五日后,琼娘谴人请郁祯过门一续,来传话的婆子说:琼娘还请了盼娣姑娘。
郁祯提了篓香梨上门。她去得早,盼娣还没来。两人坐在花厅饮茶,琼娘将糕点往郁祯身侧推了推:“尝尝我做的绿豆糕,夏天吃正好消消暑。”
绿豆糕软糯甜腻,夹杂着桂花香味,郁祯尝完赞道:“夫人手艺精湛,我还从未吃过如此好吃的糕点。”
琼娘莞尔一笑,满心满眼里都是对郁祯的欣赏:“打第一眼见到你便觉得你与众不同,眼睛里有一股子冲劲,野心勃勃的,但气质又十分雅静内敛。那时候我还不了解你,后来我听说你智斗金掌柜当街救下被拐女子,我便知道你内敛雅静的表面下还长了颗仁义之心。”
琼娘将茶盏置于桌面,神情温柔地看着她:“有仁义之心易,施仁义之行难。而郁姑娘既有心也有能力。盼娣的情况我最清楚不过,她如此年轻,不应该被家事拖累。”
她顿了顿,叹了口气:“但我没法将她从泥沼中拉出来。第二次你来找我,我便想或许你有能力帮她。我赌对了!我要感谢你。”
郁祯细细地听着琼娘讲述,她从未怀疑过琼娘的用心,琼娘今日坦然道出自己暗藏的心思,郁祯能感受到她的坦诚。
“想必琼娘已经猜到其中缘由。这事不并如您所说的仁义光彩,我也是为自己谋利。我与盼娣互助互救,我救她,便是在救自己。”
琼娘垂头看着那把团扇。盼娣是她最优秀的徒弟,也是她最牵挂的徒弟。
琼娘对郁祯既有欣赏又有警惕,她隐有担忧,面前这个年轻女子野心勃勃且善于计,若她心思歪偏,盼娣不会是她的对手。
“日后盼娣在你手下做事,还希望雨姑娘能包容她。这孩子脾气直,性子倔,自己想法多还喜欢闷在心里,若有冲撞得罪的地方,还请多多包涵。倘若她死性不改,可来与我说,我来教训她。”
“琼娘不必担心她会冲撞得罪我,自古才人都有七分硬脾气。她既是我三顾茅庐请来救我于水火的贵人,我自当珍之重之。”
听她这般说,琼娘也稍稍放心,也知她非心术不端之人:“有姑娘这句话,我便放心了。”
两人又稍坐了会,盼娣掀帘进屋。
郁祯瞧她神情自若,往常冷漠紧绷的脸上挂着平静松弛,心想她应当冲破了内心那道孝悌忠信的枷锁,弃了做贤孝子孙的念头。
人这一生有太多道德禁锢、伦理枷锁,抛掉些或许会更轻松。毕竟人非圣贤,能做自己就很不易了。
琼娘见盼娣进来招呼道:“快进来,正讲到你做学徒的事呢。还说你那时候性子木,格格不入,不受其他人待见。”
盼娣听到琼娘说起往事,有几分动容,鼻头发酸哽咽道:“难为师父还记得。”
“师为母,我又怎会不记得。”
琼娘见她眼眶红红,抬手去抚她额头碎发:“算了,以往的事就不提了。去了郁姑娘那边你要勤恳努力。还有,我闲暇时也画了不少花样,待会你一并带去。”
盼娣哽咽着点头应承。
跟着琼娘学织锦的那段时日,是盼娣少有的快活日子。伊始,她扭捏的脾性使她难以融入集体,差点受到其他师姐妹的孤立。是师父逐步地开导,她才逐渐打开心扉与师姐妹们交流、学习。
那段时日她感受到前所未有的平静,原来生活可以只专注自身喜好,可以无需提心吊胆,可以其乐融融开怀大笑。那段时日深入骨髓,以至于日后夜深人静时怀念起那段时日,她决堤的泪水都会将枕头淌湿。
琼娘上前抱着她,如哄抱孩童般声音轻柔地安慰她:“好孩子,都过去了。日子定会越来越好的,苦难过后皆是坦途。”
这一哄,盼娣的泪如断线的珍珠挥洒而下,她压抑的哭声再也止不住地嚎叫起来,她哭尽了这些年的委屈和悲愤,她哭尽了半生的无奈和不甘,也哭尽了世事的温暖和友爱。
郁祯看着相拥的两人,思绪闪回到绵山县的日子,刚到绵山县时的她还困在肝气郁结、精力交瘁的状态里,整个人像在深海里迷失方向的鱼,心事重重、郁郁寡欢的样子,哪怕笑着都极其牵强。
家中长辈,兄长和堂妹以及同窗们都悉心照顾着她,尽办法让她开心。在时光缓慢流逝间,她听到了血肉生长的声音,她能感受到陈旧伤口正在愈合、结痂长出新的疤痕,虽然奇丑但它痊愈了,它不仅痊愈了而且变得更结实、更坚韧、更果敢。
友善和爱让她重获新生。
这一刻,郁祯又再次听到了血肉疯长、伤口愈合的声音,它来至另一个挣破困住半生牢笼焕然新生的女子。
日光从窗户漏进来,仲夏的光打在盼娣的身躯脸庞上,光明又耀眼。
郁祯看着伏在琼娘肩头的盼娣冁然一笑。心中郑重念道,祝贺盼娣你重获新生,过往磨砺皆会化成勇气,愿你日后自由顺遂。
有人欢喜便有人愁,城东这厢欢喜,那厢便要忧愁。
王府内院,李若妍挪着小步子往水榭凉亭方向走,这段路她走了无数遍,但这次她宁愿这段路能长些,走得久些。
日头的太阳忽地被厚云遮蔽,烦闷厚重的空气压得令人喘不过气来。
王语淑坐在水榭凉亭的石凳上,左右两侧各立着位婢女正用孔雀翎扇给她扇风,皓腕一转冰镇过后的蟠桃便被送入樱唇。
她见人磨磨蹭蹭地走近前来,目光不耐烦地扫过李若妍那张高度紧绷的脸,话语戏谑:“让你来一趟,竟还要三催四请。”
李若妍不敢反驳,唯唯诺诺地回道:“最近母亲管得严,不好出门。”
“是不好出门,还是不想出门。”王语淑语气尖酸,将银叉扔回青玉碗盏之后又开口问道:“之前交给你的事,后续的如何了?之前不是说快要成了吗?怎地突然没消息了?”
“哥哥这几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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都被父亲约束在家,没有机会去见那丫头。因此也没了进展。”她低垂着头不敢看王语淑的反应。
“我听说李若儒被那丫头放了鸽子,还惹平白无故了事端将一平民打了。你之前不是信誓旦旦地与我说,鱼已经上钩了吗?怎地临了又变了卦,反倒让鱼跑了。”她轻笑了一声,语气中尽是不满。
“那丫头诡计多端,似乎在戏弄我哥。那日是她主动约我哥去永昌阁,我哥苦等她许久也未见到人,心情烦闷便用了些酒,出来跟那老汉起了争执才有了后面的事情。那丫头似乎有个厉害的未婚夫,我哥派去盯梢的人都被打了回来。这事恐怕不好办。”李若妍小心翼翼地解释道,眼神时不时地瞧着王语淑,就怕她面色不愉。
自那日赏荷宴回来后,王语淑就生了要抓弄郁祯的心思,这种微末之家的女子,她从不放在眼里,玩弄她们易如反掌,只要吩咐一声便有人帮她办。而李家兄妹正是那个人选。
李若儒放荡不羁的外形和荣华富贵的家世,最能吸引那些没见过世面眼皮子浅的小门小户之女。于是她谋算着让李若儒抓弄郁祯,践踏她的自尊,损毁她的名声。可大半月过去了,竟毫无进展,真是令人恼怒。
“你哥好歹也是京都有名的纨绔,区区一个弱女子都能耍得他团团转,玩鹰反被鹰啄了眼。可有打听出给她撑腰之人?”
李若妍垂下的头,轻轻摇了摇。
李家逐渐没落,只能攀附王家得些好处。李若妍自小就学会讨好王语淑,站在王语淑旁才会有人高看她几眼,爱慕虚荣之心让她一直默默忍受王语淑的语言霸凌,她也学会了如鸵鸟般将脑袋埋到沙堆里。
“明明是你哥没能耐,还要偏高抬她几分。不过是个乡下来的破落户,遇到会拳脚功夫的人替她出头你们就怕了。也不动脑子想想,若她真能高攀到豪门望族又何须去锦绣街从商,瞧她那寒酸样也不知是从哪里弄来的请帖,就敢去参加公主府的宴席,妄图攀龙附凤,她这身份也就配个城门校尉做夫婿。”王语淑劈头盖脸嘲讽一顿,眸光中藏着轻蔑和不屑。
李若妍眼波流转,顺她话头说下去:“表姐说得极是,她一个蜀地乡下丫头配个城门校尉都算抬举了。我心中有一计,定让那丫头在京都脸面扫地。”
“你有主意了?”
李若妍凑过身去,在她耳畔细语,王语淑听她说完犹觉得不解气,又犀利地提了几句,句句皆让李若妍心惊。
两人表面上是表姐妹关系,其实她在王语淑面前毫无话语权,更像主子和奴仆的关系,还是随意贬低的那种。她的待遇也就比王语淑的贴身婢女好上那么一点,起码不会动则随意打骂她。
“慌什么,又不要她的命,你照做便是。要尽快!”
“是......”李若妍无奈之下只得答应。
白瓷盆里装着的冰逐渐融化,小冰块在水中沉沉浮浮地打转,犹如李若妍的心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