和孟泽葵一样感到汗毛倒立的还有站在假山背面的闻老师,倒不完全是因为沈云程两幅面孔,而是被说中的那点不能见光的心事。
他浑身炸毛,“你私底下调查我,想要威胁我?”
“怎么会呢?闻老师,”沈云程轻描淡写地说,“我就是个普通大学生而已。”
“那你是什么意思?”
“我只是觉得闻老师应该改改脾气,不要老是五次三番地浪费我时间。”说到这里,沈云程的声线冷硬下去,特意加重了后面几个字。
他抬起眼眸,凝视着眼前的人,“不然以后容易吃亏,你说呢?闻老师。”
“姓沈的!”闻老师咬牙切齿。
涨红的面部像一只外皮粗厚的橘子,“我可怜你是个人才,想让你到我工作室当补习老师而已。别以为童家小姐喜欢你上课,我就挤兑不了你。”
他想摆出点气势,让沈云程知难而退,反倒自己被沈云程盯得头皮发麻,口干舌燥。
之前产生的诡异感再次浮上心头,明明是同一个人,为什么笑和不笑是两个极端。
后背的汗如同长有毒腺的阴冷小蛇在滑行。
那种被暗影盯着的不适感,让他毛毛的。
闻老师撂下一句狠话离开,“那就等着看。”
他往小路走。
沈云程盯着他仓皇逃窜的背影,直到融于夜色,幽黑眼眸始终含带厌恶之色。
他转身回来时的路,一条由鹅卵石铺就的小路,光滑圆润,踩在上面嗒嗒作响,忽然鞋底嘎吱一声,划破安静的夜。
沈云程愣在原地。
孟泽葵双手背在身后,站在凉亭台阶上,饶有趣味地看着沈云程,把他眼里几经周转、转瞬即逝的情绪尽收眼底。
错愕,慌乱,茫然,沉思……当然少不了最初从阴影里转出来时的冷戾。
孟泽葵嘴角噙着极淡的笑意,微挑眉,居高临下地说:“沈同学,你还真是让我刮目相看啊。”
凉亭旁边就是一方水塘,风来时,碧波轻拍岸边。
沈云程站在冷水岸影边,水光折射在他脸上,忽明忽暗。
不知过了多久,他恢复成平日温驯模样,眉眼平和地看向孟泽葵,“孟同学什么意思,我怎么听不明白?”
“你听不明白没有关系,我把你和那个姓闻的对话给别人听,有人听得明白就行。”
沈云程在孟泽葵身上搜刮,“孟同学录音了,是吗?今天风大,手机应该录不清楚。”
“呵,不用试探我,你要是不相信,大可以赌一把。”孟泽葵任由他打量,“我总比那个姓闻的跟童妃的妈妈亲近。”
她身上是一条香槟色的宽松连衣长裙,领口堆叠着层层荷叶边,裙摆飘逸,在黑夜里仿佛有着月华之光。两个口袋,其中一个敞着口,往下坠,似乎是装了东西。
沈云程不敢赌,垂下眼眸,“你既然录音了,那肯定是听到我们说的。他想挤掉我,全盘接手童妃的所有课程,也想通过童家接触更多像童妃这样的学生资源。”
补习机构就是这样,学生资源基本靠家长介绍。童妃这样的有钱小孩收费很高,姓闻的想通过童妃打入有钱人内部。
“他让我去他机构帮忙,我不愿意,他就想让他的人取代我。”
这其实和孟泽葵猜的八九不离十。
见孟泽葵始终没有反应,沈云程轻声说:“说起来,我还是受害者。”
“话这么说是没错。”孟泽葵听出他为自己辩解的语气,但还是不为所动。
背在身后的手倒是放在沈云程面前。
手里是手机。
然后当着他的面,调出照片,全都是有关于他的:
沈云程在做实验;沈云程在食堂吃饭;沈云程给童妃上课;沈云程在图书馆和小组成员赶作业……
“看上去还真是个优秀好学生呢。”
“你跟踪偷拍我!”随着一张张的照片展现在眼前,沈云程的眉毛拧得越来越紧。
“这怎么能叫偷拍呢。”孟泽葵无辜地说,“我这叫因为欣赏沈同学的美貌,不期而遇后拍照存图,自我欣赏罢了。”
“就是不知道等会儿晚饭时间,这么多童家人在场,如果我不小心把录音给他们听,照片给他们看,他们会做如何感想呢?”
“沈同学被姓闻的威胁,不得不凶狠反击是没错。可是任谁都不会放心把孩子放在变色龙一样的沈同学身边吧。”孟泽葵无不替他担心地说。
沈云程:“那我现在不是受你威胁吗?”
孟泽葵一副“没错,就是这样”的反派表情看着他。
她笑笑说:“这叫螳螂捕蝉,黄雀在后。”
“孟同学成语用得真好。”
“还行吧。”孟泽葵忽略他的讽刺,自谦道。
“不过我理解你的心情,只要你替我办件事。我不仅不会把这些东西泄露给第三人,而且还能让姓闻的滚蛋,谁也不会影响你。除此之外,每月给你2万,算是给你的工资。”
沈云程迎着目光,看着孟泽葵抬起的倨傲下巴,听她随意开价。
“你放心,肯定不会让你做违法的事,你和丁曼的关系很好吧,我就要她的消息。”
“丁曼?她惹到你了?”
孟泽葵不自然咳嗽了一声,“你别管,让你做什么就做什么。”
“孟同学出现在这里,专门是因为丁曼来找我的吧?”
“不是。”孟泽葵矢口否认,“不要瞎猜我的心思。你到底是答应还是不答应?”
整场谈判,沈云程大部分时间都是沉默,孟泽葵在说话。
说话代表容易泄露很多信息,而且还是在沈云程有意为之的诱导的情况下。
他已经将孟泽葵的心思,动机猜得七七八八。
整个人已经没有最初的紧绷。
但他讨厌任何人的威胁。
脑海中过了一遍信息后,沈云程紧抿着唇,拿出手机看了一眼时间。
“说话!”孟泽葵不耐烦地喝令。
“我还要赶去给另一个学生上课,让我想想再说。”
“行,我给你这个时间。”
孟泽葵看着这个身量高挑的少年走到自行车旁,背上挂在车把上的双肩包,然后踢开脚撑,一蹬脚,自行车如同利箭破开黑夜,冲刺出去。
乌发刘海拢在额前,抿着唇,始终沉默。
直到听不见声音,孟泽葵才轻轻舒了口气,因为弄虚作假而湿汗的手,掏出坠着口袋的东西。
一盒粉饼,哪是什么录音设备。
就连手机也没有录音。
她刚才光顾着偷听,等想起来的时候都晚了!
孟泽葵心有余悸地用粉饼压了压脸上的妆,这才回去别墅。
*
晚上的家宴很庄重,童家人都来齐了,穿得也相对正式。
至于热闹,孟泽葵不知道该不该这样形容,反正对于他们几个小的来说,很无聊。
大人们谈生意,谈官场,也谈国内外的文化区别,热烈但不喧闹。
以前她还会和童乐聊天来解闷,但出了这样的事,她是不可能对童乐还有好脸色。
本来她连这场家宴都不想来,还是她妈妈让她过来的。
等饭吃完,孟泽葵等了好一会儿,才找准个时机,把童妃妈妈拉到一边,打探起姓闻的情况。
然后明里暗里地说:“这个姓闻的教课一般般,怎么又让他给童妃补课?”
其实孟泽葵认识这姓闻的,以前她和童乐初中的时候找他补过课。
孟泽葵不喜欢这个人,橘皮脸,酒糟鼻,一说话有股难闻的气味,时不时打探他们家里的隐私。
上课水平也就那样。
初中知识相对简单,孟泽葵本身成绩优异,父母交钱给她补课就是图个安心,所以她没有和家长说。
没想到竟让这姓闻的拿起乔来。
卢琴:“你早说啊,当初就是因为他给你们补过课,觉得还不错,就又找了他。”
“那现在辞退也不晚。这人人品不行。”不管是不是因为沈云程,孟泽葵都觉得不应该继续和妃妃接触。
卢琴诧异,“你也知道了?他人品不行?”
孟泽葵很有灵性地竖起耳朵。
“前两天我就听说他曾经和本地重点初中老师发生不正当关系,把那所学校的学习资料拿到外面私印,后来被女老师的丈夫举报了。”卢琴心有戚戚地说。
“要不是我知道得太晚,来不及找新的,这种人品,我怎么放心留在妃妃身边。”
孟泽葵又心虚地试探:“那妃妃的数学补习老师呢?”
“你说小沈?我蛮喜欢这孩子,之前姓闻的还对我说他坏话。”卢琴后悔地说,“我当时就应该有所警觉!”
“年纪一大把,还说三道四,说明这人多少有问题。”
孟泽葵放下心,她也没想到事情就这样轻而易举地解决了。
正在恍惚的时候,听到卢琴放声打招呼,“二嫂,你和童乐出来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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孟泽葵下意识看过去,童乐正好也在瞧她,孟泽葵瞥开眼。
卢琴注意到他们的别扭,小声问:“你和童乐吵架了?吃饭的时候都不说话,还把妃妃拉到你们中间。”
孟泽葵不吭声,反正她是拉不下脸说两人闹掰的原因。
卢琴没听到答案,也不管她了。脸上堆着笑,走过去,“二嫂,家里还有些事情想要和你商量,你现在有空吗?”
“现在是你管家,有什么事情你自己做主就行了,我未必能帮得上忙。”童乐妈妈说得客气。
她是大忙人,有公司要管,平时不住在老宅,但谁也不敢小瞧她。
“话也不能这么说。”卢琴熟络地挽上她的手臂,“二嫂之前把家里管得井井有条,爸妈到现在都说,让我跟你学学,要不是你工作忙,我早就三天两头去公司找你了。”
“我们进去说?”
“那我就听听,给你点意见。”进去之前,童乐妈妈还敲打了童乐一顿,让他在他爸回家这段时间安分守己。
“你爸好不容易回来,居然踩点到,不像样,还不如泽葵。”然后看向孟泽葵,叮嘱,“泽葵,等会儿坐阿姨的车一起回去。”
孟泽葵立即拒绝,刚发出声音,卢琴就把门关上了。
她注意到童乐频频向她张望的目光,孟泽葵扭头就走,边走边拿出手机,打电话给妈妈。
身后的脚步声越来越近,孟泽葵也加快了步伐。
两人一追一跑,童乐在身后喊。
“泽葵——”
“——别跟着我。”
“我有话对你说。”
“我们之间还有什么可以说的?恶心的东西,别来烦我!”
“你看,你还是这样。”
嘎吱,鞋底与地面摩擦出怪异声音,孟泽葵顿住。
童乐抿了抿唇,深呼吸说:“难道你都没有想过我为什么会和丁曼在一起,而没有选择你吗?”
“你永远都是随心所欲,骄傲任性,是高高在上的公主。和你在一起,都是我捧着你,你从来没有考虑过我的心情。”
“但丁曼不是,她体贴温柔,善解人意,总会想办法让我开心。”
孟泽葵握紧垂在身侧的手指,转身看向童乐:“所以这就是一个月前,你和我在西班牙度假的时候,聊/骚的理由?”
孟泽葵慢慢走近他,“你们那时候就联系上了吧?”
“她知道那时候你是和我在一起吗?她知道我们两个是一对吗?”
在孟泽葵的逼问下,童乐躲开目光,侧首,“她是个单纯的小女孩儿。”
孟泽葵忽然挥拳头,砸向童乐面中,“你撒谎。”
童乐没料到自己会挨打,直接被掼到在地。
孟泽葵气不过,还想再踢他几脚,周围已经有保安冲上来分开他们。
“还有。”她冷硬地说,“都是我选择别人,你没有选择权,蠢货。”
童乐捂着鼻子,对上孟泽葵愤怒的目光,痛得说不出话。
孟泽葵转身就走。
眼眶浮起薄薄水光。
孟泽葵从小就招人喜欢,猫咪一般的精致长相,学习优异,父母爱她,爷爷奶奶宠她,无数的华服与珠宝堆在她面前,只搏她一笑。
还有个一起长大的邻居竹马。
他们一起经历了幼儿园,小学,初中,高中,就连大学也是童乐想要和她同一所。
他们曾经亲密无间,如影随形。
孟泽葵把他当作最喜欢的洋娃娃,快乐悲伤都说给他听。
但洋娃娃竟然背叛她,还把她和别的主人做比较,斥责她对他不好。
真是岂有此理!
她自然要把洋娃娃修理一顿,再丢掉,然后用高傲的姿态回敬他的背叛,“你要为自己的差眼光付出代价。”
可还是会难过。
虽不至于天崩地裂,但心脏似乎少了一块,空落落的难受。
孟泽葵靠在车窗边,把脸埋在叠起的手背上,晚风飘扬着她的长发。
有些冷了。
她靠着手背,重重按掉薄泪,抬起头的那刻,已经没人能察觉出异样。
她不能输!
随后孟泽葵冷漠地升起车窗,隔绝了窗外的冷风。
街边五彩缤纷的霓虹映照在漆黑的车窗上,也同时映照在沈云程漆黑的眼眸里。
他骑着车从孟泽葵正在等红绿灯的豪车边经过。
在此之前,给家里的小猫换粮,大概就是泽葵公主最大的烦恼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