只是天公不作美,行至半途,天色骤然阴沉,豆大的雨点毫无征兆地砸了下来,转瞬间便成了瓢泼大雨,将官道浇得一片泥泞。
“大哥,前面山腰处有座破庙,我们且去避避雨!”张青在雨幕中高声呼喊,用马鞭指向不远处。
武松抬头望去,只见林木掩映间,果然露出一角残破的飞檐。
他点了点头,三人立刻策马转向,冲上山坡,在一座荒废已久的古刹前勒住了缰绳。
庙门早已朽烂,蛛网遍布,殿内神像的金身剥落殆尽,只余下泥胎木骨,面目猙狞地俯视着闯入者。一股潮湿腐败的气息扑面而来。
就在三人拴好马匹,准备生火取暖之际,武松的眼神陡然一凝,锐利的目光扫向大殿的阴暗角落。
那里,一个身材高大、剃着光头、脸上留着老大一搭额角发的头陀,正盘膝而坐。
他身上穿着一领皂布直裰,腰间系着一条粉丝绦,脚下是一双踢死牛的油膀靴。
听到动静,那双三角眼缓缓睁开,眼中精光一闪,带着一股子说不出的凶悍与贪婪。
武松心中咯噔一下!
这身形,这打扮,这眼神……分明就是《水浒传》里那个杀了武当山道士,夺其度牒,又在蜈蚣岭霸占人妻、杀人越货的飞天蜈蚣王道人!
原著里,此人正是被武松亲手斩杀!
张青和孙二娘显然也注意到了那头陀,但他们混迹江湖,见过的奇人异士多了,并未放在心上。
张青还想上前打个招呼,却被武松一把按住了肩膀。
“贤弟,此人不是善类。”武松的声音极低,却带着不容置疑的决断。
“哦?”
张青有些意外,“大哥何出此言?我看他虽面相凶恶,但也是个出家人。”
孙二娘也凑了过来,压低声音,带着几分江湖人的自信。
“大哥放心,我夫妻二人这双招子,看人一看一个准。这头陀太阳穴高高鼓起,气息绵长,是个练家子,但身上并无血腥气,应该只是个寻常的行脚僧。”
武松心中冷笑,你们那点眼力,如何看得穿这等披着僧衣的恶魔!
但他不能明说自己未卜先知,只得目光一沉,语气变得严肃无比。
“听我的,准没错。此人眼中淫光闪烁,看弟妹你的眼神,就像饿狼见了羔羊。待会儿小心提防。”
他转向孙二娘,用只有两人能听到的声音补充了一句。
“把你的好酒备上。”
孙二娘心头一凛。
她那“好酒”是什么,她再清楚不过。
大哥既然如此郑重其事,那必然是看出了什么他们没看出的门道!
她不动声色地点了点头,悄悄将一个精致的小瓷瓶捏在了手里。
那头陀似乎饿极了,见他们生起火堆,拿出干粮,便再也坐不住,大步流星地走了过来,声如破锣。
“兀那几位,洒家腹中饥渴,可有酒肉分润一些?”
张青本就是豪爽之人,见状便要取肉,但一想到对方是僧人,便只拿了张炊饼递过去。
“大师傅,请用。我们这里只有些荤腥,怕污了您的修行。”
谁知那头陀一把将炊饼打落在地,双眼一瞪,凶光毕露!
“修行个屁!洒家五戒皆破,不忌荤腥!快把你们的肉拿来!还有酒!”
张青的脸色瞬间就沉了下来。
这秃驴好生无礼!
那头陀的目光却早已黏在了孙二娘凹凸有致的身段上,喉头滚动,嘿嘿一笑,语气轻浮至极。
“这位小娘子生得好一副水蛇腰,不知这肌肤,是否也如这般滑腻?来来来,陪洒家喝两碗,驱驱寒气!”
话音未落,他那大手竟已探出,直奔孙二娘的脸蛋摸去!
“找死!”
张青勃然大怒,抄起一旁的烧火棍就要动手!
“贤弟莫急。”
武松却是一脸平静地拦住了他,反而对着头陀露出了一个意味深长的笑容。
“大师傅既然喜欢酒肉,我等岂有不奉上之理?弟妹,给大师傅满上一碗!”
孙二娘会意,取出一个酒囊,倒了满满一大碗酒,双手捧着,笑盈盈地递了过去。
那酒香浓郁,头陀的鼻子抽动了两下,口水都快流出来了。
他一把夺过酒碗,看也不看,仰头便咕咚咕咚一饮而尽,又抓过张青递来的半只烧鸡,狼吞虎咽地啃了起来。
酒足饭饱,那头陀的胆子更大了,一双淫邪的眼睛在孙二娘身上肆无忌惮地扫来扫去。
他抹了抹油嘴,嘿嘿淫笑。
“小娘子,这荒山野岭,雨夜漫漫,不如你来陪洒家快活快活?保证让你尝尝……尝尝……嗯?”
他话说到一半,忽然觉得天旋地转,眼前的孙二娘变成了无数个重影。
“你……你在酒里……下了什么……”
他指着孙二娘,身子却像一滩烂泥般摇摇晃晃,最后扑通一声,直挺挺地栽倒在地,不省人事。
“呸!什么东西!”
张青怒气未消,上前狠狠一脚踹在头陀的肋骨上。
孙二娘这才心有余悸地拍了拍高耸的胸脯,看向武松的眼神里充满了惊奇与佩服。
“大哥,你究竟是怎么看出来这贼秃驴不是好人的?这演技,连我都差点被骗过去了!”
武松负手而立,面色冷峻。
“我说了,他看你的眼神不对。一个真正的出家人,六根清净,眼神是古井无波的。而此人,眼中淫光与杀气交织,分明是个披着人皮的畜生!”
这番话半真半假,却足以让张青夫妇信服。
孙二娘蹲下身,动作麻利地在那头陀身上摸索起来。
她先是撕下了那件皂布直裰,露出了里面一身血迹斑斑的夜行衣。
紧接着,从怀里搜出了一张度牒、一串人骨念珠、一口雪亮的戒刀,还有一袋沉甸甸的银两!
“好家伙!果然是个杀人越货的假和尚!”孙二娘掂了掂银子,脸上露出了专业的笑容。
三人当夜便在这破庙中歇下。
次日雨过天晴,阳光普照,他们将那头陀的尸身扔下山崖,换上他的僧衣度牒,这才继续启程,直奔二龙山。
行至晌午,一座险峻异常的大山横亘在眼前。
山势陡峭,林木葱郁,只有一条蜿蜒小路可供通行,两旁尽是悬崖峭壁,果然是易守难攻的绝佳之地。
山顶之上,隐约可见旌旗招展,寨墙高耸。
“大哥,到了!”
张青一指山顶,“那便是二龙山宝珠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