周老虎一见救星来了,连滚带爬地扑过去,抱着黄庭的大腿哭诉:“黄都头!你可要为我做主啊!这厮……这厮他要杀我!”
黄庭正要安抚,目光扫过武松,忽然觉得有些眼熟。
他身旁一个眼尖的公人,猛地倒吸一口凉气,凑到他耳边急声道:“都头!不可!您忘了?这位……这位就是咱们清河县出的解元公,景阳冈上打死猛虎的武松,武解元啊!”
“什么?!”
黄庭浑身一震,如遭雷击!
武解元?!
他再仔细看去,那张棱角分明的脸,那魁梧如山的身形,不是那个名动恩州府的文武双全的麒麟儿,又是谁?!
周老虎还未反应过来,兀自叫嚣:“什么解元!他……他打伤我这么多人,快把他抓起来!抓起来!”
“啪!”
黄庭反手就是一个响亮的耳光,直接将周老虎抽得原地转了三圈。
“你给我闭嘴!”
黄庭的声音都在发颤,指着周老虎的鼻子,压低了声音怒吼。
“你知不知道他是谁?他是武松!打死景阳冈大虫的武都头!是张知白大人的得意门生,恩州府的解元公!你惹他?你全家都想上断头台吗!”
周老虎彻底傻了。
他的腿一软,瘫倒在地,脸上血色尽褪。
武松冷眼旁观,将手中那两个昏迷的泼皮随手一丢,上前一步。
“黄都头,你来得正好。此獠不仅非法侵占良家宅邸,更纠集数十歹人,当街行刺本解元。按照大宋律,此乃谋逆大罪,当判绞刑,夷其三族!”
他一字一句,让在场所有人都听得清清楚楚。
侵占家产?刺杀解元?谋逆?
这罪名,一层比一层大,一层比一层吓人!
黄庭冷汗涔涔而下。
他知道,武松这绝不是危言耸听。
一个解元,半只脚已经踏入了官场,是朝廷的储备人才。
周老虎这般行径,往小了说是斗殴,往大了说,就是挑战朝廷法纪,藐视功名!
他赶紧上前,对着武松拱手作揖,姿态放得极低。
“武解元息怒,息怒!此事定有误会!这周老虎有眼不识泰山,冲撞了您,我定让他给您赔礼道歉,给您一个满意的交代!”
说罢,他一脚踹在周老虎身上。
“还愣着干什么!快给武解元磕头赔罪!”
周老虎如梦方醒,也顾不得疼痛,手脚并用地爬到武松面前,涕泪横流,砰砰磕头。
“解元公饶命!小的有眼无珠!小的不是人!那宅子……那宅子小的分文不取,双手奉上!只求解元公饶我一条狗命啊!”
“现在知道怕了?晚了!”武松不为所动。
黄庭见状,心中叫苦不迭,只能硬着头皮上前,凑到武松身边,用只有两人能听到的声音劝道。
“武解元,得饶人处且饶人。周老虎这厮固然该死,但您前程远大,何必为这等人污了您的手?您看这样如何,让他将王通的赌债一笔勾销,宅子也归您,您看……?”
武松眉头一挑。
黄庭这话,软中带硬,既是求情,也是提醒。
他本就没想真把周老虎弄死,目的只是宅子。
如今目的达到,威也立了,再纠缠下去,反而落了下乘。
他沉吟片刻,目光扫过地上那一群哀嚎的泼皮,最终落在抖如筛糠的周老虎身上。
“死罪可免,活罪难逃。”
他缓缓开口,“赌债,一笔勾销。宅子,我要了。但我武松不占人便宜,这是房契的钱。”
说罢,他从怀中摸出一张百两的银票,屈指一弹,银票轻飘飘地落在周老虎的脸上。
“一百两,买下你的命,和你这座赌坊日后的安宁。你,可服气?”
周老虎如蒙大赦,哪里还敢说半个不字,捡起那张比他性命还重的银票,连连磕头。
“服!服!小人服了!多谢解元公不杀之恩!多谢解元公!”
武松冷哼一声,不再看他,对着黄庭一抱拳。
“今日之事,有劳黄都头了。”
黄庭一脚踹在周老虎的肥脸上,直将他踹得满嘴流血,牙齿都松动了几颗。
“听着,周扒皮!武解元是你这辈子都惹不起的神仙!今天你捡回一条狗命,是解元公心善!日后若再敢在清河县为非作歹,不用解元公动手,我黄庭第一个拧下你的脑袋当夜壶!”
言罢,黄庭再不看这滩烂泥,对手下公人一挥手。
“收队!”
武松早已翻身上马,马蹄踏在青石板上,发出清脆的哒哒声。
他没有回头,心中却是一片通明。
这就是权势的滋味。
若他今日只是个空有一身武力的莽夫,哪怕打翻了整个赌坊,最终也免不了被官府捉拿问罪。
可他现在是恩州解元,是知县门生。
他当街行凶,便是义愤出手;他打断人骨,便是惩戒恶徒。
法律,依旧是那部《宋刑统》,但解释它的人,和站在哪一边,却能让它生出截然不同的面目。
拳头,能让一人畏惧。
权势,才能让众生俯首!
今日之事,让他更深刻地明白了弃武从文这条路,走得有多么正确。
马蹄轻快,穿过两条街巷,炊饼铺那熟悉的门脸已在眼前。
只是,往日里只有零星食客的铺子门口,此刻却里三层外三层围满了人,一阵阵喧哗吵闹之声,远远传来。
武松心中一紧,一种不祥的预感油然而生。
他翻身下马,将缰绳随手一丢,拨开人群大步走了进去。
“都让开!”
只见铺子门口,大哥武大郎被人推倒在地,脸上一个清晰的巴掌印,正焦急地想要爬起。
而潘金莲,则被十几个膀大腰圆的庄丁逼在墙角,俏脸煞白,眼中满是惊恐与倔强。
在他们面前,一个身穿绫罗绸缎、头戴镶玉小帽的锦衣公子,正轻佻地摇着折扇,满脸的志在必得。
那公子哥身边,一个管家模样的中年人,手里高高举着一张泛黄的纸。
“看清楚了!白纸黑字,官府画押的卖身契!这潘金莲,本是我张大户家买下的使女,因主母不喜,才倒贴嫁妆给了你这矮子!如今我家少爷念她几分姿色,要领她回去伺候,天经地义!”
“你……你们胡说!”
武大郎气得浑身发抖,“当初说得好好的,金莲嫁入我家,便与张家再无干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