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哎哎哎,娘子息怒,息怒!”
花子虚吓了一跳,连忙点头如捣蒜。
“听你的,全听你的!我再也不与他们来往了!我这就去备些上好的酒菜,定要好好款待大哥,给他赔罪!”
李瓶儿脸色稍缓,这才满意地点了点头。
然而,当花子虚满脸谄笑地跑到后院书房时,却碰了一鼻子灰。
“不必了,三弟。”
武松头也未抬,目光依旧凝在书卷上。
“圣人言,学如逆水行舟,不进则退。我既要考取功名,便要珍惜寸阴,不敢有丝毫懈怠。酒肉穿肠,乱我心志,免了罢。”
一番话说得花子虚哑口无言,只得讪讪退下。
卧房内,花子虚遣退了下人,小心翼翼地给李瓶儿倒了杯茶。
“娘子,你……你觉得大哥此人,为人如何?”
李瓶儿接过茶盏,眼波流转,嘴角不自觉地泛起痴迷的笑意。
“大哥?”
她轻叹一声,仿佛在回味着什么绝世珍品。
“大哥乃是人中之龙,盖世英雄。文能提笔安天下,武能上马定乾坤。这等人,莫说阳谷县,便是放眼整个大宋,又能找出几个?”
这评价,比花子虚心中所想还要高出百倍!
他顿时信心大增,凑上前去,压低了声音。
“那……娘子,你看……二哥西门庆家中的事,你也知晓。如今他……他请大哥帮忙,以继香火……你看我们……”
话音未落,李瓶儿的脸色一下变了!
“啪!”
她将茶盏重重顿在桌上,茶水四溅。
“花子虚!你说的这是什么混账话!”
她霍然起身,指着花子虚的鼻子,气得浑身发抖,眼中已然噙满了泪水。
“我李瓶儿虽出身不堪,却也知晓礼义廉耻!你……你竟要我去做那等苟且之事,要把我送给别的男人?你这是要让我当婊子,你自己当乌龟王八蛋吗?!”
“不不不!娘子你误会了!”
花子虚吓得连连摆手,急得满头大汗。
“我……我也是万不得已啊!”
他噗通一声跪倒在地,抱着李瓶儿的腿,嚎啕大哭起来。
“娘子,你有所不知!我这身子……早就废了!那日在吴银儿处,被那婆娘下了虎狼之药,根子都掏空了!后来我偷偷去找胡太医瞧过,他说我……我这辈子,都不可能有子嗣了!”
他一边哭,一边捶打着自己的胸膛。
“我若死了,这偌大的家业,岂不都要便宜了我那几个虎视眈眈的堂兄弟?他们平日里就没安好心!与其便宜了外人,还不如……还不如留给大哥的骨血!大哥是我们的恩人,是顶天立地的汉子,他的孩子,将来定能光耀我花家门楣啊!”
李瓶儿看着他这副涕泪横流的窝囊相,心中鄙夷更甚,面上却渐渐止住了哭声。
见他被自己骂了两句,竟有些退缩之意,她眼珠一转。
“罢了,罢了……你起来吧。”
她用手帕拭去眼角的泪痕,声音里满是委屈与落寞。
“说到底,也怪我这肚子不争气,未能替你花家留下一儿半女,是我对不住你花家列祖列宗。”
她顿了顿,目光望向后院的方向,眼神复杂。
“只是……武大哥乃是盖世英雄,又是解元公,最重名声。这等事,我一个妇道人家,如何开得了口?他……他定会以为我是个水性杨花的无耻之妇。”
花子虚一听这话,顿时大喜过望,连忙爬了起来。
“娘子放心!此事由我来说!大哥重情重义,定会体谅我的苦衷!你等着,我这就去求大哥!”
言罢,他像是领了什么天大的任务,屁颠颠地又朝着后院书房跑去。
后院书房,墨香依旧。
武松见花子虚去而复返,眉头微微一皱。
“三弟,你又来何事?”
他放下书卷,脸上带着几分长兄的威严。
“我且问你,昨夜为何彻夜不归?身为一家之主,当有担当!家大业大,岂能日日与那些狐朋狗友鬼混?你若再这般下去,万贯家财,早晚有坐吃山空的一日!”
这番教训,让花子虚脸上红一阵白一阵,心中却愈发觉得大哥是真心为他好。
他借机凑上前,小心翼翼地问。
“大哥教训的是……小弟知错了。只是……小弟听闻,昨夜二哥府上,月娘嫂嫂……曾用药酒请大哥……”
“住口!”
武松勃然大怒,猛地一拍桌子,那张厚实的八仙桌竟被他拍得生生裂开一道缝隙!
“混账东西!你听谁说的浑话!”
“我武松顶天立地,一生最重名节二字!岂会做此等猪狗不如的行径!若非看在你我兄弟一场的情分上,我早已一拳打杀了西门庆那厮!”
这股滔天的怒火,吓得花子虚双腿一软,差点又跪了下去。
他战战兢兢地辩解:“大哥息怒……二哥他……他也是无奈之举。偌大家业,若无子嗣继承,百年之后,还不是要被族人瓜分殆尽,到头来一场空……”
武松冷哼一声,怒气稍敛,顺着他的话头往下说。
“他有他的难处,与我何干?男子汉大丈夫,当思虑长远!三弟,你可要争气,早日为花家生个麟儿,守住这份家业,莫要步了西门庆的后尘!”
说着,他话锋一转,目光直刺花子虚的心窝。
“只是……我听闻你自景阳冈受了惊吓,身子骨便一日不如一日了?”
花子虚的脸瞬间血色尽褪,再也撑不住,颓然坐倒在地,眼泪鼻涕一把抓。
“大哥……瞒不过你……我……我废了……自那日见了猛虎,我便吓破了胆……如今……如今夜里还会尿床……我是个废人了……”
武松看着他这副烂泥扶不上墙的模样,心中虽早已料到,却也忍不住一阵骇然。
懦弱至此,当真是世间罕见!
花子虚见武松沉默不语,鼓起平生最大的勇气,爬到武松脚边,抱着他的腿。
“大哥!求求你!求求你看在兄弟一场的份上,帮帮兄弟!你如何帮二哥,便如何……帮我一次吧!”
“滚!”
武松一脚将他踹开,脸上怒容更盛,仿佛受到了天大的侮辱。
“花子虚!你将我武松看作何人!是那等毫无信义、淫人妻女的无耻之徒吗!”
他指着花子虚,手指都在颤抖。
“我本敬你是个兄弟,才在你府上借住!如今看来,此地不可久留!你我兄弟情分,今日就此断绝!我这就收拾行囊搬走,免得污了我武松的清白!”
说罢,他一甩袖子,看也不看瘫倒在地的花子虚,径直回了自己居住的院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