武松负手而行,一袭青色儒衫,在这片声色犬马中,显得有些格格不入。
他那双洞悉世事的眼眸,早已看穿了这繁华背后的本质——那些在各个店铺门口充当护卫、跑腿的彪形大汉,一个个太阳穴高高鼓起,眼神凶悍,步履间却带着几分镣铐磨砺出的沉重。
牢城营的囚犯。
武松心中冷笑,这施恩倒是会做生意,将朝廷的囚徒,变成了自己的私人家丁,既省了工钱,又多了份无人敢惹的威慑。
他随意择了一家名为醉仙居的客店住下,刚在房中坐定,门便被推开。
一个身段妖娆、衣着暴露的女子扭着水蛇腰走了进来,腻声道:“客官,一个人住店多寂寞呀,要不要奴家陪您解解乏?”
武松眉头微皱,不动声色地推开那女子几乎要贴上来的手,语气淡然。
“姑娘请自重,在下乃是赴京赶考的举人,不涉风月。”
那女子一愣,打量着武松俊朗却又带着一股凛然正气的面庞,悻悻然地退了出去。
对她们而言,这些满口之乎者也的穷酸书生,确实不是什么好主顾。
武松毫不在意,用过晚饭后,便信步走出了客店。
他并未急着寻找目标,而是像个真正的游人,在快活林的街巷中闲逛。
他看到酒楼里猜拳行令,输家被灌得酩酊大醉;看到澡堂中雾气缭绕,隐约传来阵阵狎昵的笑声;更看到那最大的聚宝盆赌坊门前,车水马龙,人头攒动。
这快活林,已然是一个成熟的商业帝国,难怪日后那蒋门神会眼红。
他踱步至聚宝盆赌坊门前,并未立刻进去,而是叫住一个往里冲的赌客,拱手问道:“这位兄台,小弟初来乍到,见此地热闹非凡,不知这赌坊是哪位大人物的产业?”
那赌客输红了眼,正急着翻本,不耐烦地摆了摆手。
“整个快活林都是金眼彪施恩小管营的!还用问?”
说罢,便一头扎了进去。
施恩……蒋门神还未出现!
时机正好!
他整了整衣衫,迈步踏入那吞噬了无数人血汗的聚宝盆。
赌坊内更是喧嚣震天,骰子撞击骰盅的清脆声、荷官高亢的唱喏声、赌徒们或狂喜或懊悔的吼叫声,交织成一曲疯狂的交响乐。
武松来到一张赌大小的台子前,随意丢下几钱碎银,押了个“小”。
“开!四五六,十五点,大!”
荷官手起盅落,银子被瞬间刮走。
周围的赌徒们见他面生,又是个书生模样,皆投来几分看热闹的目光。
武松不以为意,再次出手,依旧是输。
一连三把,他输掉了一两多银子,仿佛一个初入赌场、不知深浅的愣头青。
然而,第四把开始,风向骤变!
当荷官的骰盅再次落下,赌场内那嘈杂的声音仿佛瞬间被过滤。
武松双目微阖,耳朵却轻轻一动,骰盅内那三颗骰子每一次细微的翻滚、碰撞、落定,都在他那超凡的听觉下,化作了清晰无比的点数。
“开!开!开!”
赌徒们嘶吼着。
就在荷官即将开盅的一刹那,武松将一锭十两的银子,不偏不倚地推在了“大”字上。
“哗啦!”
骰盅揭开,二四六,十二点,大!
围观的人群中发出一阵小小的骚动。
武松面无表情,将赢来的二十两银子,连同本金,悉数推在了“小”上。
“开!一二三,六点,小!”
这一次,骚动变成了惊呼!
连赢两把,已是运气。
可接下来,武松仿佛化身赌神,每一次下注,都精准无比。
他下“大”,开出来的必是大;他押“小”,绝不会是别的点数!
他面前的银子,从几十两,迅速滚到了几百两,又从几百两,变成了堆成小山的雪花银锭,粗略一算,怕是已有四千多两!
整个赌台都被围得水泄不通,赌徒们已经忘了自己下注,全都跟着武松的节奏狂呼,仿佛赢钱的是他们自己!
“大!大!大!”
“又是大!这书生神了!”
荷官的脸色早已从通红变成了惨白,握着骰盅的手都开始微微颤抖。
他看向人群外一个管事模样的中年人,眼神中充满了惊恐与求助。
那管事也是满头大汗,心中后悔不迭。
早知这书生是扮猪吃虎的绝顶高手,一开始就该将他请出去,何至于闹到如今这个地步!
四千多两银子!这快要赶上赌坊半个月的利钱了!
他挤过人群,对着武松挤出一个笑容。
“这位公子,好俊的手段!我们公子家有请,想请您到后院喝杯茶,交个朋友!”
“公子家?”
武松挑了挑眉,将最后一笔赢来的银子收入囊中,淡淡一笑。
“也好,带路吧。”
他心中明镜似的,这哪是喝茶,分明是鸿门宴!
管事引着武松穿过喧闹的大堂,进入一处僻静的后院。
刚一踏入,院门便被人从外面关死,十几个手持水火棍的精壮汉子从两旁厢房中恶狠狠地冲了出来,将武松团团围住!
为首一个穿着绸衫,面色白净,眼神却阴鸷的年轻人,摇着折扇,皮笑肉不笑地开口。
“朋友,在我施家的地盘上出老千,胆子不小啊!把赢的钱留下,再自断一双手,今天这事,就算过去了!”
武松环视一周,看着这些所谓的打手,嘴角那丝冷笑愈发浓烈。
“就凭你们这群歪瓜裂枣?”
话音未落,他动了!
身形一晃,如鬼魅般掠过数尺距离,瞬间出现在那年轻人面前!
年轻人脸上的狞笑还未散去,一只铁钳般的大手已经扼住了他的咽喉!
“呃……”
他只觉一股巨力传来,呼吸瞬间被截断,双脚离地,被武松单手提在了半空!
其余的汉子见状大惊,怒吼着挥舞棍棒砸来!
“滚!”
武松暴喝一声,提着那年轻人作为武器,猛地一抡!
“砰砰砰!”
一阵骨骼碎裂的脆响与沉闷的撞击声连成一片,惨嚎声此起彼伏!
不过眨眼之间,那十几个气势汹汹的汉子,已尽数倒地,非死即残!
武松随手将已经吓得面无人色、浑身瘫软的年轻人扔在地上,一脚踩住他的胸口,声音冷如寒冰。
“让金眼彪出来见我!”
“好汉饶命!好汉饶命!我爹……我爹马上就到!”
那年轻人正是施恩的独子,平日里仗势欺人惯了,何曾见过这等煞神!