常冬喜,常冬喜。
奶奶说我是她冬天唯一的喜悦。
所以叫冬喜。
我出生在寒冬腊月间,离开在初秋时节。
那是个很好的天气,一个不太好的人在那一天死在了问心湖里。
幼年时,我常听到村里老婆子的八卦谈笑,我也是其中一个八卦。
唾沫飞溅在我脸上,带着气泡落入我眼睛。
他们说我是灾星,玩笑间用最大的恶意来刺痛我,彼时的我却不能明白。
只觉得天都塌了。
我是个灾星,一出生就害死了父母,而后的岁岁年年里又连累奶奶那么大岁数,还要托举我去上学。
奶奶听见我的痛苦,搬着扫帚,拖着蹒跚的脚步去赶那些说坏话的人,大声告诉他们,常冬喜是她唯一的孙女,常冬喜没害死她爹妈。
女娃娃要上大学,到时候留这群碎婆子继续守在破村里,她自己要跟着孙女去享福。
我听见夜里蟾蜍轻唱,听见雨落叶间的清脆,听见轻浮脚步落在田野间,那个满头华发的老太太弯下腰,小心翼翼摘菜。
根部游荡在空中,泥点子偶尔落在我身上。
“去,去,去。女娃娃来什么田里,回去睡觉去。”
“不准再偷偷写作业!”
袖子擦掉水渍,留下通红的眼眶,我高声反驳,惹得老人气地跺脚又无可奈何。
轻声哼着曲,我想着明天又该去谁家拿习题抄,多写一点,在高考前我多做一些。
再多做一些,将所有的知识点刻在脑子里,让他们永远无法被记忆的风沙掩盖。
夜半的月光照着题,那条孱弱的花斑蛇窝在我的身前,窝在棉袄里,伴着我。
我要离开这片对我不友善的土地,我要报答奶奶,也要争一口气,告诉他们。
常冬喜,不是祸害。
常冬喜,很好很好,学习很好,大学很好,未来也很好。
小蛇钻出头,嘶嘶吐着舌头,似乎不认可我。
“常冬喜就是会过上好日子的!”
“到时候我带你也去!看在你是我唯一朋友的份上!”
“不过你们蛇都很冷血,不要到时候我回来接你了,你还不走嘞。”
我笑嘻嘻咽下喉间的恶心,学到吐我也要学。
我看见每个夜晚奶奶佝偻的身影,柴火轻晃,她哆嗦着那双长满老人斑的手,浇灌起一个孩子的一生。
我看见那红彤彤,印着常冬喜三个大字的录取通知书。
我看见奶奶红着眼睛,不断抚摸着那崭新的、带着知识味道的通知书。
“好、好、好。”奶奶抖着唇,一连好多声好,她一抹袖子,擦干眼泪就带着通知书往外走。
人烟稀少,黄土漫天的土屋前,老太太扯着嗓子大喊着,风带着她的声音传到村子里。
常冬喜,好娃娃,有出息!考上了好大学!
我也眼眶一酸,落下的泪化成十七个小时的硬座火车,载着我从常家村,去到滨海。
不一样的一切令我无所适从,这里的楼梯这里的教室好像课本照进现实,干净整洁的宿舍,以及那热水。
不是断断续续,不需要烧水,按下按钮,热腾腾的水流化过我的胴体,驱散脏污却驱不开我心头更重的迷茫。
常冬喜,真的会有出息吗?
拮据的生活费,深奥的题干,还有各种各样没有见过的社团。
我强撑起躯体,穿梭在兼职群里,我想确保我的基础生活,那些需要交费的活动和项目我看看,又再次转身。
自尊拖着我,让我只保障自己还不够。
听着电话那头奶奶断断续续的嘱托,那个小老太太每天要走五公里去到小卖部,交上两块钱才能给我打电话。
我想让奶奶安心待在家里,我想让奶奶不再那么辛苦,我想回报小老太太。
更多的兼职接踵而来,我再次被叫到辅导员办公室。
那不是我第一次被训斥,却是我第一次产生退缩的念头。
我可以接受恶意,可我无法接受当时的自己。
直到死去时,我才明白,那时的我不能接受的,是好言相劝后隐藏的失望。
我退掉一部分兼职,那个看着并不好相处的大小姐时常丢给我她不需要的衣服、外卖,这是我除了小蛇外第一个朋友。
是我小心翼翼认为的,或许算是朋友吧。
她藏在坚硬外表下的善意不断支撑着我,总在我快要撑不下去给我一点希望。
一杯多点的奶茶,一份陪同散步的需要。
那时的我天真地以为一切都在好转,程倾无意中带着我熟悉这里,我也渐渐适应这样的生活,兼顾学业和打工,逐渐找到了一个平衡。
可我得到了这些又忍不住继续幻想那些我本就不曾拥有的,无理由的善意让我退缩,却又忍不住沉溺。
他是个很好很好的人,直到离开前我依旧如此认为。
他只是抛给了我选择,而我选择了他希望的选择,彼时也是我希望的选择。
他带着我见识到完全不一样的世界,也一步步向我释放爱意,他随手便是天价的礼物,我维持着那小心翼翼的自尊,再次失衡。
程倾不理解我的选择,她对我逐渐失望,在一次次的夜不归宿中和柜子里积攒的奢侈品。
我无数次想告诉她,我没有堕落,我只是在打工。
我只是在酒吧打工,我想偿还这些礼物的价值,最后却如她想象中那般,彻底成了一个误入歧途的失足少女。
明礼炽热的呼吸喷洒在我颈间,那是第一次。
我以为迎来了真爱,他却如丢弃垃圾般将我丢弃,失去的恐慌还有想象中奶奶的失望包裹着我。
我退缩回那一亩三分地,却怎么也找不到曾经的平衡。
程倾没有嫌弃我,她再次释放出坚硬下的善意,可这一次,我抓不住了。
那些照片如噩梦般出现在我面前,害怕和无措令我不断妥协,我踏入了酒吧背后的另一个世界。
我们面目相对,我们灵魂破败。
一次次满足他们的要求,成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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别人的工具。
直到那一刻,熟悉的,曾经的无数个我被拖入歧途,我才愕然惊觉,原来一切都是一场从不曾存在的梦。
这一次,我没有退缩。
从前被我抛弃的我再次向我奔涌而来,我记得那时的自己,眼里有着怎样的亮彩。
镜子里麻木的神色渐渐重聚,我看到了常冬喜。
我永远,永远拥有回头的机会。
事情的发生永远不可被批判,那是我,那是在迷茫挣扎的我,而脱离开迷茫的我,看见了事情的本质。
那是罪恶,我只是罪恶中微不足道的小蚂蚁,可蚂蚁也有撼动大象的能力。
无比的冷静支撑我向外寻求帮助,新闻的六要素支撑着新闻,事实的依据大众会看到。
但现实再一次击垮了我。
原来,新闻,早就不是新闻。
曾经的平衡在这个世界早已被极端裹挟,连发声的人寻找共体后加固痛苦,恶意,脱口而出。
曾经在我身后的善意早已消失不见,连唯一可以寻求帮助的机会也再次被扼杀。
如果真相被极端裹挟,那我便用极端来对抗极端。
湖水冰冷,无数次挣扎着我想向上,可我再次看到了我,于是,挣扎不再起效。
我看见我的尸体,我期待着他们发现真相,去拯救无数个如我一样的人,可我的死太轻了。
在这个社会,轻飘飘地,就盖过去了。
他们举起正义的镰刀,屠杀自以为是的罪恶。
他们嘲笑,他们狂欢,偶尔冒出尊重逝者的声音被极端压盖,连一具不会说话的尸体,也要被无数双手捂住嘴巴,不允许发声。
‘leges sine moribus vanae’
银白色的校训闪过我的脑海,再看一眼那所我曾经的梦想,原来是如此讽刺。
我离开,给了那个老太太巨大的冲击,无数次我曾悔恨自己的冲动,可无数次我又宽恕自己的选择。
反复的煎熬中,不知道过去了多久。
我看见一个跟我长相一样的女孩,她遍体鳞伤,她的眼泪沉重砸在地上,她向我飞奔而来,她轻声说。
“常冬喜,你别怕。”
迟到的真相再次来临,可这一次我的死亡成了武器,成为他们稳固自我的利器,再次刺向由客观变质为主观的罪恶。
我不再张口,至少他们的极端被他们裹挟,而那群“我”终于可以好好生活。
如果他们替我发声,不管利用与否,我都再没有资格去嘲笑他们了。
“常冬喜,蛇不冷血。”
我看见那双幽绿色的眼睛倒映着我的面庞,双眼模糊了视线,原来善意从不曾远离我。
可我依旧,连累了他们的善意。
那双眼睛懵懂无助,血染红的白裙上还留有组织,她看向我,扯出一直想对我做的动作。
我看见她的笑,我看见我的泪。
我误入歧途,可我成为先行者。
他们承载善意,依旧在极端之下存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