这几个字像一座大山狠狠压在了太子赵启的心头。
他的脸色瞬间煞白,身体都控制不住的抖了起来。
赵启不是蠢人,相反,他自幼聪慧,饱读史书,当然明白这六个字背后的分量。
历朝历代,因为粮荒激起民变,最终导致王朝覆灭的例子,数不胜数。
他一直以为,丞相李善只是贪恋权力,想架空父皇,扶植一个听话的傀儡。
但他怎么也想不到,李善的胆子竟然大到了这种地步!
竟敢拿国家的根本,拿百万百姓的性命来做赌注!
这不是权臣,这是国贼!
“他疯了……他真的疯了……”太子赵启失神的喃喃自语,额头上渗出了细密的冷汗。
书房里的烛火轻轻摇曳,将两人的影子拉得很长。
齐文昊看着太子震惊失措的模样,心里反而安定了下来。
太子有这份仁心和敬畏之心,那就还有救。
这件事,怕的不是对手狠,而是自己人蠢。
“殿下。”齐文昊的声音依旧平静,让太子慌乱的心安定了不少。“现在不是震惊的时候。”
“丞相的刀已经举起来了,我们必须想办法应对。”
太子猛地回过神,他深吸一口气,强迫自己冷静下来。
他看着眼前这个比自己还年轻几岁的六品编修,那双总是温和的眼睛里,第一次露出了真正的锐利和决断。
“先生说的是。”
“孤,绝不能让他得逞!”
“孤这就进宫面见父皇,将此事原原本本告知父皇!”
太子说着,便要起身。
“不可!”齐文昊立刻出声制止。
太子脚步一顿,不解的看向他。
齐文昊摇了摇头,沉声说道:“殿下,我们现在手里有的,只是推测和间接的证据。”
“裕丰钱庄是丞相的产业,这事京城人尽皆知,但那只是秘密,不是证据。”
“您现在去禀报陛下,丞相完全可以找几个替死鬼,将自己撇得一干二净。到时候,我们打草惊蛇,再想抓他的狐狸尾巴,就难如登天了。”
齐文昊顿了顿,声音压得更低:“更何况,粮价飞涨,民怨沸腾,陛下现在最需要的,是解决问题的办法,而不是一个让他更加头疼的坏消息。”
太子的眉头紧紧锁了起来。
齐文昊的话,像一盆冷水,浇灭了他心头的冲动。
是啊。
父皇把翰林院这个护身符给了齐文昊,把这双眼睛交给了他,就是希望他能看到别人看不到的东西,解决别人解决不了的问题。
如果自己只是作为一个传声筒,把问题原封不动的抛回给父皇,那父皇会怎么看自己?
他会觉得自己无能。
连这点小事都处理不好,将来如何继承大统?
这不仅是与丞相的斗争,更是父皇对他的一次考验!
想通了这一点,太子的后背瞬间被冷汗浸湿。
他看着齐文昊,眼神变得郑重,对着他深深一揖。
“先生一言,惊醒梦中人。”
“请先生教我。”
齐文昊坦然受了他这一礼。
他知道,从这一刻起,他和太子之间,才算真正建立起了信任。
“殿下,既然丞相想囤积居奇,那我们就将计就计。”
齐文昊的眼中,闪过一丝锋芒。
“我们非但不能抑制粮价,还要……推波助澜!”
“什么?”太子大吃一惊,几乎以为自己听错了。
“推波助澜?先生,这……这怎么行?”
太子急切的说道:“现在京城米价已经涨了三成,百姓已是怨声载道。我们再推波助澜,岂不是让百姓更加困苦?孤……孤于心不忍啊!”
“殿下宅心仁厚,臣,深感敬佩。”
齐文昊先是肯定了太子的态度,随即话锋一转。
“但对付毒蛇,就必须比它更狠。”
“短时间的阵痛,是为了彻底根除毒瘤,换来长久的安宁。”
他看着太子依旧不解的眼神,耐心的解释起来。
“殿下请想,丞相为什么要囤积粮食?为的是高价卖出,赚取暴利,同时制造恐慌。”
“他囤积的粮食越多,他的成本就越高,占用的资金也就越多。”
“我们要做的,就是在暗中助推一把,让他觉得我们束手无策,让他觉得京城的粮价还会无限上涨,从而引诱他,把他所有的身家,甚至是从国库里贪污来的银子,全都砸进去,换成一粒粒的米,堆满他的粮仓!”
太子的呼吸,渐渐变得急促起来。
他仿佛已经看到了一座用金山银山堆砌起来的粮食山。
齐文昊的声音,带着一种冰冷的诱惑。
“我们要做的,就是在他野心膨胀到最大,在他最得意忘形的时候,给他……致命一击!”
“等他的粮仓满到再也装不下一粒米,等他把所有的银子都变成了粮食,我们再突然打开闸门,从外地调集海量的平价粮食,涌入京城!”
“到那时,京城粮价会瞬间崩塌。”
“他囤积的那些高价粮食,一夜之间,就会变成一堆烫手的山芋,变得一文不值!”
“他吃进去多少,就要吐出来多少,甚至更多!”
“这叫,釜底抽薪!”
轰!
太子只觉得脑海里像是有惊雷炸开!
釜底抽薪!
好一招釜底抽薪!
这计策太狠了!也太妙了!
这不仅是要挫败丞相的阴谋,这是要从根子上,把丞相的钱袋子彻底掏空,让他血本无归!
太子看着齐文昊,眼神里充满了震撼和狂热。
他从未想过,算计人心,竟然可以到这种地步。
“高!实在是高!”太子忍不住击节赞叹。
他心中的所有疑虑和担忧,在这一刻,全都烟消云散,取而代之的,是前所未有的兴奋和战意。
齐文昊见太子已经完全理解,便接着补充道:“殿下,此事要成功,需兵分两路,同时进行。”
“先生请讲。”太子此刻对齐文昊已是言听计从。
“明面上,殿下可立刻上奏父皇,就说京城粮价飞涨,百姓困苦,请求开官仓赈济。此举,既能向陛上和天下人展现您的仁德之心,又能麻痹丞相。”
齐文昊嘴角勾起一抹冷笑。
“您放心,您的这份奏疏,到了朝堂上,丞相一党的人,一定会以‘官仓乃国之储备,不可轻易动用’为由,百般阻挠。”
“我们正好顺水推舟,在朝堂上与他们争辩几日,故意制造出我们无计可施,只能眼睁睁看着粮价上涨的假象。”
太子眼睛一亮,立刻明白了。
这是在演戏!
演给丞相看,演给满朝文武看!
“那暗地里呢?”太子追问道。