话音未落,顾时宁眸光一沉。
    他的视线在陆言深那张碍眼的脸上掠过,又猛地委屈巴巴转向身旁的林筱筱,可话到嘴边又咽下。
    竟不知是该先碾死那只口无遮拦的苍蝇,还是该立刻拎走这只招蜂引蝶的小猫,把旧情这事掰开,捏个细碎,问个明白。
    不行,没得到正宫的位置,也得摆出正宫的架子。
    小皮鞋跟利落点地,他正要昂首挺胸迈步上前。
    只见林筱筱顿感十足地小手一抬,小腿一迈,纤细的身影果断地挡在了他面前:
    “我们大女人的事情,你们小男人不会懂的。姐不狠一点,哪有今天的地位?”
    月黑风高,夜风猎猎。
    林筱筱微微抬着下巴,单手插在裙兜里,另一只手随意晃着杯中残存的琥珀色酒液。
    忍一时,卵巢囊肿,退一步,乳腺增生。
    她手腕一扬,轻轻一敬,杯中那价值不菲的红酒便精准地泼上了陆言深那张不可一世的脸。
    深红色的酒液顺着他的头发、脸颊往下淌,头贴将他那身昂贵的西装染得一片狼藉。
    你个丑王八,我今天就要替天行道,让你见识见识你姑奶奶的厉害!
    “果然是脑残!”林筱筱声音清脆,掷地有声。
    “有脾气只会冲着女人发泄的懦夫!这明明是你们男人之间的雄竞,你竞不过顾时宁,就把无能狂怒转嫁到我和姜知夏头上?有病就去治,别在这里随地大小爹!”
    “你……”
    陆言深被这突如其来的袭击惊得眼球凸出。
    二十二年以来,只有林筱筱这个女人,敢对他如此无礼。
    他抹了一把脸上的红酒,给自己换了一个贴头皮的造型,手指都在发抖,“你竟敢……”
    “你你你,”林筱筱学着他结巴的样子,做了个再丑也丑不过陆言深的鬼脸。
    “舌头都捋不直,还好意思在这里唧唧歪歪。顺便告诉你一件事情,你牙齿上有菜。”
    原本优雅安静的餐厅,此刻所有目光都聚焦在这边。
    陆言深对四周投来的视线浑然不觉,或者说,他早已习惯成为人群的焦点。
    此刻他正微微仰着头,任由酒液从下颌线滑落,摆出自以为酷炫狂人的ending pose。
    os:这群凡人,终究是被我的绝世容颜震慑住了。
    直到他身边的姜知夏用力拽了拽他的衣袖,声音颤颤的:“言深,我们走吧...大家都在看...”
    陆言深甩开姜知夏的手,转而看向林筱筱,露出自以为洞察一切的冷笑:“林筱筱,你闹这么大动静,不就是想引起我的注意?很好,你成功了。”
    林筱筱勾起一抹迷之微笑看着陆言深。
    微笑不是礼貌,而是老弟你跑不掉。
    “搞笑,”她轻笑着打断,“实不相瞒,本人略有姿色且美而自知,我还没挑你,你先挑上了,你什么东西啊!而且你牙上真有菜,你准备晚上当宵夜吃吗?”
    姜知夏全程没与陆言深有任何眼神交流。
    但林筱筱那异常认真的神情让她无法忽视,她犹豫了一下,还是唯唯诺诺向服务员要来了一个牙线:“言深,要不你剔下牙吧...”
    陆言深气得手指颤抖,一把夺过牙线,真当众在牙齿里拉起小提琴。
    林筱筱噗嗤一笑,笑出俏皮可爱的萌感:
    “骗你哒,其实你牙上根本没菜。不过看你这么紧张,该不会真给牙齿里的小虫子安了家吧?没想到你还挺有爱心的~”
    陆言深指节捏得发白:“林筱筱,你也就只剩这点嘴皮子功夫了。当年像块狗皮膏药似的,被我当众撕下。怎么,找了个接盘侠,就忘记自己当初有多廉价了?”
    他伸手将姜知夏拽到身旁,“你这种货色,给知夏提鞋都不配!”
    被突然拽到前面当枪使的姜知夏踉跄了一步,下意识地把脚往后缩了缩。
    她脚上这双看似精致的小羊皮鞋,其实是她在二手平台跟三个卖家反复比价、好不容易才拼单买到的。
    这话堪称林筱筱本年度听过最顶级的地狱笑话。
    陆言深,古早霸总文的主角,一直活在自己的世界里,自我到让林筱筱大开眼界。
    他无视所有人的愤怒和开心,他无视所有人的情绪。
    哪怕是林筱筱多么歇斯底里,哪怕是姜知夏多么苦苦哀求,哪怕身边的人都觉得他蠢到没边了,他依旧沉浸在自己那套“全世界都爱我”的剧本里。
    她真觉得原主喜欢上这种蠢货,简直傻得可耻,出尽洋相。
    就在她气得心脏疼时,一只温热的大手轻轻覆上她的手腕。
    顾时宁上前一步,将她护在身后。
    他目光平静地看向陆言深:
    “陆言深,我虽然不知道你和筱筱之间的恩怨,也十分认可喜不喜欢是个人自由,但我觉得随意践踏别人的真心,是一个人最掉价的行为。”
    他微微侧身,看了眼身旁的林筱筱,语气笃定:
    “在我看来,不是她配不上你,而是你陆言深,从头到尾,都配不上她曾经的那份真心。”
    林筱筱微微一愣,看向顾时宁的眼神逐渐炙热:这龟孙是洗心革面,重新做人了?好欣慰......
    而另一道灼热的视线正从陆言深身侧悄悄飘来。
    陆言深对身旁的暗涌浑然不觉,眼神轻蔑地在两人间游移,仍然不知悔改:
    “她当初是怎么跪着求我多看她一眼的,那些手段,现在怕是原封不动地用在你身上了吧?但你看看她现在是怎么对我的。我没什么意思,只是看在同为男人的份上,好心提醒你罢了。”
    说着,他沾着红酒的手倨傲地伸向顾时宁的肩头。
    合理怀疑,他就是想借机用顾时宁的高定西装擦手。
    顾时宁在陆言深的手落下前就侧身后退,让那只脏兮兮,看起来还很臭的手尴尬地悬在半空。
    “你误会了,事实上,我连这样的资格都还在努力争取中。其实我之前还有点郁闷,不过看到你之后,一切都有了答案。毕竟经历过你这样的黑历史后,任谁都需要时间重建对男性最基本的信任。”
    这话一出,陆言深的表情瞬间裂开,从脖子到脸都被气成番茄酱色。
    林筱筱抬眼看着顾时宁,神情复杂:
    可恶,我苦练抽象这么多年,原来杀人诛心,不过如此......