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二日一大早,陉东城主沧收入月旦评的消息便不胫而走。
女人受评,这还是数年来的头一遭,寻常百姓只要得了空,便走街串巷地说起这事。
很快,城中渐渐兴起两种声音,第一种,自然是为沧收高兴。
沧收当了近十年的陉东城主,替她们打跑土匪,赶走贪官。
往年被征税压垮的无数人家,被她用一双手稳稳地托举着,在飘零的世道里活了下去。
沧城主的原话像一方印鉴,深刻进每个人的心中。
她说,种不了田就去经商,不会卖货就去学手艺。在陉东没有那么多规矩,只要肯干,就一定饿不死。
大家跟着她一步一步地走,才能在这乱世之中安身立命。沧收给了她们一个安稳的家,说是再生父母也不为过。
然而,有人夸赞,就有人唱反调。
另一种声音不知道从哪里冒了出来,提出质疑:沧收一个女人,父亲亡故,又无丈夫,哪里来的能力在陉东站稳脚跟?
如今月旦评一出,众人恍然大悟,□□四起。
原来她早向官吏投诚,得了倚仗,说不准啊,她那些源源不断的鬼主意,就是哪个男人教的。
风言风语不在少数,自古以来,人一吃饱,就开始琢磨那点偷闲窃玉之事。
起初他们还只是隐晦地闲谈,后来见没人管,谣言便越传越广,越传越离谱,最后压过那些功绩,像穿衣裳一般,把沧收包裹成他们想要看到的样子。
那些恶语如同散播出去的种子,随着风,不断地飞,传到天南地北,塞入某些人的耳朵中。
对于那些风流韵事,他们不甚在意,然而,在听见沧收入月旦评后,主事慌了......
大街上,崔恒才听了开头几句,就恨不得把耳朵堵上。
她让沧收放出消息,大肆宣扬功绩,一是引人入局,驱虎吞狼,二是给沧殷施压,迫使他狗急跳墙,最后,她还能趁机打探消息,查清陉东之谜。
可现在传的都是什么跟什么?沧收偷情?还有私生子?
要说无人在背后推波助澜,她是肯定不信的。
最可疑的就是沧殷,只是未曾想,他连反击都如此见不得光,只会在背后诬人名誉。
若不是整了这一出,崔恒压根就猜不到,还有如此下作手段。
她心中鄙夷,略微失神,沧收能够稳居这个位子,应该是不惧流言蜚语的。
百姓也不是傻子,管她是什么身份,只要她能镇守一方,提供庇护,那便是神仙在世,谁会神仙过不去呢?
比起沧收,她更担心江还和沈洵。
这两人自遇袭那夜起便彻底没了踪迹,她遍寻陉东,找了整整三天,还是一无所获。
沧收既不阻拦,也不帮她,派了几个人暗中盯梢,现在说不定就在哪棵树上趴着呢。
崔恒并没有去戳破,沧收的职责是守护陉东安危,对于她这么一个身份不明的外人,肯与她合作,便已是冒了极大风险。
沧收想要监视,那就让她监视去吧,反正她有得是办法。
正想着,胳膊肘被人狠狠撞了一下,崔恒身体不稳,被带着向前扑倒。
回头看,那人也没好到哪去,怀中豆子撒了一地,四处滚落,行人一踩,全是鞋印。
“我的豆子!”他哀嚎几阵,气势汹汹地冲着崔恒过来,“没长眼睛啊?你赔我的豆子,快给钱!”
他一边说着,一边上手去抓,碰到崔恒手腕,手指卷曲,刚想用劲,却听到背后传来一道讥讽。
“我当是谁呢,又是你啊,兄弟,她可是惯犯了,你可千万别轻易放过。”
沈慧挤开人群,别了别手,在他身后,女人匆忙拉着,却犟不过他。
“关你什么事?依老子看,你们是一伙的,特地来激我的吧?”
他喷出怨气,冲到沈慧面前,揪住他的领子:“赔钱,不然老子打死你。”
“不——我不是——”
沈慧只是想挑拨几句,可等对方拳头落到他身上的时候,当即懵了。
这人好不讲理,明明是崔恒的错,怎么又怪到他头上了?
他被人勒住,喉间一口气不上不下,拼命拍打领口的手臂,可对方巍然不动。
两人身旁,女人早就急得满头大汗。她们被关了三天,刚刚出狱,走之前,狱卒还再三叮嘱,这次是城主心善,才放她们一马,要是下次再犯,绝对免不了一顿毒打。
她深知此次侥幸,在沈慧耳边反复唠叨,今后定要与人为善,不可意气用事。
可这才出牢口几步?这死孩子就又给她惹事了!
她伸手摸向怀中,随身带着的器械早被沧收缴,剩下几铢钱,根本填不满对方的狮子大开口。
慌乱间,一个女人靠近过来,她看清了那张脸,崔恒步履闲适,慢慢悠悠,凑到三人跟前。
罪魁祸首反倒如此悠闲!
女人气不打一处来,抱住崔恒手臂,防止她逃跑:“这位姑娘,这是你惹出来的祸端,为何牵扯到我儿子啊?”
她哭丧着,铁了心要把事情闹大,崔恒话到嘴边,被她堵了回去。
手臂上像长了颗铜权,坠得她立不直身,崔恒眼神暗了暗,难怪说此人性悍呢,倒是比她那个儿子难对付得多。
她不做声,手臂轻抬,一串钱飞入找事壮汉的怀中,叮叮当当乱响,勾得人心痒痒。
“这些赔给你,够吗?”
“够够够!”那人得了钱财,立刻松手,沈慧啪嗒一下摔到地上,捂住屁股哎呦直叫。
围观的人群见没戏看,嘟囔几句,各自散去,崔恒两手扶住女人,察觉到她要走,反手死死握住。
“邹夫人,别装了,这两日我已查清,你便是邹邺吧。”
她露出一个深不可测的笑,落到邹邺眼中,像是嘲讽,又像是索命的恶鬼。
霎时间,过去的记忆涌入脑海,周遭的声音消失了,换成一句句咒骂,她打个哆嗦,无端生出一股寒意。
邹邺,这个名字,她自己也很多年没听到过了。
凝固的面色化成一道叹息,崔恒不知道里面包含了什么,但她知道,邹邺不会逃,她也逃不掉。
三日前,从地牢出来之后,她便立刻派人去查城中几人的背景。
听到邹邺这个名字的时候,崔恒第一反应是不信。
能够上月旦评,和沧收一起被当成诱饵的女人,怎么可能是眼前这个是非不分的悍妇?
但事实就摆在眼前,写明了邹邺数年来的行踪、为人、交友,她找不到一处可以反驳。
那晚,崔恒扯住传回的秘笺,头一回有些手足无措。
阴险狡诈之人她见得多了,可胡搅蛮缠的......她却是听都未曾听过。
她拨弄几方棋子,想了半夜,随着东方泛白,棋枰落满了子,一个计划铺陈开来。
人贵自知,她既不好对付,又何必亲自动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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手?连横破合纵,分而治之,方是御势之道。
崔恒神情变了又变,邹邺凝望着,心中阵阵发虚。
她只想带着沈慧离开,可崔恒勒住她的手臂,无论她如何挣扎,半分也动弹不得。
“你在说什么......我是邹邺又怎样?过去的事我都记不得了,你们别再来纠缠我。”
过去之事?崔恒眉头一挑,敏锐地捕捉到一个破口。
邹邺太紧绷了,一有风吹草动,就容易泄露内心最深刻的恐惧,崔恒瞬间就知道,她有秘密。
原本还担心邹邺难以利用,没想到却有意外之喜。
崔恒想好措辞,故意诈她:“我说什么你自己心里清楚,他们很快就会找到陉东,到时候,天下人都会知道你的丑事。”
“我没做过!”邹邺突然大吼,把沈慧都吓了一大跳。
他哆嗦几下,把想骂崔恒的话吞回肚子里,默默离远了些。
面对邹邺的突然失控,崔恒心中毫无意外,邹邺越是激动,她便越好操控。
她不依不饶:“你以为你为何会遭人排挤,被迫入陉东城?这一切,都是有人暗中操控,我们全部都被算计了!”
听到这话,邹邺拉扯她的手骤然握紧,不知想起什么,眼中透出难以言表的怨恨。
“是他!这么多年了,他还是不肯放过我!”
“他为了找你,可是煞费苦心,连我也被算计进去,由此可见,我们利益相通,你不该仇视我,反而该与我合作。”
如果说刚才她还半真半假地引导,那现在就完全是胡扯了。
崔恒望向远处,城门口风平浪静,等的人尚且未至,还是先稳住邹邺为妙。
“你还在考虑什么?你可知道,那人借刀杀人,已将你写入月旦评,名扬天下,成为众人茶余饭后的谈资了。”
“不对,如果是他的话,绝对不可能这么做。你骗我,你到底是谁,为何知晓我的身份!?”
邹邺这个反应......难道她蒙错了?崔恒眼皮一跳,心中升起几分好奇,她口中的那个人会是谁?
“你在牢中自然不知,城中早就传遍,城主沧收入月旦评,连刺史都惊动了,所有人都在猜测,另一个与沧收齐名的邹邺,到底是何方神圣。”
她倒没有说谎,虽然沧收名闻天下,掩盖住了邹邺,但还是有不少人好奇,闲谈之余,还会胡乱揣测一番。
这也是她想先从邹邺身上下手的原因之一,比起沧氏兄妹,她简直就是一个任人拿捏的羔羊。
周围叫卖不断,掩盖住两人的交谈,崔恒耳朵竖起,某个声音由远及近。
城门处,一个身影率先下马,他的身后跟着数人,被人请下,不情不愿。
拉扯之间,最后那股势力已至,终于全部集聚到陉东了!
看着面前还在迟疑的邹邺,她不再多言,糊弄几句,身影飞快消失在人群当中。
邹邺想拦她,却被沈慧按住:“娘,少跟那种人废话,给我做饭吧,我饿了。”
她愣在原地,恍若未闻。崔恒的话在她耳旁乱窜,搅乱她多年未曾起伏的心绪。
真的是那人?她最终还是被发现了?
胡思乱想中,一道声音破空而出,刺进每个人的耳朵:“谁是邹邺?给我滚出来!”
旌旗之后,崔恒探出一双眼睛,孔先生牵马而来,身后跟着那帮草莽,走到邹邺面前停下。
“你不说话,就是你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