被救下的女子叫宋五娘,河中人士,被牙行骗来京都。她们一行人好几个姑娘都被骗去香楼,只有宋五娘逃了出来。
宋五娘说香楼里还有许多像她这样被骗去的女子,若是不从挨饿受冻都是小事,还能将人活活打死。
大家听完不胜唏嘘,这世道真是活活吃人。
裕丰绸缎庄里院有厢房,工匠们都住自个家,几间厢房就一直空着。宋五娘身无分文又没有户籍,郁祯只能暂时将她安置在里院的厢房,后续待拿回户籍再看。蓝俏给她拿了衣服和被褥,秦娘又给她买了些吃食,郁祯打算明日带她去报官。
翌日,辰时一刻,头顶烈阳斜照在京兆府的朱漆大门上,明察清廉四个大字的匾额被屋檐遮挡住光,陷在灰暗的阴影中。
郁祯向衙役说明了来意,还递交了状书,书上陈述了香楼拐卖、凌虐女子的行径,希望京兆府能查明香楼的龌蹉勾当,还被拐卖的良家女公道。
衙役听了郁祯的来意,抬眼快速扫了一眼,见只是两个弱女子便敷衍地回道:“你说的我们会去查明的,待查明真相自会宣你。回去静候消息吧。”说完便假装忙碌走开了。
这衙役如此怠慢,郁祯隐有不悦又不便当场发作,只好回绸缎庄等待消息。
消息确实来的很快,只消一日。
隔日,裕丰绸缎刚开门做生意,衙役便上门将没有户籍的宋五娘抓走了,罪名是逃奴。因当时来了五个衙役,郁祯并无他法只能眼睁睁地看着人被押走。
秦娘当场质问衙役香楼藏污纳垢之事,却被衙役粗鲁地推开险些摔倒在地。衙役只留下一句话:“想要赎人,二十两银子。”,便头也不回地将人押走。
这人被府衙押走了必定要送回去香楼金掌柜那处,郁祯只得先掏银子解围。忙让蓝俏和秦娘取了银子去府衙赎人,只怕去晚了宋五娘要遭大罪。
半个时辰后,俩领着宋五娘回了裕丰绸缎。宋五娘一见郁祯便要跪:“恩人!”
郁祯可以狠心不管这件事。倒不是心疼二十两银子,二十两银子于郁祯而言不过是支镶金点翠的珠钗,可是于宋五娘而言则是将她困在那风尘牢笼的铁链。
一旦入了那虎狼之地,老鸨只会剥削索取,又岂会给宋五娘赎身的机会,若她真能走出那地,恐怕也油尽灯枯了。
郁祯实在不忍心看到鲜活年轻生命就这样被人吃干榨净。
虽交了二十两银子,但不代表这事就此罢休。
夜深人静,郁宅的西院还燃着烛火,如无边黑暗世界中熊熊燃烧的篝火照亮异乡人的归家之路。
郁祯披着外衫盘坐在书案前,她右手边是本当朝律法,这本书很新只有几页被反复翻看。
郁祯满脑子回想着秦娘从京兆府回来时说的话:“我们去赎人时,亲眼看见那金掌柜跟个推官打情骂俏。那老鸨进府衙好似进自己家宅院般雄赳赳气昂昂。不知道的还以京兆府敞开门是做勾栏生意呢。”
这话虽难听但却透露出香楼和京兆府不寻常的关系。
一个从六品的推官手里的权利却不小,掌握着京城的户籍、税赋,可以说是肥差。拐卖女子之事推官岂能包庇纵容,恐怕这京兆府内早已烂透。只是这京兆府长官是齐国公,开国一品国公,这事还真不太好办。
郁祯思来想去,既是权势压人,便要挑起权势之间的博弈。她是无权无势但这京都最不缺的便是这有权有势之人。她隔壁不就是位大官人嘛。
她提笔写了封信,字里行间情深意切地诚邀丛大将军明日夜游京都,赏景听曲。
信是天朦朦亮送出去的,趁着丛屹还没上值。丛屹看了信先是错愕片刻,又佯装淡定地将信收好,谴人回了句:“知晓了。”
虽脸上波澜不惊,但微勾的唇角出卖了他欣喜雀跃的内心。
丛屹并不知郁祯这两日所遇的事,但也猜到郁祯绝不是单纯地要与他夜游京都。不过这日他还是早早地归家脱冠沐浴,换了官袍穿上新制的浮光锦夏衣,临出门前似女子对镜自珍般,照了又照。
夕阳将落时,郁祯已经坐在马车上等候了。
不消半刻钟,俊朗魁梧、挺拔如松的郎君从将军府邸大步流星地走到马车旁,他人踩着脚蹬一跃便上了马车。
郁家的马车是最普通的马车,他身长体阔车厢空间瞬间便被占满,偏这人还不收敛,箕踞而坐,姿态随意,郁祯只得腾出些空间挨着车门处坐着。
马车颠簸晃动起来,郁祯从袖口处掏出来个叠好的绢帕,展开后是两簇胡须毛发似的东西。郁祯将东西递到丛屹面前:“丛公子要装扮一下吗?”
丛屹轻轻地推开那只展示的纤纤素手,眼神定定地看着她问道:“夜游京都需要用到这东西?”
他一进马车就看到作男儿郎打扮的郁祯,便猜到今晚是去做些上不得台面的事,那两簇假胡须更是印证他的想法。
郁祯心虚地将东西收回又带着谄媚地回答:“我保证今晚绝对是去干正事。只是不那么光彩罢了。我是无所谓,只怕你被同僚认出来。但古话说得好,身正不怕影子斜。”
听她拍须溜马,丛屹挑眉轻笑一下:“难得你为我考虑,只是未出阁得姑娘应当比我更需要。”
郁祯又倾过身与他说道:“今晚一切开销由我来出,丛公子只管玩乐。还有既然答应出来了,中途不许反悔哦。”
那张素白俏丽的脸蛋忽然倾过来,似寒梅绽放的冷冽幽香飘入鼻息,润泽的粉唇轻轻蠕动,至于说了什么,毫无印象。
说的话人催促道:“嗯?”
“好。”丛屹嘴上应承着,思绪却飘远。她从来不熏香但身上总有股冷冽夹杂甜蜜的幽幽清香,离得远闻不出,一靠近便让人心猿意马。
一刻钟后,马车停在城西的街上。郁祯率先下了马车,映入眼帘的是一排排整齐的大红灯笼,红的晃眼,钻入耳畔的是女子吆喝客人的娇媚声。丛屹随她身后,不用看他就知道这是哪,人坐在马车上时就已听到这纸醉金迷的动静。
城西这条街可以称得上是花街,勾栏瓦舍、青楼妓院、私舍清倌各式各样的玩乐应有尽有。
丛屹脸色沉了沉,姑娘家来这种地方简直是歪门邪道:“这就是你说的正经事?”
他心知,世人对英雄豪杰、世俗成功之人总是包容,就算被人瞧见他逛窑子喝花酒,亦会有人站出来帮他解释、推脱,何况他也从不踏足此地。
可若闺阁女子被人撞见在此玩乐,却要严重得多,流言蜚语会如一把把刀割在她身上,割在她的双亲身上。
郁祯见他脸色不虞,就知道这人古板得很。男子大大方方玩乐的地方,女子去就是塌天大事。世俗偏见!况且今日她乔装打扮一番,根本无人能识。
她拉住这人袖口,悄声说:“喝花酒只是表象,这条街你看着纸醉金迷其实内里藏污纳垢。再说了,我真要来这种地方玩乐,又岂会特意带上你。”
一番话说完,不虞的脸色稍缓和了些,只是眉头依旧紧锁,或是担心她会被人认出来。
郁祯扯着他走到香楼门前,龟公将两人迎了进去。
龟公将俩人带去一间灯光昏暗的厢房中,谄媚地问道:“两位公子可有熟悉的姑娘。”,这是习惯话,有些客人私下有相好的姑娘。
郁祯压低声说道:“先上些酒菜吃食,在找个会弹曲的漂亮姑娘伺候我俩。”
龟公有丝犹豫:“两位公子只叫一个姑娘?”
郁祯不耐烦地啧了声:“赶紧叫去,银子自然不会少你的。”
龟公听贵客抖了抖钱袋子,立马会意,面上一副懂了的样子。他在香楼里什么样的客人没见过,有些客人正人君子模样,癖好却怪得很。
他满脸堆笑:“得嘞!两位公子稍等!”
她行为做派自如的好似常客。屋内光线昏暗但是丛屹那道探究的视线就没从郁祯身上转移过。
郁祯:“别看了,我真是头一回。绵山县到处都是我伯父的熟人,我能来去这种地方?人生在世全凭演技。”
他面无表情道:“你还真是颇有天赋。今晚到底要做什么正事,非得要来这种地方?”
“稍安勿躁,待会你就知道了。”
几道凉热菜和一壶清酒很快就端上桌。
郁祯从怀里掏出一纸包的白粉末,撒入杯盏中再倒上清酒,只将酒倒得堪堪没过粉末,又将纸包收进袖口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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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她神情自若地将一切做完,那扇门就被一位手抱琵琶身姿妖娆的美艳娇娘推开。烛火跳动隐隐绰绰,照得那女子好似壁画上九天揽月的神女。
要不说这香楼生意好呢,怪会调教人,豪猪来香楼走一遭都要变天蓬元帅。
娇娘福了福身:“奴家芙蓉见过两位公子,两位公子安康。”
郁祯:“芙蓉姑娘快快请起,你一进来我还以为是神女下凡。”
芙蓉捂嘴娇俏轻笑,媚态横生:“公子可是想听曲?”
郁祯:“来首霓裳羽衣。”
大弦嘈嘈如急雨,小弦切切如私语。一曲奏闭,芙蓉起身行礼,郁祯前世也会弹琵琶,这伶人琴艺确实上佳,让她也听得入了神,郁祯抚掌而喝,赞道:“余音绕梁而三日不绝也。”
说罢,请人入座又将那杯放了粉末的酒斟满。
芙蓉坐在郁祯和丛屹两人之间,郁祯将那杯酒递了过去,又另持一杯酒盏:“我敬芙蓉姑娘一杯。”
芙蓉也是个看脸的,见手持杯盏的公子玉面娇俏、男生女相、雌雄莫辨,心中有几分动情。到这红尘俗地的客人少见有这样眉清目秀的。她心中欢喜脸染红绯毫不犹豫地举杯饮下。
喝完又添上一杯,看向右边的贵客,这位公子虽不苟言笑但英俊伟岸、孔武有力,也是少见的好样貌。
芙蓉娇滴滴地将酒盏轻碰一下丛屹的杯盏;“我敬公子,不知公子如何称呼。”
丛屹这人自打伶人进门后就默不作声,一副摆烂的死相。
郁祯只得尴尬地接过话:“我这兄长嘴笨不善言辞。这杯酒我来作陪。”说完又一饮而尽。
今日龟公来让芙蓉伺候两人,她还不乐意,弹曲时光线昏暗还未看清两人长相,这会坐的近,才发现两人不仅容貌上佳,还各有千秋,一个清隽瘦弱一个高大威猛。她一人伺候俩人,今晚少不得要折腾她。
心里想着便顺嘴说了出来,那声音柔弱妖娆:“待会还请两位公子待会轻些待奴家。奴家可受不住折腾。”
这番话听得郁祯脑门突突直跳,差点将口中的酒给喷出来,指甲拼命掐着掌心,涨红了脸才堪堪将那口中的余酒咽下,她干咳了几声缓缓。
不用看,她能猜到丛屹应当是脸色铁青。
刺激呀!伶人敢说,郁祯都不敢想,三人行,还是同前夫和妓子。
真是惊世骇俗,礼乐崩坏!
郁祯赶忙掩饰尴尬的气氛,她抚掌粗着嗓子笑道:“芙蓉姑娘真是妙人!来喝酒。”
她内心却极为焦虑,这药效怎么还不起作用,难道是放太久的缘故?再等下去指不定这伶人还要说出什么令人瞠目结舌的话。
好在没一会,药效便开始起作用了,芙蓉撑着桌面身子摇摇欲坠:“奴家好似醉了。”
郁祯喜出望外:“好极了,我扶你上榻歇息。”。她挽着芙蓉进了屏风后面的床榻。
待人一走,丛屹吐了口憋闷气,扶额撑在雕花木桌上闭目养神,仿佛刚刚历经一场筋疲力尽的缠斗。他向来不喜欢任何熏香,伶人身上的熏香太过于冲鼻,熏得他前额发热太阳穴狂跳。
郁祯在屏风后面窸窸窣窣。丛屹缓缓睁开双眸,看着屏风上投射出的人影,那人影似变戏般慢慢地由男子变成女子。
郁祯换好衣服后重新盘了头发,绕过屏风走到丛屹前面说道:“我好了。”
她穿着伶人的水红色宽袖长衫配同色百褶裙,那宫粉抹胸绣着朵开得极艳的牡丹,整个人美艳妖娆带着诱惑。要不是这张依旧素丽清冷的脸,还真与那些个伶人无异。
丛屹匆匆看了两眼便将脸撇开,他内心极其不喜。虽知她这样装扮是有所目的并非贪玩,但内心就是不喜,他不喜她与这种地方有任何沾染,也不喜她扮作伶人。就好似开在山巅的清雅傲骨之花被人摘下观赏亵玩,污了花的傲骨,失了花的颜色。
他冷声问道:“你要顶着这张脸走出去?”
自然不能,她这张脸金掌柜是见过的,她早就便备好面衣以绝后患。将面衣戴上后向丛屹伸手请道:“丛公子,走吧。我带您去看看这销金窟里头的腌臜买卖。”
今晚的正事终于开始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