此言一出,几个伙计更是魂飞魄散。
东家死了?他们岂不是也要被清算?
“诸位不必惊慌。”
武松扫过众人惊恐的脸,话锋一转。
“以往你们为刘家做事,拿多少工钱,我一概不知。现在,我给你们两个选择。一,愿意留下来的,工钱在原来的基础上,加三成!二,不愿意的,现在就可以去账房领三个月的工钱,自行离去。我武二,绝不强留!”
此话一出,伙计们面面相觑。
新东家不但不追究,还要涨工钱?
“我……我愿意留下!”一个胆大的伙计率先表态。
“我也愿意!”
“小人也愿意跟着新东家干!”
众人纷纷应和,生怕慢了一步。
这年头,找个活计不容易,更何况是加钱的东家。
“好!”
武松满意地点点头,指向身旁的武大郎。
“这位是我大哥,武大。从今往后,他就是这铺子的掌柜,你们一切都听他的吩咐。谁要是敢阳奉阴违,耍什么心眼……”
他没再说下去,只是森然一笑,露出一口白牙。
伙计们齐齐打了个寒颤,连忙对着武大郎躬身行礼:“见过大掌柜!”
武大郎被这阵仗搞得手足无措,一张老脸涨得通红,连连摆手。
他将武松拉到一旁,急得压低了声音。
“二郎,这……这可使不得!我一个卖炊饼的,哪里会摆弄这些猪羊牛马?杀猪我都不会啊!”
“大哥,谁让你亲自动手了?”
武松拍了拍他的肩膀,眼神灼灼。
“你是掌柜!掌柜的事,就是厘清账目,管好伙计,让铺子赚更多的钱!杀猪宰羊这些粗活,自然有伙计们去做。你忘了我说的吗?我是读书人,未来是要做官的!你是我唯一的兄长,将来就是官家的大哥,一个肉铺掌柜,还当不得?”
一番话,说得武大郎热血沸腾,心中那点自卑和怯懦,瞬间被一股豪情冲散。
是啊,他弟弟是未来的官老爷!他这个做兄长的,怎能给弟弟丢脸!
正说着,铺子外传来一阵沉重的脚步声。
一个身形健硕的婆娘,手里提着半扇猪肉,肩上还扛着另一半,走得虎虎生风。
她将猪肉砰地一声扔在案板上,震得整个铺子都晃了三晃。
“刘屠夫呢?今天的猪钱还没给!”
这婆娘嗓门洪亮,中气十足,一双眼睛精光四射,扫视着铺内众人。
武松眼睛一亮,上前一步,抱拳一礼。
“这位大嫂,刘屠夫已经伏法,这铺子如今归我武家了。”
他三言两语将事情解释清楚。
那婆娘听完,眉头一挑,脸上不见丝毫惊讶,反而多了几分快意。
“死得好!那腌臜泼才,早就该死了!这么说,钱是问你们要了?”
“自然。”
武松从怀中取出银两,足额付清,又多给了几文钱。
“敢问大嫂尊姓大名?看这身手,也是行家。”
“我叫黄秀秀,家里三代都是杀猪的。爹娘死得早,就剩我一个了。”
黄秀秀接过银子,毫不客气地揣进怀里,言语间透着一股爽利。
武松心中一动,将武大郎拉到身边,低声问:“大哥,你看这位黄大姐如何?”
武大郎看着黄秀秀那比自己还粗壮的胳膊,又看看她利落的模样,老脸一红,讷讷地点头:“好……好生健壮,是个能干的……”
“那就行了!”
武松当机立断,转头对着黄秀秀,朗声开口。
“黄大嫂,我有一门亲事,不知你意下如何?”
黄秀秀一愣,随即噗嗤一笑:“武秀才,你这是拿我寻开心?我一个杀猪的寡妇,谁看得上?”
“我大哥,武大,看得上!”
武松一把将武大郎推到身前。
“我大哥为人忠厚老实,做得一手好炊饼。我武家如今有炊饼铺,有这西街最大的肉铺,家底清白殷实。我二郎不才,刚中了县试魁首,明年便要考举人!你,可愿嫁我大哥为妻?从此,炊饼铺你俩管,这肉铺,就交给你来打理!”
这番话,不像是提亲,倒像是谈生意。
黄秀秀一双明眸上下打量着窘迫不已的武大郎,眼神里没有半分小女儿家的羞涩,全是掂量。
片刻之后,她重重地点了点头。
“好!你这个弟弟,我认了!这门亲,我应了!”
“太好了!”武大郎喜出望外。
武松也是心中大定,兄长的人生大事,就此解决!
他转头对着那群目瞪口呆的伙计,再次朗声宣布。
“都听着!今日东家大喜,所有人的工钱,再加两成!都给我好好干活!”
铺子里顿时爆发出震天的欢呼声。
……
兄弟二人带着黄秀秀回到炊饼铺子。
潘金莲正在后院浣纱,听见动静,袅袅婷婷地走了出来。
当她看到武大郎身边那个膀大腰圆的黄秀秀,再听武松宣布刘屠夫已死、肉铺归了武家、并且为大哥定下了这门亲事时,整个人都呆住了。
潘金莲檀口微张,美眸中写满了难以置信。
这才多久的功夫?
武二不仅将西街一霸置于死地,顺带还给武大郎凭空置办了一份家业和一个媳妇?
婚礼办得很快,也很简单。
没有繁文缛节,武松买了红烛喜字,将家里装点一新。
又在街口摆了几桌酒席,宴请街坊四邻。
在一位年迈司仪的主持下,武大郎和黄秀秀拜了天地,就算礼成。
婚后的日子,竟是意想不到的和谐美满。
武大郎依旧每日乐呵呵地挑着担子卖他的炊饼,只是脸上的笑容比以前多了百倍。
黄秀秀则将肉铺打理得井井有条,她刀法精湛,为人公道,铺子生意竟比刘屠夫在时还要红火。
而武大郎,也终于挺直了腰杆。
他严令武松,除了读书,家中任何杂事都不许再插手。
“二郎!你的前程,系着我们整个武家的未来!这些俗务,交给大哥大嫂便好!”
深夜,万籁俱寂。
武松的书房内,烛火通明。
他没有再抄录那些惊世骇俗的诗词,而是摊开一本《历朝策论选粹》,细细研读。
烛光映照在他年轻而坚毅的脸上,眸光深邃。
他回想着这几日发生的一切,从状告刘屠,到巧取肉铺,再到为兄长定亲。
每一步,都走得惊心动魄,却又稳稳当当。
这才是真正的力量。
不是《水浒传》里那样,一怒之下,血溅狮子楼,快意恩仇之后便是无尽的逃亡与落草为寇。
而是身处这规则之内,借用规则,驾驭规则,将敌人送上断头台,而自己,依旧是前程远大的读书人。
“科举……”
“这才是这个时代,最锋利的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