最后一刻的记忆，是刀刃生生剐开皮肉的剧痛。
然而意识并未消散，取而代之的是一阵剧烈的头痛。
李常安猛地惊醒，胸口剧烈起伏。刑场的血腥与喧闹如云烟般消散，入目是略显陈旧的明黄色、绣缠枝莲纹床帐。
熟悉又陌生。
李常安愣愣地看着自己的小手——白皙瘦小，带着孩童的圆润。
这不是他的手，至少，不是他二十岁赴死时，那双布满薄茧和伤痕的手。
“滋滋……检测到强烈灵魂波动，符合绑定条件。正在扫描宿主……”
一个声音突兀地在他脑海里响起。
“扫描完毕。
确认宿主：李常安，大晟朝七皇子，年龄六岁。
身体状况：营养不良，先天不足，有早夭之兆。
开始进行功德评估……”
李常安瞳孔骤缩，警惕地环顾四周。寝殿内静悄悄的，只有雨水滴答作响的声音，并无他人。
是幻觉？还是……索命的无常？
“评估完成。”脑海里的声音似乎卡顿了一下，随即难以置信的尖叫道。
“警告！检测到异常！宿主灵魂功德值……已满！”
“溢出状态？这怎么可能？！”
李常安皱眉。功德？他上辈子死得那么惨，哪来的功德？
脑子里的系统似乎陷入了混乱，嘀嘀咕咕：“逻辑冲突，目标已达成，重新定义系统使命，根据系统核心条例第117条，当宿主无需积累功德时，系统自动转换为……”
“鉴于宿主太小，转换为育儿模式，绑定成功！”
机械音转换为一个活泼的少年声音，在脑海里响起，叽叽喳喳的。
“宿主你好！我是你的育儿系统007！致力于为您的健康成长提供全方位支持！”
李常安：“……”
他觉得，他可能死过一次之后，脑子真出了点问题。
“你看你看！”007兴奋地展示着系统界面。
“你的生命值好低哦！不过没关系，我会把你养得白白胖胖的！现在，我们快起床洗漱吧！”
这小系统话多得像个停不下来的小麻雀。
李常安懒得理它，自己穿好那身半新不旧的皇子常服。照着镜子，镜子里的自己面色苍白，又瘦又矮，只有一双眼睛还能看。
恰好此时，伺候李常安的小太监，小叶子端着一盆温水进来，看到李常安已自行穿戴整齐，吓了一跳：“七殿下，您怎么自己起来了？”
李常安没理他，自顾自地洗漱，上辈子这个小叶子是个墙头草，还笨！
“殿下，今日是您去尚书房进学的第一天，让奴才伺候您吧！省得等一下您迟到了，被太傅责罚。”小叶子小心翼翼地提醒到。
尚书房……
李常安动作顿了一下，原来是这时候。
他父皇子嗣众多，早忘了还有他这么个七皇子，直到内务府按例记录提醒道，皇上才想起他已经六岁了，却还未进入学，便随口吩咐了一句。
去尚书房的路上，系统007一直叭叭个不停：“宿主，要去上学啦！宿主宿主，我查了资料，上学要交朋友哦！等会儿见到其他皇子，你要记得微笑！”
李常安在心里翻了个白眼。
“宿主小心台阶！”
“哇，皇宫好大啊！”
“宿主你看那朵云像不像小兔子？”
“等会儿见到哥哥们要问好哦！”
李常安被吵得头疼：“闭嘴。”
“呜……”007委屈地噤声，但没过一会儿又忍不住开口，“宿主你好凶哦。”
李常安充耳不闻，这玩意儿比上辈子刑部大牢里的老鼠还烦人。
踏进尚书房那扇熟悉的朱红大门时，几个皇子正在说笑。
看到他进来，嘈杂的说话声戛然而止，几道目光齐刷刷地落在他身上，带着毫不掩饰的打量和轻蔑。
“哟，这是谁啊？面生得很。”一个穿着宝蓝色绸缎袍子，胖乎乎的皇子率先开口。
李常安看着眼前胖乎乎的小孩，所以这是他那个皇兄？
可……他不记得他哪个兄弟有这么胖？
“五哥，这就是那个慧嫔生的老七啊，听说一直病恹恹的，今儿个倒是能爬起来了。”三皇子李常恒嗤笑道。
哦！原来是李常睿，这个时间点他竟然胖成这样！
呵呵！李常安撇了他一眼，没接话，径直走到最角落一个空着的书案后坐下。
“宿主宿主！”007小声提醒，“他们在跟你说话呢！要礼貌回应呀！”
“喂！老七，你哑巴了？见到兄长也不知道行礼问安？”
李常睿站起身，挺着胖肚子走了过来，故意用肩膀撞了一下李常安的书案。
李常安抬起眼，冰冷的眼神让李常睿心里一毛。
“五弟，太傅快来了，还是先回座位吧。”一个温和的声音响起。李常安循声望去，是四皇子李常澈。
他坐在前排，此刻正微微蹙眉看着这边。
李常睿悻悻地“哼”了一声，却没立刻离开，反而压低声音，凑到李常安耳边，用只有两人能听到的声音恶毒地说道：
“克死亲娘的扫把星，不过一介贱妇之子，也配来尚书房？识相的就自己滚回去躺着！”
李常安身体一僵，指尖掐进了掌心。
呵！他想起来了，上辈子，也是这样。
他初来尚书房，因为怯懦不敢反抗，被李常睿带头欺负，泼墨水，撕书本，被按着头当马骑……
他后来落下胃痛的毛病，也是因为李常睿每次都把他的饭糟蹋掉。
“宿主！宿主！你心跳好快！不要生气不要生气！”007担心地说。
“鉴于宿主遭遇语言攻击，建议方案一：无视。方案二：寻求权威帮助，如请求太傅帮助。方案三：以平和语言回应，化解矛盾……”
平和？化解？
李常安抬起头，歪着脑袋对刚刚走进来的太傅说道：“太傅，五皇兄说我娘是贱妇，说我是贱妇之子、克死亲娘的扫把星，不配来这里。”
话落，整个尚书房顿时鸦雀无声。
谁都没想到，这个看起来怯懦的老七竟然敢告状！
李常睿的脸一下子涨红了，又惊又怒：“你胡说八道！”
太傅的眉头骤然锁紧，看向李常睿：“五皇子，慎言。皇家体统何在？”
当众的训斥如同一记响亮的耳光，让李常睿脸上瞬间火烧火燎。
他一把揪住李常安的前襟，恶狠狠地低吼道：“小杂种，你敢告状？！”另一只手高高抬起就要打下来。
“啊啊啊要打人了！”
007惊慌失措，“宿主快跑！我数一二三，我们一起跑！一、二……”
“三”字还没出口，李常安已经猛地扑了上去。
李常睿根本没料到这个病秧子敢反抗，猝不及防被扑倒。
“啊——！！！！”
凄厉的惨叫声划破了尚书房的宁静。
所有人都惊呆了！目瞪口呆地看着眼前这血腥的一幕。
李常安竟然像野兽一样，死死地咬住了五皇子的耳朵！
“啊啊啊——！！！“宿主你在干什么呀！快松开！咬人是不对的！”
007急得团团转，“我的育儿手册里没有教这个啊！”
鲜血顺着李常安的嘴角流下，他却不松开反而咬得更紧了。
“救命啊！流血了！”007带着哭腔喊道，“宿主你松口好不好？”
李常睿痛得浑身抽搐，疯狂地挣扎嚎叫：“放开我！疯子！你这个疯子！啊——！”
李常安却像是焊在了他身上一眼，无论李常睿怎么捶打他的后背，他都死不松口。
“七皇子，快住手！”
“快拉开他们！”
“天啊！流血了！”
尚书房里顿时乱作一团。
三皇子李常恒吓得脸都白了，连连后退。六皇子李常宁直接跑出了尚书房叫人。
四皇子李常澈的伴读和几个内侍慌忙冲上来，手忙脚乱地想要分开两人。
可李常安咬得太紧了！
“警告！警告！宿主正在进行高危攻击行为！可能造成严重伤害！立即停止！立即停止！”
终于，在两个强壮内侍的合力拉扯下，李常安被硬生生拽开了。
“噗——”
一小块带着血的肉块，从他的嘴里吐了出来，掉落在光洁的地面上。
李常睿捂着缺了一角的耳朵，哭得撕心裂肺。
整个尚书房瞬间鸦雀无声！
只剩下李常睿撕心裂肺的哭嚎和李常安粗重的喘息声。
所有人都像被施了定身法，惊恐地看着满嘴鲜血，眼神凶狠的李常安。
李常安……他竟然咬掉了五皇子的一角耳朵！
李常安舔了舔唇边的血，抬起黑沉沉的眼睛，逐一扫过在场每一个人的脸，将他们的震惊、恐惧、厌恶尽收眼底。
他咧开嘴，露出被鲜血染红的牙齿，“咯咯咯！记住！我，李常安，是个疯子。”
话落，整个尚书房空气为之一滞，连五皇子的哭声都瞬间戛然而止。
只有007在他脑子里抽抽搭搭地哭着：“呜呜呜……宿主变成坏孩子了……宿主你怎么这么暴力……功德无量的人不应该是这样的！”
李常安并未理它，而是看着眼前一张张惊惧的脸，觉得前所未有的畅快。