午夜，在大部分人悄然进入睡眠时，还有一部分人为了生计活跃在黑夜，盼着早点结束劳累，回到属于自己的那一盏灯火。
大排档的桌子上歪七扭八地趴着几个人，颜思阳靠在塑料椅子上，看司机把这些“金疙瘩”一个个搬进车里。
“宋雨，我送你回去。”
颜思阳把一身酒气的宋雨扶起来。手掌扶住腰身，他皱了皱眉，他知道宋雨在大学的时候很瘦，但他没想到现在的宋雨更瘦，身上的衬衫看着空落落的，摸上去更是一点肉都没有。
“颜思阳。”
宋雨推开颜思阳的手，靠在电线杆上，头上的电灯一闪一闪，让人看不清他脸上的表情。
“对不起。”宋雨蹲下，头低低垂下，脸颊上是难以掩盖的红。
事情发生之后，他去找过颜思阳，得到的却是颜思阳已经出国的消息。这么多年，他早就已经放弃了。可是，命运又再一次地把颜思阳推向他。
宋雨知道，他今天喝多了，脑子也开始混乱了。颜思阳带来的这些客户实在太能喝了，在饭店里吃完还不够，一个劲儿地起哄嚷嚷着要体验海州的特色。到了大排档又是喝喝喝，宋雨这么多年，从来没见过这么能喝的一群人。被灌酒让他不舒服，可颜思阳的态度更让他难受。
他对不起的人太多了，酒精迷惑他的大脑，只能机械般重复脑海里声音最大的话语。
“颜思阳，对不起！”
宋雨这次更大声了，周围的人频频回头，伸长脖子等待这边的剧情。
颜思阳皱眉，他可没有兴趣当大家夜宵的下酒菜，只能不顾宋雨推搡，一下子把宋雨塞进车里。
“坐好了，我先送你回去。”颜思阳示意司机开车，车平滑地驶入车道。
颜思阳看着软倒在座位上的宋雨，手不自觉想要摸摸宋雨的脸，却在快要触碰到的时候停下动作。
不应该这样的。他现在应该极其厌恶这个口蜜腹剑，满口谎言的小人。
然后揭穿他，看他痛苦不堪的脸颊，直到他跪倒在自己脚下，反省自己过去的一切。
车子缓缓驶入别墅群，颜思阳接过司机的车钥匙，坐在地下车库，静静等着宋雨恢复意识。
“宋雨？”颜思阳见宋雨没有要醒的样子，只好摇摇他的肩膀。
宋雨睁开双眼，眼神还有些迷离。他看着这个刚刚把自己摇醒的男人，似乎是在辨认他是谁。
“颜思阳？”宋雨靠近颜思阳，用手指戳了戳男人的脸，“这是梦吗？”
“……对。”颜思阳胸口发紧，好久才从喉头挤出一个字来。
如果在梦里他们才能这样不争不吵，是不是梦也无所谓了。
“你喝醉了。”
“我知道。今天我和你一起喝酒了。”
宋雨歪着头，上下打量着颜思阳。明明看的是颜思阳，眼神却好像透过他，在看另一个人。
他嘴角的笑容看起来开心极了，可当颜思阳的视线来到宋雨的眼眸，眼眶中溢出的泪水吓了他一跳。
他不说话，只是沉默了许久，才轻柔擦去宋雨脸上的泪水。
“没事的。”
“一切都会好的。”
宋雨摇摇头，脸上的泪水洒在地垫上，很快消失不见。
“不，不是这样的，”宋雨蜷起身子，身体忍不住颤抖，手指不受控制地拽着自己的头发，
“一切都不会好起来的。”
“我犯了错...对不起，真的对不起，”
苦涩的泪水爬满男人的脸，整个人被回忆撕碎，再一片一片拼起来。痛苦掺杂在呼吸中，但这份疼痛只能自己咽下去。
宋雨攀上颜思阳的手臂，手上的指甲嵌入皮肉，划出鲜红的血丝。
“颜思阳，当初要是没有遇见你就好了。”
或许他没有主动去靠近颜思阳，没有和他在一起，没有吵架，没有干这一切，他们的命运也不会纠缠在一起。
颜思阳手臂僵硬，臂膀上暴起的青筋暗示着他现在糟糕的心情。他反握回宋雨的手掌，恨不得将眼前这个人敲醒。
“宋雨，你真是厉害。”
宋雨悠悠转醒，全身上下像是被揍了一样，从头到脚都是痛的。周围的环境有些熟悉又有些陌生。他坐起来，身上的毯子滑落腰间。
“你醒了？”
宋雨揉揉眼睛，男人刚出浴室门，手掌的毛巾被团成一团，随着动作擦拭男人身上的水珠。
宋雨看看男人，又低头看看自己。
“我……你……”
“哼，你别想了，我只是帮你把衣服弄下来而已，别以为我们发生了什么。”
颜思阳见宋雨松了口气，心里竟一阵翻涌。
“你这么脏，怎么能躺的了我家的沙发。”
宋雨嘴唇微微张开，想说些什么，却发不出声音。
颜思阳说的没错，他本来就很脏。他又有什么理由去反驳呢？
“…我的衣服呢？”
颜思阳指了指放在沙发柜子上折叠整齐的衣服，示意宋雨穿上。
宋雨低声说了句谢谢，便乖乖把衣服穿上。
他俯身穿裤子，短发拂过后颈，隐隐约约漏出宝蓝色的色块。颜思阳一时间看不清，他上前两步，撩开头发，终于看清了纹身全貌。
那是一只宝蓝色的闪蝶，两只翅膀沿着瘦弱的脊椎展开，翅膀上的脉络如同血管一般，遍布在脖颈上。白皙的皮肤如同绝佳的画布，映照着宝蓝，如同宝石一样的翅膀。
“安东尼斯蝶？”
宋雨扭身，一下拍开颜思阳没礼貌的手指，眼神戒备瞪着颜思阳。
“你还记得？”
宋雨套上衬衫，拿起桌上的手机就往大门走，丝毫没有给颜思阳一个眼神，更别说回答的话语。
“等等。”
宋雨烦躁回头，秀气的眉毛紧皱，仿佛马上就要冲上来打架一样。
“你拿的是我的手机。”
宋雨抬手一看，才发现是自己拿错了手机。手一挥，手机被精准投入颜思阳怀中。
颜思阳捂住因撞击而泛红的胸口，咬牙：
“你的手机在房间里面，没电了，在充电。”
宋雨哼了一声，熟练地打开房门，刚准备绕过大床拔手机，整个人却被猛地一扑。
颜思阳俯身压住宋雨，力气在体型差异面前毫无作用。
“颜思阳！你放开我！”
男人好似盯紧猎物的捕食者，忽略身下的求饶，直直盯着宋雨的后脖。
“宋雨，你从来都没有忘记我，对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