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城主,来信了。”
沧收目视远方,没有说话。信件被无声拆开,偌大一张绢帛,上面只有两个字:事成。
她指端抚过字迹,即使内容简短,但不难看出,对方书法不俗,端正中带点飘逸,与沉稳中和,显露出少年人的意气。
她的脑中一下子蹦出那个身影,崔恒虽然面上笑嘻嘻的,暗地里,还不知道怎么给人使坏呢。
她知道崔恒意有所图,可即使是这样,还是选择了与她合作。
从前不是没人盯上陉东,但那都是小打小闹。这一带的官吏无能,百姓深受山匪戕害,刺史也曾试图收复,却接连惨败,劳而无功,只能放弃。
要不是十年前她横空出世,除害灭匪,陉东说不准会就此成为一座荒城。
今时不同于往日,她有预感,一场更大的浩劫正在慢慢逼近。先帝新丧,天下大乱,王城尚不能保全,何况陉东?
各方势力都虎视眈眈,她自是不怕,却不能不为手下的百姓考虑。
月旦评一出,便是陉东架上火堆,她无法阻止,只能移花接木,避实击虚。
底下的争吵声不断,随着风声传来,截断她的思绪。
孔先生心中躁乱,但还是耐住性子,哄着沈慧,一路走到无人之地,不用他动手,邹邺自然跟了上去。
她双手拖拽住沈慧胳膊,嘴里絮絮叨叨,从他出生讲到前几日入狱,都是一些数落之言,听得旁边的人都火大起来。
其中有个高个子的实在受不住了,推了她一把,邹邺站立不稳,磕到石头上,腰背瞬间疼得直抽。
孔先生“啧”了一声,瞪那人一眼,责备的话却化作声声叹息。
“娘,你怎么净给我添乱呢?”孔先生不言,反倒是沈慧先沉不住气,闷闷不乐,“他们都说会带我去见识见识外头的天地,你这么做,不会是嫉妒有人赏识我吧......”
他的声音越来越小,但底气十足,仿佛只是碍于情面,才不得不与邹邺说清道明。
即便如此,邹邺仍是苦口婆心:“你自己看看,这一个个彪形大汉,哪里像是好人?”
她说完这句话,自知失言,眼睛转了一圈,发现没人动手,换个方式继续劝:“你怎无半点自知之明!这位孔先生可是荆襄士绅,你有何用处,能得他的赏识?”
“闭嘴!”
沈慧当即怒了,邹邺平日就对他唠叨个不停,他是个人,不是供她满足私欲的物件!
“孔先生,您别理她,咱们走,再和我说说怎么当官吧?”他转过身,堆上笑脸,去拉孔先生,却没拉动。
“怎么——?”
话还未问出口,背后突然伸来一只手,狠狠朝他脖颈劈下,沈慧应声倒地。
邹邺见状立刻慌了,可身后之人动作极快,抽出绳索,死死缚住她的双手。
“你们想干什么,快放开我儿子!”她厉声呵斥,可谁会听她的话?
很快,她就被捆绑好,押到了孔先生脚下。
“我听说过你,你是沅城山中有名的大善人,放开我,不然,有你们后悔的时候。”
孔先生无论何时都是那副处变不惊的姿态,听她威胁,也只是轻笑:“想去外界败坏我的名声?可惜,你只是一介妇人,没人会听你说话。更别说你还伪造月旦评,我不杀你,就已经是宽容仁德了。”
“我没做过,是你们胡言乱语!”
话音刚落,一枚竹简当头砸来,邹邺眉心刺痛,几滴温热的血液流淌,滑到嘴角,腥味弥漫开来。
头晕眼花过后,她扑倒在地,竹简上的字样映入她的眼睛:“邹邺者,善制机巧,不让匠作。性悍,行止异于常妇。”
性悍?她哪里悍了?她第一反应便是反驳,紧接着,她看到了自己的名字。
听到与见到又是不同,“邹邺”二字如同一把斧头,凿开她尘封已久的过往。
那把斧头在她脑中胡乱削砍,锐利的疼痛阵阵袭来,搅得她不得安宁。
月旦评如此重要,颁出的当天,必定已在荆襄之地流传,那她的名字,岂不是人人都能看到?
也包括他......这么多年,还是要瞒不住了。
“你可知我是何人!?”
“我管你是谁?”
孔先生只当她被逼到绝境,开始胡言乱语,随意打发几句,就要抓起沈慧下手。
他早就看出来了,这人就是邹邺的弱点,只要有他在手,就不用担心邹邺不听话。
他捏住沈慧后颈,放软语气,可里头蕴含的意思,却充满威胁:“这件事使你扬名,你不可能不知情,把你知道的都说出来吧,不然......”
他手下重了几分,邹邺疾速爬去,眼看着指头插进沈慧肉间,抠出几条血印。
“我都说了我什么都不知道!”
她再抬头,眼中带上凶狠,她好不容易求来的安稳日子,竟在这些人的算计下变成了筹码!
邹邺肘臂挪动半寸,挨到腰间,腰带机关被触碰带动,无声无息地运转起来。
这是她留下的后手,既然身份即将遮掩不住,她也不必再手下留情了。
她跪着直起身,正对孔先生,手臂夹在身侧,缓缓施力。
“咻——”
有人比她更快!几支木箭从山上飞下,直冲几人咽喉。
孔先生大惊失色,拉了两个人到身前,自己慌忙逃窜,躲到树干之后,粗声喘出大气。
“这贱人是故意的!有埋伏,快撤!”人群中传出草莽首领的声音,他找了一圈,都没找到孔先生。
到了这种时候,他哪里不知道这是孔先生丢下他们跑了,他暗骂几句,直呼倒霉。
本来想跟着他到此混吃混喝,顺便再博个名声,可没人告诉他这一趟这么危险啊!
眼前又死了几个弟兄,他杀心溢出,提着刀,直往邹邺的心窝里钻。
“咻咻咻——”
四周除了呼喊,再无其余声音,可他还是听见了,那是细针破空,扎入皮肉的动静。
脚步忽然顿住,他捂住胸口,那里插了数十根银针,周围的土地上也散落了些,在太阳照耀之下,泛出暗沉的光晕。
有毒!这是他最后的念头,接着一声巨响,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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人倒了下去。
“你没事吧?”
邹邺整个人倒在沈慧身上,一个影子落到上方,挡住光线。
视野模糊,但她记得这个声音。
“你会好心救我?”她挣扎着起身,面对沧收,肘臂不敢有丝毫松懈。
沧收只当没看见,踢了几脚地上的尸体,除了某个最开始就躲起来的人,无一活口。
她来到首领面前,扯开衣领,密密麻麻的针孔分散在他胸膛周围,像只坏了的蜂窝。
“她说的没错,是我低估你了。”
沧收随意抓了把草,挤出汁水,在手上擦了擦,掩盖住那种死亡的恶臭。
邹邺接连遭受打击,此时已成惊弓之鸟,风吹草动都刺激着她的心弦:“你怎么知道我在这里?你们到底想干什么!?”
沧收没有回复,看向不远处,几个守卫急匆匆而出,边跑边喊:“树后无人,被他逃了!”
汇报的同时,数人已潜入林中,追着脚印而去。
沧收不甚在意,缓缓走到邹邺面前,死死地盯住她:“你既已入了陉东城,便是我沧收的人,有人要为难你,我自然不许。”
“你少诓骗我,他们又没见过我,怎么知道我是邹邺?肯定是你暗中陷害,还想在我面前装好人!?”
还真让她猜中了。沧收心一跳,正视起眼前的这个女人,崔恒说的没错,她绝对不是省油的灯。
“不管怎么说,我也救了你们,不如你告诉我你的身份,我们化敌为友?”
刹那间,邹邺便明白她为何要整这一出。只要在陉东城中一日,她便一日是沧收的子民,她不能动手,只能管教。
如今她被孔先生胁迫出城,反倒给了沧收可趁之机。
歹毒的女人!
她这般想着,沧收忽然冷笑,仿佛多长了只眼睛,能够看穿她的所有想法:“我也想与你做交易,可你似乎没什么能拿得出手。”
“你究竟想怎么样?”
“告诉我你的真实身份,若非作奸犯科之人,我可以保你。”
“你——为什么要......”
邹邺满脸不可置信,沧收说这话的时候,眼中流露出闪耀的神采,那瞬间,她能感受到对方说这话的份量与真诚,像一片羽毛,在她的心尖漂浮。
说?还是不说?她逃了太久,早就厌倦了。
陉东城的安稳是她看在眼中,亲身感受过的,如果在此能有立足之地,哪怕那人找上门来,沧收必定不会坐视不理。
更何况,当年还是她赶走了山匪......
“我——”
她犹豫着开口,才说了一个字,背后山林猛地发出一道巨响。
不知是谁的叫喊,凄厉无比,远远传来,听得人心惊胆战。
沧收立马变了神色,提住她直往林子里冲。邹邺脑袋碰撞树杈,叶子插进发间,不一会儿,便狼狈得不像样子。
在她耐心到达极致,忍不住开口之前,沧收停下了。
她回头看去,一具尸体出现在众人面前。那是孔先生的尸体,眼睛瞪得极大,死不瞑目。