，和眼前几个像大山一样的巨人对上眼神，明明紧张得腿都在打晃，却还是鼓起勇气，强装镇定地问我：“他们是谁。”
我觉得美华好笑又好可爱，上前揽住她的肩膀，和她介绍刘伟：“这是我在国内的同学，刘伟。”
“这是我的好朋友，山架美华。这位是——”看向大将优的时候，我故意停顿了几秒，大将优忙不迭地摆出一个乖巧纯良的微笑：“我是美华的男朋友，大将优。”
闻言，我的胳膊撞了撞美华的腰，美华一脸羞涩。
冰室辰也的电话响起来，他接起后说是教练在催了。于是一行人和我们道别，往马路的方向走去。
刘伟刻意留到最后，等他们都走得差不多了，他才做贼一样弯腰下来，用中文悄声问我：[要不要把紫原敦联系方式给你？]
[什么？]我还没跟上他的脑回路。
刘伟像是历经了艰难的思想斗争才下定决心，他说：[紫原敦虽然平时除了篮球干什么都不开窍，只知道吃东西，但据我观察为人挺老实的，成绩也还不错，应该能考上很好的大学。]
[……你在说什么呢？]
[我是说，]刘伟终于直说了：[你看紫原敦怎么样，别看他一副不通人性的样子，但只要给吃的就很听话，这种单细胞配你刚刚好。]
[李京洋说足球队那小子太精了，和你不合适。]