09
    裴轻尘动了真气,眸色沉沉低声吟诀,片刻后他周身透出一圈金色光影,随之身后隐有白龙虚形现出,耀目无比。龙形渐实,他袍摆骤被狂风掀得鼓起,青丝亦随之缭乱,身后白龙立时发出一长声破空吟啸,周遭晦暗浓云硬生生被撕开一道口子。金光从裂隙投射而下,那龙循光游行直上,朝方才兽吼的方位啸袭而去。
    刹那间,地动山摇,罡风四起,真气当中杀意盎然,如无形浪潮般袭向试剑台周遭众人。修士们看热闹也怕遭到殃及,纷纷拿出各自看家法器,布阵自保。
    在我昏过去前,最后看到玉篱吃酒的动作一顿,眉心拧住,凝重地抬起了头。
    玉篱满目忧色,搁下酒盏站起身。虚白的影子拉伸,变长。我的眼皮很重,很沉,最后无力地阖上。
    ……
    黑暗。
    沉沉的黑暗。
    10
    再度睁开眼时,我正在床上躺着。罗帏绣栊,雕梁画栋,帘幔舞于清风。周遭装饰上的徽纹精致华美,暗暗鎏金,正是华山内门精舍的布置。
    紧接着跃入视线内的,是正在照顾我的裴轻尘。
    “哥……”
    我下意识唤了一声,但很快我清醒过来,冷冷朝他说:
    “裴轻尘。是你。”
    丹田处空空如也,仍有隐痛。
    无论是金丹还是魔核,那处什么都没了。可我探了探,不知为何我的魔息并未受到波及,修为分毫不减。这大略就是魔修以血生祭阵法的觉醒之力……是啊,我觉醒了。
    裴轻尘不介意我的冷淡:
    “感觉好些了么?”
    “……”
    11
    这就是裴轻尘。
    他先刺我一剑,再来问我好些了么。
    沉默在无声蔓延。
    裴轻尘垂下眼,“你如今没了金丹或魔核,好在修为尚在,想必有朝一日可以重新筑基,重塑道心。”裴轻尘见我不理他,语气妥协般再度缓下几分,“留在华山,我帮你,好不好。”
    “不好。”我冷漠回答,“我要回青城。”
    裴轻尘站起身。
    “老实说,我如今已突破了师尊的境界。两年前覆纶仙子下了人界,找到师尊,说我根骨奇佳,离飞升实际只差一道劫而已。可究竟是什么劫,天机不可泄露,她无法相告。或许是破镜功法,又或许是其他。”
    他看向我的目光充满期盼与希冀。
    我明白,他飞升心切。
    但我帮不到他——我真的没有破镜功法。
    我不能让其他人知道青城的掌教如今是个魔,因此也无法向裴轻尘承认我没有找到破镜功法。此事一旦泄出,青城一派就此成了邪魔外道,又如何在玄门中立足?
    许是裴轻尘看我面色冷漠,他语气又温和下来,一层层,他向我妥协:
    “飞鸾涧的试剑台上……是我对不起你。可我刺破你的丹府,也是为你好,怕你日后化魔……”
    他略微停顿,“步那修罗魔头梅子阑的后尘。”
    ……梅宵!
    听到这里,我惊坐而起,视线聚拢在他身上:
    “梅宵在哪,他怎么了!”
    裴轻尘又沉默了须臾,才回答:“闭关。”
    极简单两个字,但我听出他这语气里分明隐晦地藏了些什么!
    魔修化魔,不是死了就是丧失灵识魂堕魔界,怎么可能还好好地闭关?!
    裴轻尘看我急了,多少有些不高兴:
    “你醒来不问问我如何,反而问他?”
    12
    下意识的焦躁,我不知道我为什么会这样紧张梅宵。
    我该把这一切归于我同他双修过后冥冥的羁绊,还是归于我……有那么一点点动情了?
    细细去看裴轻尘,才发觉他脸色的确也有些不好。大略是同梅宵一战伤了元气,暂没恢复。
    一面想着,我一面抄衣起身。
    我的沉默将裴轻尘点燃。
    “你去哪!”裴轻尘拽住我手臂,“又要去水云天?”
    我将手臂抽走,依旧不答。
    嗡——
    裴轻尘念诀开启结界,封锁了房门。
    “你真是冥顽不灵,不知悔改!”他趾高气扬,摆出一副凛然模样,“你堕入魔道我可以既往不咎,只要你诚心悔过!”
    “你怎么执迷不悟!”裴轻尘扬起声,“你现在所走的不是正道!这样下去飞升无望了!”
    道心重塑是不可能的。刚入水云天的时候我就翻遍了古籍,的确找到了道心重塑的记载。很遗憾,这只是虚妄——除了死透了重新投胎,没有别的方法。
    “我还是觉得,你或许不至于为了速成,自毁金丹。”裴轻尘语气稍缓,“可我想不通。究竟是遇到了何事?”
    我心脏揪痛,顿住脚步没有回头,“与你无关。”
    这样疏离的回答使裴轻尘彻底失去同我沟通的耐心。
    “你不愿意说,那就在这里待着,到你想说为止!”裴轻尘忿忿拂袖,要走。
    “哈哈哈……”
    我肆意大笑起来,“裴轻尘,你真以为就凭你现在这种结界,能拦得住我?”
    这句话我并非我想说的!
    ……可不知怎么,我几乎没有意识,这句话就从我口中说了出来!
    心魔、心魔!
    裴轻尘挡在房门前拦住我,那视线如剑,锋锐无比,好似要穿透我的肉身,看到我识海深处。
    “邪祟,休伤吾弟!”他沉声一喝。
    随着他这一喝,好似我灵识深处的某种东西遭到了挑衅,那瞬间魔息波荡不定。
    我身体不受控地,捻指召出冥火,一把将裴轻尘附在门上的结界烧了个干净。
    我和裴轻尘同时惊疑不定。
    这不是我……
    但这的确是我。
    我不知道怎么说,识海中仿佛有另一个声音,在催眠我、操纵我。可那的确是我想做却又犹豫着没有做的事。
    “哈哈哈哈……裴轻尘!弟弟我……要、下、山、了!”
    我回头朝他笑。
    笑罢,我破门而出。
    我们在房中起争执的时候,为防异变门外早就聚集了华山的镇山六剑。见我出来,六名大能皆长剑出鞘,剑锋直指向我。
    这六人平时几乎不出现在人前,今日为了我,倒是兴师动众齐聚一堂。
    13
    裴轻尘的声音在我身后响起:
    “青城山掌教宋遥,自毁金丹堕入魔门,至今冥顽不灵不思悔过!”
    看得出来裴轻尘有伤在身,不太想和我动手,便喊来了这些长老帮忙。
    “今日我裴轻尘便替师尊清理门户!拦住他,押往戒律堂!由我亲自审过!”
    六人齐齐涌上来,不由分说就要将我拿下。
    我运气以瞬移术飞上檐角的脊兽旁:
    “裴轻尘,我尊你一声师哥,而你却空口白牙污蔑我堕入魔门、私吞破镜功法!无非是你自己想要罢了!你得不到,就说我与魔门串通一气?哈哈……未免太可笑了。”
    六人不听我言,飞身腾空逼来,东南西北上下互为犄角,对我呈包围之势。
    我从前修为并不高深,剑法最多算个中上。若与这等大能长老对招,十招九败,更遑论是这六人一起上阵了。
    今日这等阵仗,我真不知道是不是该自豪一场。
    可笑。
    我剑未出鞘,以魔息化为有形,一招“断水”横扫而去,将他六人的剑阵一击打散。六人神色骤变,距我最近的竟当场呕出暗血,已然不能再战。
    剑阵有了缺口,裴轻尘情急之下亲自抽剑朝我掠来。
    14
    我识海中有个声音在呼唤:
    “裴轻尘真的很强吗?”
    “不、他不强。”
    “他不如你……他根本比不上你!”
    “不信,你刺他一剑!”
    我的剑在鞘中震荡不已,几乎欲出。
    ……不!
    “你刺他一剑!快!飞鸾涧试剑台,他罔顾兄弟情义,让你丢尽了脸!快、快报那一剑之仇!”那个声音在我耳畔叫嚣。
    是我的声音,又好像不是!
    裴轻尘轻身术绝佳,眼看就要捉住我。
    我识海中的声音又道:
    “他是来害你的!他要你修为尽废、去重塑那可笑的道心!他要你成为一个废人,被他玩弄于股掌之间!”
    裴轻尘大喝一声:“阿远,你醒醒!莫被心魔所控!”
    15
    阿远……
    这个名字太久远了。
    很多年前,临安宋氏门下的死侍抱着奄奄一息的我,以**凡胎闯上华山,在结界处以死相逼,要求带少主见上清太虚华山掌门玉蝉真人。
    “你家少主是谁!”守山修士例行查问。
    “少主,宋远。”死侍气息微弱。
    这时自结界内走出来个白衣胜雪的少年,他叫停众人的盘问,俯身查看我们主仆后,问我:“你叫什么名字?”
    我勉强聚神抬头。
    明眸皓齿,眉眼如玉雕琢。我头一回见过这样仙气翩然的少年。
    刚经历了一场仇家屠戮,我神思恍惚:“我叫阿远……”
    “嗯?”他神色微变,又细细端详起我来。
    “爹和娘……叫我阿远。”
    少年似乎想起了什么:“你娘是……!”
    他从死侍手中接过我,将我横抱起,一刻不停,运步如飞,匆匆上了华山。
    再后来,玉蝉真人赐了我新名字:
    “一入道门,断绝红尘。即日起,再无临安宋远。”
    “你便是,宋遥。”
    裴轻尘焚香,为我更衣。
    “师尊起的名字……听上去怪冷清的。”少年骄矜一笑,“宋遥,遥遥无期的遥。远字就不同了。道尊羽化前常说,天高地远总能相见。还是远字好些。”
    “我还能叫你‘阿远’吧。”少年裴轻尘蹲伏在我身前,冠饰美玉,日光下熠熠流辉。
    裴轻尘待我极好,很快招来同门妒忌。他们私下讥讽:
    “阿远是谁啊?”
    “成日里让裴师哥叫他的乳名、真不害臊!”
    我还小,在凡俗家里骄纵惯了,哪里懂得这些处世之道,只顾哭着找裴轻尘撒泼:
    “以后不准你叫我‘阿远’了!我是宋遥!我是宋遥!”没有人可以倾诉,我只能把一腔脾气都发泄在最亲近最信赖的人身上,这个冤种自然就是裴轻尘,“哥,我是宋遥!你明白了吗!不许你再叫我阿远了!呜呜呜……”
    裴轻尘自小长在华山,只晓得修行,哪晓得带孩子。看到我这样他又疑惑又好笑:
    “好、好……哥记住了。”
    我还是哭。
    裴轻尘显得很无措:“……你别哭了,好不好。”
    我停住哭声,两眼含泪恨恨地说:“不好!”
    裴轻尘无语。
    ……
    16
    裴轻尘见我蹲在檐角神色滞滞,似乎也动了恻隐之心。他将剑背于身后,想伸手拉我回去。离我近在咫尺时,他喊道:“阿远!”
    然而他的喊声渐渐淡去,我识海中心魔声音又高了,喧宾夺主,念白一般在我脑内盘桓:
    “裴轻尘的情爱都是虚妄!他裴轻尘一门心思修行,只顾着他的飞升大计,两年前他就问过覆纶仙子所谓渡劫,诸般劫难当中是否包括了情劫!他还问何谓太上忘情!他是个彻头彻尾的伪君子!他说什么道侣,无非要你成为他的炉鼎!他……”
    我的两手渐渐不受控制,无端的恨意在我脑内蔓延。识海中那声音还未讲完,待我回过神时,我竟已经一剑刺穿了裴轻尘。
    也许是最后一点良知,使我避开了裴轻尘丹府,但无论如何终究是将他刺了个洞穿。
    “这一剑,是还你的。”我收剑回鞘,顺手割去自己的一角衣袍。
    “裴轻尘辱我在先,又污蔑我私吞秘法、同魔门苟合在后!破镜功法乃我青城绝密,无须交予华山!不日起,青城自成一派!”
    “我宋遥今日同裴轻尘割袍断义,再不是兄弟!”
    这一幕众人始料未及。他们纷纷聚上去,扶住裴轻尘惊呼:
    “长寰道长!”
    “道长——!”
    “宋遥!长兄如父,你竟罔顾人伦、欺兄叛道!”
    “他将你从一个顽劣不堪的小儿拉扯大,而你……!宋遥!”
    裴轻尘伤得并不重,他拒绝众人搀扶,将手一挥:“今日之事,诸位不必再说,也务必守口如瓶。”
    裴轻尘绝无大碍,只不过,真气大动,怕是要闭关几天养伤了。
    我冷哼一声,闪身离去。
    这回再无人拦我。
    17
    我走的却不是下山的路——我回到了从前裴轻尘的旧邸。
    许多年前,我同裴轻尘就住在这里。
    白墙玉瓦,瑶草琪花,甫一过月洞门便芳菲袭人。裴轻尘早已迁居,却仍将这里维护得很好。这么多年过去,脚下青砖竟没有生出半点青苔。
    正要更往前走,隐隐有话语声传来。
    我屏息隐身,才又循声走去,发觉是一男一女两名在此处做洒扫的修士。
    “大师哥可真厉害,将那魔头打得闭关了!”
    “欸?不是说不分胜负么!”
    “你懂什么!大能过招,说不分胜负那都是表象。你且看他们神色虽然自若,满口说着‘承让’的谦逊之词,实则内里受创不小啦……”
    “那一战之后,魔头闭关到现在没半点消息,水云天上下大小事物都是玉篱那个妖女在打理,可不就是梅宵重伤在身么!”
    越听,我心里越是忐忑不安,想到梅宵赠我那柄洞箫,我立刻将它召出。
    箫管通体黯淡无光,并指一探,竟连半点魔息也探不出来了。
    远处交谈声又响起:
    “大师哥那是给魔头留了点面子,表面看没有大碍,实则将他打了个半死,哼!”
    “这么厉害呀!”
    “你忘啦,咱们大师哥的剑,可是降魔剑!金翎一出,仙龙吟,妖魔退避……”
    那男修为讨女修开心,讲到激动处,还拿起扫帚,胡乱比画一通。
    女修将信将疑,啐他一口:“得了吧你!快别学裴师哥了!他是流风回雪,你呢、你是屎壳郎滚粪球!”
    18
    回了青城,我看过风南与文笙伤势,见已无大碍,便让风南打点青城上下事务,又将众人召在殿前。
    “即日起,青城自成一派。只有青城门人,再无太虚青城。”我当众宣布这个消息,
    众修士低声私语,有的面露惶恐,有的讶异,有的嬉皮笑脸。
    待他们议论的嗡嗡声小了下去,我才负手朝下朗声道:
    “诸位一定想知道‘破镜功法’。不错,如今本座手握着玄门百家失传已久的秘法绝学,万望诸位潜心修道,资历上乘者,将得本座亲传此法。”
    也许是我这谎话说得脸不红心不跳,风南朝我微微侧目。
    连轮椅上的文笙,都略略抬起了头,眼睛瞟向我。
    他们一定在想——我到底有没有破镜功法。
    要说没有,我都堕魔了怎么还能有如今的修为和稳重心性;
    要说有吧……我又藏着掖着没让他们见着东西,实在很可疑。
    我微笑:“两位师哥有伤在身,待伤好之后,本座自会亲授破镜功法。”
    他们二人闻言,猛地侧头来看向我,脸上诧异难掩,又暗暗藏有一丝难以置信。
    “青城三侠,三人成阵。即便本座是掌教,却也晓得饮水思源,不忘两位师哥照拂之恩。”
    文笙此人心性不坏,却最是容易被怂恿煽动。听到这话,他眼中隐有泪光:
    “三弟,三……掌教大恩,不计前嫌。文笙……文笙羞愧难当!”
    风南则稳重许多了,各种情绪仿佛在他心中翻搅了一阵子,他脸色几变后,终于抱剑恭敬一拜,声调微抖:“全凭掌教做主。我风南愿助掌教一臂之力,以扬青城道法为己任!”
    台下感慨声此起彼伏。俄而,众修士皆抱剑行礼:
    “誓死追随掌教!”
    在这样的呼声当中,我在思考——有我在,风南和文笙的伤,便是这辈子也好不了了。
    我会让他们好不了。
    几天后我在山中漫步,思来想去还是打算去一趟水云天。
    就在我回身要走前,发现林间空地处有一名外门小弟子。这孩子脸色蜡黄,印堂乌青,一看就是体弱多病,根本不是炼气的料子。他正在练剑。
    因下盘不稳,他反复踉跄摔倒,根本不得要领。
    在他又一次险些摔倒时,我过去扶住了他。
    他没有见过我,自然不知道我是谁,脱口道;
    “多谢道长。”
    我不忍看他白费功夫,便隐晦地说:“修行清苦无聊。于你而言,筑基短则数载,长则数十载光阴消逝。你可想好了?”
    他丝毫没有察觉我话里劝退的意思,仰起天真无邪的小脸,冲我一笑;
    “道长,你觉得……我多久之后可以结丹?”
    长痛不如短痛,我告诉了他这个残忍的真相:“以你的根骨,约莫百年之后。”
    没想到,这孩子脸上没有半点失落,反而笑得更灿烂了:
    “原来只要一百年!”他很欢喜,“我还以为,我一生都没有机会!”
    他又好奇地问我:
    “道长……你修为这么高,是多久结丹的呢?”
    丹府空空如也,我虚伪的微笑就这样僵在脸上。
    一阵沉默。
    “大道在心,不在丹府。”
    我留下这八个字给他,而后隐去身形。
    少年四处张望,寻找着我的身影:“……道长?”
    “道长?!”
    他正喊着,一个同他一样外门弟子跑了过来,看似比他年纪稍长。
    “喊什么呢!走走走、吃饭了!”
    “我遇到一个道长,他说……大道在心,不在丹府。堂哥你说,这是什么意思呢?”
    “嘿、奇了怪!不结丹,修的什么道,邪道吗!道不在丹府还能在哪?”
    “我看你是累傻了吧,这林子里哪有半个人影啊!”
    “可是,可是我真的看到……”
    “哎呀快走吧,天要黑了,说不准有魔物要出来了!”
    一高一矮的身影相伴快步离去。
    19
    暮霭苍茫,金乌将坠。
    传音仙鹤飞来,说水云天有信给我。
    梅宵?
    我快速将信展开,上面却只有四字而已:
    “勿念。安好。”
    我轻抚鹤颈:“带话去水云天,说我不日便到水云天看望尊主。”
    白鹤:“梅尊主料到您会这么说。谢过好意,他闭关谢客,谁也不见。”
    “连我也不见?”我一把扼住那仙鹤脆弱的脖颈。
    “谁也不见。”仙鹤重复。
    说是闭关,但水云天已经再也没了梅宵的消息。最近修士们口中,凡提及水云天,都是“玉篱那妖女”又如何如何,仿佛梅宵已经不存在了。
    二十天后我再度萌生了去水云天一探究竟的想法。
    仙鹤及时又来,还是送信。
    信上依然是同样四个字:“勿念,安好。”
    我又问仙鹤梅宵如何了,仙鹤依然还是重复回答;“尊主闭关谢客,谁也不见。”
    越发觉得奇怪,这回我写了回信,信上也是四个字;
    “三月为期。”
    这是提醒梅宵记得每三个月双修的日子。这种事他不可能不予回信。
    然而,令我大失所望,又二十天仙鹤还是送来了同样的信,信上依然是同样的字——
    “勿念,安好。”
    我一把攫住仙鹤的脖颈力道逐渐收紧:“梅宵如何了。”
    “尊主……闭关谢客,谁……也不见。”
    气恼之下,我扭断了仙鹤的脖颈,带着梅宵给我的洞箫,御剑日行千里,往水云天去。
    20
    有了洞箫,我轻而易举越过桃花榭的结界没有惊动任何一人。
    除了玉篱。
    玉篱腰别紫鞭,面目肃杀,拦住我的去路:
    “宋掌教这般不顾礼数,擅闯我魔门圣地,是否可以给个说法。”
    新账旧账,我还没跟玉篱清算,刹那间我召剑出鞘,剑光电掣风驰,直逼玉篱而去!然而,这十余道剑光却被一道青色弧影横空截住。
    剑气相撞,激得旁边一片落英纷纷。
    来人手持碧游剑,从漫漫桃林中走出,青衫漾漾,杏目蛾眉,花面交映好一派桃花美人景。
    此人正是小白兰。
    “三哥。”小白兰气色已然大好,眼波流转间还是那样清丽,看向我的目光包含敬意,而眼风一转,看向玉篱的目光乍看疏离却藏有一点温柔小意。
    玉篱修眉微攒:“你伤还未好,怎么出来了。”
    玉篱褪下自己的氅衣,给小白兰披上。
    小白兰道:“三哥,你一定要见梅宵?”
    我点头。
    小白兰和玉篱交换了一个眼神。
    桃花绮丽旖旎,一片生机盎然。小白兰拂开面前的花枝,朝我又走近两步:
    “那三哥,你……你先答应我。不管你看到什么,你都不会难过。”
    作者有话说
    显示所有文的作话
    第22章 第二十二章 (大义灭亲09-20)