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10.第 10 章

作者:病骨烧春山本书字数:K更新时间:
    “他是正面中刀,一击直刺心脏而毙命。”陈大指着他的发髻,“若是他有反应挣扎的时间,发髻不可能那么整齐,必然十分散乱。”


    “若是背后受刺也就罢了,或许有可能是人潮杂乱时,有人背后偷袭。但若是正面受刺,那么他们大抵是彼此相熟的。”


    裴六闻言,不再啰嗦,让统御司内虎凌卫的步三再跑一趟,去查该狱卫与旁人的往来情况。


    步三刚搬了担舆进来,没歇多久,但裴六刚下命令,他并无二话,抱拳领了命便往堂外走。


    查案场上陷入僵局,今晚注定是不眠夜。


    裴六唤人来添了新茶,上了糕点,以藉众人深夜饥苦,同时也是为了添些人气——所谓尸骸所在处必阴寒盛极,而美食佳酿就是抵御尸气的最好方式。


    起码探狱司众人是这么认为的。


    但于沈枝安而言,在尸骸旁啖茶食宴,且不说不敬死者,多少也是有些恶心而致使难以下咽的。因此她虽不管旁人如何,也管不着旁人如何,自己是严词拒绝了裴六递来的糕点的。


    眨眼间,天边云霞泛起烟红,梆——梆——两声长击,五更天已过。堂内,众人是坐的坐,靠的靠,躺的躺,都在等柳二或步三带来新消息或是新线索。


    但他们二人所查之事,都要与上百千人打交道,催也无果,只能干等。


    熬了一宿,身体强健的几人还是那副精气充沛的模样,最多坐姿差了些,早已习惯没日没夜探查蹲守的雪五也是目光熠熠。然而素来亥时睡而卯时起的沈枝安,以及身体孱弱的步四,此时已面蒙灰气、唇色发白。


    步四连打了好几个呵欠,连带场上几人本来不困,也被他勾起了困意,也跟着他一同呵欠起来。沈枝安不愿在人面前失仪,欠意来时都靠低头深呼来抵御。


    裴六察觉她的负隅顽抗,心中好笑,道:“沈公子困了便先去睡吧。”


    “我不困······”


    沈枝安反应过来被看穿,羞愤不已,反唇相讥:“睡?世子给我安排住所了吗?宵禁刚结束便赶着我走吗?”


    “既然邀请沈公子来了,自然是预备了独院供公子所居的。”裴六笑吟吟回道。


    沈枝安冷哼一声,刚想说不是二进以上的院子她可不住,就见柳二面色沉重走进了堂内。


    柳二:“我查完了。”


    众人坐起身,仔细聆听。


    裴六问:“结果如何?”


    柳二叹了口气,道:“多出的那几人,我找不出来。”


    沈枝安紧绷的肩膀蓦然垂下,心里微叹口气。


    不过她刚才在心里盘算过时间和人数,除去百姓也将近六百人,挨个过目都要不少时间,想从中找到四人,的确比较困难。


    谁知柳二接着说,“所有的脸都对的上,包括管事和保家。”


    等等······


    沈枝安闻言,心下骇然。他这意思是说,近七百张面孔,他全部记住了?


    柳二似是看出了她的疑惑,谦然一笑,“沈公子见笑,柳某别无长处,唯这过目不忘的记性,勉强拿得出手。”


    “那难不成,死的人才是纵火贼?”裴六沉思,“那他们何必换上保家的行头?”


    “对了,那活着的管事和保家,他们行头如何?”


    柳二摇头,“除随行的女傧相、侍儿以及女眷们衣裳有损,被司内武娘们带去更换了衣裳外,其余人衣裳虽有破损,但皆可看出衣裳未曾更换过。”


    “所以,这些烧得黢黑的尸骸,反而是那些纵火贼的?”沈枝安低下身子,喃喃说道,“这事,为何我今晚好像还听过一次?”


    裴六道:“没错。他们若真是纵火贼,这死法,与我们前日在京畿所察,确为一致。”


    沈枝安若有所思,片刻后说道:“若果真如此,那一切都通了。”


    裴六看着她,明白了她的意思,“你是说,今日新娘,也是用来配冥婚的?”


    沈枝安:“是。否则的话,为何那么凑巧追着杀她?这白日没杀成,入夜还要铤而走险来探狱司杀。其中原因,或许与那李家之子有关。”


    她思索着,看向裴六:“你记得吗?我们要将新娘带走时,新郎未至,是一男傧相前来劝阻的。”


    “记得,他名为蒋治,蒋家二子,与今日成婚的李家子关系相熟。”裴六可惜道:“若非当年闹得实在不愉快,李兄不待见我,我说不定也是他的男傧相。”


    沈枝安无言质疑地撇了他一眼,转身问当时一同在场的两人:“总之,他当时说的是,‘李兄身体不便,我代为接亲’,你们记得吗?”


    陈大这夜尽在尸骸旁研究了,彼时腿蹲得有点麻,只能缓缓扶着膝盖站起。他回答道:“是,我也记得。”


    裴六听出了她话里的意思,道:“你是怀疑新娘与冥婚有关吗?”


    “现在看来,应该没错。”沈枝安攥紧拳头:“如果我提前想明白了,或许今晚我便能保护她,也不至于让她······”


    听出她话中的自责,裴六忽然轻声一笑,温声说:“新娘未死,我已遣人暗中保护,待她清醒后可以问问她。”


    他手里把玩着江山铃,眼神落在沈枝安写满惊愕的脸上,“我裴六想保的人,阎王也得掂量掂量。真的新娘,此刻在暗庄,被虎凌卫密切守着,没人能取她性命。”


    “至于李家,”他眼神冷锐,“已有人潜入,再过几个时辰,大概便有线索回来。”


    感觉自己被裴六戏耍了一波又一波的沈枝安:“······”


    但是得知那女子并未遭人陷害,她还是欣喜多于愠怒的,皮笑肉不笑,道:“你也算干了件好事。”


    刚想问裴六到底提前掌握了多少信息,为何要瞒着她行动,陈大已察觉她心有怒意,一触即发,忙打圆场:


    “沈公子,您先看看这尸骸,我还想到另一种可能,或许他有可能是死后所杀?”


    沈枝安皱眉看去:“何意?”


    “若是死后所杀,那自然是没有挣扎可能的。”


    “为何问我。”沈枝安下巴微挑,“你们探狱司不是有仵作吗?”


    陈大看了裴六一眼,“其实我们探狱司没有仵作。”


    “没有仵作?那你们怎么勘验尸体?”


    “裴六的师长就是仵作,但近日去京畿勘验前日那些尸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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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骸去了。”


    原来如此!沈枝安怒而发笑,“哦,原来某人不是假披仵作身,而是本就为假仵作,拿了师长的文契便敢冒充,我真该去探狱司告上一状!”


    裴六瞪了眼陈大,低头承认:“是,仵作之学我只懂些皮毛。”


    “那你编瞎话的本领倒是厉害。”沈枝安回忆起白日在青云坊,对方说的头头是道,谁知道竟是骗人的。


    裴六摇摇头,小心翼翼:“也非全为假话,真真假假,假假真真,真话里掺假话,假话中掺真心,如此而来,怎能说全为假呢?”


    见他不但不道歉,反而辩解起来毫无心虚。“新仇旧恨”一并算,沈枝安懒得和他对辩,她头一扭,走到离尸体远些的地方。


    “那你自己查吧,我可不愿和虚伪狡诈之人共事。”她坐下后抱臂闭眼,颇有一副“管你解不解释,我都不愿入耳”的做派。


    不愧是贵人脾气!柳二刚才起一直站在几人中间,现在双眼放空,心道真是天人交战凡人受损。


    他暗扫场上几人,期冀谁能出来调解一二,不要让他这一遇尴尬便浑身不适的人杵在议事堂最中心位置。


    步三恰好进了堂口,柳二却直接略过了他,只因他性子冷沉,是个武痴,对除了武术和亲弟外的任何事情一概不理,显然不会参与调和。


    而陈大,还是那副傻憨憨的蠢样,想开口调解又欲言又止,干脆最后直接闭嘴,眼神正好和他撞上,像找到救星一样示意他赶紧调解。


    没用的家伙。


    又瞥过裴六,却见他刚才要与阎王抢人的少年张狂气尽消,难得有些不知所措,这会儿也不吊儿郎当地倚着柱子了。


    再想右看去,步四和雪五二人不声不吭,但脸上表情却截然不同。步四睁着双大眼,眼里尽是好奇观望。他察觉到柳二正在看自己,嘴一张正想说话,柳二一个眼刀过去,终于乖乖闭嘴不再拱火。


    而雪五那家伙,他唯一承认的老大便是裴六。此时那副吃了蝇虫的怒样就明明白白写在脸上,让人想不明白他心思都难。


    柳二暗叹一声:果然人在世,唯一能依靠的只有自己。


    他硬着头皮上前打圆场:“沈公子消消气,裴六口无遮拦惯了,探狱司日后查案还是需要仰仗沈公子的。”


    沈枝安也不是什么不讲理的人,她独独是有些气不过裴六骗了人还理所应当而已。但此刻,二人的矛盾还要劳烦他人相助协调,她也不免有些赧然。


    沈枝安面色和缓下来,说道:“谈不上仰仗,我既然受他胁迫答应了帮他,那也不会食言。更何况······”


    更何况,此案牵涉女子众多,于情于理,她都不想放过那幕后之人。


    而裴六松了口气,跟着凑到她眼前来,劝说道:“我说了错话,沈公子见谅。所谓相由心生,沈公子一看便知是怜悯恩慈之人,不若先来替尸体解个冤?”


    沈枝安只当是他油腔滑调,径自走回尸体旁边,直白说道:“我往日所学所触,论经验必然不如你们,我也说不上来什么所以然。”


    “不过嘛,直觉告诉我,此人应该是就是死前为人所刺,死后歹人才将其投了井。”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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