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可知道下一句？”
鸡皮疙瘩起一身，脚底都扣出一座城了，还下一句？卫霜回无语极，脱口而出：“紫禁坑深，抠破了谁的脚皮！”——她的！
康熙目光一凛。
“紫禁”二字呼应了小说名《紫禁琉璃殇》，“坑深”二字呼应了女主良妃在小说中的口头禅——“臣妾这辈子就是跳进了深坑”，至于抠脚皮许是用了冷僻典故表达悲郁自伤之情。
既然是她，为何不相认？
康熙又想起小说中良妃临死前的台词——“臣妾下辈子不想认识皇上！”
原来如此，他目光复杂地看着卫霜回，“原来你也厌倦了。”
厌倦了一遍遍重复的虐心情节，厌倦了那直觉抗拒而大脑和身体却不听使唤的日子。
“我想休息会，皇上走吧。”
“好好睡一觉，朕在旁陪你。”
陪睡？不行，男女独处是大忌，需要来箱电灯泡。
“天还没黑呢皇上，我想一边休息一边和姐姐们说说话。”
姐姐们？康熙目光变得阴冷，她叫这些迫害她的人为姐姐？“那朕就在旁听你们说话。”
卫霜回绝望：“可是我喜欢......”
“你喜欢朕认真的样子，朕知道，”康熙温和极了，“那朕便认真地在旁听你们说话。”
累了，憋说话，吃饭吧。
“我饿了。”
“想吃什么？朕叫膳房给做，咱们一起吃。”
什么！还要陪我吃饭？
“皇上爱吃什么？”
“朕没有特别爱吃的菜。”
“那皇上不爱吃什么？”
前面就是客套一下，现在才是她真正想问的核心内容，知道康熙不爱吃什么，好让膳房做。
真是抛砖引玉，滴水不漏。
卫霜回澄澈的眼里充满期待，康熙素来只见她幽怨哀婉的一面，这表情倒是新鲜。他告诉她：“凡是气味辛烈之物，朕都敬而远之。朕从不罚膳房，但有一回，他们居然送来凉拌折耳根，朕尝后胃气翻涌，险些没吐出来，当时少年心性，不甘心白受罪，罚了配菜太监三月俸禄。”
什么？你不甘心就罚了打工人三个月工资？他们就甘心啦？卫霜回忍住没翻白眼，不过也好，如果她想吃的东西比折耳根还过分，那岂不是能迎来冷宫乔迁之喜？
“皇上，我想吃螺蛳粉。”她代表打工人请他吃。
“何为螺蛳粉？”
提起这个卫霜回就来劲，她的探求欲和行动力都比较强，看了不少制作螺蛳粉的教程视频，在家捣鼓过n次，失败过n次，最终把厨房搞成景区厕所后才学会制作。
她眼中迸发光彩，“柳州盛产石螺，石螺熬汤煮粉，加酸笋、黑木耳丝、酸豆角、白菜、炸腐竹等配菜，就是一碗螺蛳粉了，螺蛳粉味道鲜美、醇厚、爽辣，I like！”
康熙眯起眼睛，看来她也记得小说情节，连他教的洋文都能脱口而出。不过觉醒后的她似乎活泼许多，病成这样，说话嗓门都很大，语速也很快，添了不少生气。
他喜欢她这样子，与小说人设越迥异，就越代表剧情的分崩离析，越代表未来的鲜活崭新。
他于是努力想象味道，捧场道：“听你说的，似乎挺好吃。”
“就是气味特别非常极其无敌霸道，吃完衣服上都是茅厕的味道，”卫霜回楚楚可怜地撅起嘴，“皇上，我想吃好想吃啊。”
康熙表情凝重起来。
良妃为什么会爱吃这种可怕的东西？
罢了，她从前命苦，现在饕餮一番又何妨？既已觉醒，应该任性一回。
他很爽快道：“朕这就命膳房去做。”
“那您会陪我吗？”
“自然，君无戏言。“
卫霜回充满期待，管你答应得多好，到时候不熏跑你，螺蛳粉就不姓罗！
赶紧安排！
只不过……她看了看四周，院中有影影绰绰的缤纷身影，“既然我与皇上共度午餐，还请皇上叫各位姐姐回宫吧。”
不能把香香的小姐姐们熏臭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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康熙出门吩咐一句，很快，外面接二连三地进来妃嫔与卫霜回道别，嘱咐她仔细调养身体，放宽心，想开心的事，恳求皇帝多陪她，如此才离去。
“她们都好美，人也都好好哦。”卫霜回感叹。
康熙不以为然。
看来即便拥有自主意识，小说人设的影响依旧存在，良妃还是单纯到了极致。
她分明知道在不久的未来，荣嫔服毒诬陷她下药，通贵人盛气凌人刁难她，德嫔孕后装作被她推倒，惠嫔在给她的糕点中放慢性毒药，宜嫔因惠嫔挑拨而刁难她，佟贵妃把男人靴子放在她床底构陷她偷汉子......
这些妃嫔个个狠毒，无一不是省油的灯，她却在事情没有发生时，不存偏见地看待她们。
在他看来，小说中的良妃多少有些愚善天真，他想要她平安无事，便只能寸步不离地守护。
卫霜回又感叹：“皇上你有这样的后宫真幸福。”
幸福？
康熙挑眉。
如果未来的一切不发生，也许此刻确实看起来其乐融融吧。
－
很快，习习和萧萧端来浴桶和热水，卫霜回对康熙说：“皇上，你能回避一下吗？”
康熙虽已和她做恨八万多辈子，但既然打算以自由意志重新认识，生硬的小说情节自是不算数。他点一点头，避到帘外。
习习给卫霜回擦洗，萧萧给卫霜回穿衣，习习给她系抹额，萧萧再给她铺床，两人默默伺候、默默抹泪。卫霜回重新躺到床上，发现被子里头还有个暖手药炉，散发艾草味道。这一顿操作，让卫霜回从视觉嗅觉上都像个惨兮兮的病号。
惨兮兮的病号精神状态却特别好，举着小镜子搔首弄姿。
她真的，没在现实中见过这么美丽的脸！这张脸还长在自己身上，太新奇了。
在她的生活圈子里，大家穿着朴素，头发稀少，统统把目光瞄向公式与宇宙，波函数公式是美的，浩瀚的星系是美的，但人美不美从不关心。
现在，卫霜回终于在镜中把目光瞄向自己的小脸蛋，这张脸真是清丽出尘，像个仙女。
被子掉落肩头，卫霜回惊叹：“哇呀这是什么柔弱仙女！”
目光放空，“我这天杀的破碎感！！”
嘴唇一翘，“Oh baby！Fantastic！”
对镜蹙眉，拈个兰花指唱道：“天上掉下个林妹妹！地上的娃娃想妈妈！”
捞起一缕秀发垂在鬓边，“勾栏做派！”
最后，“习习，螺蛳粉还没好吗？麻烦叫他们快一点上。”
习习瞠目结舌并不乏津津有味地看了半天，冷不丁被喊，半天才反应过来，忿忿道：“这帮人竟如此怠慢！奴才这就去催！”
主儿有需求，习习就高兴。她这整日伤春悲秋饮露水的主儿啊，竟然破天荒主动要起吃的，多么令人惊喜，可是为什么御膳房这么磨蹭？！
习习小跑到门口时，卫霜回打个响指叫停，“对了，叫膳房给我加一个鸭掌，一个炸蛋，微微辣，谢谢。”
她毕竟下身出血且被徐院正郑重叮嘱过清淡饮食，还是悠着点，不能吃正常辣。
之后卫霜回仰躺床上，两脚一翘，满怀期待。
啊，在故宫嗦粉可真是行为艺术呢，不知道后续她会受到怎样的惩罚？现在她落胎体虚，定然不会受皮肉之刑，那么很可能是禁足、冷宫这类待遇。
正中下怀，搓手期待。
已经开始遐想穿回去要做什么了。
在肚子咕咕的叫声中，习习归来。
习习来到床前，紧握小拳，一脸悲愤，还没说话，眼泪先滴答滴答落下。
“习习你怎么啦？哭什么？”
习习扑到床头，“主儿，他们都欺负你，他们不给你做螺蛳粉呜呜！奴才尽力了，可是他们非说没有酸笋做不了！是奴才无能，不能满足主儿的小小要求！”
卫霜回听康熙说得信誓旦旦，以为想吃什么都能做，原来御膳房也不是万能的，“没事，没有酸笋就不加了，让他们就这样做吧。”
习习趴在床头哭得肩膀起伏，抬起脸，拉出一道银丝鼻涕桥，一抽一抽地说：“奴才说了……他们说，这不是......这不是……地道的螺蛳粉！御膳房不做四不像，会砸了招牌！主儿，他们就是欺人太甚！”
“可我还等着和皇上一起吃呢！”卫霜回无奈，螺蛳粉攻击夭折，得筹谋下一个失宠办法才是。
说曹操康熙又到。
梁九功肩挑扁担，前后各挂个箩筐，前面是一筐奏折，后面是一筐书籍，他慢吞吞地蹲身，待两个箩筐都降落地上，抽出白帕子擦满头满脸的汗。
卫霜回看直了，“皇上这是？”
康熙：“朕搬来奏折批阅。”
“这么多？”要批很久的样子。
康熙坐在床头替她拨正抹额，关切道：“朕不放心你，打算多留几日。”
卫霜回点点头，心里很着急，完了呗，螺蛳粉没煮成，人还没熏走，他倒上赶来如胶似漆，老哥你到底怎么才肯走？能不能有点事业心？
康熙压根不知卫霜回心里的交战，目光一扫，发现膝下蹲伏着一个小身影，“习习？”
习习不好意思地转过脸来，抽走梁九功手里的白帕，“夯——夯——”地擤鼻涕，鼻子通畅的瞬间，忽闻手帕酸臭难当，可她来不及细想，急着回康熙：“求皇上为主儿做主！御膳房拒做螺蛳粉，存心要主儿饿肚子！主儿柔弱不能自理，受尽四方欺凌，怎生受得磋磨？苍天啊，习习的心都要痛死了！”
卫霜回一听就觉不妙，害怕习习的话勾起康熙的怜惜，忙打岔：“皇上别听她瞎扯，御膳房没有酸笋，巧妇难为无米之炊，螺蛳粉不吃就不吃呗，你让他们赶紧改做份桂林米粉吧！我快饿死了！”
康熙却若有所思：“酸笋？朕记得惠嫔好像有。”
作者有话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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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3章 要微微辣