白若离走出蓝雪草丛的时候，还有些轻飘飘的。
白狐背上站着一只纯白色的小鸟，它踏着步子，绕过中间那棵柳树。
“那个东西还在吧？”白若离问。
灌灌鸟展翅，露出五彩斑斓的白，隐隐有流光转动。
“在，没有丢。九幽也还在。”
“所以我们俩之前其实一直在同一个小区，可是为什么我没在她家门口闻到你的味道呢？”
踏入虚无的白，屋外夜色沉沉，大红灯笼高高挂在街道两侧，红艳寂寥。
白羽脸上的脏污在刚刚就已经被清洁过了，他摇摇头：“若离。我还没有感谢她。”
他说的是孟英。
在蓝雪草丛里的时候，她就把来龙去脉听了个遍。
白羽先被孟英救了，在她家待了几天刚放生，还没出小区门就被一个砸树的熊孩子给打了。
他拖着伤，想去找异管局帮忙，结果在半路被当成斑鸠抓走了。
在那个昏暗的小笼子里，十几只鸟被关在一起，各种排泄物和脏污垢，连笼子都是生锈的。
原本他准备在卖家和买家交接的时候找个机会逃出来的。
结果刚好碰上警察打击这条非法运输链，他又被放到离滨海不远的山林里，一路自己飞回来的。
“小羽，你别怕，等我找到那个熊孩子，一定帮你报仇！”白若离愤愤不平。
白羽紧紧拉住她的衣角，面上表情不大：“没事的。若离，你别为我担心。”
“那不行，我不担心，我帮你报仇！”
空荡的街道，两侧树木都显得张牙舞爪，白若离穿着白色睡衣，一阵风袭来，还怪冷的。
她说着，又摸了摸鼻子，不知道该怎么说孟英已经死了的消息。
“嗯....小羽，孟英她可能不需要你的报恩了。”思来想去，她觉得还是委婉点吧。
“为什么？”白羽有些疑惑。
“哎呀，因为她....”白若离蹙眉，破罐子破摔，“因为她死了，非他杀。不知道死因是什么。”
“不过你放心，我们还在查呢！等查出来...查出来也算是某种报恩吧？”少女轻拍胸脯，打了个保证。
白羽拉着她衣角的手又攥紧：“你们？”
对哦，小羽还不认识李圆、花花跟云听颂呢。
她绘声绘色地把自己这段时间的情况描述了一遍，在说到乌龙茶的部分，又有些生气。
“你被抓走，狗被投毒。他们对动物也太不友好了吧？成精的也抓，不成精的也杀。”
她义愤填膺地说着，握着的手机屏幕抬起时轻亮，上面大大的00：37显眼。
“坏了，忘记给李圆发消息了！她要是知道你找到了也会特别开心的，小羽你会拥有更多朋友哦～”
白若离眉眼弯弯，低头发消息，丝毫没有注意到一旁少年神色轻动，眼底闪过一丝害怕。
＊
“你为什么一定要毁了这个家啊！”
“我们辛苦大半辈子，到底哪里对不起你了？”
“让她滚！带着那条死狗滚的越远越好！”
“汪！汪汪！”
“我们的新生活要开始了，别怕。”
“我求你们了，救救它，救救我的小狗！”
“为什么不查，为什么？它不是狗，它是...它是我唯一的...宝贝。”
“咚——咚—咚—”
昏暗的楼道，脚步声清晰。
推开沉重的铁门，扬起一阵浅薄的灰尘，在半空中成就诡星，夜幕无色，无味。
一双淡漠的桃花眼内再无任何情绪，瞳孔失焦毫无起伏。
他僵硬、机械般逆转脖颈，骤然凝聚那双失焦的孔距，直勾勾看过来。
“为什么，要杀了祂？”
淡蓝色床单上，月色勾勒轮廓，大而纯净的猫眼涣散，它直愣愣走向飘窗。
“刺啦——”
推开纯白的边缘，玻璃遮在另一层玻璃上。
“为什么，要杀了祂？”
没有任何起伏的声音将神智唤醒。
李圆眼皮轻眨，刹那间，三花猫在视线里没有任何犹豫，跳下窗台。
突如其来的一幕扼住喉咙，短发少女脑中一片空白。
只消几秒，蓦然回头。
床上的小猫消失不见，空洞的风撼动厚实的窗帘轻晃。
“花，花花！”
膝盖抵住窗台边缘，尖锐提醒着面前的一切不甚作假。
李圆看向月色下，黑色猫影缓步朝前走去。
来不及思考花花的异常，面色还无措的少女转身拿起手机，跳下床，匆匆冲出家门。
风声萧萧，凌冽的感觉越来越近。
“为什么，要杀祂？”
“为什么，要杀祂？”
毫无起伏的两道声音交叠，重复的话语剥夺声线的感知。
灰尘短暂扬落。
一高一矮两道视线交汇，他们拖动麻木的身体向对方走去。
“砰！”强有力的风戛然而止，生锈的门角触碰到断裂的锁链，将未完成的话语吞没。
我看见它的尸体。
我看见我的尸体。
“你，看见了吗？”
指尖高指，掌心摊开，猛然收拢，却没能抓住那轮月色。
灰色覆盖的绿灰色铁门上，掌影清晰。
李圆用尽全力推动面前的门。
“嘎呀——”风卷携月色，倾洒在身上。
被黄色警戒线覆盖边缘的天台中央，一只花色的小猫正跟着背对的少年向前走去。
每一步都带起灰尘，又被迎面的风吹散在空中。
“花花！”
李圆心一紧，连忙跑过去。
顺手将手机解锁，找到白若离的微信。
“若离，我在八栋二单元的天台，花花不知道怎么了，你快过来。”
风和焦急的声音一起传入语音，绿色的上方躺着一条“我们马上回来啦”的消息，她却没细看。
手一抖，白色的手机掉在地上。
李圆动作比脑子快，冲上前抱起朝边缘走的小猫，它旁边的少年却一步不停。
“你，看见了吗？”
发丝胡乱拂过脸颊，李圆听见熟悉的声音发出质问。
左手拉住那穿白色衬衫的少年，声音颤抖：“看见了什么？”
没有人回答她，怀中的小猫也抬起僵硬的脖颈。
“你，看见了吗？”
李圆微不足道的力量在两个执着的物体前，毫无用武之地。
因为惯性，她跪倒在地。
那少年只是短暂停顿，又很快迈步朝前走。
李圆膝盖落在满灰的地面，向前一寸，传来一阵剧烈的疼痛。
怀中的小猫跳出单手禁锢，李圆来不及多想，一把抓住朝前小猫的尾巴。
发丝后扬，李圆拧眉眯眼，试图阻止尘灰进入。
“花，花花，你怎么了？”
皮肤被磨开一寸又一寸，有温热的液体渐渐涌出。
抖动的右手传来刺痛，三花猫聚焦的视线对上自己，她没有停歇，咬住一下不放，李圆扭动手腕对方却再次追咬。
沙砾印入血肉，指尖的颤抖愈发强烈。
李圆已经说不清这种疼到底是什么样的感觉。
她只知道疼得快要麻木，让她说不出任何一句话形容。
“花，花花。”
胸腔，腹腔剧烈抖动，喘不上来气一样。她听见自己的哭腔，试图唤醒小猫的神智。
“花花，我是梨圆，我是李圆啊！”
鹅黄的睡衣再一寸落地，这一次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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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整个大腿贴在地上。
混凝土上清晰的拖痕和渐显的血痕瘆人。
血腥味在口中弥漫，犬齿上弥留的血迹撞击空白的大脑，小猫缓慢放开嘴里已经模糊的肉。
“李，圆？”
往日的欢乐，温暖的怀抱由一条直线涌入分散在脑海，涣散的瞳孔慢慢聚焦，花花愣在原地。
一旁的李圆见状，来不及欣喜，又双手抓住少年手臂起身，试图阻止他。
渐隐的青筋旁几道血色抓痕，李圆跨过一步，抵在少年面前，她抬头，终于看见少年的面容。
“云同学？”短暂震惊几秒，理智拉扯着李圆，“云同学，云听颂！”
“梨圆，我来帮你！”三花猫意识回笼，赶紧过来扒住少年的脚。
很可惜它的力气太小太小，犹如蚍蜉撼树。
少年的眸直勾勾看向李圆，“你，看见了吗？”
“到底看见了什么？说话啊！”
云听颂没有回答，只不断重复。
刚被咬伤的手止不住抖动，李圆只能依赖掐入皮肤来阻挡想要放弃的生理反应。
伤口扎进另一人的伤口，血与血交融。
刹那间，白色的光芒笼罩全身。
李圆被迫仰头，抑制不住张开的嘴唇。
空气争先恐后进入口腔，眼眶轻微抖动，她睁大眼睛想要看清楚面前的一切，却全都是白色。
有什么东西通过颤抖的左手，顺着经络，涌入血管，躁热发酵，愈演愈烈。
直到热焰灼烧身体，蠢蠢欲动的火山彻底爆发。
少女跌落在天台边缘。
“砰！”
白若离一脚踹开虚掩的铁门，“圆儿，花儿，我来救你们....了。”
偌大的天台上，三花猫守在李圆脸旁焦急呼喊，少年跪倒在少女旁边。
风触摸脸颊，少女目瞪口呆。
身侧的小少年踮脚，手掌心托起少女下巴，让她将吃惊吞下去。
“若离，出事了。”他看着面前，声音坚定。
“李，李李李圆儿，我来救你们了！”
反应过来面前的情况，白若拉着白羽，一步并三步，迅速跑过去。
穿着鹅黄色睡衣的女孩脸颊被发丝覆盖。
她的手心、手背，还有膝盖处，都有不同程度的血肉模糊。
那跪倒的少年手臂上同样有着豌豆大小的挖伤。
她不就去接了一下白羽吗？
发生什么了啊？
接到消息，他们都没打车，又是违规动用瞬移回来的。
“这，这是怎么了？”
花花摇头又点头，嘴巴一张一合。
“我，我也不知道，我睁眼的时候，就在这里了。”
“然后李圆去拉云听颂，然后他们两个跟丧尸一样，四肢都是软的，就...之后就这样了。”
"啊？"白若离蹙眉听着这乱七八糟的，抱起李圆。
先别管怎么了，还是得先救人呐！
“小羽！快来！给他们做治疗！”
若离抱起李圆，呼喊着另一旁的小少年。
眉目清秀的少年挪动脚步，抬手交替，手臂上纯白的羽毛还未完全褪去。
“若离，我灵力不多，可能救不了两个人。”
说着，他用很大力气点在李圆额头，手臂内侧金色的纹路陡然增生。
额头细汗丛生。
“不行的若离，我没办法救醒她。”
稚嫩的声音产出，他转向另一边。
一样的动作点在云听颂额头，金色纹路蔓延到手掌心，刺眼的光芒不停闪烁。
白羽跌坐在混凝土地上。
不同于李圆，云听颂很快恢复了意识，疼痛更让目前的情景深刻。
手下意识摸在胸膛，好像少了些什么。