薛辉的声音愈发严厉,如同冬日寒冰:“你纵子行凶,鱼肉乡里,此为其罪一!”
他再指向那些战战兢兢的家奴:“你府中婢女,稍有不从,便被你肆意奸淫,事后或卖或杀,你府中后院那口枯井里,至今还藏着三具无名女尸!此为其罪二!”
最后,他的目光落在了陈慧莲身上,语气中带着不加掩饰的厌恶:“而你的这个好婆娘,更是心如蛇蝎!只因嫉妒婢女年轻貌美,前后十年,竟以酷刑虐杀了足足九名无辜女子!手段之残忍,简直骇人听闻!”
“张奎!你们一家,就是这阳谷县的一颗毒瘤!罪恶滔天,罄竹难书!”
张奎面色惨白,冷汗涔涔,终于明白,这不是武松的报复,而是他张家积累多年的罪孽,一朝清算!
张金斗早已吓得屎尿齐流,瘫软在地。
陈慧莲则如同疯癫一般,尖声叫嚷:“我没有!你们血口喷人!是那些贱婢勾引老爷在先!”
薛辉又是一拍惊堂木,怒喝:“死到临头,还敢狡辩!来人,将所有供状呈上来,让他们自己看个清楚!”
数份画着血红手印的供状被扔到张家三人面前。
那是他们府上那个早已心生异志的掌柜,联合一众积怨已久的家奴,将张家多年的阴私勾当,全都捅了出来!
张奎彻底绝望了!
他知道,完了。
《宋刑统》律法森严,强奸致死,子罪父过,虐杀九人,这三条罪名,哪一条都足以让他们全家死无葬身之地!
“大人饶命!大人饶命啊!”
张奎放弃了所有尊严,疯狂磕头,额头血肉模糊。
“草民愿意出钱!草民愿意散尽家财!一万贯!不!五万贯!求大人饶我们一家性命啊!”
薛辉眼神鄙夷。
“钱?”
他缓缓站起身,居高临下地俯视着这个妄图用金钱玷污律法的恶棍。
“本官若收了你的钱,如何对得起那九个惨死的冤魂?如何对得起那些被你家欺压的无辜百姓?如何对得起本官头顶这片青天!”
“本官只认大宋律法,不认你的腌臜银钱!”
“来人!”
“在!”
“将张奎、陈慧莲、张金斗三人,验明罪状,打入死牢!秋后问斩!其余恶奴,杖责八十,流放三千里!”
“是!”
衙役们将哭嚎求饶的张家三人死死拖了下去。
堂下百姓见状,无不拍手称快,齐齐跪倒,山呼海啸。
“青天大老爷!”
“知县大人英明!”
一石激起千层浪。
阳谷县张大户一家,平日里何等威风,一夜之间,竟全家下狱,即将问斩!
这消息飞速传遍了整个阳谷县的大街小巷。
百姓们在称颂知县大人为民除害的同时,也咂摸出了另一层味道——这张家的倒台,根子,可是在那位新晋的解元公武松身上!
先是强抢解元公的妾室不成,后是上门求情反被羞辱,转眼间就被抄家下狱。
这武解元,不仅文才惊世,手段更是雷霆万钧!
一时间,阳谷县内,上至富商豪绅,下至贩夫走卒,再提起武松二字时,眼神中除了原先的敬佩,更多了几分深深的敬畏。
这是一个,绝对不能得罪的人物!
事后,武松亲自备了厚礼,前往县衙,对薛辉郑重其事地行了一个弟子礼。
“学生武松,谢过恩师为民除害,还阳谷县一片朗朗乾坤。”
薛辉坦然受了这一礼,亲自将他扶起,眼中满是欣赏:“痴儿,你我师徒,何须如此见外。为师身为父母官,惩奸除恶,本就是分内之事。你只需安心备考,来年春闱,为我恩州府再添一个状元回来,便是对为师最好的报答了。”
数日后,武府新宅。
经过孟玉楼的巧手操持,整座王百万大宅已是焕然一新。
新添的二十几名伶俐仆役和粗壮家丁各司其职,将偌大的府邸打理得井井有条。
潘金莲、孟玉楼、秀眉三位夫人,也各自欢天喜地地搬进了属于自己的独立院落。
乔迁之日,武府门前,当真是车水马龙,门庭若市。
朱漆大门前的街道,几乎被各式马车堵得水泄不通。
知县薛辉、县丞李迪、县尉吕陶、主簿,以及各曹的司吏,阳谷县有头有脸的官吏,竟是悉数到场,亲自登门道贺!
武大郎穿着一身崭新的绸缎衣裳,站在弟弟身旁,帮忙招呼着那些他以前连见都没资格见的达官贵人,只觉得手脚都不知道该往哪里放。
他看着眼前这番热闹景象,看着弟弟与知县大人谈笑风生,气度俨然,鼻头没来由地一酸。
一年前,他们兄弟二人还是清河县无人问津的苦哈哈,一个卖炊饼,一个终日打熬筋骨。
谁能想到,不过短短一年光景,便已是天翻地覆!
这一切,恍如梦境。
府内书房,檀香袅袅。
武松亲自为恩师薛辉沏上一杯香茗。
薛辉呷了一口,从袖中取出三份泛黄的卷宗,郑重地放在桌上。
“二郎,这是为师托人寻来的,前三科状元、榜眼、探花的殿试策论。你拿去好生揣摩,知己知彼,方能百战不殆。切记,天下英才何其多,万不可因一个解元之名,便心生懈怠。”
武松心中一凛,恭敬接过:“学生谨遵师命。”
薛辉话锋一转,压低了声音:“对了,张家那案子,已经定了。张金斗,张奎与陈慧莲罪孽深重,秋后问斩。也算是为那些冤魂,讨回了一个公道。”
他意味深长地看了武松一眼,手指轻轻敲了敲桌面。
“张家在城外,还有三百亩上好的水浇地,按律,是要充公发卖的。只是这其中……有些门道。若有信得过的人出面,倒是能以一个极低的价格,将这片地契,悄无声息地拿到手里。”
武松何等聪明,瞬间便领会了恩师的言外之意。
这是老师在提点他,送他一份天大的人情!
他立刻起身,深深一揖:“学生明白了,多谢恩师指点。”
宴饮结束,宾客散尽。
武松独自坐在书房中,思考着由谁出面,来做这个白手套,将张家的田产买下。
这人必须信得过,且身份要足够,不能引人怀疑。
正在此时,管家匆匆来报,说是清河县的吴员外,亲自前来道贺了。
武松精神一振,连忙起身相迎。
来的正是吴月娘的父亲。
翁婿二人落座,寒暄几句后,吴员外便压低了声音,脸上带着几分喜色。
“贤婿,老夫今日来,一是恭贺你乔迁之喜,二是来给你报个大喜事!”
“哦?何喜之有?”
吴员外笑得合不拢嘴:“西门庆,怕是熬不过这个冬天了。不过,他没白让你费心!月娘,还有他那个二房孙雪娥,都请郎中看过了,都是喜脉!而且郎中说,脉象强劲,十有八九,是两个带把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