十年前,陆景十七岁。
和普通人一样,每个人期待过的十七岁,没那么轰轰烈烈,没那么青春洋溢,每天忙着刷题,每天只顾学业,但在这个在学校最难交到真诚的朋友的时段,陆景遇到了一个极其真诚的朋友,陆景后来不记得了,因为那场意外。
那个夏天,很热很热,连树上的蝉鸣都透着闷气,而那个人让冰冷的他由内的更加燥热,却不反感。
陆景从未怀疑过,自己一定会在平平淡淡,又带着一点特别的热烈,安稳的度过自己普通的十七岁。
而那场火灾出现的那么突然,一下破坏了陆景现有的幸福与快乐。
陆景生活在一个不大的城市,因为意外发生的火灾,不仅让他失去双亲,还因此患上海马体受损导致的选择性逆行性遗忘,忘记了过去,忘了过去的人。
火灾后的陆景甚至还来不及迷茫自己的未来,自己的亲小姨,及母亲的亲妹妹就把他接走了。
小姨住在离家很远的大城市,房子很大,是有权有势的家庭,能给陆景创造一个比原生家庭条件更好的环境。也是因为那场火灾,陆景第一次见到了自己的弟弟邱洛。
小姨和姨父对陆景很好,把他当自己的孩子看待,甚至更胜一筹。而邱洛却显然不太欢迎这个沉默寡言的哥哥。
刚到小姨家时,邱洛才八岁。小小的一只,很可爱,就是脾气太倔,腮帮子总是鼓鼓的,眼睛总是湿湿的,总是给陆景带来许多麻烦的。
意外导致陆景失忆,忘记了火灾之前的事和人,对逝去的父母也只留下模糊的印象。
然而这一切好像并没有影响到陆景的生活,搬到小姨家后,迅速办了转学手续,来到本市的重点高中,认识了新的人,开始了新的生活,过去的一切都好像无所谓了,陆景不愿去回忆,也害怕那些回忆。他只是变得比以前沉默寡言了而已。
在新的班级,陆景认识了林楚钦。
意外让陆景变得格外孤僻,不爱社交,喜欢把自己封闭起来,做个没有情感的机器,完成着每天该做的事,做到不给任何人增添麻烦。而林楚钦,是把手伸向躲在黑暗的陆景的人,是从陆景心房的窗户射进来的光。
他外向,他开朗,他愿意耐心和冷漠的陆景搭话,愿意像个朋友陪着孤独的陆景。
“陆景,其实你笑起来应该很好看。”
喧闹的教室,吵闹的同学,林楚钦正杵着下巴侧头看着旁边认真刷题的陆景。
“为什么?”闻言陆景停下了笔。
“因为你长得好看,可是为什么不爱笑呢?”林楚钦保持着看陆景的姿势。
“因为你没经历过我经历过的事。”陆景平淡的说。
林楚钦微怔了一下。
这是第一次,林楚钦第一次听到陆景提起自己的事。
带着微微惊讶,林楚钦坐直了身子:“所以转学是因为发生了什么?”
过了很久,陆景“嗯”了一声。
看着面前依然面无表情,又重新开始平淡刷题的陆景,林楚钦才发现,陆景不是喜欢孤独,是他让自己屏蔽了世界,躲开了人群。
也许那个“陆景遭遇过火灾”的传闻不是假的。
“你看过心理医生吗?”林楚钦口无遮拦的问。
陆景愣了一下,转头看向林楚钦:“我为什么要看医生?”
“因为你生病了,陆景。”林楚钦伸出一只手放在陆景的额头,撩起陆景额前的头发。
看着面前这个满脸担心而认真的笨蛋,陆景感到有些不知所措。
“我没发烧。”陆景拿下林楚钦的手。
“我知道。”林楚钦看着陆景的眼睛,顿了顿,“陆景,我能抱抱你吗?”
陆景迟迟没有回应,而他的眼里却慢慢出现了迷茫。
他有些不明白。
可是林楚钦张开双手,抱住了面前的这个人。
他说:“陆景,我能做你的心理医生吗?可以把我没经历过的,你经历过的事讲给我听吗?你愿意,相信我吗?”
这些带着真诚的话语传入陆景的耳朵,惊讶让陆景微微睁大眼睛,而林楚钦的这个拥抱很实在,这种感觉很熟悉,又没那么强烈,有一种很久没感受到的感觉。
在这一刻,陆景决定选择相信了这个主动拥抱他的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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高中毕业,陆景和林楚钦不再在同一个大学,陆景选择了翻译专业,而林楚钦就如同他承诺的,选择了心理学专业。林楚钦在这一方面确实有着不错的天分。
自从那次意外,陆景能感觉到自己的心理变化,但他从未和谁说过,他不愿意说,他知道小姨是很担心他的,每年的清明节,小姨都是一个人去给父母扫墓。
她害怕陆景会崩溃,害怕陆景会难过,所以从未带着陆景回去过。陆景全都知道,尽管小姨从未对他说过,所以陆景学会了把情绪藏起来,学会了“懂事”,他不希望自己的情绪影响到那些关心他的人。
在大学期间,即使林楚钦和陆景的学校隔的很远,可两人还是经常联系,林楚钦会给陆景分享每天学习的内容,认识的每个人。陆景慢慢发现,林楚钦成为了他心中很重要的朋友。
后来,陆景对林楚钦说的话越来越多,林楚钦能在和陆景断断续续的对话中了解到许多,毕业后,陆景成为林楚钦的第一个患者。
大概是和林楚钦相处的太久,也可能是真的信任林楚钦,在他面前,陆景开始愿意对他无话不说,愿意把那个一直在折磨陆景,作为噩梦不停出现的火灾场景,一遍一遍的讲给林楚钦听,把心里藏起来的所有情绪一点一点展现给林楚钦。
从大学毕业开始,从陆景成为林楚钦正式的病人开始,林楚钦终于看到陆景真正的样子。
曾经的陆景总是小心翼翼,小心翼翼的藏着情绪,小心翼翼的保持沉默,当他开始真正信任林楚钦的时候,林楚钦才看到他崩溃的样子,甚至后来林楚钦才发现,陆景的崩溃也是小心翼翼的,是害怕连累别人只释放了一点的。
外表坚强的人内心总是充满恐惧的。
“为什么我会是那个幸存者?我不想作为悲观者活着,我愿意让死亡成为解脱……”
这是林楚钦在问诊陆景时听到的最多的一句话。
”你不是说过,你想找到你记忆中的那个人吗?”林楚钦总是这样接下。
“可是我记不起他的样子,这样就毫无意义了。”陆景说。
事实上,陆景觉得在他十七岁以前的记忆中,有很重要的人需要他想起来,可是记起来很难,他决定放弃了。
可林楚钦很努力。
即使认为毫无意义,但他看得到林楚钦的努力,林楚钦希望他能好起来,这种超越友情的感情,使陆景觉得,过好一点吧,至少让别人觉得他看起来过得很好,再多活几年。
所以在接下来的几年,也许是林楚钦的治疗真的起了作用,陆景觉得自己可能真的在好转,噩梦渐渐不再做了,曾经说的想记起一些以前的事也慢慢忘了,陆景只觉得,现在这样挺好的,没有了噩梦的打扰,睡眠质量变好了,焦虑症也有了缓解,情绪稳定多了,虽然记忆没有恢复,但也无所谓了。
悲欢离合太多,彻底忘记也许是最好的选择。至少这样不会因为过去的事而难过。
这里写一写陆景和林楚钦之间的羁绊,对于陆景,林楚钦也是很重要很重要的人,是介于朋友与恋人之间的一种家人,在失忆的十年间,陆景总是被林楚钦治愈着。
作者有话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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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6章 第6章