星际时代，女人还要为战事不利负责吗？
白柏托着腮，思绪如身体一样漂浮。
宽阔房间内，空空如也，只有银白反光的墙壁和地板天花。
以及刚睡醒的她。
嗯……没有重力，所以哪里是地板哪里是天花？
白柏并不知道发生了什么，眼睛闭上前，她躺在冰冻仓里，隔着透明保护罩和母亲说晚安。
再睁眼，看见一群穿白衣服的人在欢呼。她刚想问，眼前一黑，病发晕过去了。
醒来时已经在银白房间里漂浮。
不知道从哪里弹出一道光屏，上面简明扼要地介绍了大概情况，当她读完便失去踪影。
光屏上的句子文法很奇怪，白柏只能看懂六成。
大概是说自她进入冷冻仓已经过去快一百年了，现在的人面临一场侵略战争，正是生死存亡时。她怀揣着很重要的东西，是敌方发动战争的理由。换句话说，敌人为她而来。所以他们唤醒她，希望她能出面归还东西。
白柏穿着便于做手术的白衣白裤，掏口袋掏了好几遍都没发现什么东西。
于是她懂了。
现在的人真下贱，找个古人来背锅。
怎么不去挖褒姒的坟呢。人家业务更熟练。
白柏没有发呆多久。
空旷室内，突然亮起许多块光屏。
白柏换了个姿势漂着。
手指逐一点过空中。
一共十四块屏幕。
有的出现画面快，有的慢，但不多时，所有光屏上都出现了人脸。
嗯，应该是人脸吧。
有几个屏幕上的脸毛茸茸的。
其中一块屏幕越过众屏往前，在白柏眼前放大。
画面上是位黑发蓝眼的中年女性，灰色西装，头发一丝不苟夹在脑后，外形干练。
她的声音温和如流水，神情镇定，但白柏从另外的光屏上捕捉到焦灼之色。
“白女士，请容我自我介绍。我是庄瑟，兰斯蒂联邦政府第二十七任总统。”
白柏“哇”一声。
是个大大大官。
她也礼貌地说：“总统你好，我是白柏。”
庄瑟笑了笑，说：“大概情况您刚才已经读过了。我长话短说。白女士，根据记录，您的母亲白教授为您植入了一种来自外宇宙的材料。”
她马上换了脸色，严肃又威严，告诉她：“非法实验的相关方已经受到惩处。我们在不久前发现了该材料的来源——它是外宇宙种族虫族，其成员尸体的碎片。”
出现了一些新的名词，但白柏不是很在乎。
少女眉头皱起，抬起脸看向庄瑟：“什么叫非法实验相关方……我妈妈呢？她也被冷冻了吗？”
庄瑟还没说话。
她身旁的一块屏幕上，一个有毛茸茸耳朵的男人抢白：“白教授于九十七年前身故。”
白柏瞪大眼睛。
倏尔，泪水滚滚落。
庄瑟暗骂一声。
蠢货杂种！
另一块屏幕上的女性说：“节哀。她为了您，引爆实验室，换取时任政府对您宽容处理，以及当基因修复技术成熟时唤醒您的承诺。”
她的话，白柏一个字也不信。
妈妈虽然疯狂，但是理智、执拗。她是绝对不会自杀的。
她宁可守着女儿的冷冻仓一辈子，也不会把女儿的命运交给其他人。
白柏哭完，仍然有种不真实感。
庄瑟叹一口气，继续话题：“虫族进犯联邦边界，我们已经失去三颗星球。”
白柏犹带泪容：“所以，你们想把我交给他们。”
庄瑟说：“联邦政府不会放弃任何一个公民。”
另一个女人说：“如果您同意，我们将剥离虫族的尸体碎片。”
白柏点点头，说：“剥离手术失败了。”
庄瑟神情不变，许多块屏幕上的人脸色变了。
冰冷的、傲慢的、急躁的。
十四道视线当前，白柏笑着说：“你们没有帮我治好病。又怎么会考虑我的意见。“
她没有忘记，刚醒来时她发病晕倒。
白柏患有基因病中最致命的那类。
她的基因判决她的命运是短寿。
寻常人的人生是太阳，初升，灿烂，落下。
她的人生是短促的落。
她的母亲，顶级科学家白教授，基因技术的大拿，与天争命十八年。
庄瑟说：“抱歉，白女士。技术仍未先进到能让您痊愈，我们组建的科研团队顶多能为您再续十年寿命。”
啊。
啊？
白柏愣住。
这可是快一百年后了啊。
母亲在当年都能让她活到十八岁。
庄瑟再次道歉：“白教授是基因技术领域划时代的天才。我们很遗憾。”
她的遗憾毫不作伪。
九十七年后，联邦政府的顶级院校里，学生仍在学习白芳汀的理论。
如果当时的政府足够聪明，就该明白，智力出众的人是值得破例的。为了女儿，白芳汀做了许多人体实验，道德法制层面上罪大恶极。但是，每一项实验的边角料技术，都让联邦人类于基因层面得到攀升。
天才科学家最成功的作品，近在眼前。
庄瑟望着白柏，心知她估计继承了母亲的聪明，并不是好摆弄的女孩。
当下改变计划，坦白道：
“团队没能从您的身体里检测出任何外来成分。我们只能将您交给虫族。”
联邦政府的总统露出耻辱神色，说道：“来见您前，我收到秘讯，前线失守。一共五颗人类可居住星球，三十七颗卫星及私人星球，未撤离的人口千万计，与前线战士一同，全部沦陷。”
白柏不安地眨眨眼，迟钝地开始处理信息。
然而现场在瞬间安静后沸腾起来。
其他屏幕上的参会者或站或坐，骂声、惊呼声、斥责声、联络声……吵得白柏脑子疼。
只有庄瑟，仍然镇定。
也只有她，必须镇定。
女人挥手，所有嘈杂的声音归于寂静。
天然柔和的嗓音，坚毅冷静，逼迫白柏：“外宇宙的霸主虫族，此前是传说中的种族。从我们发现虫族踪迹，到今天，只过了五天。”
“白女士，不是我们诚意不足，而是兰斯蒂联邦即将灭亡。能让您安全地醒来并修养，已经是我个人作出的最大努力。”
“请交出您体内的材料，为了兰斯蒂联邦，为了您的同胞。”
白柏在恍惚中问：“到底是什么东西？”
庄瑟默然，悲哀地笑了一下：“外宇宙的交好种族告诉我，那大概率是虫后遗骸。”
传说中，虫族只有一位永恒的至高无上的领袖。它们所做的一切，都是践行它的意志。
曾经能与虫族匹敌的种族，无意间听到它们呼唤它为……母亲。
虫族的故事可以追溯到千万年前而没有尽头，但它们总是一时出现，一时消失。许多种族猜测虫族的活动有固定的周期，可能跟虫后相关，或活跃，或寂静。
然而宇宙浩瀚无比，虫族的尸体是最珍惜的藏品，大多落在外宇宙的强势种族手中。
谁能料到，虫后的尸体会被弱小的兰斯蒂联邦无意间得到。
而疯狂的白教授，竟然有能激活虫后遗骸的技术。
命运并不掷色子，它公平地、仁慈地，将灭顶不幸指名赐予兰斯蒂。
白柏并不清楚虫后的分量，不过，听上去像是个重要角色。
危机当前，而且这么多人没必要为了她演戏，白柏倾向于庄瑟没说谎。
她暂时放下对联邦的意见，挠挠下巴，无奈地说：
“如果是妈妈的话，可能有办法。但是……”
少女用手按着自己的额头，说：”那东西长进我的脑子里，已经是我的一部分了。“
庄瑟的脸像被砸碎的镜子，一寸寸皴裂。
良久，她叹气，关闭通讯。
其他的光屏也一一熄灭。
只剩那个毛茸茸耳朵的男人。
对方神情复杂地看着白柏，安慰她：“想开点，你不一定会牺牲。”
白柏撇嘴：“你能让庄瑟不把我交出去吗。”
对方尴尬大笑：“办不到。总统女士不把我一起交出去就很好了。”
白柏难得碰到可以说话的人，缠着他不给走：“你人真好，能跟我说说虫后的事情吗。”
毛耳朵把虫后的有限信息说完，白柏大概明白了：
“哇，我妈真牛。她怎么拿了宇宙大魔头的尸体啊。”
又觉得奇怪：“虫族是怎么找上来的？虫后的尸体有那么重要吗？”
毛耳朵说：“这不奇怪，许多种族的个体之间有精神链接，死后也能知道成员的方位。你和总统女士这样的纯种人类理解不了。有些种族是很看重血统和祖先的。像我们一族，当权者必须佩戴祖宗犬牙才能名正言顺当族长。”
白柏好奇心爆棚，盯着他脑袋上的耳朵：“你不是改造人？”
在她的时代，肉/体改造技术已经很成熟了，大街上有许多用机械臂或身后有尾巴的年轻人。这也是妈妈为了救她研发出的技术之一。
她之前想加一对猫耳朵，不过很可惜，她的身体太脆弱，根本承受不了新加器官。
毛耳朵说：“我们是外宇宙的兽人分支的混血，几十年前才迁来兰斯蒂联邦。”
白柏从他的态度中嗅出异样，问道：“你不怕虫族？”
毛耳朵淡定地说：“我们一族一直在逃亡，早就习惯了。兰斯蒂联邦并不允许我们进入核心区域，也就是说，我们离虫族入侵的方向最远。”
白柏乐了：“你拿兰斯蒂联邦给自己的族人挡命。”
毛耳朵温柔一笑，露出虎牙，像是在哄小孩：“真聪明。希望您能活下来。”
白柏并不乐观，敲敲自己脑袋：“我就是虫后遗骸本身。我活着或死了，作用应该是一样的。”
毛耳朵把嘴皮子从虎牙上撂下来，想了想，承诺道：“没关系，如果我们活下来了，找颗荒星给你立块碑。”
白柏高兴起来，提要求：“你知道怎么写我的名字吗？还有我妈妈的。给我们都立，行吗？”
“没问题。”
“我妈的碑上写，天才只是见我女儿的门槛。我的碑上就写，嗯……谢谢妈妈，我的十八年过得很快乐，下辈子还要当妈妈的女儿。欸，忘了问了，您怎么称呼？”
毛耳朵说：“胡防风。”
白柏挥挥手，说：“拜拜，胡先生。”
“再见，白柏。”
光屏熄灭，房间又陷入寂静。
白柏眼珠往下转，看见自己胸口一小滴深色痕迹。
她用手背碰到脸颊。
唉，怎么湿了。
阅读说明：
1.我流虫族，不是虫子，只是社会结构类似，本质是畸形怪物。
2.女主自认为是正常人，是清纯女大，经历导致她做的事情不太正常。她不是故意的。
3.除了女主，任何一个角色都可能会暴毙。
4.【】代表恐怖描写，担心掉理智可以自行跳段。
作者有话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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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1章 第 1 章