雨连续下了两天才停。周日傍晚,天边终于透出些亮色,云层散开,露出被雨水洗过的、干净的蓝天。陈最在新租的小屋里忙活了两天,总算把东西都归置得差不多了。虽然简陋,但窗明几净,有了点家的样子。
他站在窗边,看着楼下巷子里逐渐恢复生机。小贩推着车出来,居民们互相打着招呼,孩子们在积水坑边跳跃。空气里有雨后泥土的清新和饭菜的香气。
手机在口袋里震动。他拿出来,是袁满。
“下水道有点堵,我过来看看。”电话那头的声音一如既往的平静。
陈最愣了一下,才想起昨天洗澡时下水确实有点慢,他当时没太在意。“啊……好,你在哪?”
“楼下。”
陈最探头往窗外看,果然看见袁满那辆电动车停在巷口,他本人正倚着车,抬头望着他窗口的方向。隔着四层楼的距离,陈最看不清他的表情,只觉得那身影在渐暗的天色里,像一枚沉稳的钉子。
“我下来接你。”陈最说完,挂了电话,快步下楼。
袁满跟着他上楼,手里提着一个小的工具袋。他换了件干净的深蓝色T恤,头发剃得更短了些,露出清晰的发际线和硬朗的额头。身上带着刚洗过澡的皂角清气,混着一丝淡淡的烟草味。
“这里。”陈最把他引到狭小的卫生间。
袁满蹲下身,检查了一下地漏,又从工具袋里拿出一个简单的疏通器,动作熟练地操作起来。陈最站在门口,看着他宽阔的背脊因为用力而微微绷紧,T恤布料下肩胛骨的形状清晰可见。他的手臂线条流畅,随着动作,肌肉显出好看的起伏。
“好了。”没几分钟,袁满站起身,拧开水龙头试了试,下水果然通畅了。他收起工具,在水龙头下冲洗双手。水花溅起,打湿了他小臂上那些细小的疤痕和凸起的血管。
陈最连忙递过毛巾。“谢谢,又麻烦你了。”
袁满接过毛巾,擦干手,目光在收拾得整齐的小屋里扫了一圈。窗台上摆了几盆陈最刚买的绿萝,给这灰扑扑的房间添了点生机。
“收拾得不错。”他说。
这句简单的认可让陈最心里微微一暖。
“随便弄弄。”他顿了顿,“你吃饭了吗?我刚好要做,一起吃点?”
这次袁满没有立刻拒绝。他看了看窗外已经完全暗下来的天色,又看了看陈最带着期待和一丝紧张的脸,点了点头。
“好。”
陈最的厨房小得转不开身,他只会做几个简单的菜。番茄炒蛋,青椒肉片,紫菜蛋花汤。袁满也没闲着,帮着洗菜、切肉,他的刀工出乎意料地好,肉片切得薄而均匀。
两人挤在狭小的厨房里,胳膊偶尔碰到一起,又迅速分开。锅里的油热了,发出滋啦的声响,食物的香气弥漫开来,盖过了新房子残留的油漆味。
饭菜上桌,摆在那个兼做书桌和饭桌的小方桌上。两人对面坐下,默默地吃了起来。窗外是别家的灯火和隐约的电视声。
“比便利店的好吃。”袁满吃完一碗饭,评价道。
陈最笑了,一种久违的、简单的满足感涌上心头。“那就多吃点。”
吃完饭,袁满抢着洗了碗。他的手浸在泡沫里,陈最就靠在厨房门框上看他。灯光勾勒出他侧脸的轮廓,眉骨上的旧疤在光线下显得柔和了些。
收拾停当,袁满拿起工具袋。“我走了。”
陈最送他到门口。“修水管的钱……”
“不用。”袁满打断他,拉开门,“走了。”
脚步声再次在楼道里远去。陈最关上门,背靠着门板,听着那声音消失。屋子里还残留着饭菜的香气和袁满带来的、那种让人安心的气息。
他走到窗边,看着楼下那个蓝色的身影骑着车,灵活地拐出巷口,汇入城市的车流。尾灯像一颗红色的星星,在夜色里闪烁了几下,不见了。
陈最抬手,摸了摸自己的嘴角,那里不知何时带上了一点笑意。这个简陋的、位于城市边缘的小屋,因为那个人的两次到来,忽然变得不再那么空旷和冰冷。