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中状元?”
李妈妈像是听到了天大的笑话。
“这汴梁城里,才子多如过江之鲫!他算老几?你给我安分点,别自降了身价!”
李妈妈恨铁不成钢地摔门而去。
李师师泪眼婆娑,颤抖着手拿起那张信笺。
只见上面写着:
“红酥手,黄縢酒,满城春色宫墙柳。东风恶,欢情薄。一怀愁绪,几年离索。错、错、错!”
“春如旧,人空瘦,泪痕红浥鲛绡透。桃花落,闲池阁。山盟虽在,锦书难托。莫、莫、莫!”
一首《钗头凤》,字字泣血,句句断肠。
李师师捧着词,泪珠如断了线的珠子滚滚而下。
她读懂了。
他不是不懂她的情意,只是时机未到!山盟虽在,锦书难托!他在告诉她,等他!
“武郎……”
李师师将信笺紧紧贴在胸口,泪水中却绽放出决绝的光芒。
“你定要高中!状元之才,何愁万金之资!师师等你!”
一个月后,春闱贡期已至。
按照规矩,所有主考、同考官员提前入场,贡院大门落锁,彻底与外界隔绝,以防舞弊。
武松收拾好考篮,里面装着笔墨、干粮、水袋,以及一件御寒的披风。
他走出客店,深吸了一口早春清冽的空气。
前往贡院的路上,他遇到了几位同样来自恩州府的举人,林震赫然在列。
“武兄。”林震的脸色有些发白,显然是紧张到了极点,连说话都有些结巴。
武松看了一眼他,又扫过其他几位面色凝重的同乡,心中暗叹。
说不怕,那是假的。
他脑中闪过知县张知白的殷切期盼,闪过潘金莲和兄长武大郎骄傲的笑脸。
“放心,等我中了状元回来!”
当初夸下的海口,如今言犹在耳!
此次省试,高手如云!欧阳雄、陈欢、李成筹、王禄,哪个不是名动一方的才子?
更别提那个被誉为百年不遇的开封府解元李杰!
压力,如山一般。
但武松的脸上,却看不到一丝一毫的紧张。
他挺直了如枪的脊梁,拍了拍林震的肩膀,力道沉稳。
“林兄,怕什么?十年寒窗,不就为今朝?是龙是蛇,在此一搏!”
他的声音带着一股不容置疑的豪迈与霸气,让周围几人紧张的心绪都为之一振。
“某家自阳谷县走出,连中县首、府首、解元。此番前来,便是要连中三元,再取个省元玩玩!”
“省元之后,便是状元!”
他环视众人,目光如电,朗声一笑。
“诸位,某家此来,可不是为了区区一个一甲进士!某家此来,只为第一!”
此言一出,周围的举人们倒吸一口凉气,看他的眼神都变了。
简直是狂妄到了极点!
自大宋开国以来,连中三元者,寥寥无几!他竟敢当众夸下如此海口!
武松浑不在意众人的目光,只是咧嘴一笑,露出一口白牙。
“是骡子是马,考完便知!”
说罢,他大步流星,径直走向那森严的贡院大门。
递上考引凭证,验明正身。
一名搜检官吏面无表情地上前,目光在他身上来回扫视。
“解衣!”
冰冷的声音响起,武松坦然地解开衣衫,任由那冰冷的手在自己身上、发间、鞋底仔细搜查。
搜检官那双仿佛能刮骨的眼睛在他身上扫过最后一寸,确认无误后,才冷冷一挥手。
“入!”
武松整理好衣衫,提起考篮,昂首阔步,踏入了那座决定无数士子命运的龙门——贡院。
院内青砖铺地,肃杀之气扑面而来。一排排号舍如同蜂巢般整齐排列,森然无声,压得人喘不过气。
他按照考引上的指示,找到了属于自己的那一间。
“天字第一号。”
武松看着门楣上的字,嘴角微微一勾。
好兆头!
可当他一弯腰钻进去,那点好心情顿时烟消云散。
这号房简直就是个鸽子笼!
不过方寸之地,两块木板,一块为桌,一块为凳。
到了晚上,两块板子一拼,便是床。
以武松那近乎九尺的身高,坐下时膝盖几乎顶到了对面的墙壁,站起来更是要时时躬身,免得撞上头顶的横梁。
他心中暗骂,这鬼地方,是考状元还是坐大牢?
天色尚早,离封门还有些时候。不少士子都出来在甬道上活动手脚,舒缓紧张。
武松也嫌号房憋闷,信步走了出来,随意舒展着筋骨。
就在这时,一个清朗的声音自身后响起。
“想必这位,便是名动恩州的武松武二郎了?”
武松转身,只见一名白衣士子正含笑望着他。
那人身形修长,面如冠玉,手持一柄折扇,一派世家公子的儒雅风流。
只是那双眼睛,看似温和,深处却藏着审视与傲气。
武松认得他。
开封府解元,李杰。
他今科最大的对手。
“正是在下。阁下便是李解元吧?久仰大名。”武松抱拳,声音沉稳如山。
李杰轻轻摇着折扇,目光在武松魁梧的身躯上打了个转,笑道:“武兄威名,我亦是如雷贯耳。景阳冈上,赤手伏虎,此乃万夫不当之勇。汴河之畔,手掷辽使,此乃惊天动地之举。只是……”
他话锋一转,眼中精光一闪。
“我辈读书人,讲究的是温良恭俭让,修身齐家治国平天下。武兄这一身杀伐之气,与这圣人考场,似乎有些格格不入啊。”
这话,看似是客气,实则句句诛心。
这是在暗指他武松不过一介武夫,空有蛮力,不配与真正的士子同场竞技。
周围的士子们也纷纷侧目,空气瞬间凝固。
武松闻言,非但不怒,反而哈哈大笑起来,笑声豪迈,震得甬道嗡嗡作响。
“李兄此言差矣!”
他笑声一收,目光陡然变得锐利如刀,直刺李杰。
“景阳冈上,猛虎食人,某家不杀它,便有更多无辜百姓遭殃!此非杀伐,乃是为民除害!”
“汴河之畔,辽人皇子辱我大宋国体,视我朝无人!某家不掷他,大宋颜面何存?此非意气,乃是为国分忧!”
他上前一步,气势如渊渟岳峙,压得李杰竟不自觉地后退了半步。
“圣人书,读的是道理,不是读成手无缚鸡之力的软骨头!若读书只为文章锦绣,却无保家卫国、安民济世之心,那这书,不读也罢!”
一番话,掷地有声!
周围的士子们听得是热血沸腾,看向武松的眼神瞬间从看莽夫的惊奇,变成了敬佩!