这里是北大洲的首府,洛宁。
一个月前,你从南边孤身来到洛宁大学求学。
北大洲的天气和南边的故乡不同,10月才刚刚开始,空气中的风就开始变得寒冷刺骨,虽然还没有到下雪的季节,但于你而言,却已是冬天。在收拾行李时备下的最厚的冬衣,也不过堪堪抵挡住10月的寒风。
再往后还会下雪。
在南边,漫天大雪只存在于幼时的记忆,长大后就很少下雪了。你意识到再不出门购物置办冬衣,接下来的几个月就无法出门了。
初到洛宁,对这边的习俗、文字尚不熟悉。你按照本地人室友给的指南,搭上了前往北大洲商业区方向的电车。
洛宁以军事科技发达领先于其他大洲,你望着车窗外区别于故乡的繁华的城市景象,一时之间看得有些入迷,结果在这片陌生的土地上迷了路。
你下了车,打算先走到对面搭乘返程电车,却发现不知何时驶入的这片区域是限制通行的单行道,只好寄托希望于手中的纸质地图。
环顾四周,与南边树叶繁茂的街道不同,街道两边的树只剩下光溜溜的树杈,因此周边的环境也在有限的视野内一览无余。
不用怎么辨认你都知道刚刚踏入的这片区域绝非商业区,四周的建筑高大却设计简单,没有过多花里胡哨的装饰,色调偏暗显得庄严肃穆,更像是北大洲的政务中心。
你继续一边对照手中的纸质路线图,一边辨认目前所在的位置。然而还没有等你找到合适的方向,一辆挂着军方车牌的车就停在你前面不远处。
接着,司机走下车打开了车门,随后一名身穿军中制式制服的男人从车上走下来,你只看了一眼便愣住了。
当即将窝在怀中取暖的手机拿出来,对准男人拍了一张照片。
只因为,这个男人和你最近沉迷的游戏中的男主长得几乎一模一样,从周身冷冽的气质,到装扮,再到他向你走来时那一贯面无表情的脸。
你见男人径直向你走来,猜测大概是偷拍被发现了,从他身后来人对他的敬畏程度来看,男人大抵是当地的某个大人物。但比起心中的慌乱——
你的眼睛却一分一秒都舍不得从男人的脸上离开。
男人身材挺拔,笔直而修长,他大步向你走来,不消片刻,离你的距离就已经很近了,那张神似的脸也看得越来越清楚。最终男人在你面前停了下来,保持着陌生人该有的礼貌距离。
你似乎看见游戏中的男主,突破次元,就这样出现在了你的面前。
起初,刚刚接触这类游戏的时候你尚不能理解为何会如此迷恋一个纸片人,直到与他相遇。你开始疯狂地痴恋,想要拥有他的一切,他的侧影,他的周边,好像这样就能将他永远留在身边一般。
周围的人也都开始像你之前不理解其他玩家一般不理解你,可是你毫不在意……
就像当日思夜想的人“出现”在你眼前,泪水毫不知觉地从眼眶中流出时候,你看见男人眼里闪过一丝不理解的诧异一般,你也毫不在意……
男人垂眸看着你,你抬起头看着他,良久……
还未等他说话,你稍稍恢复了一丝理智。
“抱歉,刚刚偷拍了……”
你略微带着哭腔说着,拿出了手机。
在低温下手机的电量迅速消耗。
“我现在就删掉。”
你删除照片以后,将手机递给男人示意他可以检查。
他的目光扫了一眼你手上的手机,低温下手机很快就没电关机了。待屏幕彻底暗下来,他才淡淡地嗯了一声。
“所以,你刚刚是在偷拍我?”
男人没有接过手机,问道。
你点了点头。
“这里靠近军区,禁止一切拍摄行为。”
“你不知道?”
男人的语气十分冷淡,带着强烈的压迫感。
“抱歉,我……我第一次来北大洲,不太清楚”
在男人的威压下,虽然你的视线未从他的脸上移开半分,但原本说得就不流利的语言,越发磕磕巴巴。
随后男人又问了几个问题,你一一老实交代自己是留学生,出门买冬装迷路到了这里。
不知是不是你的目光过于直白,男人侧过脸扶了扶帽檐,用随意的语气说道。
“待会的仪式上会有官方摄影……”
男人稍稍思虑了片刻,又将视线转回到你的脸上。
“给我个地址,照片拍好后我让人给你送一份”
你震惊地看着男人,没想到他看似严厉实际上居然这么好说话。
“洛……洛宁大学,xx宿舍园,xxx(你的名字)”
“好”
说完男人给你指了指出去的方向,才转身离开。
你一直盯着男人离开的背影,待他的身影消失在视野内你才意识到自己脸上的冰凉,一摸已经满是泪水。
你不记得自己是怎么回的学校。
唯独记得……
那是你来北大洲的第一个冬天,那天洛宁下了第一场大雪,你被从未见过的天地皆白的景象迷了眼。
送信的邮差叫了好几遍你的名字,你才从如梦如幻的景象中醒来。
打开信封,是那天遇到的男人身穿戎装,站在楼梯口的照片。男人眼眸低垂,并没有看镜头,也并非是他那天口中说的仪式照片。
你翻转信封,看见寄信的地址:
洛宁,顾公馆。
寄信人的落款是:顾时夜。
【顾时夜视角(非自述)】:
顾时夜受邀参加新落成的政务大楼的剪彩仪式,刚下车便听见街道上传来拍照的声音。
停车的位置靠近军政中心,街道上鲜有行人,连开进这片区域的车辆也不敢轻易鸣笛。因此清脆的快门声在寂静而空旷的街道上显得格外明显,让人难以忽视。
原以为是某些胆大包天的报社又在进行偷拍行为,正打算吩咐身边的人去处理。可是余光扫过,却只见一名穿着单薄的女子,站在不远处举起手机在拍照,毫无遮掩,也毫无技术可言,不似媒体偷拍。
这种小事原本不必他亲自处理,可或许是看见她形单影只地站在那里,显得格外可怜,又或许是预想到接下来的仪式过于无聊,左右无事,一时兴起的探究,顾时夜不由自主地就向那名女子在的方向走去。
刚走近,她却哭了。
起初以为是身上的戎装和冷峻的面容吓着了她,正打算出言告知自己前来并非苛责,只需删除照片就好。
但是当视线转移到她的眼眸中,却察觉到了一丝无法言喻的哀伤。明明她就站在眼前,却仿佛中间隔着一层纱,猜不透看不明,明明站在同一片土地,却仿佛不属于同一个时空次元。
不过除了哀伤,其中似乎还夹杂着仿佛重新见失去已久的恋人一般的喜悦。
似哀似喜,如泣如诉。
那双饱含复杂情绪的眼眸就这样直直地盯着,眼泪顺着她的脸颊无声地滑落,或许她自己都没有察觉到自己哭了吧。
未等开口提示,她很快就自己整理好了情绪,稍稍恢复了理智,自觉地删除了手机里的照片。
照例简单地询问了几个问题,在短暂的交谈中大致了解了女子的身份,和出现在这里的缘由,原本这件事该到此结束。
但当顾时夜看着她那渴求的眼神,和直白的视线——
执掌北大洲多年,能这般与他对视,丝毫不畏惧不退缩的人已经不多了。或许实在是好奇,也或许是敬佩女子的勇气。顾时夜说出了自己后来想想都觉得不可思议的话。
“给我个地址,照片拍好后我让人给你送一份。”
在洛宁下今年的第一场雪的时候,顾公馆收到了活动当天官方媒体送来的照片,这些照片一如既往地将会被封存,并不会对外公布。只不过这次,顾时夜从中拿了一张身旁无人的照片,塞进信封命人寄去了记忆中的那个地址。
从顾公馆寄出去的信件自然不需要落款。
但脑海中却突然回想起在转身离开之际,女子在身后宛如喃喃自语一般低声喊出的那个名字:顾时夜……
原来不是思念他人。
于是,鬼使神差般地便在落款处写上了自己的名字。
【其他线:[不删除照片]的发展】
男人垂眸看着你,你抬起头看着他,良久……他似乎终于失去了耐心,你感觉你的身子在寒风中、和在男人冰冷的目光中有些微颤,但还是不想删除手机里的照片。
“这里是军区,禁止一切拍摄行为。”
“你不知道?”
“不知道也没有关系。洛宁军方的审问室,会教你规矩。”
说完男人吩咐手下将你带走。
经过弯弯绕绕的通道,最终进了一间昏暗的屋子。无论是通道还是屋内都守着许多卫兵,而那个男人正坐在屋内中央的椅子上,看似随意的目光扫过,你便感到了强烈的压迫感。
“你说,我该怎么审问你。”
“还是你自己老实交代?”
没等你说话,你看见男人站起了身。高大的身影垂落在你面前,一步步靠近。最终来到你的面前。
男人捏住你的下巴,强迫你抬头看着他。
“是敌国派来试探军情的间谍,还是……”
男人没有将话说完,接着话题一转。
“这般可怜的模样,便是你的伪装吗?”
下颌传来的痛楚,提示你眼前的经历都是真实的,这个男人也是真实存在于这个世界。他不是游戏中对你一见钟情,继而百般维护纵容的男主,而且北大洲实实在在的掌权者。
而你,在男人掌控下的范围内当众偷拍的行为,毫无疑问是对他权威的挑衅,也确实激怒了他,更是让你背上了疑似间谍的身份。
在男人的威压下,你用磕磕巴巴的北大洲语言老实交代了自己的身份。
男人放下了对你的束缚,回到了座位上,眼中仍然是对你的审视。你知道,他想知道的并不是那些随手就能查出的信息,而是你对自己偷拍行为的合理解释。
自从进了审问室,但是男人始终未做出任何逼供的刑罚,想来并不是心狠手辣蛮横不讲理的人。所以你推测只要手机充上电,把游戏界面给他看,实话实说应该就能离开了。
“能不能帮我把手机充电,我手机里有证据可以解释。”
男人淡淡地瞥了身边的手下一眼,很快便拿来了充电器。
没过多久,手机顺利开了机。可当你解锁后,却发现手机里的游戏却消失了,你打开应用商店也无法找到关于游戏的任何信息。
你突然有些慌了,但男人还直直地盯着你。
“怎么?拿不出证据了?”
为了赶紧离开,你心一横,将手机屏幕转向男人。屏幕上显示的是你买的各种关于“顾时夜”的周边合集。其中正中间的是一个酷似男人的棉花娃娃。
“其实我以前就见过你了!一直喜欢你,所以才没忍住偷拍。这些就是证据。”
话音刚落,整个房间仿佛被按下暂停键一般死寂。站在一旁受过专业训练的卫兵,无一例外被你刚刚说出的话所震惊。光天化日之下,在军方审讯室对北大洲掌权人毫不遮掩的告白,是所有人都没有想到过的剧情展开。
包括一贯冷静的男人在内,也罕见地愣了一下。
但很快又反应过来。用带着些许僵硬的语气说。
“你说……你喜欢我?”
不出你所料,男人在仔细查看你手机里的照片后,又确认了拍摄时间地点等信息,最终也没有找到任何疑点。只能将手机还给了你。
“如果真的不可以的话,我现在就删掉照片……”
你嘴上这么说着,手中却没有任何动作。
男人偏过头,拉了拉帽檐,半晌才回应你
“不必了。”
“也不差这一张了。”
说完他将视线转回你脸上。你因为获得允许而在不经意间流露出来的窃喜,被男人一览无余尽收眼底。
最终,他也没有继续追究,吩咐人送你回学校。
临走之时,你又回头看了男人一眼。男人也站在远处的台阶上遥遥望着你。
这一次,你们相隔的距离很远,仿佛刚刚短暂的惊心动魄的接触不过是一场梦,现在梦将醒,你也该离开了。