话消弭在空气中，对方的人影也消弭在视线里。
这家伙不会专门故意表演给他看，然后让他来收拾这烂摊子吧，中原中也揣测到，毕竟太宰治的前科实在过分多，让他不得不警惕起来。
如果太宰治听到这番话，肯定直呼冤枉，不过也没人相信就是了。
中原中也看着躺在地下的人，只好认命蹲下身体，背对着月光，月光将他的身影拉得长长的，投射出的影子将面前的少年包裹进来，像漆黑的泥沼在月色里流淌，泥沼里翻涌着红色的血液，像是要破开沼泽往上生长着，开出艳丽的花，生机又富有美丽。
中原中也伸手按住那些花，帮芥川龙之介之前打斗而造成的伤口止住血，很快那些花便不再开，渐渐枯萎了，芥川龙之介因失血而变得苍白的脸也变得红润起来。
相信比起身体上的打击，太宰治那个屑人对他造成的打击更大吧，想到这，中原中也看向芥川龙之介的目光增添了几分怜悯。
那道怜悯的目光如沉静的水，在少年身上缓缓流淌，芥川躺在地上，闭着眼，像被透明的玻璃罩子罩在其中的玫瑰花，让人忍不住揭开盖子嗅一下淡淡的清香。
算了，看在这家伙如此倒霉被太宰治看中的份上。
中原中也将玻璃罩子打开，使劲拍打了一下芥川龙之介的肩膀，将沉睡的玫瑰从玻璃罩子中唤醒，“芥川，醒醒，还起得来吗？”
“走，我带你去医务室。”
玫瑰花绽开了花苞，花心发出微弱的反抗，芥川龙之介也睁开了眼，挣扎着想要起身，却发现无能为力，全身好像被灌铅似的沉重，手就像漏气的气球一样失去了活力，芥川龙之介只好睁着眼睛断断续续道，“不，我不去医务室。”
“别闹了，不去医务室，你还想去哪？”
“我……我……要回家……还在等我……”
中原中也挑一下眉，本想忽略掉芥川的反抗，视线却落在了对方沾满泥土的手，和地上留下深深的抓痕。
他叹了一口气，只能将一切都归结于那个不负责任的家伙，他弯下腰，一只手拉起对方的手臂，像跷跷板似的，动作粗鲁实则力道轻柔地将芥川捞了起来
血迹。通过衣物在他的黑色西装上渲染
，“行吧，我送你，地址在哪儿？”
“在……”
*
“就是这儿吗？”中原中也站在一个漆黑的走廊里面前是一扇门，“有钥匙吗？”
白色的月光从走廊外打进这个漆黑的通道，借着月光，他勉强能认出门牌上的芥川家几个字。
身上的重量，清浅的呼吸，通过布料的振动传向他，中原中也能感觉出这芥川已经睡得死死，并不能回答他。
风穿过空荡的走廊，发出呼啦呼啦的声音就像是在代替他敲门一样，风撞在门上发出砰砰的轻微声响。
中原中也将芥川放在一旁用手敲了敲门，手和风共同敲击着发出咚砰咚砰的声音，极有节奏感。
随着敲击声，中原中也的脸被猫眼弯曲着，身体被猫眼扭曲着，旋转着共同汇聚成一个圆形的猫眼，那猫眼像一个圆形的镜片，镜前是中原中也，镜后是一只眼睛，共同组成那只眼睛能看到的景象。
凑近一看。
镜片里的眼睛像是嵌在猫眼里面的宝石，黑灰色的瞳孔像是在酒杯里晃动的冰块，不引人注目，但仔细看却让人不自觉深陷其中。
“没人吗？”中原中也敲了半天，门却没有反应，猜测应该是没人，但是等在外面也不是办法。
他扭动了一下手腕，门便发出砰的声音，与敲门声不同，这次更有力，力道将门锁破坏掉，“对不起了，我只有暴力破除了。”
中原中也拿着坏掉的锁放在一边，锁落到地上发出清脆的声音。
这样的声音引起了门内之人的警惕，那只眼睛从门内往外看着，眼皮轻轻地眨着，猫眼中的眼睛猛地缩了一下，像是应激的猫竖起的瞳孔。
那只眼睛在一个女孩的脸上，长长的头发将她的整个脸都遮住，头发丝随着呼吸声晃动着，发丝轻轻的被吹起，又轻轻的落下，就像她的身影随着呼吸声慢慢的往后退着，像一瓣羽毛落在湖面上，没有掀起一点波澜，只有被水浸湿的羽毛悄无声息的融入湖里。
她也轻轻地融入黑暗之中。
门被打开了，光争先恐后地从门外往屋内挤着，中原中也背着芥川的身体，也从门外挤进了屋内。
屋里黑漆漆的，窗帘被死死地拉上，将光囚禁在外面，将黑暗囚禁在里面，照理说这样的房间应该给人很闷的感觉，可是，中原中也进门却没有感受到，这一点疑惑落在他的思绪里，一吹便消散了。
他模糊地辨认着大致方向，另一只手摸索着想找到灯的开关，但是摸索半天却如同走进了迷宫里，他也在墙的迷宫中迷失了方向。
他只好将门推得更开些，让光亮挤进来更多些，以便让他找到开关。
随着阴暗处如晒干的沙滩，将水分一点点流失，露出里面的贝壳来，也露出来芥川银真实的杀意。
她的杀意在目光触及芥川龙之介也就是她兄长时更甚，有什么比目睹亲人浑身是血，不知生死时更能激发一个人的怒火呢。
杀意就如一把高高悬起的闸刀，只等最鼎盛之时，便猛地落下，芥川银猛地从门后蹿了出来，行动如一只敏捷的黑猫，手里的寒光就是黑毛的爪子，只等爪子落在皮肤上的那刻，刀眼看也快架到中原中也的脖子上。
白光却撞上了红光，在碰撞之下，那把闪烁着寒光的刀子却不能再近分毫，就像鸡蛋撞上石头，芥川银仿佛能听到那把刀子发出不堪其重的悲鸣声，那悲鸣声通过刀子的颤动传到她的手上，让她不自觉发抖起来。
太，太强了。
没人能比她更快意识到这个人的恐怖，连锋利的武器也不能伤害对方分毫，她又能做什么呢，要是她和哥哥一样也有异能就好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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了，这样就能由她来保护哥哥了。
在黑色头发遮掩下，那双透过发丝缝隙也依旧如黑曜石般亮得惊人的眼眸像本能趋光的蚊虫，寻找起光亮来，靠近光亮，那光亮显现出一张人脸来，正是芥川龙之介的脸。
她的余光不自觉落到哥哥闭上眼睛的脸上，怎么办，要逃走吗？
借着月光，她能清晰地看到哥哥苍白的唇，和唇边猩红的血迹。
那血迹就像印在视网膜上，用眼泪清洗，混杂在泪水里，流进了心里。
不，芥川银用舌头顶住上颚，咬牙克制住自己本能地颤抖，眼前的人很可能就是伤害哥哥的人，她要为哥哥报仇。
“等等。”中原中也虽然被突如其来的攻击打了个措手不及，但是他凭借优秀的身体素质很快就反应过来。
在芥川的家里，女孩子。
两个线索像断掉的绳子一样，被他连接起来，并接通。
难道是芥川女朋友？
中原中也猜测到，并越来越觉得这个猜测具有真实性，因此他并没有下重手，在抵挡了几波攻击后，他的眼睛越来越亮。
平心而论，对方虽然招式稚嫩，但是在隐蔽身形方面却有不可多得的天赋，只是没有经过系统的训练，没有将杀意隐藏地很好，最开始进门能极快反应过来对方的攻击，也是因为他敏锐地察觉出屋内毫不掩饰的敌意。
中原中也看着对方颇有种见猎心喜的感觉，和对方打斗之时也演变成隐晦的指导。
“住手，银。”一道声音却打破了此刻滞凝的氛围，正是昏迷后刚刚醒来的芥川龙之介，他的话像是给干涸的槽子重新注入水流，氛围随着这道声音产生微妙的变化来，这种变化直到中原中也坐到沙发上才感觉出来。
“所以她是你的妹妹吗？”中原中也惊讶地瞧着对面文静的女孩，和刚才不同的是，在明亮的灯光下，女孩将遮住脸的头发撇到耳后，露出光洁的额头，秀美的脸庞，透亮的皮肤。
重点是，对方并不是芥川的女朋友，知道自己误会的中原中也尴尬地咳嗽了一声，将自己的猜测通通融进那声咳嗽声，消失在空气里。
“不好意思，我太鲁莽了，什么都没弄清楚就贸然对您发起攻击。”芥川银坐在沙发上，脸上染上傍晚的红霞，她郑重道，“真的，对不起。”
“没事。”中原中也挑了挑眉，从刚才的想法中把自己解救出来，“其实你的攻击架势不错。”
“如果接受系统训练的话……”说到一半，他看向对面的芥川龙之介，意识到什么，“不，没什么。”
“总之，既然你妹妹会包扎伤口的话，那也不需要我了，我就先离开了。”
中原中也起身和两兄妹告辞，下楼才发现自己似乎忘记了什么。
下一秒。
中原中也又来到了纯白空间，原来是忘了今天的提问。
他站在答案之书面前，思索片刻，问道，“我什么时候能升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