爬完回玄海宗的山阶时，易清风差点一口气没上来昏过去。
跟在他身后的小少年咬着唇一声不吭，到最后腿软得不声不响地在他后面扑通跪地。
守门的两个弟子本来看见易清风回来喜笑颜开地喊师弟，一瞥见后头有人行大礼立马吓得花容失色。
易清风也反应过来，转身赶紧把人捞、捞、捞……捞不动！
他一时没把控好力也跟着倒了下去！
“师师师尊易师弟昏啦！”女弟子惊慌失措地大喊起来。
小少年无措地抱紧易清风，抬头之际又看见另一个守门的男弟子扑来扶住他们两，同时扯着嗓子喊：“救命啊——！”
他急得眼泪要掉下来，忽然被怀里的人捂住耳朵。
易清风扭过头，不可置信地质问：“师兄师姐你们连人活不活都不知道吗！我没事！”
***
鸡飞狗跳地在宗门闹了一圈，易清风带着小少年到了宗里的念康轩。
这里是玄海宗管理宗务的三位掌事特意为医修弟子留出的院子，里面多是草药与忙绿的医修弟子，宗里人生了病都会往这里跑。
运气好，能碰上专业医修；运气不好，那就是给新手医修练手。
不过小少年身上的伤都不是大问题，易清风只忧心新弟子下手没轻没重，惹得小少年又哭。但没办法，他自己处理不了，只好带着一直小心翼翼缩在他身后的小少年进到念康轩。
这里依旧是记忆中的繁忙。不过这次他运气很好，遇到了与自己同一师父的二师姐孙雨青。
孙雨青也是医修，而且是宗门里被关照着长大的医修天才，与他关系顶顶好，所以——
稳了！
易清风走去师姐身边并唤了一声。
孙雨青转过头，上下扫了他一遍后稚嫩的眉眼间露出温和笑意，“清风回来啦，出门前师姐怎么嘱咐你的呀？”
不对。
易清风后退一步，攥紧小少年的手就要逃跑，拉了一下却没拉动，回头看发现师姐正拉着小少年的袖子。
“你自己不听话不要拽着别人逃。”孙雨青板着脸道。
易清风看了一眼呆呆的小少年，乖乖松了手，“师姐帮他包扎……”
孙雨青无奈地叹了口气，拉着他们两从看戏的弟子堆出来，找了个空位。
“这伤得，你同谁打架去了？平日明明一声不吭的，居然还会打架。”
“是他们欺负人。”
“欺负这个小公子吗？”
“嗯。”
“那确实该打，怎么能欺负一个瘦弱的小孩子……”孙雨青给两人包扎好，拍了拍手，“你待会儿带这位……小公子，你叫什么名字？”
她这一问，易清风才想起来，自己也不知道这个孩子叫什么名字。
小少年嚅嗫了片刻，摇摇头。
“没名字啊……”孙雨青若有所思，“师弟，你要暂时给他取一个吗？”
“我？”
易清风顿了顿，看向小少年。小少年眼睛亮亮地握住他的手，期待之意不言而喻。
我怎么取啊。易清风纳闷了。我是出了名的取名废哎。
不过盛情难却，易清风还是认真想了想，说：“姓名之事不可随意，暂且取个方便的称呼吧，以后再慎重定一个。”
小少年点点头，孙雨青托着下巴啧啧摇头，嘀咕道：“哪学来的老气横秋规矩多……”
易清风当没听见，看着小少年笑了一下，“就叫你阿雁吧，大雁的雁。”
阿雁愣了愣，但还是对他露出个甜甜的笑，“嗯！”
“大雁，嗯，好字呀。”孙雨青笑眯眯地拍了拍师弟的头，“名字搞定了，待会儿你和小雁喝完药，就去藏云轩办个位子住吧。”
藏云轩是玄海宗置办给内外门弟子们居住的场所，不过像易清风、孙雨晴他们这样的掌事亲徒就有一间自己的院子——即使他们年纪小，也挂着个长老的称号，待遇自然不同。
让阿雁住进藏云轩，这意思是要让阿雁做玄海宗的外门弟子了。
阿雁脑子也转得快，想明白这一层后眼中的期待几乎满溢成眼泪。
“不。”易清风干脆道，“他不住藏云轩。”
阿雁微微睁大了眼，下意识小心地攥住易清风一点衣角。
“那你怎么想？”孙雨青偏头看他，“山下帮助的人若跟着上山，惯例都是收作外门弟子或者送回去，师父都是如此处理的。”
送回去？阿雁眼里顿时堆积上了惊恐与泪水。
然而易清风并没有一丁点把他送回去的想法，“我想他和我住。他年纪太小了，我怕他再受欺负。”
话音刚落，他就感觉肩头一沉，衣裳微凉。毛茸茸的脑袋抵在肩膀上，大概是某个小公子又在哭了。
“好，那我去同师父说。”善解人意的孙雨青起身离开，“你们可以先回杏春轩，我稍后托人把药送过去。”
“师姐拜拜。”
孙雨青离开后，这周围就剩他们两个。他们在的地方属于念康轩最安静的角落，无人打扰，那些弟子们叽叽喳喳的声音都似乎在很远之外的地方。
易清风扶着身后人转过身，低头看比自己矮了个头的阿雁，捧住他的脸，轻声问：“你哭什么呀？”
“我、我想不明白。”阿雁按着他的手，小声啜泣，“从前没有人对我这么好，为什么，他们都嫌我脏，说我是有娘生没娘养的贱种，你……”
“才不是。”易清风捏捏他的脸，“你只是暂时运气不好，遇到了很多不好的事情，并不是因为你本身不好。”
阿雁鼻尖哭得微红，似一只委屈的小兽，抽噎道：“那我现在，运气是不是好起来了？”
“是。”易清风低首与他额头相抵，“玄海宗以后就是你的家了，我是你的家人。”
阿雁忍不住了，扑到他怀里呜呜地哭起来。
他压抑着哭声，像是一场被揉碎了的雨，一点一点向易清风，向这个第一次见面就说要给自己家的陌生人展示那些满是委屈的日子。
也许他知道要警惕，但他委屈太久，忍不住了。
“一切都会好起来的。”易清风轻轻拍着他的背，将他的眼泪全部包容。
晚上歇息时，易清风本是将阿雁安排在了小客房里，但是听到敲门声打开门，瞧见阿雁抱着枕头在房门外仰脸的模样，顿时心软，让他上了自己的床。
上床后，阿雁乖乖地缩在床边，尽力蜷起自己的身子不去打扰旁边的人。
易清风觉得好笑，拍拍他的手，“睡得自然一点。”
阿雁这才把姿势调整过来，但依然离他很远。
易清风正想寻个什么话题，脑子里突然蹦出了熟悉轻快的电子音：
【宿主宿主，我来了！】系统“碰”一下突然出现在他眼前，(=^▽^=)的表情似乎很是开心，【bug反馈出来啦，我已经帮你找到主角的位置了！】
【主角在哪？】易清风问。
【藏锋境！我们会在你到达地方后为你提供感应功能！】小布丁系统说，【具体是什么样子的，还得你看了后才知道。】
易清风略微思索，想起今天师父的传信纸鹤。
他的师父，玄海宗三掌事之一的思真仙尊，兰泽，擅长许多道，诸如傀道、医术、乐道，以及各种各样的兵器。
下午时师父传信来，说这几日有空，要带他和四师兄一起去藏锋境找把兵器。
那可真是太巧了，正好能推动剧情，去看看这个世界的主角。
易清风想好事情，翻了个身，和阿雁面对面并且撞上了视线。
“！”
“……？”
阿雁惊慌失措地扯起被子盖住自己的脸，易清风就着阿雁刚才没反应过来时短暂的几秒回忆了一下，猜到他是一直在看他。
“你是想和我说话吗？”易清风问。
被子动了动，好一会儿，半个脑袋露出来，正好也露出眼睛。
窗外月光泻进来，照在床上，照到小少年凌乱的碎发上，那双睁得微圆的乌黑眼眸此时正快速地眨着。
“想聊什么？”易清风接着轻声问。
“其实也没什么……”那双眼睛微微弯起，表露出笑意，“我们以后会一直在一起吗？”
“会的。”易清风不假思索道。
阿雁又将被子扯下了一点，上扬起的唇角也被对方看见，“那你可以给我一个保证吗？”
“好，我们拉勾。”易清风伸出自己的小指，“你拉过勾吗？”
“没有。”阿雁蹭蹭身子，凑近了一些，“是怎么样的？”
“你像我这样，伸出这根手指。这个叫小指，拉勾就是用它来拉的。”
“哦……这样吗？”
“嗯。然后像这样，勾在一起。”
“唔……”
阿雁眨了眨眼，看着勾在一起的手指，声音轻柔得几乎不可闻：“然后呢？”
“然后，”易清风勾紧了些，带着他的小指轻轻晃起来，“我保证，以后会一直和阿雁在一起。”
阿雁弯着眼睛，学着他说：“我保证以后会一直和阿易哥哥在一起！”
听到他的话，易清风抬起眼，“为什么叫我阿易？”
阿雁与他对视，脸颊慢慢浮出红晕，“因为别人不会这样叫。”
“我想成为阿易心里特别的人……可以吗？”
特别的人。
易清风抿着唇看他一会儿，突然翻过了身，把被子往头上一盖，闷闷道：“睡觉了。”
阿雁怔愣片刻，有些无措，想碰他但又手在半空中停住，不敢向前。
“阿易。”
“别叫我。”
“阿……”
“睡觉。”
冷冰冰地把话堵回去，不再有回应。易清风在被窝里捂着自己发热的耳朵，感觉面上也烧烧的，似有一把火在身体燃起。
良久，他放下手，慢慢地翻回身。
阿雁应该已经睡着了，动作要轻一——没睡！
易清风对上那双泛着不知月光还是泪光的漂亮眼睛，一时间不知道该怎么做。
“你讨厌这样子吗？”阿雁小心翼翼地说，“对不起，我……”
“不讨厌——！”
易清风连忙打断他的话，下一刻感觉耳朵又烧了起来。他连忙伸手捂着，绷紧脸继续和阿雁说话：“没有不喜欢，你快点睡觉。”
阿雁愣愣地点头。
“怎么回事……”易清风小声地嘀咕，正想转到仰躺的姿势，一阵淡淡的杏花香忽然钻入鼻尖——
温暖的手臂环住腰肢，随后柔软瘦小的身躯贴了上来。
“阿易，”阿雁低低的声音近在耳畔，吐息间的温热都扑撒到颈边，“可以这样吗？我有点害怕。”
易清风整个人都僵住了。
你你先别害怕我也有点害怕了你不会是给吧。
等不到他的回应，阿雁就继续小小声地唤“阿易”。
易清风受不了了，回抱住他，严肃道：“不要喊了，快点睡觉。晚睡会被魔物抓走的！”
“那你会保护我吗？”阿雁抬头。
易清风深吸一口气，捂住他似会说话的眼睛，“会，放心吧，睡觉睡觉。”
再不睡我就要烧到爆了。
阿雁这才乖乖应了声，抱着他好好睡觉。
易清风松了口气，平息面上的热意，也安安稳稳入睡。
他以为房间没点灯，阿雁是不会瞧见他这副窘迫模样的——实则阿雁看得一清二楚。
他都能借月光将阿雁的眼睛看清，阿雁自然也能将他红红的脖颈、脸颊、耳朵尽收眼底。
但阿雁这时候还不懂心底里那几分悸动意味着什么，只暂且将自己下意识的依恋与那些情意归为对救命恩人的感激。
“喜欢阿易……”
阿雁看着易清风熟睡的模样，面上是无意识露出来的温和微笑。
出村偶遇小魅魔
阿雁：（只是哭）
易清风：一直在卖萌
作者有话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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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2章 第 2 章