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吼——!”
一声惊天动地的虎啸,炸响在众人耳边。
一头吊睛白额大虫,身形大如卧牛,如一座黑黄相间的小山,从前方的黑暗中缓缓踱出。
它那双铜铃大的兽瞳,在火光下闪烁着幽绿的光芒,死死地锁定了队伍最前方的武松。
“啊——!大虫!!”
马车内,潘金莲尚能强自镇定,秀眉和婢女已然发出了刺破夜空的尖叫。
马匹更是发出凄厉的悲鸣,疯狂地人立、刨蹄,若非缰绳被死死攥住,早已四散奔逃。
“妈呀!”
花子虚胯下的骏马哀嚎一声,四腿一软,直接瘫倒在地。
而他本人,只觉胯下一热,一股骚臭瞬间弥漫开来,竟是当场吓得尿了裤子,两眼一翻,直挺挺地昏死过去。
这畜生,果然来了!
武松心中亦是咯噔一下,纵然知晓剧情,但当这传说中的猛兽真切地出现在眼前时,那股源自灵魂深处的恐惧依旧无法遏制。
怕什么!
老子是武松!是注定要在景阳冈上打死你的武松!
那猛虎见众人惊骇,喉间发出一阵低沉的咕噜声。
这是百兽之王的次声波攻击,足以令寻常猎物肝胆俱裂,丧失所有反抗意志。
队伍中几个家丁瞬间面色惨白,软倒在地。
武松亦觉脑中一阵轰鸣,他猛地一咬舌尖!
剧痛让他瞬间清醒,眼神中的迷惘化作了凛冽的杀意。
“孽畜!受死!”
猛虎被他的杀气所激,咆哮一声,后腿猛地蹬地,那庞大的身躯化作一道黑黄色的闪电,携着腥风血雨,朝武松当头扑来!
这一扑,势可开碑裂石!
武松双目精光爆射,不退反进!
他脚下踩着奇异的步法,在那虎爪即将临身的刹那,险之又险地避开了这致命一击!
同时,他手中的雁翎刀自下而上,划出一道凄厉的雪亮弧线,瞅准了那畜生因扑击而暴露出的、柔软无比的腹部,狠狠一剖!
滚烫的虎血如喷泉般溅射而出,混杂着被豁开的肚皮和花花绿绿的肠子内脏,哗啦啦流了一地!
“嗷——!”
猛虎发出一声比先前任何一次咆哮都凄厉百倍的悲鸣,重重地砸在地上,痛苦地翻滚着,将山路搅得一片狼藉。
它那双凶戾的兽瞳中,此刻只剩下无尽的惊恐与绝望。
求生的本能压倒了一切,这头不可一世的山中霸主,竟是拖着半截肠子,夹着尾巴,转身一瘸一拐地逃入了伸手不见五指的密林之中。
“想跑?”
武松眼中杀机毕现,提刀便要追击。
可身后马车里传来的惊呼,让他硬生生止住了脚步。
他回头看了一眼那摇摇欲坠的马车,终是放弃了追杀的念头。
潘金莲和秀眉,比这畜生的性命重要得多!
“官人!”
潘金莲已然掀开车帘,俏脸煞白,但眼神中却满是关切,“你……你没受伤吧?”
武松摇摇头,收刀入鞘,语气中满是惋惜:“可惜了!让这畜生跑了,未能一刀取其性命!”
此言一出,刚刚从昏厥中悠悠转醒的花子虚恰好听到,他看着满地的血污内脏,再看看武松那云淡风轻的模样,眼珠子都快瞪了出来。
“武……武大哥……你……你真乃天神下凡啊!”
武松却懒得理他,转头望向西门庆消失的方向,啐了一口。
“西门庆那厮!贪生怕死,弃我等于不顾,算什么兄弟!枉我敬他一声二哥!”
花子虚一听,顿时也来了精神,挣扎着爬起来,指天画地地大骂:“对!不当人子!枉我平日还当他是大哥!危难关头,竟独自逃命!此等小人,不配与我等为伍!”
武松扫了一眼那黑漆漆的密林,沉声道:“不行,斩草要除根!那畜生受了重伤,跑不远。我去把它拖回来,免得再害人!”
“官人不可!”
潘金莲大惊失色,“林中凶险,那畜生困兽犹斗,万一……”
“大哥,穷寇莫追啊!”花子虚也连声劝阻。
武松却摆了摆手。
“无妨,你们在此等候,我去去就回!”
言罢,他提着双刀,头也不回地走进了那片吞噬了猛虎的黑暗之中。
时间,一分一秒地过去。
潘金莲和秀眉的心,都提到了嗓子眼。
约莫一炷香后,林中传来一阵沙沙的脚步声。
众人心中一紧,纷纷举起火把照去。
只见武松高大的身影缓缓走出,他身上沾满了血污,但步履沉稳,面色如常。
而他的肩上……赫然扛着那头小山般的猛虎尸身!
鲜血顺着他的衣摆,滴滴答答地落在地上!
“啊……”
花子虚和一众家丁看得目瞪口呆,眼珠子都快瞪了出来!
一人,一刀,入林追杀,竟真的将这山中之王扛了回来!
武松将虎尸砰地一声扔在地上,震得地面一颤。
“找辆空着的马车,把这畜生塞进去!”
家丁们这才如梦初醒,七手八脚地将虎尸抬上马车,继续前行。
又走了约莫半里地,前方陡坡下忽然传来一阵微弱的呻吟。
“哎哟……救命啊……”
武松勒住马,火把下移,只见陡坡下,一个人影正抱着腿,痛苦呻吟,不是那临阵脱逃的西门庆又是谁?
武松冷哼一声,心中怒气未消。
但转念一想,终究是结义兄弟,若真见死不救,传出去也不好听。
他命人放下绳索,将西门庆七手八脚地拉了上来。
“西门庆!你还有脸叫!”
花子虚一见他那狼狈样,顿时气不打一处来,指着他的鼻子破口大骂,“你这贪生怕死的懦夫!抛下兄弟独自逃命,算什么英雄好汉!”
西门庆脸色惨白,汗如雨下,强自辩解:“不是的……是那马惊了!不受控制!我……我也是没办法啊!”
武松懒得听他废话,上前一把抓住他的脚踝,轻轻一扭。
“啊——!”西门庆发出杀猪般的惨叫。
武松松开手,面无表情。
“别动了。你这腰,从马上摔下来时,怕是已经断了。”
“下半辈子,就在床上躺着吧。”
西门庆废了!
花子虚闻言一愣:“报应!这就是你背信弃义的报应!”
西门庆却是浑身一颤,面如死灰,喃喃自语:“那……那大虫呢?跑了?”
他以为自己只是运气不好,却不知其他人早已经历了一场生死大战。
花子虚幸灾乐祸地指了指后面那辆马车,帘子被风吹开一角,露出了里面斑斓的虎皮。
“喏,那畜生,被我武大哥一人一刀,给宰了!尸首就在那车上!”
西门庆猛地转头,当他看清车内的虎尸时,心神俱震!
他一个人……打死了大虫?
这怎么可能?!
武松居高临下地看着他。
“二弟这匹马,倒真是匹好马,跑得比大虫还快。”
“不过你放心,既是兄弟,我不会丢下你。来人,找几块板子,把他挂在驴子上,先送下山去!”
很快,几个童仆便用木板和绳子做了个简易的担架,将哀嚎不止的西门庆草草捆上,由一头毛驴驮着,先行送走。
一行人终于在天亮前抵达了景阳冈下的一个小镇。
刚一进镇,镇口的土狗便狂吠不止。
武松眉头一皱,对车夫一摆手。
“把那辆车拉到前面来!”
装着虎尸的马车被拉到最前,一股浓烈的血腥和煞气扑面而来,那群狂吠的土狗瞬间夹起尾巴,呜咽着四散奔逃,再不敢叫唤一声!
镇上的居民被惊动,纷纷举着火把前来查看。
武松翻身下马,抱拳朗声道:“在下阳谷县武松,今科恩州府解元。路过贵地,天色已晚,想借宿一宿,还望行个方便。”
镇民们本还警惕,待看清他身后马车里那硕大的虎尸时,所有人都倒吸了一口凉气!
“大虫!是冈上的大虫!”
“天呐!他……他把大虫给打死了?!”
花子虚此刻早已挺着胸膛,唾沫横飞地将武松如何神勇、如何一刀剖开虎腹的事迹添油加醋地吹嘘了一番。
村民们起初还不信,但那血淋淋的虎尸就摆在眼前,由不得他们不信。
整个镇子,瞬间沸腾了!
这可是为民除害的大英雄!还是个解元公。
村民们一面杀鸡宰羊,准备最好的饭菜款待,一面立刻派了腿脚最快的后生,连夜赶往县衙报信。
镇上的族长亲自作陪,与武松对饮,得知他竟是文武双全的解元公,更是敬佩得五体投地,立刻将镇上几个读书的后生叫来,让他们向武解元公请教。
这一番折腾,直到了后半夜,武松才得以安睡。
房内,潘金莲早已铺好了床铺,她经历此事,眉宇间非但没有恐惧,反而更添了几分对武松的痴迷与崇拜。
倒是秀眉,吓得不轻,晚上睡觉时,非要紧紧抱着武松的胳膊才能安然入睡。
次日清晨。
一行人刚刚用过早饭,镇外便响起了马蹄声。
县衙派来的几个公人到了。
为首的公人本是例行公事,可见到武松一身解元的襕衫,立刻客气地躬身行礼:“小的参见武解元!”
当他的目光扫到院中那具散发着血腥味的虎尸时,惊得半天说不出话来!
他深吸一口气,态度愈发恭敬。
“武解元神勇,为我阳谷县除去一大害!知县相公有请,还望解元公移步县衙一叙!”
武松点了点头,正好,他也得安排一下西门庆的事。
“好,前面带路!”